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他的手臂。
“……!”
那种剧痛袭来的瞬间,真正的杀意也同时涌入了松阳的脑海。
他几乎没有一点迟疑地用另一只手攥住神威按着他脖颈的手臂,眼神一厉,同样的“咔”声从神威的手臂里传出来。神威睁开了湛蓝的眼睛,像是有点惊讶,但是随即脸上就挂上了更加浓郁的笑意。
松阳把手里的长刀丢在一边,翻身把压在他上方的神威甩了出去,然后跪在地上捂着喉咙一阵剧烈地咳嗽。
“稍微变得有趣一点了呐。”
这样说着的神威,只是一瞬间就闪到了松阳跟前,伸手就抓向他的咽喉。松阳蹙眉抬眼,挥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后从背后抽出手里剑刺向对方的胸膛。
“哈哈~”神威愉悦地笑了起来,身子向后一仰躲开他的攻击,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个头槌。
“呜……!”
头骨相撞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那种沉闷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松阳从晕眩中回过神来,只觉得额头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在汩汩流下,很快流进了一只眼睛里。他一边小心拉开跟神威的距离一边抬起袖子抹去脸上的血,重新从地上拾起了他的刀。
“时间不多了,我要赶紧杀掉你了呢。”
刚刚的头槌让他的感官都没能迅速恢复敏锐,神威的声音像透过一层棉花似的缓慢传入松阳的耳朵。然后那股熟悉而凶狠的杀气瞬间逼近他,松阳眯着眼睛后退了一步,凭着自己的直觉反手握刀朝后上方送去,刀尖明显有刺入了肉|体的感觉,但是神威的攻势根本就没有因此而减慢一分一毫,从背后掐住了他的喉咙,然后膝盖狠狠一顶把他按倒在地。
“结~束~了~~”
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快温柔,握住他喉咙的那只手掌心被刀尖刺穿,他却完全不当一回事似的继续用膝盖压制着松阳的后背,手里的力道也丝毫没有放松。
“……是……吗……”松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眯起眼笑了笑,猛地撑起身子把身上的少年掀翻下去,迅速回身抬腿向他的头部踢去。
脚踝被对方的手轻松地握住。眉眼弯弯的少年歪着脑袋望着他笑:“穿这种和服动作不能太大哟,大腿都露出来了呢。”
说完,松阳的脚踝骨在他手里被缓慢地捏碎了。
松阳咬着牙猛地一刀削上去,神威立刻抽走手臂躲开刀锋。松阳缓慢地深呼吸着忍耐过脚踝的痛楚,然后提着刀就刺过去。少年依旧挂着愉悦的表情蹦跳着闪开,然而松阳手里的刀瞬间变换了方向,带着一道冰冷的白光在少年胸前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哦呀~”
神威睁大眼还没感叹完,松阳冷着表情掠上前去忍着脚踝的剧痛飞快地把他扫倒在地上,膝盖按在他的胸前压制住他,然后高高举起刀直接插了下去。
“生气了么?看起来开始动真格了呐。”
被他压在地上的少年依然眉眼弯弯地望着他,在刀尖快要接触到他的脸时猛地单手攥住刀背,紧接着刀身就“喀拉”出现了裂缝,停滞片刻后,武士刀“哗啦”一声碎掉了一半。
松阳一言不发,眯起的浅绿眸子里像有一团熊熊的火在燃烧着,抿着唇继续把断刀往下送,神威微微一偏头,后半截刀身就“砰”地插|进了榻榻米里。
松阳手里的刀本来只剩下小半截,他向下送刀的劲又很猛,刀身没入榻榻米里的时候他的脸几乎要碰到神威那张清秀白皙的小脸。他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湛蓝色大眼睛对他眨巴了两下眯了起来,然后猛地抽身退开,刚刚好闪过了神威一记凌厉的手刀。
神威撑着身子坐起来,也不站起,就盘腿坐在地上左右晃动着呆毛:“啊~~我好像该走了。”
半张脸都是血的松阳本来严阵以待地站在一边准备防守,听他这样一说怔了一下。
“打得稍微有点开心,忘记时间了。”神威愉快地跳起来,赤着脚从他身边走过去,“凤仙旦那不知道等急了没有~”
松阳完全弄不清楚神威捉摸不定的性子,看他从自己身边悠闲地走过去,不知道该不该用手里的断刀攻击他。
神威就像散了个步一样回到了被柜门卡住的晴太身边,拎着他的衣领重新扛到肩上,看样子是打算走了。
松阳脱力了一样地瘫软在地上,刚刚打算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人又靠近了他。认出那股熟悉的杀气,他心头一跳,正准备翻身起来的时候,肩上扛着晴太的少年就笑眯眯地坐在了他的腰上望着他。
“忘记了一件事。”
刚刚一场激烈的打斗已经耗尽了松阳的体力,他根本挣扎不了,只能撑着上半身提防着他。
神威动了动呆毛,把手伸向他的脸,松阳抬起手试图阻挡,神威笑眯眯地直接把他另一只手也折断了。
“……嘶——”
少年没理会他痛苦得扭曲了的表情,伸手一把把他脸上蒙面的黑巾扯下来。
“……你真的不是女人嘛~”神威望着他的脸望了半天,再摸了摸他的喉咙,才像是确定了一样颇显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好可惜。”
“……”
“好可惜。”少年轻快地重复了一次,“如果你是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应该很值得期待呢~”
“……所以说,”松阳从剧痛里缓过劲来,紧紧皱着眉喘息着抬眼瞪他,“我本来就不是女人……”
“是啊。所以我说好可惜。”
话音落下,少年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脖颈把他举了起来,然后手臂一抡就把他丢了出去。
他一路撞烂了房间的纸门,从外面倾斜向下的屋檐滚了下去。身体悬空的一瞬间,松阳下意识地想抓住屋檐的檐角,可是双手的骨头都被折断了,一用力就钻心地疼,于是他只能从高高的城楼上掉了下去。
吉原的顶棚还没有被打开,整个吉原还处在最深的黑夜里。他在寂静的黑夜里掉落下去,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地扬起来的玫瑰色和服显得异常凄艳。
——这里……有多高?
在下坠的时候,他模模糊糊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记得翔一郎所在的楼层,所以很快就能够想出来,从那里掉下去必死无疑。
——很痛……全身都很痛……
楼层的灯光明明暗暗地在他的眸子里掠过去,光影交错的瞬间,有一些东西像潮水一样涌进了他的脑海里。
(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前进,只要停留在现在就行了……拜托了,不要走……)
细碎的话语穿过了巨大的风声,隐隐约约在耳畔响起。紫发的少年那时这样说着,滚烫的眼泪顺着他的后颈流下去。
(就算只是哄我们也好,说一次来听听吧……说‘老师在这里,会一直一直在这里的’来听听啊!)
——我说过了啊……我不是对你们说过了吗?
(当我们拼尽全力只是抢回了老师的首级的时候……真的太残酷了……那个时候,真的是太残酷了……)
松阳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一样猛地清醒过来,咬着牙伸手去抓下坠中飞速掠过去的檐角。那些坚硬冰冷的檐角似是完全不理解他强烈的求生欲|望一样,除了把他的手打得生疼以外,没有给予他一丝希望。
——不能再一次……
松阳终于抓住了一层屋檐檐角,抓了没一会儿就被断裂骨头的剧痛逼得放开了手。
——再一次离开他们……
(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很开心。)
——我也是啊……
(银酱一直、一直都很害怕……有的时候怕到在梦里惊醒过来,一定要跑到老师的房间去看看老师还在不在……我害怕如果有一天老师不在身边了,离开我了,去了很远的地方……那个时候谁来找我啊……)
——有什么好怕的,真是个小笨蛋啊……
(老师会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吧?一直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会的……一生都……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流满了脸颊。
松阳再一次对掠过去的檐角伸出手,这一次用上了两只手,死死地扒住了屋檐的边缘。下坠的趋势被猛地止住,自身的重量和下坠的速度同时加诸在两只被折断的手臂上,痛楚撕心裂肺。
——我……也想要一直陪着你们啊……
缓住了自己下落的身体以后,松阳抓住屋檐猛地一甩身体,朝下一层的屋檐落去。
——所以……
落在下一层的屋檐上时脚踝也在钻心地疼,他滚下去了几米,硬生生止住了自己再次跌落下去的趋势。
确定自己已经停止下落,停留在屋檐上不动的时候,松阳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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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六十三
松阳昏迷了很久。
这中间他也清醒过几次,依稀能记得一点场景。有一次是被突如其来的日光晃醒的,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吉原的顶棚已经打开了。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灵活地落到他面前,那个轻快温柔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啊咧。从那里掉下来还能活着啊~”
他的腰被少年一只手臂提了起来,少年轻快地走了几步,把他丢进了那一层的房间里。
“撒,给我好好地活下去吧,猎物哟。”
好像有一次是被手臂上的剧痛疼醒的,他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听到银时嘶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混蛋轻一点啊!!老师很痛啊!!”
“但、但是一定要把断掉的骨头接上才……”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是叫你们轻一点啊!!!”
还有一次苏醒是毫无理由的。松阳只觉得很暖和,就睁开了一会儿眼睛。
银时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像在跟他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可以昏迷那么久啊……就算是中毒了也不应该吧……”
“银桑……吉原的医师不是说了吗,那是忍者自己配备的毒药,要解干净需要一段时间……”
“麻烦死了,我知道啊……但是也太久了吧……”
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松阳一睁眼就看到银时和神乐毫无形象地睡在他身边,虽然两人头上手上都缠满了绷带,还是在大张着嘴巴打呼噜。他忍不住弯了嘴角笑了,望向从窗外射入的属于吉原的阳光。
“银桑~~神乐~~该换班了~”新八抱着水盆走进来,刚好对上了松阳望过来的眼睛,手里的水盆“啪”地一声就掉了。
“……银银银银银银银桑!!!!!”
最先被新八高八度的尖叫声喊起来的是神乐,神乐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对她微笑着的松阳,先是怔了一下,然后鼻涕眼泪全都出来了:“哇——银酱的老师!你终于醒了阿鲁!”
松阳温和地望着趴在被子上抹鼻涕眼泪的神乐,然后抬眸看向刚刚被喊醒、还不明所以地揉着卷毛的银时。
“……啊咧……老师?”
“嗯。”
“……”银时张着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讷讷地挠了半天卷毛才憋出一句:“要喝水么?”
“要。”
银时小心地把松阳扶起来,动作很轻柔地给他喂水。松阳喝了几口被呛到了,别过头示意不喝了的时候,看到银时望着他的眼睛都是红的。
松阳怔了一下,想要抬手摸一摸对方的头发,却发现手臂都缠满了绷带上了夹板,动都动不了。
“……喝完了么。”
“嗯。”
银时把水杯放远了一点,跪坐在他面前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低着头眼睛红红的。松阳的手臂动不了,于是尽量挪近了一点用脑袋蹭蹭他的大腿,眉眼弯弯地说:“银时是怎么啦?哭过吗?”
“……啰嗦死了,才没有。”银时垂着眸子看着地面,语气很不自然。
松阳勾了勾嘴角,眯起眼望向从窗外倾斜而入的日光:“吉原的太阳出现了呐。”
神乐和新八也露出了笑容,望着窗外日光下生气勃勃的吉原,说着:“好不容易才夺回来的太阳哟。”
松阳低下眸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百华的衣服,只是里面的紧身衣被脱掉了。他刚刚愉悦了一点的心情瞬间又变得抑郁了,爆着青筋望向银时:“既然都帮我把紧身衣换掉了,为什么不能换一下外面的女装?”
“穿着紧身衣不好接骨头。”银时垂着脑袋回答着,语气一反常态地认真,“而且吉原里除了艺妓的衣服就没有别的了。”
“……银时,你还是不高兴啊。”松阳歪着脑袋眨眼看他,“我不是已经醒了吗。”
银时突然站起身,一边挠着卷毛一边懒洋洋地朝门外走去:“啊~~肚子饿了,老师我去给你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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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原休养了几天,松阳决定趁着深夜偷偷回去一趟,处理完翔一郎的事以后再溜回来。
他知道来回吉原和歌舞伎町之间有马车可以乘坐,他只要走出吉原的地界就可以了。右脚的脚踝骨碎裂得比较厉害,但是双手手骨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可以勉强支着拐杖行走。松阳所在的和屋是专门提供给夜王一战中受伤的人养伤用的,拐杖什么的倒是非常好找。
只是他拄着拐杖还没走出两步,就看到银发的男人倚在大门边淡淡地看着他。
“……唔……”松阳难得有点心虚,别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银时的表情隐在夜色看不清楚,依稀像是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声音干涩地说:“要去哪,我背着你去。”
“……其实我……”
银时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不由分说地把他背到了自己身上。松阳垂着眸子看着从他手臂上垂落下去的长长裙摆,低声道:“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如果你是为了自己任性的话,银桑肯定会很高兴的。”
银时背着他缓慢地走着,走出了吉原。正是深夜时分,外面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店铺也大多打烊了。微凉的夜风吹过来,拂动着松阳鲜艳的裙摆。
世界空旷得像是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般。
“……老师,睡着了吗?”
“没有……”
“虽然知道你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是银桑一定要说点什么,不然心里难受死了……
“老师……你能看到那边山上神社的灯光吗?你以前也带过我们去神社祈祷来年平安什么的……有一件事你应该不知道吧?我们拿到祈愿符以后,全部都在那上面写了对老师的祝福什么的……
“‘松阳老师心想事成’、‘松阳老师早点娶到一个好女人吧’、‘老师一生都要平平安安啊’……私塾里的二十几个学生,每个人都认真地在祈愿符上写了给老师的祝福,然后挂到神社那棵大树上去……啊~~当时还一起定下了‘谁告诉老师谁就是小狗’之类的傲娇誓言来着。”
趴在银时肩膀上的松阳眨了眨眼睛,安静地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真想看啊。
——满满一树在和风中摇曳着的祈愿符,有二十几个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他的名字和温暖的祝福。
——那样的美景,真想看啊。
银时顿了顿,低沉着声音继续说:“在那之后,我一个人又偷偷地去了一次神社。在那棵大树下,跟自己定下了一个约定。
“‘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守护好老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