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皇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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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皇师-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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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并不在意,每日晨起便为他做早饭,他出去后也安静的在家等他回来。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日傍晚他回家的时候,她都会恰好出现在门口,然后温柔的对他说:“相公,你回来了。”

    起初他并不上心,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时却不见凝竹在门口出现,他虽心中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如同往日一般推开房门,却惊讶的发现屋内没有摆好做好的晚饭,扑面而来的不是饭香,而是一股浓郁的中药气味。

    楚信当时一阵心惊,他快步走进卧房,却见凝竹蜷缩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楚信有些慌张的跑了过去,他握住凝竹冰凉的手,唤道:“凝竹,凝竹?”

    床上的人动了动,费力张开双眼。楚信见她难受,便安抚她说:“不要说话,我去给你端药。”

    他待要转身,凝竹却拉住他的手。

    诧异的扭头看向她,却见到她苍白的脸上挤出如往日般温暖的笑意,她的声音颤抖却柔和:“相公,你回来了。”

    那一瞬间,楚信心胆欲裂,他紧紧握住床上女子的手,将自己的温暖带给她。他开始愧疚,愧疚自己因赌气而一再辜负她。

    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轻轻地缓缓地说:“嗯,我回来了。你安心,我在这里。”

    当时,他看到凝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之后便化作春日的温暖。她盈盈一笑,露出细白的一排贝齿,“相公在,那我很快就会好了。”

    于是,楚信也笑了。

    那一刻他便知道,凝竹是这样如春日阳光的女子。所以,他爱上了她,甚至依赖她,就像她依赖自己一样。

    被抓来北元的这一年以来,他无数次在心底勾画出与她再次见面的场景,他总会想象再见到她时,她依旧是俏立于自己面前,就像是三年来那么多次一样,温柔的对自己说:“相公,你回来了。”

    三年多的相守,一年来的隐忍,他们的日子一直都不平稳。

    他本以为这次会迎来新的起点,他会救出她,然后一家三口,过上平淡却温馨的生活。然而,现实无情的摧毁了一切希望和幻想,让它们终成幻灭。

    楚信的眼底和心间再也容不下其他,他只抱着她,体会着彻骨的疼痛。

第四十六章 悲痛

    蓝磬找到解药后冲出大帐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光景,楚信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具尸体,失声痛哭。

    看到这种情况,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蓝磬也不愿相信,自己只是离开这么点时间,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只是,她现在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因为对周遭一切事情失去判断力的楚信,对他身后的危险也恍然未觉。

    一个蒙古兵举着刀从楚信背后砍下,千钧一发之间,蓝磬拔出插在腰间的羽箭,跑过去对准那蒙古兵的脖颈,狠狠地插了进去。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蓝磬的动作干净利落。

    直到拔出羽箭,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自己脸上后,蓝磬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羽箭上的血流到她手上,脸上的血渐渐风干,近在咫尺的血腥恶臭,倒在眼前的尸体,全部都**裸的提醒着她,她亲手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来自几百年后的蓝磬,从来都不曾想过会有这一天。

    紧握羽箭的右手浮现青筋,与朱红色鲜血呼应着的血管,在蓝磬的肌肤上汹涌滚烫。

    这是第一次亲手夺去人的生命,她却根本没有时间悼念自己刚刚失去的纯洁和高尚。

    她一把拽起还跪在地上的楚信,大声喊道:“你不要命了?!快跟我走!”

    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却拽不动楚信。

    楚信只是呆呆的抱着怀里的女子,眼中毫无焦距。

    蓝磬心中焦急,虽然明军显然已经彻底占领了这里,但她还是害怕流弹的误伤。

    瞥眼看到倒在一旁的小孩不哭也不闹,她心中一急,莫不是死了?

    凑过去探了探鼻息,蓝磬呼了口气,还有希望,这孩子还活着。

    于是,蓝磬握住了最后一点希望,她抱起孩子,凑到楚信身旁,低声说着:“快看,这是你的孩子吧?”

    孩子……

    楚信的世界被这两个字找回了光亮,他的眼神微微闪动。

    蓝磬见他双眼慢慢有了焦距,心中一喜,又说:“你看他多可爱!他还活着,还有生命,还有希望。”说到这里,蓝磬又将怀中的解药掏了出来,“你要给你的孩子怎样的未来?”

    听了蓝磬的话,楚信终于哭出了声音,他的哭声让蓝磬觉得酸楚难当。一路走来,即便中毒受伤,也不见这个男子面露难色,此时他却哭的如孩童一般,如此打击,对他来说,当真是致命。

    楚信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宣泄着所有的悲痛。

    蓝磬在劝慰楚信的时候,明军已经完全占据了这里。

    有兵士发现他们,只以为是被抓来的奴隶,觉得他们妨碍清扫战场,便要将他们拉走,“走开走开!别在这碍事。”

    蓝磬本就是仗义的人,楚信沉浸在失去发妻的悲痛中,她也替朋友难过。此时见有人上来要强行拉走楚信,登时一股怒气就窜了上来。

    她几乎是跳起来,一把抓住那人胳膊,怒道:“放开他!”

    那人被她的气势唬了一跳怔在那里,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蓝磬一把甩掉他的胳膊,冷言道:“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

    还从来没见过当了奴隶还这么蛮横的,那人刚刚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拼杀过来,现在身上还带着重重的戾气,受不得激,也怒道:“你这ru臭未干的小娃娃!快给军爷让开!”

    蓝磬蓦地回头看向他,面色生硬如铁,那人被这目光直视,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收回目光,蓝磬蹲下身子抱起已经有醒转迹象的幼子,低声哄着。

    那人见威吓完全无用,恼羞成怒下便要举刀动手,谁知手举过头顶,却被人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来人的语气中含着怒火,声音浑厚,正是杨清。而与他一道火烧粮仓的纪纲此时也站在他身边。

    “好啊!还有同伙!我看你们不是奴隶,是北元的细作吧!”那人说着便奋力甩开杨清的手,举刀迅速向蓝磬砍去。

    眼看就要遭遇灭顶之灾的蓝磬,此时却异常安静,安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杨清和纪纲见状都是大惊,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灰色的身影从蓝磬身边迅速窜出,“哐当”一声,那士兵手中的刀却已落在地上。

    动作干净利落,快的让人无法分辨,此时站在那士兵面前,仅以一招制胜的,却是刚刚还跪坐在地上的楚信。

    所有人都很惊讶,除了蓝磬。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又似乎早已猜到会发生什么,她的面色依旧平和,只是抱着怀中幼子慢慢站了起来。

    “你好了?”蓝磬这样问楚信。

    楚信面色如纸,微微一怔,松开牵制住那士兵的手,转过身对蓝磬行了一礼,腰身直弯到九十度,才道:“蓝兄为在下仗义出手,在下怎好不顾蓝兄安危而一味沉溺悲痛。”他停顿一瞬,又续道:“多谢蓝兄以性命相助,信必当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蓝磬定定的看着他,过了片刻,脸上突然恢复一贯的嬉笑,她一把扶起楚信,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楚信苍白的脸上尽是感激,一时间与蓝磬相顾无语。

    其他人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杨清和纪纲也只是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只不过,经过这样一闹,围过来的人却越来越多,王弼得到报告说有人闹事,便也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在这闹事?”还没见到人,便已经听到了声音,王弼的声音依旧如往日般中气十足。

    那士兵一见王弼,以为做主的人来了,连忙上前行礼,道:“将军,这几个人妨碍咱们清扫战场!”

    王弼抬眼看了过去,问:“谁?”

    蓝磬将怀中幼子交还给楚信,随即转身直视王弼,笑道:“是我。”

    之前,蓝玉曾多次带“侄儿”蓝磬去军营,所以王弼是认识她的。

    虽然现在蓝磬的形象实在有些不堪入目,破衣褴褛,原本白皙干净的脸此时满是污垢,如鬼画符一般无异,但她的双眼依旧是明澈的,透着专属于她的清亮精明。

    王弼上下打量面前的少年一番,有些讶然的道:“你是……蓝少爷?”

    蓝磬嘴角上挑,有些调皮的眨眨眼,笑道:“王叔叔好。”

    听到少年如此称呼自己,王弼心中更是了然,他迈步上前握住蓝磬肩膀,颇为兴奋的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若是元帅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在中途见你失踪,以为你……你不知道,元帅一着急,还病了好几天……”

    听说蓝玉病了,蓝磬面色一变,急道:“我老爹病了?可严重?”她心中一急便脱口而出,王弼很多次听她如此称呼蓝玉,也不觉奇怪。

    “你放心,元帅无恙。这次若不是元帅料事如神,我们哪可能打这大胜仗?”王弼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笑着安慰。

    蓝磬听他如此说,也便放心,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如今大军一鼓作气将北元扫平,定是我叔父一切安好,小侄倒问了蠢问题。”

    “关心则乱,你与元帅叔侄情深,听闻元帅身体有恙,自然忧心如焚。”王弼哈哈一笑,他抬眼瞟了眼周围的人,双眉一拧喝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清扫战场清点俘虏?要本将军教你们吗?”

    众人听到他的呵斥,立刻做鸟兽散。

    刚刚向王弼告状的人,见王弼与蓝磬如此熟络,心中暗暗叫苦,此时一听此言,立刻如蒙大赦低头便跑,谁知却被人一把抓了回来。

    抓他的人是杨清,只见他瞪着双眼,稍稍用力便把那人甩到楚信面前,狠狠道:“这就走了?快道歉!”

    此时楚信正抱着幼子跪坐在亡妻尸身面前,听到杨清的声音不禁抬起头,他眼中略带诧异地看向杨清。

    “听到没有啊?快向这位楚爷道歉!”杨清没有注意到楚信的视线,只是恶狠狠的怒视着那人。

    蓝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一旁的纪纲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杨清。

    那人瞥眼见王弼面露诧异却并无出面之意,只得连连低头道歉。

    杨清还想再说什么,楚信却出声道:“算了,这位军爷只是做分内之事,楚某并无意责怪。”

    那人听了这话,道谢了一声便快步走开。

    杨清哼了一声,不满地瞥了楚信一眼,说:“他是分内之事?我倒是那蛮横之人了?当真好心没好报。”

    楚信并不理他,只是默默拾起一旁的药瓶,将解药吞下,然后才缓缓站起身,对杨清弯了弯腰,说:“杨兄弟好意,在下感激之至,并无不受之理,还请杨兄弟收下这一谢。”

    杨清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好了好了,就不用客气了。”

    蓝磬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的互动,她上前对楚信说:“楚兄,你还是先将尊夫人……安置好吧。”

    楚信双眉一敛,眉宇间的忧伤一览无余,他点点头,将怀中幼子交予蓝磬,蹲下身子慢慢将亡妻的尸身抱起,缓步走至旁边的营帐内。

第四十七章 失而复得

    一旁的王弼不知这几人的来历身份,但见他们与蓝磬相识,便也不加阻拦,只是询问蓝磬:“蓝少爷,他们是?”

    蓝磬嘿嘿一笑,道:“这事说来话长了,总之,他们是小侄的救命恩人。小侄落难之际正是靠小纪他们几位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来到这里。”

    王弼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他转念一想,又问:“那,刚刚烧北元粮仓的是?”

    蓝磬得意笑笑,“正是小纪和杨兄。这是我们在路上便制定好的计划。”

    王弼看着这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年,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原本以为已经死了的人此时竟出现在他眼前,还绕到后方火烧了敌军粮仓。如此勇气和智慧,让他这猛将也不禁叹服。

    王弼对杨清和纪纲点了点头,正色道:“捕鱼儿海一役,几位功不可没。我一定会禀明元帅,对几位论功行赏。”

    面对王弼的承诺,杨清和纪纲只是微微欠身以示感谢,脸上并瞧不出有多么欢喜。

    王弼对蓝磬笑了笑,说:“我还要去查看俘虏名册,你们先休息下,待元帅到来便可团聚。”

    蓝磬微笑点头目送他走进大帐。

    抱着楚信的幼子,蓝磬回过头,漫不经心的问:“刚刚王叔叔说要禀报我叔父让他给你们论功行赏,要是别人一定连连谢恩了,怎么你们好像并不高兴的样子?”

    杨清轻轻一哼,道:“高官厚禄,对清来说无异于脚下云泥。”

    纪纲则静静地看着蓝磬,说:“少爷应该知晓,属下并不向往权势,只如现在这般便好。”

    蓝磬微微一笑,说:“累了这许多天,你们也先休息下吧。”

    杨清很忠于本能的打了个哈欠,他拉着纪纲便要走。纪纲却看向蓝磬,说:“属下还是跟在少爷身边为好。”

    蓝磬还没说话,杨清却已出言调侃:“你家少爷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你不走?那我先走了。”说着便向着一旁的营帐走去。

    纪纲依旧站在原地,蓝磬对他笑笑说:“你也去休息下吧,我去找楚兄有事。”

    听她这样说,纪纲才点头答应。

    蓝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背影,经过这一路的相伴,她对杨清楚信倒是有了些基本的认识。

    杨清是个骄傲清高的人,他性子爽朗执拗,爱恨分明,这应该追究于他是武学名门之后,具体是哪家哪门蓝磬不知道,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楚信却与杨清相反,他懂得审时度势,懂得隐忍,他不固执也不骄傲,这大概与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有关。

    无论他们是哪种人,蓝磬都喜欢与他们交往,因为他们轻易就能看懂,跟他们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压力。

    但是,纪纲则又不同了,他很静。他的静不同于叶羽,叶羽是淡泊的,总是随和不羁,浅笑包容。而纪纲却是深沉的静,他表情很少,话也很少,蓝磬觉得他总是把所有事情藏在心里,然后偶尔说出一些莫名其妙模棱两可的话。他明明说过为了不再被欺负才渴望权势,但此时又说自己看中的并非这些,这就让蓝磬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蓝磬与人交往,永远都是用看的,因为她懒得去揣测别人心里的想法。她看得到杨清的清高,看得到楚信的隐忍,所以她喜欢与他们交往。她对纪纲的感情是复杂的,因为她看不透他,也懒得去猜,于是她对他虽然绝对信任,却不知该以何种关系与他交往。

    微微笑了笑,蓝磬抱着怀里的幼子走进楚信所在的营帐。

    刚进去便看到楚信坐在床边发愣,而他的妻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心里叹了口气,蓝磬走过去站在楚信身边,出言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楚信知道是她来了,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说:“我不能让她躺在这里,我会带她回中原。”

    “你家在哪里?”

    楚信微微一愣,继而又摇了摇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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