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父的眼角也湿了。
哨所内,傅班长正在领着战士们和面、剁馅儿,准备包饺子。他笑着说:“兄弟们,看着没有,我们虽然在这深山老林里站岗巡逻,可团里、连里的领导都想着咱们呢。这不,这么坏的天气,团里的给养车不照样给咱们送吃的来了!”
张健也笑着说:“班长,还有影碟呢,全是大片,还有小品、相声和晚会的碟。这回晚上有事儿干了。”
傅班长看看表,又说道:“那是,你一会儿拉个节目单,每天都看啥排个顺序,可别年没过完,就先看完了。好了,大家都得抓紧呀。这都下午了,我们先包出来点,一会儿哨长他们回来,就能让他们吃上热乎饺子了。”
张健看了看外边说:“班长,这都快5个小时了,怎么他们还没回来,不能出啥事儿吧。”
“乌鸦嘴,呸,能出啥事。咱们哨长本事大着呢,就算有点小故障,也很快能修好。你才几天没出去巡逻呀,就忘了?这在雪地里能走快吗?咋的不还得走一会儿呀。”傅班长不满的瞪了张健一眼。
过了一会儿,傅班长心烦的放下手里的刀,说道:“这是咋的了?怎么我心里也有点发慌。去,拿对讲机联系一下,问问他们走到哪儿了?”
“好,我这就去。”张健跑步取来了对讲机。
“喂,喂,白桦林,白桦林,我是獐子松,我是獐子松,听到回答,听到回答。”张健喊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对讲机里,只发出“滋滋啦啦”的噪音。
“班长,联系不上,怎么办?”张健着急地说。
“频率对吗?我看看。”傅班长夺过对讲机,检查着频率。
“喂,喂,白桦林,白桦林,听到回答,听到回答,我是獐子松。”傅班长喊了半天,可还是没动静。
“坏了,可能是有情况。走,来几个人,跟着我去看看。”傅班长和几名战士赶紧跑到屋里,穿上皮大衣,拿枪。
第三十章(4)
第三十章(4)
林子里,傅班长带着战士沿着巡逻路线艰难的行走。这时的风力能有七八级,天上刮着“大烟炮”,寒风刺骨,飞雪打在脸颊上疼痛难当,松软的积雪轻松的漫过了膝盖。
大伙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嘴里的蒸气喷在眼睫毛上,立刻结成冰花;汗水从衣服里蒸发出来,皮大衣就冻成了“哗哗”作响的冰铠甲。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黑影,大家赶紧举起枪。
“班长,你看,那是不是黑子。”张健端着枪,指着远处慢慢靠近的黑影说道。
“是,是黑子,快把枪都收起来。”傅班长命令道。
黑子跑到了大家跟前,身上由于出了汗,沾满了雪。它喘着粗气,吐着鲜红的舌头。
“它怎么自己跑来了?黑子,哨长和小毛呢?”张健拍着黑子,急切地问道。
黑子像是听懂了,低沉的叫了几声,却回头向一旁的林中跑去。
“不对,黑子怎么没有按照巡逻路线走呀。快,肯定是出事儿了,跟上黑子走。”傅班长命令道。
大家赶紧跟着黑子向林子深处走去。一直在前面奔跑的黑子突然停住了。
这是一片林中的空地,积雪很厚,旁边是一个深沟。黑子就在沟边打着转。
“看,沟边有一个人。”张健跑了过去。
沟边的枯树旁,小毛大半个身子趴在地上,一条腿还在沟沿上搭着。他双眼紧闭,呼出的热气凝成霜结满了脸庞。一旁,扔着一件军用皮大衣和对讲机。
“小毛,醒醒,快醒醒。”傅班长摇动着小毛的身体。
好半天,小毛才慢慢睁开了双眼,他看了看四周,无力地说道:“快,哨长没力气了,掉到沟里了,快救他。”
傅班长一听,赶紧向沟里看去,沟不宽,却很深。三四米深的沟底,一个绿色的棉帽隐隐露出积雪。
“快,下沟救人。”傅班长从身上取下枪,卸下子弹袋,连忙蹲下身子抓着沟边干枯的灌木丛,慢慢滑下沟去。
其他战士也学着傅班长的样子,下到沟里。他们不停的扒着雪,积雪中不时露出尖锐的石块。
很快,浑身僵硬的葛文军露了出来。他只穿着马裤呢冬装,身上都是雪,一只棉皮鞋掉在了一旁,紧闭双眼,脸上满是渗出血迹的划痕,手里紧紧地攥着干枯的断树枝。
“哨长,哨长,你醒醒。”傅班长摇了摇葛文军,又摘下手套,伸到葛文军的鼻下摸了摸。
“还有气儿,快,抬他上去。”傅班长命令道。战士们赶忙围了上来,抬起葛文军。
“小心点,有可能他的腿摔折了。”傅班长又不放心的叮嘱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人怎么样……什么?这都八个小时了,怎么才到团里?快送医院呀……大雪封山?救人要紧,不要往分区送了……对,公路和铁路都太慢,直接向省军区作战值班室报告,请求上级派直升机协助救援,就说是我的意见。”黄政委皱着眉头,正在接电话。
黄政委重重扣下电话,站起来,焦急的在屋里踱着步。他想了想,又回到桌前抓起电话,迅速摁了几个号码。
“卫生科吗?马上联系一下511医院,九团洛古河哨所有个干部严重冻伤、腿部骨折,对,可能是用直升机送。详细情况你再联系一下团里,让团里也跟个人,一定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黄政委放下电话,点着一支烟。他站起来,沉着脸走到窗前,凝望着远处大雪覆盖的群山。
511医院外科大楼的大厅里,一些医护人员神色紧张的向电梯跑去,还有一些正急匆匆的跑进大厅。
一位女少将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通话:“是,我是贾院长。好的,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救治。我现在正赶往顶楼停机坪,全都准备好了。”
说完,她焦急的看着手表,向电梯里跑去。
一旁端着饭盒的陈佳贝惊奇的看着这一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王医生,这是怎么了?”陈佳贝拦住一位军医问道。
“大兴安岭军分区有个边防干部受伤了,正在用直升机往医院送。听说是耽误了,院里通知我们去等着会诊呢。”军医说完,又匆匆向另一部电梯走去。
“哎,他叫什么呀?哪个团的?”陈佳贝追上去问道。
“不知道,我也是刚接到通知。不清楚。”军医头也没回的答道。
陈佳贝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快掏出手机,拨起号来。
病房里,摆着很多鲜花和果篮。脸上、手上都包着纱布的葛文军,慢慢睁开了眼睛。
白色,雪亮的白色。阳光是那么刺眼。
“小毛,小毛。”葛文军大声叫道。
“哥,你醒了?”一旁,小凤惊喜地喊道。
葛文军慢慢转过头,怎么这么多人呀?小凤、爹,还有马团长和一些医生、护士。
“文军,你醒了?”父亲关切地问道。
“我这是在哪儿啊?”葛文军无力地问道。
“这是医院,你被送到医院来了。”马团长动情地说。
“小毛呢?小毛在哪儿?”葛文军又着急地问道。
“你放心吧,小毛没事儿,他就是脚崴了,另外把脸冻坏了,在团里卫生队呢。”马团长安慰道。
“哦,那就好。”葛文军放心的笑了笑。
“哥,你觉得咋样呀?”小凤关切地问道。
葛文军笑着说道:“我没事儿,就是头有点晕。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小凤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哽咽地说道:“哥,你的脚趾头都冻坏了,被切掉了。”。
葛文军一惊,连忙用包满纱布的手掀开被子,只见一只脚上也缠满了纱布。
“团长,我的脚,我还能走路吗?还能巡逻吗?”葛文军痛苦地问道。
“文军,你别担心,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现在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养伤。这件事小毛都说了,你们检修完设备回来,是他为了赶时间,提出要抄近道,不小心滑进了被积雪覆盖的深沟,你下去把他托了上去,可自己却没了力气,爬到一半时抓着的树枝又断了,重新摔了下去,结果腿被石头硌骨折了,人也昏了过去,造成全身冻伤。因为鞋掉了一只,所以脚趾也被冻伤坏死,医生想了不少办法,可还是没保住,只能切掉了两个了。”马团长痛心地说。
“文军呀,你能拣回一条命,多亏了团首长了,他们怕耽误你治疗,是请示上级用直升机把你送到医院来的呀。”葛父动情地说。
“团长,你别难过。这事儿我有责任,我不该同意小毛改变巡逻路线。”葛文军愧疚地说道。
“好了,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伤养好。我出来两天了,今天得赶回团里去了。我走了。”马团长动情地拍拍葛文军,走了出去。
“病人刚刚苏醒,让他好好休息吧,你们都出去吧。”医护人员说道。
“爹,小凤,你们也回去吧,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儿。”葛文军笑笑摆摆手。 。。
第三十章(5)
第三十章(5)
当我知道葛文军受伤的消息后,我很心疼,但我却没有马上去看他。因为,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我爱他,却得不到他的心。是的,他没有错。但是,我为了让他有一个更加美好的前途,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摘自《黄秋月日记》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老葛,听说你光荣负伤了,怎么样了?”罗笑言拎着水果,笑着推开了门。
葛文军惊喜地说:“胖子,你回来了。”
旁边,陈佳贝连忙使劲拍了罗笑言一下,提醒道:“你小点儿声,这是医院。”
罗笑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在病床边上坐了下来。
“我在仓库的时候就听说你的光荣事迹了,怎么,军区《前进报》社没来人采访你呀?”罗笑言开着玩笑。
“唉,别提了,丢死人了。人没救回去,自己还受了伤,到底还是哨所的战士们把我救了。对了,多亏那条叫黑子的狗了,是它回去报的信儿。”葛文军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你还不好意思了?科研创新、巩固边防、感情带兵、舍己救人,多伟大的英雄事迹呀。我可是听说,这回要给你立功呢。”罗笑言说道。
“别瞎说了,你怎么能听说我们团的事呀。”葛文军笑着说。
“我听小凤说的呀,小凤是听你们团长说的。”罗笑言认真地说道。
“对了,你怎么样?工作顺利吗?”葛文军笑着问道。
“我,一天瞎忙呗。半年了,一直忙乎着仓库上监控的事情了。这一个多月,我们跑遍了分部十多个仓库,累死了。这不,一回来连丈母娘都没去看,就急着来看你了。”罗笑言笑着说。
“你刚才叫我妈什么?”陈佳贝揪着罗笑言的耳朵,不满地问道。
“本来就是吗?你妈不是同意我们俩的事儿了嘛。不叫丈母娘叫什么。”罗笑言辩解道。
“你还叫。”陈佳贝装作要打人的样子。
葛文军在一旁笑得直咳嗽。
“对了,你和黄秋月怎么样了?她没来呀?”罗笑言又关切地问道。
葛文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只留下几许惆怅。
陈佳贝连忙拉拉罗笑言的袖子,又不满的瞪他一眼。
罗笑言马上明白了,赶紧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想吃点什么呀,哥们儿给你整去。现在我和佳贝可是东道主,你在边防吃不着的,想吃的,随便点。”
葛文军摇摇头,又摆摆手说:“不用,我没什么胃口。”
“对了,我还有件事儿要告诉你。张梦龙回国了。”罗笑言忽然说道。
“是吗?他现在怎么样?这回又是探亲?”葛文军关心地问道。
“这小子研究生都毕业了,这回是当海归,回国创业来了。他现在被冰城的一家证券公司聘去,当了总经理助理呢!我已经告诉他你受伤的事情了,他还说这几天要来看你呢。你抓紧把伤养好,咱们去好好宰他一顿。这小子,现在有的是钱,富得流油。”罗笑言笑着说。
葛文军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时,小凤端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哥,姐,你们来了。”小凤笑着打了个招呼。
“做了什么好吃的,真香呀。给我也来点呗。”罗笑言笑着说道。
“我炖了排骨,来,我给你们也盛点儿,多着呢。就在这里一块儿吃吧。”小凤大方地说。
“你别理他,他逗你呢。好了,你们吃饭吧,我们先走了。”陈佳贝踢了罗笑言一脚,拉着他走了出去。
罗笑言回头喊道:“哥们儿,再见,有空我就来。”
葛文军又笑着摆摆手。
“哥,来,吃饭吧。”小凤端起碗,把盛满排骨汤的小勺在嘴边吹着。
“小凤,今天你就别喂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葛文军不好意思地说。
“不行,你手上的冻伤还没好呢,包着纱布咋吃。我就要喂你,我就是喜欢这样喂你吃饭。”小凤的脸上挂着羞涩的笑。
葛文军只好听话的张开嘴,把汤喝了下去。
“哥,你寄给我的用白桦皮做的贺年卡我收到了,真漂亮。”小凤又笑着说。
“你喜欢呀,那好,以后我多给你寄点,对了,还有白桦皮做的工艺品呢。”葛文军笑着说。
突然,葛文军不笑了,他愣愣的看着门的方向。
黄秋月无声地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小凤和葛文军。
小凤扭头一看,连忙慌张地说:“呀,是秋月姐,快进来,坐。”
黄秋月点点头,红着眼圈走进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小凤看了看黄秋月,又看了看葛文军,放下碗,懂事儿地说道:“姐,你先坐着,我出去有点事儿。”说完,神情极不自然地走了出去。
黄秋月看看碗里的汤,默默端了起来,用小勺盛满,向葛文军嘴边递去。
葛文军无声的张开嘴。
黄秋月的手却抖了起来,汤洒了,黄秋月的泪水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放下碗,捂着脸抽泣起来。
葛文军不知所措的用毛巾擦了擦被子上的汤水,连忙安慰道:“秋月,你别哭了。这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黄秋月却哭得更厉害了。
“我答应你,等我出院后,我就好好复习功课,这次一定会考上研究生,好吗?我发誓,这次是真的,你别哭了。”葛文军着急的安慰道。
黄秋月抬起泪眼,痛苦地说道:“文军,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不是考不考研的问题,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说完,黄秋月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秋月,……”葛文军想说点什么挽留住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看着黄秋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葛文军怅然若失的倚在床头,望着天花板怔怔地发起呆来。
又是一个金秋。树林醒来了,在晨风中梳理了头发,又忙着往脸上擦抹着玫瑰红的朝霞。
今天是国庆节,晨曦刚刚染白东方的天际,伴随着雄壮的国歌声,五星红旗在哨所上空冉冉升起,葛文军带领官兵列队肃立在国旗下,庄严地向祖国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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