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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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3-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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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每军都留了一只鹄作为信使,通知起来很快,但等援军赶往北城门去救,只怕也要迟了。

  眼光一闪,君珂忽然发现,那大群军队中忽然分出一小队,绕了出去。

  那一小队动作更快,而且其间似乎还有一辆马车。

  君珂站在高处,她又是一双神眼,看得比常人远上很多,但也无法辨明到底是什么队伍,但这个时候,这个方向,这种鬼祟动作,不是沈梦沉还是谁?

  他以主力猛扑城北,自己借助城中早已挖好的地道迅速出城,再和主力汇合,然后逃往……君珂想了想,附近哪里适合他去的?

  青阳!

  还有那辆马车,是不是柳咬咬母女?如果是她们,这样乱军之中掳来掳去,难免要受伤害,必须尽快救回。

  现在只有自己看清了沈梦沉遁走的方向,此刻要再派军队进城去追,进城后道路不熟,哪里还来得及?

  “纳兰。”她立即叫道,“沈梦沉有诈,要从地道出城,咬咬可能也在队伍中,给他走掉就麻烦了,我带一队鹄骑去驰援!”

  “不要靠近,追着他的行踪便可!”纳兰述高声关照。他此时不方便离开,以免堕了军心,好在城破就在顷刻,稍后也就能抽身。

  “得令!”君珂一笑,喊得太高,忽然觉得胸臆间又一阵翻腾,还微微有些晕眩,忍不住皱皱眉。

  她唤来自己的鹄骑,刚才那一批鹄受损,此刻不能再战,好在尧国帝后有自己的鹄骑卫队,那七只鹄没有受损,由费亚和红砚带领,跟随她飞往城中。

  沈梦沉的主力还在往北城门而去,君珂派一只鹄骑去通知,她自己寻找沈梦沉的踪迹,就这么一耽搁,地面上已经看不见那只小队伍,不过尧羽卫中精通痕迹的卫士在,按照君珂所指的方向,很快确定了沈梦沉地道通往的大概方向,果然是在城外,从城外清溪下游出。

  “陛下,看庆帝逃跑的方向,很可能是想穿过附近的涞源山,直下青阳郡。”那尧羽卫推算着路线,“涞源山势雄奇,一旦入山,咱们便不能乘鹄去追,是否现在停下,等候后军?”

  “不了。”君珂略一思衬,觉得还是不能耽搁,沈梦沉狡计多端,夜长梦多,还是追上去才能放心。

  “跟他进山。”

  此时天色将亮,君珂远远在后头吊着,看着沈梦沉一行不过三十人,果然从清溪下游的一个石板桥下出现,在河边喝了水,随即便往山中去。

  君珂看着那群人,眼睛忽然一亮——那抱着小孩,被人左右看守着的,精神恹恹的妇人,虽然改装过,但体态身形,可不正是咬咬?

  “下降!”君珂立即向后头做出手势,“不能再飞了,很容易被发现。”

  “陛下,我们不等后头军队来么……”红砚跟在她身后,她精擅鹄骑飞行,自然要跟着君珂。

  君珂摇摇头,下了鹄,让轻功不行的红砚留在山口等着接应后军,自己带着轻功不错的十个侍卫进山。

  涞源山不高,但胜在峭拔险峻,奇石怪松,处处皆有溪流转折,时时忽觉绝崖悬顶,景致俊奇特异,只是前行的和后追的,此刻都无心欣赏。

  沈梦沉似乎对这座山十分熟悉,穿山走道,毫不犹豫,只是时不时停下来,步伐也有些涩重,似乎体力不济。

  君珂却知道,沈梦沉伤重,他在燕京本就重伤,一路追逐未得一刻休息,还屡屡受创,纳兰述对他的生死大仇毫不容情,竭力消耗他的体力和内力,此刻的沈梦沉,无论如何能力通神,必然也是强弩之末。

  沈梦沉又走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此时队伍位于一处山崖之下,那处山崖顶如冠盖,斜斜凸出,将一线阴影打在狭窄的山道上。

  沈梦沉靠着山壁轻轻咳嗽,越咳脸色越白,越咳腰越弯,身边的侍卫走过来想侍候他喝水,他烦躁地挥手令他离开。

  君珂屏住呼吸,远远地看着,她和他曾经是同脉之体,自然看得出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很糟糕,也许不用大军追捕,也不用出手动武,他走上一阵子,自己就得倒下。

  那人倚着断崖,青黑石壁衬得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泛出淡淡青色,眼角却浅浅发红,那种微带诡异的色彩,反令他看来更多几分艳,依旧午夜宫廷华筵,牡丹金粉迷离,只是筵席终将散,花开已半残。

  君珂心底涌起一阵复杂的感受。眼前这人,似乎是她的仇人,相识近十年,被他伤害过,折辱过,关押过,追逐过,然而他毕竟没有真正对她下过杀手,到得今日,杀场相见,一切终结之前,忽觉怅然。

  这么多年,见惯他风雨不惊,长袖善舞,含笑之间拨弄人心天下,此刻见他憔悴、战败、逃亡、生死顷刻,不由淡淡苍凉。

  美人迟暮,枭雄末路,人生之哀。

  沈梦沉咳嗽半晌,喘息越烈,君珂捂了捂心口,她也有点晕眩难受,心中不由一惊——难道两人同脉之体还没完全解开?可是柳杏林曾说过,她的大光明法已有大成,已经将最后一点同脉解开了啊。

  沈梦沉似乎终于耐不住伤痛,招招手,示意毒人过来,毒人听话地迈着她那有教养的优雅步伐,行到他身侧,沈梦沉避到一边的石缝里,示意毒人也跟进去。

  君珂顿时大喜。

  看样子,沈梦沉支持不住,终于不得不在半路以毒人攻毒,疗治他的伤势了。

  毒人被调走,此时救回柳咬咬,才是最好时机。不然就算大军涌上,在毒人之前,也难免大批量受伤中毒。

  君珂还怕有诈,多等了一会,眼看那两人走进石缝,用藤蔓遮掩,并命四面侍卫层层守卫,随即双掌相抵,开始运功。

  君珂察看地形,此处绝崖之下,前后道路狭窄。后方不远处有树林,前方则是较为平坦的道路,自己得手可以带领柳咬咬退入树林,马上援军就可以到达。

  而沈梦沉身在石缝,行动不便,外头还布置侍卫层层保护,也无法第一时间追出,自己去抢柳咬咬,绝对没有问题!

  想到就做,君珂出手!

  刹时人影一闪,恍惚一道飙风,自暗处刹那卷出,身形过快,卷起腾腾枯黄落叶,卷上半空,霍然停顿,随即唰拉一声,漫天纷降!

  降落的金黄碎叶里,那条青色纤细身影已经到了被三个侍卫看守住的柳咬咬身边,一脚踢飞一个侍卫,另两个侍卫扑上来,那身影腾地一个翻身,落下时左右肘拳,砰砰两声闷响血花飞溅,飞溅的牙齿里两颗头颅诡异地歪到了一边,两个身子犹自保持前冲姿势,那青影当真化成了一道影子,从交错倒下的两个身子之间轻松穿过,一把拉住了柳咬咬的手。

  精神恹恹的柳咬咬,霍然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有力气,依旧反应极快的站起来。

  君珂冲出到出手不过一瞬间,拉到柳咬咬的手那一刻,她心中大定,眼角一瞥石缝那边,护卫刚刚扭头,沈梦沉刚刚撤掌。

  “走!”君珂不打算和沈梦沉对上,一把扛起柳咬咬就要跑,脚步刚动,忽然头顶轰隆一声。

  那一声声响之巨,难以用言语形容,就像一万吨的巨雷在头顶炸响,又或者天哗啦一下就塌了,柳咬咬给震得向后一倒,君珂手一松,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天地静默。

  安静,如此诡异的安静,柳咬咬在身侧晕倒没有声音,四面诡异望过来始终不动的护卫张大嘴没有声音,远处飞过来的巨鹄和鹄上的人没有声音,石缝里悠然站起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讲话的沈梦沉也没有声音。

  世界像忽然成了黑白默片,窒息般的安静,她浑浑噩噩抬起头——本来已经发亮的天,忽然黑了!

  天怎么忽然会黑?

  天塌了!

  又是轰然一声,好像天地忽然开了闸,默片忽然配了音,坚冰被打破,巨鼓被擂响,一瞬间天地间各种声音全部解封,呼啦啦涌入她的耳膜。

  仿佛是沈梦沉的笑声,“纳兰述,请君入山……啊你是小珂……混账!纳兰述,君珂怀孕你竟然还让她……”

  仿佛是红砚的惊叫声,“主子——”

  仿佛是纳兰述在更远一点的撕心裂肺的呼叫,“小珂!”

  仿佛是柳咬咬近在咫尺的惊呼,“君珂!”

  仿佛还有熟悉的嗷唔声,以及几个应该很熟忽然又觉得很陌生的声音……

  太多的声音在一片静默里突如其来,乱糟糟全部灌进了她的脑海里,君珂从来不知道声音也能这么可怕,可怕到她眼前发黑,脑中混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听不清楚,只一转头看见柳咬咬惊怖欲绝,挣扎欲起的身形。

  “得逃出去……”她迷迷糊糊地想,一把拎起柳咬咬就想跑,忽然胸臆间一阵翻滚,难受得翻江倒海,她呕出半口酸水,手上便失了力气,再也拎不动咬咬母女,耳听得风声越烈,黑暗越近,只得埋头狠狠一撞。

  砰一声闷响,柳咬咬被她狠狠撞了出去,滚出好远,撞在一处凹陷的泥坑里。

  君珂这一撞用尽全身力气,瞬间脱力,眼前一黑便要晕去,天旋地转的意识里,头顶声响越烈,地面空气都似乎在被压缩,呈现一种诡异的静止——那是万吨重物坠落时,所造成的力场。

  头顶早已埋伏了数百斤炸药,并着人凿洞炸开的崖面,只等着跟来的人自投罗网,那数万吨的巨石泥土,是沈梦沉留给纳兰述的礼物,却被君珂抢先领受。

  巨石未至,碎泥已下,噼噼啪啪地砸下来。

  “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被山崖砸死……”君珂在最后一刻,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脑海中迷迷糊糊一闪。

  忽然身边气流一涌,恍惚里人影一闪,一人游鱼般滑过重重保护的侍卫狂奔而来,快如惊电,手臂一抄已经将她抄在臂中,顺手将她向外一甩,随即向后狂退。

  “别想逃——”又是一声尖呼,仿佛是红砚的声音,唿地一声尖哨,巨翅拍空,重重拍在已经将要逃出巨石阴影的那人的背上。那人一个踉跄,被生生拍得一个旋转,竟然转回了在半空分解坠落的巨崖之下!

  “哈哈哈哈,我杀了他!我杀了他!竟然是我杀了他!大个子我终于替你报仇啦……”红砚近乎疯狂的尖笑哭泣响彻天宇,呼啦一声又一匹巨鹄俯冲而下,鹄上的人一把将她拉离一块坠落的巨石之下,啪地甩了她一个巴掌,“疯婆痴(子!)找思(死!)”!

  笑声戛然而止,巨石轰然坠下,四面都似因此静了静,忽然彩袍一闪,粉红雾气曳开一条淡淡的锦带,毒人在巨石坠落之前的最后一刻,滑入了那道巨大的阴影之下……

  “轰!”

  巨石纷落,地面大震,整座山都似乎跳了一跳,人们被震得心口剧痛,仿佛心脏都要被震跳出了咽喉,这一大震之后,不堪摧残的山体再次出现余震,大片大片的山石再次坠下,相互撞击,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下呼啸飞旋,每颗碎石都如同炮弹,正迎上刚被甩出,还在山石落体边缘的君珂!

  “小珂!”

  “君珂!”

  “皇后!”

  “主子!”

  各式各样的惊呼声响彻天际,但赶来的人此刻都在山西侧,被巨石雨挡住,别说冲不过来,冲来也是被砸死的份。

  君珂此时神智昏眩,被抛得晕如身在风暴中心,半空之中无力逃脱,一枚尖石呼啸如泣,直射她眉心!

  “下!”

  蓦然一声仿佛如在梦中的冷冷清喝,利剑一般劈裂这烟尘灰黄的天地。

  喝声里巨翅鼓动声响,一道灰黑色巨影电射而来,一个压得极低的俯冲,唰一下从君珂身边掠过,掠过刹那鹄背上伸出一条手臂,闪电般将君珂拎起,脸朝下往鹄背上一掼。

  “起!”

  欢快的一声“嗷唔”接令,毛茸茸爪子一揪,巨鹄一声长鸣,霍然抬升,擦过簌簌而落的碎石的间隙,荡出一个抛物线的流利弧度,直上云霄!

  宛如一个完美而惊险的低空俯冲援救,漂亮得四面静默,随即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

  欢呼声里,君珂脸朝下趴着,默默看着底下,那里碎石依旧纷纷而落,越积越高,渐渐垒成了一座小山。

  那座凭空生成的小山之下,埋葬了一个人。

  那个人自私、狠毒、无情而狡诈,他无数次将她欺骗于股掌之上,无数次令她狼狈无地窘迫万分,那个人伤她辱她也伤辱她所爱的人,那个人还一心想着夺取她夺取国土夺取人家天下……然而最后一刻,那个坏事做绝的人,竟然做了他一生从来不会去做的事。

  那个原可以遁走,继续他的大业,继续他的夺国前路的人,冲进坠落的巨石之下,冲进死亡的阴影里。

  为了救她。

  最后一刻天地颠倒,乱石如雨,电光火石瞬间他冲进来,抓住了她的腰,那么混乱的情境,那么危急的时刻,她当时什么都不记得,此刻却仿佛清晰地看见,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般深切,深如落雪之渊,他向她俯下的脸如玉如雪,依旧似笑非笑若噙花的风流唇边,过去种种痴嗔恨怨,在这一刻凝固成了三寸眸光,一寸天堂,一寸地狱,她在中间。

  仿佛还是那年,黑色轿子里有美画眉,她隔着轿帘窥看,他敏锐抬眼,刹那间锋锐如电,越轿帘、黑暗、人群、抵达她的视野。

  那一夜有美伏膝,提笔婉转,那一夜纠缠之始,万里烽烟。

  再一眼,已过了千山万水,隔了生死阴阳。

  只这一眼,再无一言,一生恩怨,最后相见。

  到得头来,她在此刻云端之上回忆这一眼,忽然又觉得恍惚,仿佛那不过是个梦境,倏忽梦醒。

  如他这一生。

  一朝大业,无边雄心,都在这雷霆一炸之下,化为碎土一堆,来年此处有新山,山上生碧草,来来往往的人走过,当作一条新辟的道,谁知道那山石之下,黄土之中,曾有一人,倾尽风流,绝艳天下。

  纵使千年铁门槛,终究一个土馒头。

  君珂缓缓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巨鹄温暖光滑的羽毛里。

  三千里繁华一朝尽,诸国中烟花从此散,滟滟宫廷,沉沉如梦。

  ……

  “这女人吓傻了?”迷迷糊糊里,有人不客气地摸她的脸,“还这么迷糊,皇后怎么当上的?骗来的?哟,皮肤手感真好!”顺手嫉妒地拧一把。

  “让开!”冷冰冰的声音,啪地一响,仿佛有人挨揍了,“我要问她,幺鸡为什么老了?”

  “嗷唔!”幺鸡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听起来有点不满。

  “你们两个真混账,没听见刚才那谁喊,小珂怀孕了?”又插进来一个甜糯如蜜糖的声音,责怪起来也像在哄小孩,随即一块微甜的东西塞进嘴里,“来来,不要理那两个,孕妇最大,吃糖!吃糖!”

  ……

  “啊!”

  君珂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仿佛将一生的力气都在这一刻叫了出来,刺耳惊悚,戳破青天,叫得那三个拼命蹂躏她的货吓了一跳,齐齐缩手。

  君珂猛地蹦起来,却忘记此刻自己还在鹄背边缘,这一蹦身子一斜,呼一下便掉了下去。

  “救命啊!”君珂手舞足蹈,毫无形象地呼救。

  她不想死,最起码现在不想!

  “来了!”霍然身子一沉,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那个怀抱有点霸道,双臂收紧的力度似乎想将她勒死,却又显得小心翼翼,让开了她的腹部,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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