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处处姹紫嫣红，桃红柳绿。远山如黛，近水含波，处处是一片春意盎然的繁荣景象。
自扫除了三皇子一党后，玄炎皇朝便君臣一心，致力于富国强民，振兴国力，因此朝野处处呈现出一片繁忙景象。
一路走来，小果看到的大多是面带笑容，忙忙碌碌的百姓们。春天，正是播种的季节。随处可见在田地里春耕插秧的身影。一年之计在于春，从农夫们的对话中，小果也看到了他们孕育希望的喜悦。
想到这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其中也含有石哥哥他们的功劳，田小果心中便充盈着自豪和满足。
她们买了辆简易的马车，三人同乘，一路走走停停，饱览明媚的湖光山色，田小果欣喜之余，却也感到丝丝纳闷，心中竟随之涌上一层失落。
“奇怪，真的很奇怪。”
这天，田小果坐在马车中，却失去了往日趴在窗口，朝窗外看风景的兴致，兀自喃喃自语。
扣儿在车厢外驾驭马车，留在车厢内的是丽儿。
丽儿闻言，笑问：“夫人，又怎么了？”
这些天下来，她已对小果毫不掩饰的情绪了如指掌。此刻见她满脸疑惑之色，知她又必是胡思乱想了起来了。
“丽儿姐姐，你说，石哥哥他们是不是生我气了？”迟疑了半晌，小果仍是嗫嚅地开口问道。
丽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夫人，你怎会如此想呢？几位主子可是疼你疼到骨子里，怎会生你的气？”
“不这么想我还能怎么想？”田小果嘟着小嘴，满脸的委屈，“否则他们干嘛不来找我？”
丽儿眼珠子一转，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田小果心中越发堵得难过。
“我说夫人你呀……”丽儿摇了摇头，笑道，“这往日和诸位主子在一起时，你难过得紧，一心想出来透透气。好了，这出来了，才几天呀，你又怪主子们没来找你。你到底是想着他们呢，还是要继续躲着他们呢？”
田小果愣了，张了张嘴，却无话反驳。
丽儿笑道：“我看夫人是想诸位主子了吧？听丽儿一句劝，要么回去吧。”
田小果心中咯噔一下，本能地摇了摇头。
“我才不回去！”
要离家出走的是自己，要回去的也是自己。这多没面子啊。好歹也得他们出来把她接回去才行。
丽儿看了她半晌，叹口气，道：“那我们继续走吧。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快到乌木国了？”后一句话她将音量提高了，显然是在问外面的扣儿。
车厢外的扣儿听到，回道：“再走二十里，就到玄炎皇朝和乌木国的交界处了。”
“有地名没？”小果问。
“好象叫路家庄。”
田小果点了点头：“想必是个山庄。”想了想，有点好奇，“那里有没有城墙守军什么的？”
扣儿回道：“路家庄不是山庄，而是水庄，方圆百里全是水。庄子和乌木国也是隔水相望。听说我朝有不少水军驻扎在那里。不过，水军纪律严明，有自己的驻地，离路家庄不远。庄民和兵丁们相处也算和睦，没出过什么纠纷和乱子。”
“哦。”田小果又问，“扣儿，你怎么懂这么多？”
扣儿笑道：“夫人，奴婢自小跟着教里的人东奔西走，足迹踏遍五湖四海。懂得这些，有什么稀奇？”
田小果又愣了。恍然出神了许久，终于叹道：“真是羡慕你，小小年纪就走遍了江湖了。哪象我，才去过冲城和历城而已。”
丽儿又笑了，插嘴道：“夫人，你还忘了京城。”
田小果无精打采地说道：“那也只有三座城市。唉，下个月我就要十八岁了，看来我的愿望是达不成了。”
丽儿好奇地问道：“夫人，你的愿望是什么？”
“就是在十八岁之前游遍江湖啊。”田小果冲口而出，而后沉默下来，神情黯淡。
丽儿更好奇了：“为什么一定要在十八岁之前完成呢？十八岁以后也可以继续游玩啊。”
田小果低下头。
丽儿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答，反而见她的头一直垂着，肩膀微微颤抖。
“夫……人？”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田小果仍没有抬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丽儿惊愕地看到有几滴水珠落到了车厢的地板了。
“夫人！”她慌了，将田小果揽进怀中，抬起她的下颚，果然看见田小果正在哭泣。
“唉呀，怎么了夫人？告诉丽儿。”
“丽儿……呜呜，我好害怕。”田小果抱着丽儿，放声大哭。
哭声惊动了外面的扣儿。车门一推，她探身进来。
“夫人怎么哭了？”冷冷的目光扫过丽儿。
丽儿一心在担忧着田小果，未见到扣儿眼中的冷芒，答道：“我也正纳闷呢。难道……夫人是想主子们了吗？”
扣儿看看田小果，低声问道：“是吗？夫人是不是想主子们了？要是想，我们就回去吧。”
田小果摇了摇头，脸上梨花带雨，煞是令人爱怜。
“夫人有什么难过的事，说出来。奴婢们一定为夫人排忧解愁。”扣儿和丽儿同声说道。
“我……我不知自己会不会死。师父以前曾说过，我最多活到十八岁，我……”好半天，田小果才结结巴巴地说出缘由。
扣儿长吁了一口气，放下一颗心来，笑道：“夫人，你多虑了。你忘了云中子道长的话吗？如今守护你的四星都已成为你的夫君，夫人福大命大，已无性命之忧了。”
“可是……”田小果望望丽儿，又瞅瞅扣儿，脸忽然红了，“可是人家……人家……唉呀，你们懂了没？”
扣儿和丽儿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你们……”田小果脸更红了，跺了跺脚，“我问你们，寻常女子什么时侯来初潮的？”
丽儿想起从前侍侯小果洗澡时说过的话，笑道：“一般十三、四岁就来了。怎么了，夫人？”
扣儿一想，吃惊地张大嘴，指着田小果道：“难道……难道夫人你？”
田小果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忧郁：“你们说我是不是不正常？我直到现在也没来。”
丽儿和扣儿均感惊诧。打量了田小果一眼，只见这两年她的个头是拔高了一些，可是身段仍是没有显示出女人的柔媚和曲线来。
想到田小果已嫁人为妻，丽儿和扣儿面面相觑。
可是……怎么会这样？
丽儿最先反应过来，正了正脸色，道：“也不能凭此就下妄言。夫人体质特殊，迟个几年来也是正常的。”
“可是，我有时仍会害怕。”田小果垂下眼睛，低声道，“我以前从来没为此烦恼过。师父告诉我每个人的命都是老天注定的。如果上天注定我早亡，我就坦然接受，多想也是无益的。可是，现在的我，却会害怕，会烦恼，会舍不得死……”
丽儿揽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夫人如此想，很正常啊。夫人拥有四个出色的夫君，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体会到幸福的滋味后，是谁也不愿意放弃的。夫人开始期待未来，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可是，如果……如果我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怎么办？”田小果仍是心底忧虑。
她想说的是，如果她死了，他们会不会时常想起她？还会不会念着她？
“夫人，我看你是多虑了。”扣儿也说。
“是不是多虑，等我过完十八岁生日就知道了。”田小果幽幽地说。
×××××
“怎样，信中说什么？”石非玉问看完信的戚墨寒。
戚墨寒亮如星子的眸子此刻少了前几日看信时的喜悦，多了些忧郁。他摇了摇头，将信递给石非玉，叹了口气：“你们自个看吧。”
一张信纸四人依次看完，龙慕渊首先发作：“小果在想什么？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我们在，她怎会有事？”
石非玉却摇摇头：“我看这已是她多年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个结。我们不想办法帮她解开，她迟早会闷出病来。”
“你说怎么办？”南宫煜问。
石非玉凤眼灼灼，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就要到她的十八岁生日了。过了十八岁，这心结自然迎刃而解。我看，我们要给她一个难以忘怀的生日才行。”
戚墨寒三人点了点头，南宫煜又道：“扣儿她们来信说她们快到路家庄了。要不，我们就把地点选在路家庄吧。乌木国毕竟不是我朝领土，在那也不方便。”
“也好。”众人点头。
×××××××××
田小果三人到了路家庄。入眼处一片潋滟水光，夕阳的余辉洒在水面上，如鱼鳞般跳跃。浩瀚无边的水面上，漂荡着几条渔船和竹筏，上面两侧停满了一种长着长嘴黑毛的奇怪大鸟。有几只这样的大鸟从水里钻出，扑腾上船，渔夫笑眯眯地从它们嘴里掏出叨着的一尾尾鱼。
“那是什么鸟？居然会帮渔夫捕鱼？”田小果大呼惊奇。
丽儿扑哧一笑：“夫人，那叫鸬鹚，也叫鱼鹰，水老鸦。羽毛黑色，有绿色光泽，颔下有小喉囊，嘴长，上嘴尖端有钩，善潜水捕食鱼类。渔人常驯养它们用来捕鱼。”
“哇，丽儿，你真厉害！”
丽儿赧然：“夫人，奴婢是在水乡出生和长大的。这些从小看到大，自然知道了。”
远远地，传来嘹亮欢快的歌声——
“阵阵春风微微笑，
明湖处处春来到。
小伙逗红影，
姑娘插秧苗，
天接春来把歌唱。
问哥哥呀，
年轻可像绿芭蕉。
问妹妹呀，
芳心可像红樱桃。
小小春雨悠悠飘，
水乡处处涌春涛。
笑声波中散，
渔歌浪里飘。
水面荡起歌声来。
走天涯呀，
难忘明湖家乡好。
走海角呀，
难忘家乡的红樱桃。”
歌声婉转悠扬，听着歌中的词曲，想着那莫名的心事，田小果不觉一时痴了。
第3卷 第33章 吃鱼
远远地，两个渔夫边说边笑地朝她们方向走来。田小果暗暗地打量着他们。只见两人都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袖口上卷着，露出一截黑黝黝地胳膊。一人年纪较轻，大概只有二十来岁，谈笑间，眉飞色舞，肩上背着个竹篓，看他步伐不甚轻松的模样，估计里面装满了捕捉到的鱼。另一人是个胡须花白的老头，脸上皱纹密布，象块风干的树皮。腰带上别着根烟管，每走一步，他那佝偻的背就要颤一颤。可是，他的眼睛却很明亮，闪着快乐的光芒。
两人走近了，看见田小果三个小姑娘，“咦”了一声，不由停下了脚步。
田小果朝着两人甜甜一笑。
老头一愣，那年轻人却神态窘迫，看了三人一眼，微低下头，脸顿时红了半边。
田小果看见年轻人害臊的模样，心中顿时大呼有趣，眨巴着眼，直瞅向那年轻人。
老头看了看田小果，又看了眼自己的孙子，重重地咳了一声。
“那个……敢问几位姑娘，你们这是去哪啊？”老头笑眯眯地问田小果她们。
小果甜甜笑道：“老爷爷，我们出门来游玩，不知不觉走到这里，被这里的风景给迷住了。老爷爷，这湖是不是叫明湖？”
老头笑道：“是啊，这就是明湖，玄炎皇朝南部的一颗明珠。”
田小果望向那一望无际的湖面，看见陆陆续续上岸的渔夫，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载而归的喜悦。
“真好。”她由衷地叹道，“看来你们的生活很不错啊。”
老头呵呵一笑，点头道：“多亏我们玄炎皇朝有位明君，也出了位贤相啊。想去年还是平南王统治这里的时侯，别说是快乐的过日子了，就连饭都没法吃饱啊。”
“哦？这是为何？”丽儿好奇地问。
“平南王横征暴敛，巧立名目，到处是苛捐杂税。捕两条鱼，就要上交一条。你说，我们的日子能好过吗？唉，那时啊，吃了上顿没下顿。遇到捕鱼的淡季，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了。又加上，他的平南军有五千兵士驻扎在这里。那些个兵士，没几个是好人。有事没事就进庄子里来骚扰一番。今天从东家捉走一只鸡，明天又从西家扛走一袋米。我们看见他们来，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唉……”
老头说到此，眼神黯淡，眼角似有泪光。
“爷爷，都过去了不是？”那年轻的渔人劝道，“好日子才刚刚开头呢。”
“是啊，是啊。”老头颤巍巍地抹了把眼睛，笑起来，脸象一朵盛开的菊花，“瞧我是老糊涂了。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呵呵，都过去了。”
田小果沉默地看着他，心中涌上一股感动。
也许，皇帝哥哥和石哥哥他们努力的意义也正在此吧。守护着这些淳朴善良的人们，让他们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
自己，身为大国师，一个自小就背负着神谕的人（虽然她仍不知自己和常人有什么分明），既然已被推上这个至高神圣的位置，是不是也该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呢？
扣儿和丽儿看着田小果若有所思的脸，不知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俱暗自担忧。
“小老儿姓秋邱，庄里的人都叫我邱老三。这是我孙子，邱小渔。”
“邱大哥，你好。”田小果笑眯眯地朝邱小渔打招呼，心中暗想，果然是打鱼人家，连名字也离不开渔。
邱小渔偷偷抬眼瞄了她一眼，又垂下，脸更红了。
扣儿忍不住笑起来，向邱老三打趣道：“你这孙子真有意思，动不动就脸红。”
邱老三瞪了孙子一眼，也笑了：“姑娘莫怪。我这孙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小，尤其是看见漂亮的姑娘，就越发不敢抬头来看了。呵呵……”
毕竟是姑娘家，听见邱老三夸她们漂亮，田小果三人俱皆笑开了怀。
“眼见天色将晚，姑娘们还不回家吗？”邱老三看着三人，好心地提醒道。
丽儿摇头：“我们的家离这太远了，一时半会也回不去。”
“那姑娘可找到了住的地方？”
“只顾得上看风景了，还没来得及找住的地儿。”扣儿接口道。
邱老三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你们这几个小姑娘啊，真是不懂事啊。天色晚了，怎能不急着找住的地儿呢？小姑娘家，在外可要一切小心啊。”
扣儿撇撇嘴，颇不以为然。
田小果却心中感动，朝他柔柔一笑。
“几位姑娘若是不嫌弃小老儿家简陋，不防今晚就在小老儿家委屈一夜，你们看可好？”
丽儿有些为难，扣儿眉头一皱，就想拒绝，田小果已抢先应允：“好啊，好啊。那邱爷爷，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邱老三看着田小果娇憨可爱的模样，越看越喜欢，老眼笑成了一条缝。
××××××
暮色低垂，路家庄家家户户点燃了灯火。
邱老三家有个小小的院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