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事情,我发现,根本没有答案,至少眼前是这样。
于是,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他的时候,我选择了静静的观察,观察他的言行,等待一个恰当的机会。
这一夜,痴缠了许久,我有些昏昏欲睡了,同往常一样,侧了侧身子,在他怀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夜还长,这是我喜欢冬天的一个理由。
“要是我一无所有,我们还会这样在一起吗?”胤祥忽然轻轻的问,其实我并不肯定他是在问我,也许他也是在问自己吧。
“当然,”我依旧决定回答他,尽管我真的很想睡。
“到时候我们怎么生活?”他笑了,轻轻点点我的鼻尖,柔柔的说:“累坏了,睡吧。”
“你耕田,我织布。”忽然想起了天仙配的经典台词,我有些精神起来,翻身,在他怀中支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很美的眼睛,在朦胧而微弱的光线下,闪亮得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耕田?这个倒难不倒我,可是,婉然,你确定自己会织布吗?”他有些好笑,单手支在脑后,另一只手却轻轻的抚摩着我的头发。
“我会学。”我有些不满的皱皱眉,随手拍了他一巴掌。
“傻瓜”,他又笑了笑,拉过被子仔细替我盖好,才说:“逗你玩的,那个很伤神的,你身子不好,还是多歇歇是正事。”
“伤神吗?我听说四嫂是个中高手呢,我还想着回头向她请教呢,不是开玩笑,我真想学的。”我半真半假的说,早听说四阿哥经常带着福晋在他们的别墅男耕女织,还画了不少耕织图,我却不大相信,身为皇子,他会对这些真的敢兴趣,不过是投康熙所好罢了。
“四哥和四嫂?”胤祥一愣,半晌才说,“不需要,你并不需要这样做,我……”后面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来,不知怎么,我就觉得,他没说出口的话是:我并没有那样的野心。
后来,我自然也真的没有学织布,毕竟快过年了,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这是我当家作主过的第一个年,忙乱是不免的。
当家后,特别是胤祥出事的这几个月,我越发的感觉到要好好当家是一件多么苦难的事情,胤祥的俸禄米银一停就是几个月,他建府的日子短,也没有什么田庄可以收地租,开始还不觉得,但是到了如今,就感到捉襟见肘了。
只是,这些,我并不预备让胤祥知道。
他的烦恼已经太多了,不能再为这些琐事伤神了。
胤祥看书的时候,我常常在另一间屋子里发呆,用力的回想曾经学过的经济方面的知识。
坦白说,其实我对于理财之事是一窍不通的,每天看帐本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幸好,府里现在每天都在收缩开支,不然,还真是苦恼。
苦中作乐的时候,我就安慰自己,现在我们穷一些,也有穷一些的好处,没钱就不花钱,省心。
不过我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样的节约开支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日子拖久了,胤祥早晚会发现,到时候,怕他会更难过吧。
记得以前一个好朋友就说过,永远不要指望货币不贬值,要想怎么用钱生钱。
可是,钱要怎么生钱呢?
用三百年后的方法可以买国债、买股票、买房子,但是现在呢?
发呆的时候,胤祥不知何时进了屋,坐在一边,轻轻将我拥入怀里,“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在想——”我微微一笑,回眸看他,“在想,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胤祥一愣,说道:“怎么好好的想起这个?”
是呀,好好的怎么会想起这个?我自己也有些好笑,大约是那天胤祥的话太诱人了,一个孩子,一个我曾经存在的最好证明,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就是,他也许已经来了。
半个月,感觉上,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平静的半个月,我们闭门不出,没有朝廷,没有权势,没有纷争,有的只是柴米油盐的琐事,除了有些不事生产外,我想,我们同全天下的平凡夫妻并没有不同,只是我和胤祥心里都明白,日子,不会永远这样安静的过下去。
十一月十六日,胤祥奉旨入宫,前一天我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太子的事情,大局已定。具体的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只是听说康熙令群臣推举皇太子,结果群臣都推举八阿哥,康熙听了很不满意,当时就说:立皇太子之事关系甚大,尔等各宜尽心详议,八阿哥未曾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尔等其再思之。
我猜想,复立胤礽,也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只是同样是自己的骨血,康熙对几个儿子的态度,还真是截然不同,难怪曹雪芹会说,天下的父母,心都是偏的。
这一日,胤祥回来得很早,听到东哥进来通传的时候,我只来得及迎到门口,眼前帘子一掀,胤祥便裹在一团风雪中进了屋。
我这才发现,外头竟然飘起了雪花。
“冷吗?”我问胤祥。
他只是一笑,也不回答,直接抓起我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触手的感觉自然是冷的,我皱了皱眉,抽回手帮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粒子,便拉他到暖炕上坐了,一边吩咐才彩宁拢个火盆过来。
“你自己在屋里,怎么也不拢个火盆?”胤祥微微有些奇怪,“屋子里怪冷的。”
“那是你刚从外头回来,那里就冷了,只是我受不了那碳气罢了。”我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于是问他“今天皇上召见,可发生了什么事?”
胤祥只是微微一笑说:“倒是有两件喜事。“
“哦?是什么?”我问。
“皇阿玛释放了二阿哥。”胤祥说,我只能在心里微微叹气,然后笑说:“还真是一件喜事,那另一件呢?”
“四哥小的时候,皇阿玛曾说他喜怒不定,今儿在殿上,四哥说‘喜怒怨不定一语,这十余年以来省改微诚。今年逾三十,居心行事大概已定,喜怒不定四字关系臣之生平,恳将谕旨内此四字恩免记载。’皇阿玛也准了。”说这话的时候,胤祥神色中是十分的喜悦和欣慰,停了停才说:“叫人备点酒吧,我们都没有这样在家里,围着小火盆喝过酒。”
都说酒可以让人快乐,我自然没有阻止理由,当下吩咐厨房准备,几碟下酒的小菜,一壶清酒,我们相对而坐,烛火跳跃,光线在彼此的脸上晃动、摇曳。
“苦了你了。”胤祥说,然后将酒一仰而尽。
“怎么忽然说这个?”我执起壶,添酒,心里却是一惊,究竟还是瞒不住吗?
“婉然,其实——”胤祥迟疑,却终于重重的握住了我的手,“你该有更好的生活的,我以为我可以给你,但是——”
他后面的话,被我捂在了口中,“我很好,不要这么说。”我说,幸福或是更好的生活,并不一定是要被给予,而是该自己去创造。
“不会一直这样。”他的手越过小小的炕桌,轻轻落在我的头上,又顺势滑落到肩膀。
“当然了,我知道。”我微笑,轻轻举起手中的杯,“我敬你。”
宿醉的惟一结果就是头痛,起身时,胤祥早已经去上朝了,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原点,仿佛这几个月,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平静。
十一月十九日,康熙帝命梁九功传谕:“前拘禁胤礽时,并无一人为之陈奏,惟四阿哥性量过人,深知大义,屡在朕前为胤礽保奏,似此居心行事,洵是伟人。”
我私下认为,夺嫡的方向,至此,算是发生了一个很微妙的转变,虽然之后的十一月二十八日八阿哥被复封为贝勒,但是,这场斗争,高下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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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的要求不高,喜欢您就留个言,吼吼!!
卷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动荡前夕
康熙四十八年,在朝野上下对康熙将立谁为皇储的猜测中到来。
其实我不明白,康熙准备复立太子的心已经这样明显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自然,这些人此时的想法,我根本无从了解考证,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胤祥偶然会说起的星星点点,对于朝政,胤祥看似和过去并没有两样,但是我知道,他的心有些冷下来了,不再夜以继日的把自己关在书房忙碌,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同我一起翻翻书,随便聊些家居的琐事,甚至喝些酒。
只是他喝酒并不图醉,倒是我这陪喝的人往往不胜酒力,其实很多的时候,我宁愿他能够醉一场,将心里的苦发泄出来,只是,他却不醉。
正月未出,宫里却忽然传出了消息,说是良妃娘娘病重。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正瞧着胤祥下棋。
良妃的身子并不牢靠,这是我知道的,只是大年下忽然这么病倒,却也奇怪。
“你在良妃宫里呆过,这个时候,论理论情,都该去请安的。”胤祥见我并没有要进宫的打算,只得提醒我。
我闻言也只能点头,其实我自然知道自己该去请安,只是,顾忌却实在太多了。
虽然胤祥没有提起,不过我也大概猜到了良妃病起,必然同八阿哥胤禩有关。复立太子在即,康熙急于要否定胤禩而肯定胤礽,恐怕会从各个方面打击胤禩。
我几乎有些不敢去想了,胤禩身上,最不能同其他皇子,尤其是胤礽相比较的,大概就是他的出身了。
眼前晃动着良妃纤细的身影,美丽得有些如梦如幻。我不知道康熙是不是真的爱过她,只是隐约的觉得,她是爱他的,但是她也是骄傲的,因此她可以承受所有人的冷眼,承受他的冷落,却不能承受一句来自他的诋毁。
只是,事实上,情况比我能想到的竟然还要糟糕。
在储秀宫里,我遇到了一个很久不见的人,有多久呢?大约久到我已经将她从我的记忆中刨了出去。
眼前的人,便是夕日的凌霜格格,今日的八福晋。只是,我却已经没办法把她同我的记忆联系起来。
还是一样的娇艳明媚,还是一样的有些飞扬跋扈,只是,眼神里,很多东西却变了。
起身告退时,她意外的也站了起来,同我一起退出。
“想不到我们有一天会这样站在一起。”在储秀宫门前,她与我并肩,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吗?”我微笑,脚下微微停了停,同她错开半步,才说:“八嫂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婉然!”她却在身后叫住我,“今时今日,我们是一样的了,我并不能怎样你,又何必这样急着走?”
我只得站住,回身,面对她。
“你很——幸福。”她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流连,却只迟缓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八嫂难道不是吗?”我反问,却在话出口之后,瞧见她的脸色瞬间雪白一片。
不是不后悔的,不过话已经出了口,后悔也难了,只是,看她的神色,又不似不幸福的样子。
“每个人心里对幸福的理解都不同,大概是如人饮水吧。”她缓缓向前,仍旧与我并肩。
如人饮水吗?我暗叹,冷暖只有自己知道,只是当年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女,却真的变了,有些犀利,更多的,却似一种无奈。
“你知道良妃娘娘为什么病得这样重吗?”出宫后,我们走到并排停的马车前,她忽然问我。
“天气冷暖不定,偶然感染风寒。”我说,这是太医的官方说法。
“是吗?这你也信了?难道你没听说?”凌霜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说不出的讥诮。
“难道不是吗?”听她这样提起,我已经猜到了其中自有一番曲直的内情,既然她提起了话头,必是准备告诉我,倒是不必太急了问她。
“‘胤禩乃缧绁罪人,其母又系贱族’,这就是皇上的原话,”凌霜忽然停住了脚,转头看我,“如果十三阿哥将来这么说你和你的孩子,当然,你还没有孩子,不过大概早晚会有吧,你会怎么样?”
我一愣,只觉得寒气自脚下汹涌而上,很冷,毕竟还是冬天呀,这风好像把心都冻住了似的。
缓了缓神,凌霜已经走到了自家的马车前,挺着胸,头抬得高高的,一步一步上车。
宫门口,一队当值的侍卫正好走过,我也不理会,转头往自己的车前走,只是转身间,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却在眼前晃过,随之而来的,是很清冷的目光。我下意识的转身去看,却又并没有异常,只是听到侍卫们的脚步整齐的经过。
走到车前,我终是忍不住又回头,在侍卫们的背影中,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而我之所以眼熟,是因为那天他旋风般的骑上马就跑,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常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该是这么名字,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和我,不,正确的说,是和婉然,有什么样的亲属关系。
其实回想一下,那天的情形有些混乱,不过关于这个常宁,我还真有些无从下手打听的感觉。
算了,操心的事情已经不少了,何必再自寻烦恼呢,我摇了摇头,上车。
回家的路上,我特意绕了个圈,买了蜜饯和几样小点心。这些东西,在小摊子上买,又便宜又好吃,比吩咐厨房做经济实惠得多,最近一直喜欢这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路过绸缎庄的时候,我又吩咐车停下来,过年的时候,也不过给胤祥做了一身衣服,眼见年过完了,天气就要转暖了,该是换夹的时候了,今年虽不同于以往,可也不该差得太远才对。
选好布料,出来时才发现天都黑了,女人的天性吧,看到可看的东西,就会流连一阵子,胤祥总是要等我一起吃饭的,今天一早出来,也不知他吃了晚饭没有。
从下午开始,北风就一直没停过,这会,其间竟然夹杂了大片的雪花席卷而来,很多人家门前挂了灯,远远望去,昏黄的灯光,映着漫天的飞雪,却有一种温暖又萧瑟的感觉涌上心头。
府门口还没到,车夫却忽然砰的跳了下去,我一愣,就听见车夫说:“奴才给爷请安。”
手一把掀起了帘子,触目的就是胤祥的脸,他站在门前,红绒顶的帽子上,却挂了白白的一层,黑绒的披风上也是,而他就那样站着,在这漫天风雪中,在府门前两盏灯笼柔和的光亮下。
“胤祥!”我叫他,一时也忘了车并没有停稳,匆忙的起身就想跳下去。通常我喜欢这样下车,感觉很爽快和干净,当然,不能让胤祥看到。
“婉然!”胤祥的惊呼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微一犹豫,反而几乎跌到车下,当然,不过眨眼的工夫,人就落入到了胤祥的怀中。
“你存心的,存心要吓死我!”胤祥指控我。
“没有,是你吓了我一跳,害我掉下来的。”我伸手环住胤祥的脖子,安心的把头靠过去,可是头上的钗子却刮在了他的盘扣上。
“有你这么下车的吗?”胤祥说,“别动!”
头发被拉得很痛,只是,我大有越动越糟糕的趋势,只好保持姿势不动,任由胤祥抱着我回到了家里。
这只钗是我最喜欢的,虽然很重,不过很美丽,丝丝缕缕的感觉,我从来不知道,它还可以缠在扣子上。
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把头发拆开,让钗与我分离,然后再小心的从扣子上绕下来。
于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又和平时一样,长发扎在脑后,随意得不能再随意,“这个头发我梳了很久的。”夹了口菜,我有些遗憾,本来还想让胤祥好好欣赏一下,结果……
“我的婉然,怎么打扮都好看,不打扮也好看。”胤祥也夹了口菜,却是放在我碗里的,最近我挑食挑得越发的厉害,饭桌上,经常被他监督。
“有蜂蜜吗?”我问。
“没有,要准备吗?”胤祥一愣,站起来就要喊人,吃饭的时候不让人在旁边伺候,是我规定的新家规。
“没有蜂蜜,你的嘴巴怎么这么甜?”我笑,拉他坐好。
“哪有甜,实话实说而已。”胤祥一本正经。
我笑却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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