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棵垂柳下站定后，大口呼吸着带有一丝清凉的空气。等气儿喘匀了，又伸出双臂，极其享受地做了几下扩胸运动。
然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本单兵队列动作教案，翻看了几页。
他朝周围看了看，没有一个人。这才面对宽阔的江面站好，清了清嗓子，厉声吼道：“全体都有，立正。”
听到自己发出的口令声在空气中回荡，在这个宁静的清晨传出很远，而且这么洪亮，葛文军不禁吓了一跳。
连忙又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有人。他有些兴奋，像是馋嘴的孩子发现了无人看守的果园。
他咽了口唾沫，又接着吼道：“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由于用力过猛，他咳嗽了起来。
其实，葛文军的嗓子不错，可以说是天生的大嗓门，仿佛天生就是用来喊口令的。他的声音浑厚，也知道如何运用胸腔的共鸣发出膛声。只不过，是因为缺乏练习，声音显得有些拘谨。
他好像对自己还是不太满意，又低头翻开教学法，嘴里念念有词的诵读起来。
过了一会儿，像是背熟了，又合上书，整了整衣服。面对着江水立正站好，大声喊道：“科目，单个军人队列动作。目的，使同学们学会单个军人队列的基本动作，为今后的队列训练打下良好的基础……”
江堤上，一位老人正拎着鱼竿走来，听到葛文军在喊口令，索性停下了脚步，奇怪地盯着这个身穿军装的孩子。
葛文军并没有发觉，他的声音愈加的清晰而响亮，在清晨的江面上不断的回荡。
闹钟忠实地响了起来，楼下也传来哨音。
葛文军急匆匆地推开房门，把手中的单兵队列动作教学法放在桌上。
“胖子，醒醒，出操了。”葛文军对还在熟睡的罗笑言和张梦龙喊道。
“噢。好，起床。”罗笑言睁开眼，迷迷糊糊地伸手从枕边摸过眼镜戴上。
“你怎么起这么早呀？真有精神头儿。”罗笑言边穿衣服边打着哈欠。
“这不是要给新生当教官了嘛，我心里没底，就到江边去练练喊口令。”葛文军解释道。
“你真够认真的，我简直太崇拜你了。”罗笑言一脸的佩服。
“张梦龙，起床了，快穿衣服。”葛文军又推推张梦龙。
张梦龙不耐烦的又翻了个身，脸冲里躺下。
“梦龙，快，出操了。”葛文军又去推张梦龙。
“回到学校也不让消停，行了，知道了。我马上就起来，你们先走吧。”张梦龙终于睁开了眼睛，却并不着急。
葛文军和罗笑言只好转身跑出。
陆续有国防生匆忙从楼内跑出集合。
宿舍楼前的广场上，李干事开始整队，并按所在院系宿舍和大小个调整了队伍。
这时，张梦龙匆匆跑了出来，见到队伍集合好了，便悄悄绕到队列后站下。
“张梦龙。”李干事点名。
“哎。”张梦龙答应着。
“在部队学到的队列纪律都忘记了？当听到指挥员呼唤自己姓名时，要答‘到’。听到命令或指示，要答‘是’。”李干事马上纠正。
“是。”张梦龙回答。
“张梦龙。”李干事又点名。
“到。”张梦龙回答。
“你为什么迟到了？”
“我，我上卫生间了。”张梦龙撒谎。
李干事没有理他，而是看了一眼表，对大家讲道：“根据选培办的安排，从今天开始，由我担任你们这一届国防生中队的队长，负责在校期间对你们的管理教育和训练工作。我们学校采取的是模拟营连的建制，每个年级为一个中队，相当于一个连，下设区队，相当于排，最小的单位是班。你们已经在部队接受了两周的正规化军事训练，而且大部分同学都要担任新生军训的教官。可是，今天早操，我们却用了15分钟的时间，人员才集合齐。你们觉得自己合格吗？当得起兵，就要出得起操。虽然回到了学校，但早操制度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大家要记住，良好的军人素质不是突击出来的，而是靠平时一点一滴的养成积淀出来的。”
李干事顿了顿，又说：“6点10分出操，是指队伍要准时集合带出。今天早上，我们就从最简单的集合、站队练起。解散时，由各纵队第一名领队统一带回。集合时也由第一名领队统一带出。解散两分钟后，听哨音集合。解散。”
听到口令，第一排的国防生分别下达“跑步走”的口令，带着身后的纵队，跑入了各自的宿舍楼。
两侧宿舍楼内，不断有被口令声和脚步声惊醒的地方学生，好奇的打开窗户往广场上看。
国防生们一遍又一遍地练着集合、站队、解散。从动作上看，已经很整齐、很规范了。每个人脸上都已汗如雨下。
打开的窗户，陈佳贝伫立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国防生的身影，一脸的羡慕。
整齐的步伐、响亮的口号，引来了更多被惊醒的学生趴在各自的窗户上往下看。还有一些调皮的学生打起响亮的唿哨。
在越来越多目光的注视下，大家更加豪气顿生，跑得也格外的齐。
第三章（3）
第三章（3）
回到室内，罗笑言双手举起哑铃在锻炼身体。葛文军整理着被褥。
“哎，文军，谢谢啦。前一段时间在部队军训搞得太累了，今天要不是你喊我，我可能也要睡过点啦。”罗笑言感激地说。
葛文军笑笑，“别当回事，我在家起早起惯了，不像你们城里的孩子，爱睡懒觉。”
“也真是奇怪，在部队那段时间，每天到点就醒了，也不用人催，累是累点儿，却觉得浑身有劲充满活力。可是一回到学校，怎么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怎么睡也睡不醒。”罗笑言深有感触地说。
“累是一方面，我觉得更主要的是脱离了部队那种紧张的环境，找不到军人的感觉了。其实，人是最容易受到环境影响的，所以才有熏陶这个词儿。古人不是说过，心由境造嘛，可能也是这个理儿。”葛文军说道。
张梦龙一进屋，又脱掉鞋子，上床躺下了，还用被捂着头。看样子，是要睡回笼觉。
“梦龙，起来收拾收拾吧，该吃饭了。八点钟我们还要组织新生军训呢，饿着肚子会挺不住的。”葛文军边拖地板边好心的提醒。
“我的成绩勉强及格，哪有资格去训新同学呀。李队长定的教官名单中根本没有我，我还是睡我的觉吧。”张梦龙阴阳怪气地说。
葛文军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
罗笑言忙走过来，拉拉他的衣袖：“好啦，我们去吃早饭啦，一会儿人就该多啦。”
两人走出房间，只剩下张梦龙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凌乱的被褥中。
这两天烦心事都赶到一起了。黄秋月为什么不理我呢？难道她不知道我喜欢她吗？我为了天天能见到她，做了这么多努力，可她还不领情。还有这该死的早操，真不知这四年该怎么熬过去。我们又不是军校生，整这些事儿有什么用呀。唉！
——摘自《张梦龙日记》
校园内的林荫道上，李干事向各院系的辅导员们逐一介绍着前来担任军训教官的国防生们。
罗笑言跟着辅导员老师，走到自己负责军训的队列前，却一下子傻了眼。
面前是一排叽叽喳喳的女生，陈佳贝也在其中。
罗笑言有些手足无措，女生们却用大胆的目光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罗笑言，并且互相交换着只有她们才懂的眼神。队列中，不时还发出几声嘻笑。
太尴尬了，罗笑言看了看远去的辅导员老师，却不敢与女生们的眼神相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不能就这样被动的让这帮丫头看下去，现在，必须要主动说点什么。罗笑言想。
旁边传来口令声，其他队列都已经开始组织训练了。
罗笑言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志们，我叫罗笑言……”
队列里顿时传来更为激烈的笑声。
“同志们，这称呼好土啊，是从哪部革命电影学来的。”
“有没有搞错，又不是在部队，我们可是纯粹的同学关系。”
罗笑言更紧张了，赶忙纠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在部队训练时说习惯了。我改正。”
这时，陈佳贝看不下去了，对女生们说道：“好了，我们别再为难他了。大家都是一个院系的同年级同学，我们要支持他的工作呀。”
罗笑言充满感激地看了陈佳贝一眼，连忙说道：“对，我们都是同学，希望大家支持我的工作。我叫罗笑言，从今天开始负责你们的军训工作。我们抓紧开始吧。”
队列里安静下来。
罗笑言又清清嗓子，开始下达口令：“立正。科目，单个军人队列动作。目的，使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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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4）
第三章（4）
没想到大学的饭菜这么贵。到底是省城，可能物价也高吧。想想还是我们山里好，能养猪、养鸡，还能捕鱼打猎，菜也是自己种的，既新鲜，又不用花钱。我算了算，爸爸给我带的钱已经不多了，看来，我得省着点用了。
——摘自《葛文军日记
学校食堂内，拥挤的人群中，不时能看到佩戴红肩章的国防生。
排在队尾的罗笑言正巧与打完饭的陈佳贝和黄秋月相遇。
罗笑言笑了笑，对陈佳贝说：“上午，谢谢你帮我解了围。”
陈佳贝也一笑，说：“这有什么可谢的，你千万别当回事儿。再说，大家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闹着玩儿、找点乐儿，你别生气就行了。”
一旁的黄秋月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儿，纳闷地问：“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
陈佳贝和罗笑言都笑了。
葛文军在售饭窗口前的菜价栏前，观望了好久，直到后面的同学催了，才匆匆打了卡，指了指要的东西。
“这么大的个子，就吃这么点东西呀，比女生吃的还少，不是要减肥吧？”陈佳贝指着葛文军对黄秋月小声说道。
排在身后的黄秋月看看葛文军盘子里的饭菜，也不禁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餐桌上，葛文军的餐盘中只有米饭和一份素炒豆芽，一碗免费的面汤，却吃得津津有味。
对面的罗笑言也在狼吞虎咽，餐盘中是红烧狮子头和尖椒炒鸡蛋。
罗笑言说：“今天上午，我可让一帮女生整惨了，累死我了。来，尝尝狮子头。虽然没有我妈妈做得正宗，但是味道也不错啦。”
葛文军客气地说：“不了，俺喜欢吃豆芽。”
罗笑言咽了一口饭又说：“现在训练这么累，要加强营养呀，否则会吃不消的。”
葛文军笑了笑说：“这还算累，每年我和俺爹在山上挖坑种树比这要累得多呢，一天下来，手肿得吃饭都拿不住筷子。”
罗笑言愣住了，惊讶地说：“哇，原来你吃过这么多苦啊。”
“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我们山里的人，一代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像你们省城的孩子，不用帮家里干活，只要用心念书就行了。所以，我们林场的孩子连高中毕业的都很少，要不是我爹逼着我，我可能也早就不念书了。”葛文军回忆道。
一旁始终注意着葛文军的黄秋月听了，不禁愣住了。
张梦龙正在啃一只鸡腿，听到葛文军的话，也怔住了。
他看了看葛文军简单寒酸的盘子，又看看自己面前的丰盛大餐。拿起筷子，把一大块排骨夹到葛文军的盘中，说：“老葛，你吃我的，我打多了，吃不完。我妈说了，在外边可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以后你跟着我混就行，我天天让你吃肉。”
葛文军忙说：“谢谢，谢谢。我真是不爱吃肉，我已经吃饱了，先走了。”说完，又把排骨夹回到张梦龙的盘子，仰头喝完面汤，匆忙起身走了。
张梦龙不以为然地说：“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又看看那块排骨，从盘中夹起随手扔到了桌上。
罗笑言看不惯张梦龙的作派，生气地说：“我看不知好歹的是你。文军家是经济困难一点，吃不起好的，但他比你这个少爷懂得尊重人！”说完，扶了扶眼镜，也走了。
餐桌上只剩下尴尬的张梦龙在自言自语：“我不也是好意吗？我怎么得罪你们了？”
回头正巧看到旁边桌上注视着这一切的黄秋月，刚要张嘴说什么。
黄秋月轻蔑的“哼”了一声，也放下筷子转身走了。边上的陈佳贝忙把剩饭扒进嘴里，追了出去。
金主任陪着副校长兼国防教育学院院长贾明走在校园林荫道上，他们是来检查新生军训工作的。
看着国防生教官们有模有样的组织着训练。贾副校长高兴地说：“老金，没想到呀。这些国防生教官们一点也不比从部队请来的官兵们差。”
金主任也笑着点点头，问道：“这下你放心了？”
“放心，一百个放心。哎，有个情况你不知道，在使用国防生担任军训教官这件事儿上我可是冒着风险、担着责任的呀。”贾副校长指着国防生们说。
“噢？这么严重？”金主任不解地问。
“往年呀，学校开学、新生军训的时候，也正好是部队训练最忙的时候。每回，都是我厚着脸皮，去找部队领导协调教官。部队的首长们倒是很支持，可问题是我们冰城的高校多，部队却只有那么几个，各个高校都在抢着要教官呀。所以，我就想，为什么不能把我们自己的国防生提前送到部队去训练，然后由他们再训新生呢？放着这么好的人才不用，不是浪费资源嘛。当初，在学校办公会上，我一说出来这个想法，把大家都听傻了。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没底。说实话，我也是一直捏着一把汗哪。”贾副校长兴奋地回忆道。
“原来是这样呀。我说你今年对新入学的国防生到部队军训的事情怎么这么关注，还亲自协调车辆。我还以为是支持我这个老弟的工作呢，原来是有私心、有预谋呀。”金主任笑了。
“我说，你有没有良心。我什么时候不是对国防生高看一眼、厚爱一分呀。哪一次在研究工作的时候，我不是为国防生们说话，给国防生争口粮，整的有些领导都对我有意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部队什么好处呢！”贾副校长假装生气地说。
“你是得了好处呀，你以为你这个预备役上校的军衔是白给的？你早就被部队纳编了，当然得为自家人说话了。”金主任笑了起来。
“你看，这些国防生的素质多好。”贾副校长指着正在组织训练的葛文军说。
“是呀，今年这些国防生整体素质都很好，而且在部队训练的时候也都很努力。要知道，两周的时间，不仅自己要熟练掌握动作，而且还要把教学法都背下来，学会如何去组织训练，的确不容易呀。”金主任点着头说。
“嗯，是不容易。连他们自己也是刚入学的新生呀，才两周的时间，就进入了角色。国防生到底是国防生呀，确实过得硬，值得表扬。”贾副校长由衷地赞叹。
“如果用高年级的国防生当教官，是会耽误功课的。用这些新入学的国防生当新生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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