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
第三节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 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 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 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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