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个时辰,四阿哥就着一桶茶水完成了他气急败坏口无遮拦的演讲。上面的康熙早已晕了过去,可是围在他身边抢救的却不是若涵。若涵还保持着跪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四阿哥。这个男人冷漠的内心竟然蕴藏着她无法测量的深厚情感,这样的变故竟可以让作为公众人物的他如此不计后果,不顾形象,不怕狗仔。。。。。。的
“所以,”四阿哥一指杜衡,“你生是我府里的人,死是我坟里的鬼,对了,你不行尸走肉么?那也得在我府里行,在我府里走!”的
“住口!”杜衡忍无可忍便不准备再忍,挺起腰说,“皇上!您还是赐杜衡一死吧,杜衡不愿意连累十四爷,也实在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的
上面李德全紧着给康熙拍胸口,老皇帝才勉强睁开一点缝隙:“朕。。。朕。。。准了。。。”
十四和四爷同时傻眼了,十四抢着说:“皇阿玛,请千万不要啊!”的
四爷也大声说:“皇阿玛,您还是信不过儿子吗?儿子的家务事您就不能交给儿子自己去处理么?”
康熙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微弱的声音带着恼恨:“你。。。你。。。你处理。。。”
“儿臣领旨谢恩!”四阿哥耷拉的眉毛立刻扬起来,揪着杜衡就离开了现场,完全没有听到万乘之尊的结束语:“你。。。你处理。。。个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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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重,太子监国。二阿哥上台的第一件事,便是准了冷若涵的要求,做主放出了养蜂夹道的十三两口子。见到雅柔,若涵急匆匆地向她叙述了整个事件的梗概,并说:“从那天开始,我这心里就总是七上八下的,以我所知道的,四爷不是只听十三爷的劝么?能救杜衡的,只有你们了!”
雅柔还没太反应过来,倒是十三发表了一句感慨:“真看不出来,老十四有魄力啊!不过这样都赦了,说明皇父还是疼他的。”的
若涵急说:“那是年大人在御前自请出嫁,条件就是饶他们不死!”的
十三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年大人?哪个年大人?”的
“还有几个能出嫁的年大人?年羹尧,年七夜!”的
雅柔猛地抬起头:“劲爆年?她嫁给谁了?”的
若涵挫败地摇摇头:“年七夜那个脾气,嫁给神神道道的卫什麽,真是难为她了。没看出来,那么高傲的一个女人,竟然这么讲义气。”的
雅柔瞪大眼睛,复杂地看了看十三。这时天空有些阴沉,雷声翻滚着由远及近,十三拉起雅柔就跑。雅柔急喊:“干什么这么火烧眉毛的?”的
十三边跑边答:“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件事一刻也耽误不得,咱们得赶紧回去,洗个澡梳个辫儿,刮个胡子吃个饭儿,好上四哥家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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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更大了,和急速阴沉下去的光线比起来,四爷的脸更让杜衡觉得压抑,她有一肚子话想要跟四爷谈谈,可是她知道现在说出任何一句都会让这桶炸药爆掉。虽说是早死早超生,可是话到嗓子眼儿,杜衡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点愧疚,难以言表。的
“我知道,你跑都跑过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爷还是该有个当爷的样子,我也不跟你磨叽,只把我该要的要回来就是。”四阿哥说着用脚踹上屋门,手伸向自己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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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当时就懵了,虽然四爷上拽拽下拉拉的,动作并不利落,但她还是看出端倪。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当了几年四爷的女人,却从没做过帷帐里的事情。只有前年的一次,四爷跑来训话,说到高兴处忘了情,拉着她就往怀里带,结果还没等她想起挣扎,打窗户爬进来个小孩,嘴里喊着:“姨姨,姨姨,我养的耗子钻进来了。”跟着就在屋子里捉起耗子来,爱干净的四爷当即跑得无影无踪,从那以后再也没提留宿的事。的
事隔这么久,杜衡早已忘了嫁人还应该有这样一层概念,眼看今日难逃魔爪,对十四的想,对四爷的怕,一股脑涌了上来。她完全不知道怎么思考了,只觉得上身在发抖,下身在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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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四爷已经忙和完自己了,开始向杜衡伸出手。杜衡往后缩了缩,四爷不耐烦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杜衡抓住床围栏一转身,躲开的那双铁钳般的大爪。四爷见她这种拒不合作的态度,想起她在十四怀里的情景,不禁妒火中烧,使出一招饿虎扑食便蹿了上去。杜衡惊骇之余低头猫腰,却恰好从他腋下的空隙处钻了过去。四爷急了,伸着手就要抓她的脖领,杜衡哪里肯让他抓到,两个人就在不大的屋子里转起了圈圈。无奈简单的杜衡终究敌不过有思想有智慧的四四,在四四反身堵截的时候落到了他手里。的
“四爷,你疯了?”杜衡可怜兮兮地抬起泪眼。的
四爷的眼里闪过很深的落寞:“是啊,在你变燕八虎的时候就不得不疯了。你说,他到底有什么好?他哪样比我多?”的
杜衡不敢再看他,低头嗫嚅着:“他哪样也比不上你。。。。。。”的
“真的?比如?”的
“比如一大把年纪。”的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的
李德全带着圣旨走进四阿哥府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迎接;一直进了二门才看见三三两两的奴才人头攒动的围在一跨院附近交头接耳。李德全侧着耳朵听了听,只听见里面隐隐传来脚步声,骂声,厮打声,摔砸声。人们都很好奇,却没有人敢进前一步。正乱着,一个半大孩子追着一窝毛茸茸的小东西跑进院子,小动物东躲西藏,愣是在屋子门口寻了个去处,接二连三地钻进去了。那孩子也不含糊,就在人们的莫名惊诧中推门就闯。的
“衡姨姨衡姨姨!我养的耗子们又进去了,您这门该补一补了。。。呃。。。给阿玛请安。。。”大概是年纪还小,弘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四散逃窜的小宠物身上,看见他阿玛也只是有些愕然,完全没去考虑自己闯进的是一个怎样的气氛当中,也完全没去研究阿玛为什么坐在床里只从帐子后面露出半张铁青的脸那么惊恐地看着自己。的
“又是你!又是你的耗子!没事尽摆弄这些脏东西,跟你八叔一样玩物丧志!我没有你这样不长进的儿子,赶紧给我滚出去!”四爷仍躲在阴影里咆哮着。弘时听了吓得一哆嗦,耗子也忘了逮就跑出去了。杜衡瞅准机会飞快地理了理头发也跟着跑出了门。的
四阿哥像石雕一样一动也不动,半天才缩了缩脚。他木然地打量着整间屋子,在对弘时的愤怒之余自我反省着:做男人,不应该先脱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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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跑出那间屋,成功解脱的这口气还没松掉,李德全就把圣旨和毒酒端到她跟前,很客气地说:“皇上有旨,钮轱禄氏杜衡不守妇道,秽乱宫廷,因其有所醒悟,自感羞愧难当,特赐御酒准其自行了断,免予刑处,钦此。格格,请吧。”的
杜衡看着那雪白的酒杯酒壶,突然有点留恋这段日子了,她抬眼看了看每一个人,甚至包括扫院子的李老二都看得那么深刻。在他们的注视中,她把这个时代的真实感印在了自己脑子里。或者,这就是她回去的时候了?或者,跟十四的缘分正在原来的时代等着她?想到这些,杜衡突然又兴奋起来,她向周围的人拱拱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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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醇的琼浆刚刚滑进杜衡的喉咙,围观的人群外便响起凄厉的喊声:“不!杜衡,不要!”
离散
“杜衡!不要不要啊!”雅柔泪流满面;使劲拨开人群跑过去扶住杜衡。的
杜衡身子一软;随着雅柔的搀扶慢慢滑坐在地上。她嘴角挂着血丝;咧开像她平时一样的傻笑说:“出来啦?皇上还搞得挺隆重的,还把你们放出来送我。我说,我可先回去了,我想吃必胜客了呢。”
“笨!你真是笨!我就说我不在你身边你准有故事,你要是回不去呢?你要穿到原始社会呢?还必胜客呢,你连死面饼子都吃不着了!你这个傻瓜……”雅柔哭得泪水哗哗的,使劲摇着头。
“也行啊,到时候我就写一本书,名字就叫《爱在周口店的日子》,讲述一个穿越过去的与众不同的母猿猴,教北京人生火烤肉直立行走,最终迷倒一帮帅猿猴的故事,保证能带起一阵原始穿的风潮…呃…咳咳…”杜衡的药力已经开始发作,眼神也渐渐涣散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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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跟来的十三见此情景也禁不住红了眼眶,他来回踱了两步;焦急地转向李德全问:“四哥呢?怎么也不请太医?”的
李德全面露难色:“皇上赐死,谁敢救治?”一句话说得十三也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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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
众人闻声都回过头,只见冷若涵吃力地提着大袋小袋,嘴里还说着:“让一让,都让一让!”到了跟前,她急步跪跌在杜衡身边,一边用手翻着杜衡的眼皮一边问,“她喝了多久了?喝了多少?”
雅柔抽抽噎噎地回答:“我,我来的时候就看见她都给喝下去了…呜呜呜…大概有一刻钟了。”
若涵略一沉吟,抖着手去翻那些袋子,从里面倒出有一大堆瓶瓶罐罐。她把一块手帕铺在地上,将那些瓶子里的药丸全都倒在上面,花花绿绿的药丸子足足倒了二斤多。若涵抓起一把,掰开杜衡的嘴就要往里送。
雅柔慌忙拦住:“这样吃,不是会中毒么?”的
若涵瞪着她,有些不耐地嚷道:“人都已经毒成这样了,还能更坏么?我们就用德妃娘娘的法子;以毒攻毒,用毒解毒,最终达到百毒不侵。”说着,她便把那一大把药丸全都灌进杜衡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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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灌了三把,药丸却没有发生任何效力,雅柔眼里的希望渐渐熄灭了。这时屋门一响,四爷从屋里走了出来。只见他衣领敞着,裤腿卷着,坎肩的纽襻高一个低一个的系着,明显是经过一番艰苦卓绝才穿上的。看见他毫无波澜的脸;若涵处于放弃与努力之中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爬起来跑到他跟前;使劲抓住他的前襟哽咽着:“你为什么才出来为什么才出来为什么才出来?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想让她死么?”的
四爷的嘴唇动了动,目光转向半躺在地上的杜衡,他看到杜衡微睁着眼,竟然冲他露出很和善的微笑。四爷身子一颤,心猛地疼起来。他跌跌撞撞地栽过去,从雅柔手里把杜衡挖了出来,紧紧搂着:“杜衡,你醒醒,我命令你醒过来!谁准许你死了?你那女诫还有一百二十八页没有念呢!我骂你的你还有九百一十六句没有还回来呢!你不能离开我,你醒醒,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不强迫你,女诫你可以不用念了,后汉书也只背前面一半就好,唐诗宋词四书五经统统去他的,你只要把我写给你的谚语大全一齐讲明背熟,我决不强迫你!” 的
杜衡眼睛向上翻了翻,微弱地说:“四爷,对不起,杜衡辜负你了。四爷是做大事的人,万万不能把你有领导特色的口才与悉心教育的精神浪费在我身上。四爷,你将来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杜衡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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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还能得到什么,可我知道就有这么一个你是我得不到的!杜衡,你起来,你死了就再也无法弥补我的损失!你不能这么残忍地给我留下遗憾,就算你醒来仍然要跟老十四我也不准你死!”四爷用尽全身的力气,似乎想要把杜衡喝下去的毒全都摇晃出来。十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清冷的四哥咆哮的样子,心里默念:这就是爱,死也死不瞑目。周围的人都落下了眼泪,这个骄傲的皇子一番告白惹得在场的人无不唏嘘,无不怜悯,无不感触。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杜衡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就在这个时候,紫禁城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情。当初抓的那几笼子燕巴虎集体在大白天发了疯,齐心协力撞起了笼子。甚至有一拨还把笼子顶上了天。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还真叫它们给撞开了。一时间皇宫上空扑扑啦啦飞的都是燕巴虎,远远一看就好象一朵黑云一般。的
还跪在乾清宫的十四阿哥并不知道杜衡已被赐死,他震惊地看着上空的“黑云”,耳边好象清晰地听见了燕巴虎凄厉的超声波。一旁的太子正在那里向太医打听康熙的病况,见此情景不禁纳闷道:“喜鹊报喜,老鸹报丧,这燕巴虎是报什么的?难道皇阿玛……”旁边的太医们问听此言窃窃私语,都说太子毫无担忧之情,狂悖无礼坦言忌语,明显存有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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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盘旋了一会,便成群结队地向东北方飞去,一会排成“人”字,一会排成“一”字。八阿哥皱着眉头思索,倒是盈雷在一旁惊喊:“不好!杜衡有危险!”的
十四猛地抬头:“这话怎么说?”的
盈雷说:“皇上龙体欠安,冷姑娘从来都是随侍一旁,才刚我进去才看见她根本就不在,不仅如此,连李谙达也不在宫中!本来我没想太多,可是刚才这漫天燕巴虎的异象给我一个提醒,当初衡格格和十四爷出走的时候不就传说什么变成燕巴虎了么,而且这几笼子燕巴虎也是跟着他们一起被抓回来的,如今它们远去了,十四爷还在,这是不是就说明杜衡那里不好了?”的
八阿哥眼睛一亮,走过去握住盈雷的手,凝望着她说:“分析得好透彻。”盈雷慌着抽出手,脸红了红。十四已经听傻了,他看看天,又低下头,猛地站起来往外跑又被侍卫拦下了,“启禀十四阿哥,皇上有喻,非圣上恩准不得放十四阿哥出宫!”的
十四呆住了,他绝望地看着一队队远去的燕巴虎,声嘶力竭地喊出:“杜衡——”
另一边的杜衡眼睛突然发出了光彩,两颊显出红晕,嘴里清晰地说:“听见了,我…我听见了…他在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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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几位都一惊,十三忙问:“她在说话!你们看她是不是醒了?”的
雅柔哭着拉起杜衡的手,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搓你的手,不能睡,你不能睡啊!”
若涵利落地又抓起三把药塞进杜衡嘴里,却仍然没能阻止那一瞬间的光彩慢慢消失掉。这时上方一暗,扑啦啦的声音使静谧惯了的四阿哥府顿时嘈杂起来。人们瞠目结舌地看着满天飞舞的燕巴虎。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怎么这么多的燕巴虎子?”十三瞪着眼睛,试图用这异象唤醒他呆滞的四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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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是来保护她的,它们是来救她的,杜衡是燕巴虎的仙子;它们是带着十四爷的呼唤来救她的。”若涵盯着杜衡的脸,喃喃地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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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是莫名其妙,燕巴虎的队伍盘旋了大概一刻钟便四散飞去了。雅柔痛哭起来:“不要!别走!呜呜呜…我们救不活她了是不是?燕巴虎子都离她而去了是不是?”的
若涵猛地用地上的手帕兜起剩下的药丸就要往里灌。杜衡这时动了动,费力地微微摇了摇头,用眷恋的眼神看了看每一个人,吐出这一场穿越经历的最后一句话:“毒死事小,撑死事大……”
杜衡死了;七夜也可能再无归期;这一场伴随着情感恩怨的穿越会合就这样变得四分五裂。四阿哥府的客房里,雅柔伏在十三的腿上哭个不住。十三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