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鼻头一热,鼻血喷了出来!
“天啊!”杏儿完全忘记自己几近赤裸的窘样,急忙冲过去用雪白中衣捂住他的鼻子,“你还好吧?怎么流这么多血?你鼻子以前是不是曾受过伤?糟了,怎么办才好?我去叫大夫吧——”
小刀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深邃黑眸目不转睛地瞅着她。
“杏儿,别管我的鼻子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他声音轻柔似水,深深恳求着她。
这些天找不到她,他真的过得好凄惨,尤其是良心上的内疚日日啃噬折磨着他,可是在找到她之后,看见她紧绷的小脸上毫无笑意,他的胃就像被谁重重踢了一脚。
杏儿背脊窜过了一阵无关寒冷的战栗,小脸羞红欲醉,直觉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挣不离,尤其她的手还紧揪着中衣……等等,她的中衣在她的手上,她的双手又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肌肤觉得凉凉的,那——
“我的天啊!”她小脸变得更加通红,拚命想抽回手好遮住自己仅着肚兜的白嫩身子。“放,放开我啦!”
“我为什么要放?你都还没有原谅我。”小刀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
“你、你……你这个大呆瓜!”她吼了出来,“人家只穿件肚兜啦!”
他像是触电般猛然放开她,鼻血又狂喷了出来。
“对不起!”他慌忙转过身,用袖子压住了鼻子,陡然觉得头晕。
不知是因为血流太多了,还是方才瞥见的春光太刺激了,他就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杏儿羞得整个人跟只煮熟的虾子一样红,七手八脚地抓过衣衫穿了起来,直到包得跟颗粽子一样才放心。
“呃……你的鼻子,还好吧?”她怯怯地,小小声地问。
“我没事。”小刀连声保证,僵硬的宽肩连动都不敢动,更别说回头转身了。“偶尔流流血有助身体健康,不碍事,不碍事的……你穿好衣裳了吗?”
“对。”她低下头害臊地绞拧着翠绿色的腰带穗子,双颊的酡红怎么也消褪不掉。“你血流得挺多的,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明天多吃点猪血汤就好了。”他松了口气,有些迟疑腼腆地道:“我……可以回头了吗?”
“嗯。”她颊边的臊热更深。
小刀缓缓地转过身,歉然而温柔地凝视着她,“对不起,我好像常常惹你生气。”
经过方才这么脸红心跳地一闹,杏儿满肚子闷烧着的火气也消失无踪了。
总不能真的气他一辈子吧?何况他真的追到她了,还这么温柔体贴小心陪礼的
“那你以后还会无故把我扔下吗?”她咬了咬下唇,明明心里已经被他给感动得乱七八糟了,表面上还是要矜持考虑。
“不会了,我保证永远不会了!”他大喜若狂,一把握住她的小手猛摇。“杏儿,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了吗?”
她再也憋不住笑意浮上唇畔,白了他一眼,“给你一次机会,以后再这样对我你试试看。”
“遵命,小的不敢。”他感动到差点飙泪,笑了笑了,她终于笑了。
甜甜的,自晶莹明亮的眼底荡漾开来,然后是微微轻皱的俏鼻,最后落在那桃花樱果般红嫩的唇上……他觉得她仿佛在发光,他的心也在发烫。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她笑,他就觉得自己也很快乐。
她的笑容好似有一种神奇的传染力……
“好啦,别耍宝了,我浑身腰酸背痛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杏儿红着脸拚命把他推出房外,小手在触及他强壮温暖的胸肌时不禁又害臊了一下。
“要不要我帮你捏捏臂膀?”他猛献殷勤。
“不用了,回去睡你的吧,乖!”
“没问题,”他看着房门在面前关上,仍旧一脸傻笑。
悬在心头好些天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她原谅他了,他今晚总算能够安心睡个好觉了。
不过他的脑子自动回想起了方才见到的那一幕旖旎春光,还有方才触手感觉到的软玉温香,霎时鼻腔又一阵蠢蠢欲动的湿热。
哎哟,血又流出来了。
他得赶紧回房吞几颗雪蟾止血生津丸,并且狂读圣人书中所有“发乎情,止乎礼篇”。
第七章
还以为经过一个晚上,他那颗莫名骚动难安的心就会平静下来了。
尤其天都亮了,所有夜晚的美丽与迷离被亮晃晃的太阳给照得烟消云散,等到他再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能够保持心境平和,温文尔雅地向她道早安。
小刀脸上顶着两枚黑眼圈,心情平静地关上房门,可才一转身就见到笑意晏晏、背着包袱的杏儿。
“早。”她嫣然笑着打招呼。
他倒退一大步,心脏又怦怦怦疯狂悸跳了起来。
背了一整晚的“礼运大同篇”和劳什子的“发乎情,止乎礼篇”全白费了,他现在心跳加速,胸口强烈发烫,双腿随时有瘫化成一汪春水的危险。
“呃……早。”他眼前金星乱绕,连做三次深呼吸才抑下晕眩感。
“吃过早饭咱们也该出发了。”她一手掩住嘴,轻声道:“昨晚刘府失窃,官差受迫于压力定然会查得很紧,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一提到他老本行的专业知识,小刀的眼花立时消失了,沉声道:“不,我们必须在这里多留几天。”
“为什么?不趁早离开,万一真捉到我怎么办?”她有些苦恼地问。
这还是她“入行”以来业绩最好也是收获最大的一笔买卖,倘若就这样给逮住了,那岂不是很没面子吗?
更别提她要是被官府捉去,还怎么跟杜三哥一起上京呢?一想到这里,杏儿的心就惶急难安。
“刘府失窃,首先查的定是外地人,过路客,但是这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又是前往京师必经之地,每日有那么多陌生人进进出出,本就难以追查,可是刘府一失窃,我们这两名过路客就在第二日急急离开客栈,越发启人疑窦,这不等于向人宣告我们嫌疑重大吗?”
杏儿一怔,想通后忍不住露出满脸敬佩,“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三哥你想得周详。”
“所以我们不能走,还得多待几日,”他自信满满的一笑,“除了官银外,天下的银子都长得差不多一个样,甭说他们不敢搜身了,就算搜着了又怎的?谁能证明那是刘府的银子?”
“对对对,你说得没错……”她佩服不已。
“你先去把包袱放好,银票也要贴身藏好,我等你一起下楼吃早饭。”他温柔地道,“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此时此刻的小刀在杏儿眼中宛若天神般伟岸了不起,也在这一瞬间,她才完全确定他真是鼎鼎大名春风寨的三寨主。
有眼光,见识硬是不凡。
她乖乖的点头,立刻把包袱拿回房间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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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客栈里挤满了吃早饭闲磕牙的人们,嘴里谈论的都是昨晚刘府失窃案,此事已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昨晚刘府被贼人盗走了大笔银子,啧啧啧,真是应有此报,老天有眼哪!”
“可不是嘛,那贼还真是个义贼,替咱们出了口恶气。”一名老汉大嚼着芝麻烧饼,口水和饼屑到处乱喷,说得可激动了。“想那刘员外平时做生意不但缺斤少两,前年闹欠收的时候还垄断米粮,搞得农人们差点都活不下去要跳井,咱们寻常百姓荷包也大失血……”
“是啊、是啊,他还兼营丽春院专门逼良为娼,不知拆散了多少户人家,把人家的女儿拐卖入火坑,实在是缺德缺到冒烟呀!”
“偏偏咱们县太爷是个脓包,别说查案子了,我看他连提着灯笼都找不着自己的屁股……唉!”
“甭急甭气,听说县太爷乌纱帽也摇摇晃晃戴不久了,因为知府老爷最近对县太爷很不满意,打算奏请朝廷另派贤良来呢!”
“你怎么知道的?真有此事吗?”
“我有内幕嘛,嘿嘿嘿,你忘了我那小姨子的表姐跟知府大人的妹妹的小姑是打小念同一个私塾长大的?这件事就是知府大人的妹妹告诉她的小姑,她的小姑再告诉我小姨子的表姐再告诉我的,可是第一手消息,铁一般事实哪!”说的人洋洋得意道。
“好厉害呀!”
众人在那儿啧啧称奇的当儿,拉长了耳朵在偷听人家聊天的内容,听到提及自己的义行还高兴半天的杏儿等了好久,却只听见“那贼真是义贼,替咱们出了口恶气”这几个字,然后底下就没了。
“什么呀,我还以为今日应当是我风头最健,最受百姓爱戴感激的,没想他们就只提了我一句?”她大大跌脚。
“嘘——”小刀连忙捂住她的小嘴。
幸亏他们坐在角落,其他人喧哗的声音又太大,否则她这不是等于告诉全天下的人,她就是那个贼吗?
他真是得时时跟在她身边不可,否则一眨眼又不知道她要闯出什么大祸来了。
“呜……你做什么啦?”杏儿好不容易才自他的大掌挣脱,用力喘了一口气。“想害我断气啊?”
“别这么大声说话,免得被人发现了。”他告诫她。
“对喔!”她一怔,讪讪然笑了起来。
“吃个包子吧。”他随手拿了颗包子塞给她。“神情自然些。”
“我知道,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她及时噤声,咬了一口包子堵住嘴巴。“唔,总之你别小看我了,我在江湖上可也是有名声的。”
他如果诚实说出自己压根没听过她的“名声”,恐怕会被打吧!
但是小刀同时也觉得她是自己所见过最可爱的女飞贼了。
“杏儿,我记得你说你爹是夫子,为什么你没有跟着他钻研学问勤读诗书?”他呷了一口香片,好奇问道。
杏儿有些戒备地抬起头,“为什么我爹是夫子,我就得跟他钻研学问勤读诗书?”
“你不知我有多羡慕可以生在书香世家的人,如果我爹是夫子,恐怕我今日早已高中状元簪花游街了。”他向往极了。
她拿着包子的手没来由的一颤,也许是想到了不愿想起的童年,不愿回首的往事,语气微微苦涩了起来。
“那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反倒像你这样多好,自由自在闲云野鹤的,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只要听凭自己的良心就好,完全不用理会一些乡愿冬烘、食古不化、冥顽不灵的人说一些没道理的陈腐观念。”她忿忿地再咬了一口包子。
“话不能这么说,圣人说的话都是很有道理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盯着她道:“不得抹煞也。”
“我最讨厌有一些人假藉圣人的话来规范女人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她越说越愤慨,“什么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一辈子都得当人家的附属品,做牛做马还没有讲话的资格,我觉得这一点都不公平。”
“杏儿,你这么说就错了。”小刀不赞同的摇头,“女子能相夫教子是何等伟大的志业,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好像半点价值都没了,难道你不敬佩你自己的娘亲吗?你不觉得能够操持好一个家,让自己的相公和孩子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这也很了不起吗?”
“是很了不起,但是女人一辈子辛辛苦苦地为家为相公为子女,拚死做个贤妻良母好媳妇,不断在成全家人的快乐,却一点也不保证自己也能够得到快乐。”她越说越激动,就差没拍桌子。“还有,一样都是十月怀胎人生父母养的,为什么女人一旦成了亲,就得从此以后被唤赵氏钱氏孙氏李氏,连自己的名字都保不住,这应当吗?公平吗?”
小刀听得一呆,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
“呃,你说得有、有道理,但、但是圣人的话也不能驳斥……”
他还以为自己这么说肯定会再惹恼她,没想到杏儿双眸陡然亮了起来,神情热切地凑近他。
“你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真的吗?”
“呃,是啊。”他怔怔地点头,“但我的意思是圣人的话——”
“三哥,我真是开心死了!”她欢呼的跳了起来,小脸兴奋得红通通的。“生平头一次有人赞同我说的这番话,还说我讲的有道理耶!我不是在作梦吧?三哥,你真的觉得我说的很对,对不对?”
“呃……对。”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模样,小刀又怎么说得出“不对”两个字呢?
何况她刚刚的话的确有那么一点道理,他还从来没有用这个角度想过女孩儿家的心情。
但是他懂什么女孩儿家的心情呢?他在三年前还是个西瓜大的字不识一担,只知练武抢劫的大老粗,春风寨里的姑娘见到了他不是害羞跑走就是搭着他的肩和他划酒拳,根本没有人会和他谈论心事,所以杏儿说的一定都对。
“嗯。”他摩挲着坚毅有型的下巴,沉吟着。
“三哥,你人真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杏儿笑得合不拢嘴,满眼都是崇拜光芒。
霎时,圣人的话或小女子的话孰是孰非谁好谁坏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因为她晶亮笑眼里的崇拜之色让小刀整个人情不自禁飘飘然,晕陶陶了起来。
“呵呵呵,是吗?”他傻笑着,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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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舔着冰糖葫芦,笑吟吟地看着官府张贴的缉拿榜文,上头画了个落腮胡,满脸横肉典型江洋大盗的脸,旁边还写着悬赏一百两捉拿此盗。
“奇了。”她摸摸自己的脸蛋。“怎么差那么多?”
“小丫头,你瞧够了没有?你说好要陪我去买笔墨纸砚的。”小刀拉拉她的鹅黄袖子催促。
“等等,我还没背起来呢!”她兴致勃勃地挥了挥手,“等我背熟了就陪你去。”
“不——行。”他硬将她自热闹拥挤的围观人群中拉了出来,直走到人潮较稀少处才啼笑皆非的开口,“你呀,还敢挤到最前面瞧官府悬赏自己的榜文,我真不知该说你大胆还是笨好!”
“你觉得那张榜文上画的脸跟我很像吗?”杏儿斜睨着他,口里嚼着一颗冰糖葫芦。
“呃,不像。”
“那就好啦!”她嫣然一笑,随后有些疑惑地问:“不过说也奇怪,我的声音很粗吗?他们怎么会把我错认成是个男的?”
“当时夜黑风高嘛。”他笑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揩去嘴边黏黏的糖渣,眼神温柔了起来。“大伙都胡里胡涂的,这样也好,既然他们完全误会了对象,那咱们午后就能起程了。”
“不在这儿多玩几天吗?”她有点恋恋不舍。
这两天他们悠哉游哉地逛了大半座城,到处游访名胜古迹,两人还比赛谁能吃得下最多家小摊子的美味。
从薄脆糖酥卷、豆腐脑、怪味豆……到大葱烧饼、酸辣鲜汤、炸饽饽,但最后当然都是杏儿赢。
小刀常在败得面色如土的时候暗自咕哝她简直有个牛胃。
“不成,我赶着进京。”
“对了,三哥,我还不知道你赶着进京要做什么?去访友吗?还是干一票大买卖?”杏儿眼睛亮了起来。
“你好像很期待我真的去干一票大买卖的样子。”他好气又好笑,“让你失望了,我要上京完全跟‘买卖’没关系。”
“如果可以亲眼见到威风凛凛、武功高强的三寨主大展神威的话,我当然很高兴。”她一副跃跃欲试样,“说真的,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你一定要叫我喔!我非跟着观摩观摩不可。”
“你呀!”他揉着眉心,有些头痛。“好歹是个女孩子家,说话行事可不可以别这么粗鲁呢?你这样会吓跑其他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