觉得,而他的第六感到直到遇上这家人为止,都还不曾出过差错!会吗?这回他的直觉会失了准吗?
“让他进来。”沈吟了一会儿,他听见她带着些许无奈如是说着。
没一会儿,一名衣着光鲜,却给人轻浮感觉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我的好表妹,一阵子不见,你又漂亮许多了。”很轻佻的声音,而且人一进门就像急色鬼一样的扑向秋水心。
秋水心早就见怪不怪,身形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他的碰触。
“表哥,你今天来,有事吗?”太了解这人的轻浮,她尽可能的退到他能动手动脚的距离之外。
冯世祺是她姨母唯一的独生子,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过惯了挥霍奢华的日子。若问他会点什么,除了吃喝嫖赌,其余一窍不通。
她与他算是青梅竹马,当年,她差一点就嫁给他了,也因为这样,她觉得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明智地悔了这门亲事。
至今,冯世祺三十有余了,依旧尚未娶妻,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糟蹋了某个好人家的姑娘。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的好表妹,我可是怪想你的……”冯世祺调笑道,一双不规矩的眼贼溜溜的上下打量她。
秋水心忍不住叹了口气。“别把对待恰红院那些姑娘的方式用在我身上。”除了寻花问柳,她实在想不出他还会些什么。
“哟,我的好娘子吃醋了?别气、别气,你还是我的最爱。”
“表哥,请你正经些!”她又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搂抱。“我们早就解除婚约了,请别开口闭口地唤我娘子。”
“有什么关系,反正男未婚,·女未嫁。”
“是吗?”秀致的眉一挑,竟有些许嘲讽。“那么当初是谁嚷着要退婚,坚决不娶残花败柳的呢?”
冯世祺一窒,答不上腔来。
就在这时,梳洗干净的若儿,又神清气爽地往大厅跑,怕母亲没留住谷映尘,非要来探个究竟不可。
“娘……”清亮的叫唤,解除了冯世祺的尴尬。
一跳进厅里,才发现另有人在。迟疑了下,他才小声唤道:“表舅。”
“哇,小家伙又长高、长俊了……”冯世祺示好地想搂抱他,未料,若儿竟本能地往谷映尘的方向缩。谷映尘亲密地拍了拍他的头,自然而然地抱起他,而小若儿也是连想都没想就偎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冯世祺暗暗恼恨,气得牙痒痒的。
这家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他努力了这么久,就是无法让那小鬼接纳他,本以为是这不识好歹的小鬼太难缠,没想到他非但不排斥这个人,反而表现得无比亲昵。
这名男子该不会是想坏他好事吧?冯世祺很警戒地眯起眼,愈是打量,愈是心惊地发现,这一大一小竟相似得不像话,宛如父子……
若儿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就是无法喜欢这个表舅,每次看他,都觉得他说话、动作好虚伪,讨好意味太过明显,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别人喊他小家伙,会让他有疼爱的感觉,可表舅喊来就是让他倍觉刺耳,其实他好想说:我长得高不高、俊不俊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你儿子。
但良好的教养让若儿无法出口,就算他一点也不喜欢看表舅动不动就来缠他和他娘,长辈终归是长辈,他不能无礼。
不过,他至少能选择亲近自己想亲近的人,想起叔叔,他的笑容甜了几分。
“叔叔,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谷映尘没来得及回答,冯世祺便反弹的叫了出来。“什么?水心,你听见了没有,这小鬼简直是胡闹。”留一个陌生男人在家,这像什么话?存心气死他。
相对于他暴躁激烈的反应,秋水心只是冷漠以对。“你口中的小鬼是我儿子。
“她不会听不出他口中的厌恶,冯世祺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若儿,更早的几年,他甚至以”杂种“来称呼若儿。
秋水心的不以为然气煞了他,口气也就更为躁怒。“小孩子胡来,你也由着他乱来吗?”
“那是我的家务事,不劳表哥费神。”
“你……”冯世祺气翻了,谷映尘看好戏似的优闲样更是激得他闷火直烧,凭什么这个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这一大一小的心全倾向他?
气昏了理智,他口不择言地道:“我就知道你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非要勾搭一些野男人。那又何必在我面前故作清高,你要真有这么圣洁,七年前就不会在外头与人淫乱苟合,弄了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来败坏门风……”
“够了!冯世祺,你嘴巴放干净点!”秋水心俏脸一凛,冷声说道。
别人怎么说她,她都可以忍,就是不容许侮辱到她的儿子,若儿不是野种,他有爹,有个傲然落拓、器宇轩然的爹!“好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冯世祺轻狂地嗤哼。“装圣女给谁看呀?骨子里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浪荡婊子,你可以给外头的野男人尝,为什么不和我快活?我的表现可未必会输给他们……”说完,他一个欺身攫住闪避不及的秋水心,以强硬的姿态欲一亲芳泽……
“你无耻!”秋水心气极,一巴掌甩了过去,却让早有先见之明的冯世祺一把扣住,轻狎的手探向她的前襟。
“娘……”见母亲被欺侮,若儿立刻想挺身而出,保护母亲,然而在这之前,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早一步探出,攫住了意欲进犯的淫手。
“你!”被坏了好事的冯世祺抬首看去,忿然道:“少管闲事。”
谷映尘的神情没半分改变,微一使劲,甩开了他。
“滚!”简洁有力,不浪费半个字。
“你算什么束西!”一口气消不下来,冯世祺不甘示弱地一拳挥向他。
谷映尘一手犹抱着若儿,微一旋身,轻巧地闪了过去。如果他以为,手中抱了个孩子,他便讨得了什么便宜,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对付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他手一挥就足够要掉他半条命了。
在冯世祺的故态复萌下,他不再忍让,简单的一记擒拿手,扣住了袭来的手腕,一握一旋下,一声惨叫响起。
他冷哼一声,松了手。
“你……你给我记着。”没敢再多待片刻,冯世祺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哇,叔叔好棒!”若儿很捧场的欢呼,只差没说大快人心。
“小鬼!”谷映尘拧了下小小人儿的鼻头,那神态竟与秋水心一模一样。
好奇怪,表舅也总是开口闭口小鬼的叫他,可是同样的称呼,叔叔喊起来却不让他觉得讨厌,反而有点甜甜的感觉。
这下,若儿更是不肯放手,小手紧紧搂着他。面对这黏人的姿态,从不让任何人近身的谷映尘发现,他竟一点也不排斥。
“不介意我自作主张吧?”谷映尘挑眉看向秋水心。她眼中有着淡淡的水光,是受了惊吓之故吗?
“不,当然不。”她急急忙忙地否认,一时犹无法由自身的激荡情绪中平复。
非关方才所受的屈辱,而是为了他的挺身而出。
怀中护着娇儿,同时强势地捍卫她……这一幕,让她深深动容,就好像他们三人是个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他可知,他们生命曾经密密交叠过?那一瞬间所绽放的美丽,教她痴迷不悔至今……
“秋……”他顿了顿,肯定的唤道:“姑娘!”他自认方才听得够清楚了,再加上,她并未如一般已婚妇女绾髻,仍是梳少女发式。
事情的发展,就如他原先所预测的,有趣极了。
一名女子,娇婉柔美,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个七岁大的儿子,偏偏却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而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又表现出极大的震撼,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可他对她又完全没印象,再加上一个自称曾是她“未婚夫”的男人长年纠缠她……
很显然的,他似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扯入一桩他所不清楚的纠葛当中。
原本,他只是行经汾阳,并无驻留的打算,但这件事挑起了他探究真相的欲望,他原先作何打算已不重要,对于一件与他切身相关的事,他不打算让它永远当个秘密,反正完成了任务后的此刻,他是无事一身轻,偶尔来个不同的调剂又有何妨?
“叔叔,你留下来好不好?”此时的若儿是说什么都不让他走了。
剑眉一轩,他瞥向兀自失神的秋水心。“那得问你娘了。”
“娘?”若儿急切地望向母亲,想寻求援助。︵“呃,啊?”她眨了眨眼,一时不太清楚身处何地。
谷映尘抿了抿唇。“看来,你似乎并不怎么欢迎我。”
“什么……噢,不!当然不是!”她否认得仓促,怕他真的会就此离去,心绪整个都乱了。
她怎会不想留下他?她比谁都想呀!七年前那错误的抉择,教她懊悔至今,几乎成了一辈子的遗憾。其实,她多渴望能留下他,就怕是留不住……
“那是说,你很欢迎我?”谷映尘冷不防地接口,微倾身子气息逼近她脸庞。
“呃……”娇容没来由地染上几许醉人的酡红,她羞得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呢?”深黝的黑眸,似在凝思什么,定定地望住她。
“如……如果公子不弃,奴家……自是欢迎之至。”嗫嚅声细如蚊蚋,有一刻,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藏不住的羞人情愫已教他窥得。
眉一敛,他的表情倏地深沈莫测。执起她的手,将若儿放回到她怀中,随后立即退开一步,好似那只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动作,并无任何调情意味,教秋水心羞窘得更想往地洞钻。
第三章
熏风徐徐吹拂,带来柔柔的暖意。
秋水心心不在焉地踩着步伐,一手抚弄着垂落胸前的发丝,神思飘得老远……
时光飞逝,一转眼,竟过了七载春秋。当年,她与他成了一夜鸳鸯,本以为自此缘尽,未料,事后月余,竟发现自己身怀麟儿,当时的心情,也许有些彷徨,但却是喜悦的,她已打定了主意要生下孩子。
在当时,未婚先孕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已与她定了名分的冯世祺,自是咽不下这口气,以他的心高气傲,不可一世,自是不愿委屈自己迎一名失节败德的女子为妻,坚持退婚。
这对她而言是正中下怀,若非父命难违,她从来就不想嫁这浮夸的富家子。
事情一闹开,难堪是在所难免的,但她并不后悔。自父亲撒手人寰后,她独自扛起了庞大的家业,并独自抚育一名牙牙学语的稚子。
刚开始的那一段日子,她撑得很艰辛,一名女子原就很难在男人的世界中立足,更何况她还带了个孩子,人人都看轻了她。她为了抚养孩子所付出的心血、心酸,没有人会懂。
之后的几年,冯家不堪败家子的挥霍无度,声势早已大不如前,而她由于自己的努力,已由当年的失节荡妇变成今日汾阳城人民口中的奇女子,于是,他又回头来纠缠她。
她不会不清楚冯世祺的心思。他垂涎她已久,只不过当年过于年轻气盛,自命不凡,以为凭他的条件,全天下女子都该拜倒在他的风流潇洒之下,对她,也就视为残花败柳,配不上他。
而今,他图的,不过就是看准她能独自撑起一个家的能耐,他好乐得在外头尽情玩乐挥霍,而回到家,又有个现成的娇妻供他快活,何乐而不为?
看清了娶她的诸多好处,他岂有不沾之理?
所以,就连曾经被他说成“野种”的若儿,他都不惜拉下身段,百般讨好。
其实,这也不过是种手段罢了,因为若儿对她来说比什么都还重要,所以他才会想由若儿这方面下手,他永远不可能真心待若儿好。连若儿都看得出他的别有用心,她又岂会不知?
对于冯世祺如此痴缠,她真的很无力,她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他。
再艰困的口子,她都熬过来了,当年她不曾向时势低头,今日又怎可能再走回头路呢?这辈子,她早已认定了另一名男子……
翻转的思绪,悠悠飘向另一张俊朗容颜。
谷映尘是否也和别人一般,将未婚生子的她,视为轻浮放荡的女子?
初见他时,她不甚明白心头隐隐的悸动代表什么。直到分离之后,她发了狂地想念他,这才恍然领悟,心早已失落。
会生下若儿,有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割舍不掉那份沁入骨髓的情感,她甚至曾傻气地数度重回旧地,抱着渺茫的希望,期待能再遇见他。
七年当中,她一直深深懊海着当日未能守着他,以致错失今生唯一的爱,如果,她能早点认清他对她的重要,她一定不会轻易离开他。
七年,够长了,他不会知道,有一名女子,在天涯一方,默默思念了他这么久,而他们,甚至称不上“相识”,若不是今日意外重逢,她还会抱着这段短如朝露的美梦直到终老……
是上苍见怜吧?如果这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她不会再任它轻易流逝。
很奇怪的,不管冯世祺怎么用尽心机去接近若儿,若儿对他就是没半点好感,而谷映尘甚至不曾刻意做些什么,却完完全全地掳获了若儿的心,每每见他与若儿自然融合的景象,心湖便是一阵暖流激荡,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骨血相连吧!她想过要将真相告诉谷映尘,可深思熟虑过后,她不打算莽撞行事。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够接受一名完全陌生的女子,突然间将个七岁大的娃儿塞到他怀中,然后告诉他,这是他们共同孕育的小宝贝?
于是,她只能等。
谷映尘不会用哄孩子的语气对若儿轻言软语,但她知道,他并不因为若儿是私生子,便对他有所轻视。他们之间的相处,是那么自在,无一丝隔阂,连她都差点要为当年一念之差,因而将他们分离了七年感到愧疚。除了她,若说还有谁会真心对待若儿,那便只有他了;比起冯世祺的伪善,他绝对真诚!直到他能完全接纳若儿、喜爱若儿,她会告诉他的,也许,那时能换他一记欣慰的笑容吧?
凝思之际,不远处传来阵阵嘈杂喧闹声,一片哄乱中,隐约听闻当中夹杂了数声“小少爷……”之类的话,她心下一惊,快步赶上前去。
“怎么回事?”她质问。
“刚……刚才我陪小少爷在这附近玩,结……结果,一不留神,小少爷就……
掉到池子里去了……“一名婢女以颤抖、不稳的声调回道,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水面波澜大起。
秋水心脸色一变,平时沈稳尽失,她掩住唇不敢置信地惊呼。“若儿……”
惊惧掌控了她所有的知觉,她无法保持理智也无法思考。
天哪,若儿,她的小宝贝……他是她的一切呀,要是若儿有个万一,她也会活不下去的……
“若儿……”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流满腮。“不,我要下去救他……”她情绪激动地想往池里跳,幸而一名婢女眼捷手快,机灵地拦住了她。
“小姐,你冷静点,几名家丁已经下去救人了,你不识水性,千万别冲动呀!”
“不、不,我管不了这么多,我要我的若儿……放手,你们不要栏我!”她陷入激狂之中。
硬摆脱一群人的阻拦,她毫不犹豫地想往池内跳……
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她。
“我来。”沈稳的嗓音传入耳畔。‘她怔怔然抬首,对上那张她全心依恋的容颜。
“信任我,待在这里不要动。”他直视她,神情是不容反驳的坚毅。
她莫名点了头。
而后,他纵身往池内一跃。
秋水心揪紧心房,泪也忘了流,所有的心思全系在池内那两名在她生命中聂重要的男人身上……
突地,阵阵水花再度激起,谷映尘浮出水面,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