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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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公子-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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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染,你过来好不好?” 熹逸温柔的声音掩不了颤抖,“一晚都没有睡,困不困?我们回去好吗?”
  “我没办法睡觉,”少年轻轻摇头,“一闭眼,就能看到遍地的血和尸体。” 他抬起头,忽然问道,“逸,去息城只要一天就能来回,你为何去了两天多?”
  好像根本没有期待对方的回答,少年自顾自的继续问,“你早就知道司马熹仁会来,也早就有了他勾结阴原的证据了对不对?”
  “小染,我……”
  打断他的回答,少年接着轻声道,“你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用做。熹瀚、阴寻他们究竟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只是在你的大聪明里耍小聪明?”
  “你有意无意的适时调整一下方向,就可以置身事外的看你争我斗,坐收渔利。”声音很轻,更很慢,少年几乎一句一字,一字一顿,又一顿一叹。
  接着,沈碧染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逸,我对不起你。”
  熹逸看向眼前的少年,感觉他仿佛要随风散去,心底的惊恐瞬间把他吞噬,来不及想刚才的事,只想不顾一切的抱住他。
  这个时候,少年却是微微转向正东方向,伸出了手。
  顺着少年的手望去,遥远东方那边,忽然之间,一道光芒于铺天盖地的黑暗中硬生生撕裂出来。
  是黎明来了。
  像是被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心脏,黑暗无措又狼狈的急速后退,转眼间被白光攻占。
  就这一刻,天地变色,惊心动魄。
  刹那的辉煌与壮丽,如此震撼人心,无法用言语形容。
  一瞬的芳华,终不过历历白骨。
  “逸,我对不起你给我的感情。”沈碧染的眼睛依然如最初般澄澈干净,安静的立在那里,恬淡美丽,若傲梅青竹,“我曾答应过你,会试着和你走下去,可最终,却什么都给不了你。”
  微微的晨光照来,少年美的让人忍不住叹息,“只好,把这条命赔给你。”
  在熹逸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个刹那,浅碧色身影竟转身一跳,坠入山崖。
  “小染!”撕心裂肺的一声疾呼,白衣男子转身就要跟着跳下去。刚迈出一步,李虎忽然从身后扑来,接着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
  天和二十三年志纪:东祈与南国交战,双方死伤惨重,南国大将席烈、潘之武以及东祈皇子司马熹仁、司马熹瀚阵亡。十二月末,东祈与南国停战议和,八皇子议和有功,圣上命其遂带兵回京。


第四卷:情之浓

  62。有多恨他就有多爱他

  一月份就要到了,严冬料峭,北风寒瑟。南国的临东重镇沂城,虽靠近东祈,却是由于毕竟地处南国,气候并不是那么阴冷。这个时节,正距年关不远,南国和东祈又有意休战议和,再加上战争的地点不在南国,所以这沂城并未被战争的阴影笼罩,依旧繁华恬淡。
  过年之前的这个把月,有不少商旅游子等来来往往,整个沂城临街的食铺茶楼、酒肆客栈,生意都不错。此时刚刚过了吃中午饭的高峰期,沂城南街的如意茶庄里,客人已经寥寥无几,店里的小跑堂趁机偷个懒,靠着厅堂的柱子,打起盹来。
  突然轰轰作响。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如闷雷般打破了街道的宁静,急切的声音直逼如意茶庄。
  不管是如意茶庄的总店还是分店,里头的伙计都是从如意门训练出来的,懂武功是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这小小的跑堂,也有两把刷子。小跑堂立即敏锐的感觉到声音的朝向,顿时一个激灵,困意被吓醒了大半,赶忙揉揉眼,飞快的跑上前去瞧瞧怎么回事。才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大马车停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一队人马。马车还没停稳,里面就匆匆的跳出一个华贵俊美的紫衣男子,却散发着阴冷凛冽之气,让人心底发怵。男子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人,被狐裘包的严严实实,看不见脸。
  兴许是太过慌忙,兴许是惶惶不安,紫衣男子跳车落地时竟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手背也刮到车壁的铁橼,顿时一道血痕。男子浑然不顾,阴沉疲惫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慌,直直奔进茶庄,身后的那队黑衣人也立即下马随其左右。
  小跑堂一眼就看出这紫衣人非同一般,其周身气度,怕是整个南国也挑不出几个能和他比的。又察觉出这些人均武功高强,顿时有些不安。这边境小城,何时会来这等大人物?小跑堂一走进,竟还嗅到一股血腥味,心下惊骇却表面赔笑,“客官,你们……”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从自个儿后面飞快闪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茶庄的大掌柜,来到紫衣人面前恭敬的单膝一跪,“属下竟不知主上前来,罪该……”
  紫衣男子紧锁着眉,双眼只望着他怀里的人,看都没看掌柜一眼,却是他左侧一个黑衣人打断了掌柜的话,低低的声音快速有力,“马上把茶庄后院收拾好,前厅也清空关门,不要一点嘈杂。”
  那大掌柜是小跑堂一向最崇拜的人,精明能干更武功高强。小跑堂还没从自己偶像竟对人如此卑躬屈膝的景象中反应过来,紫衣人已经奔向后院了。掌柜更是迅速命令所有伙计,遣散走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客人,整个厅堂顿时空寂无声。
  “你还愣着干什么?”小跑堂被另一个伙计叫醒,“快去把大门关了。”
  “哦。”小跑堂忙跑到门口,迎面又是几个黑衣人匆匆走来,手里还拽着几个平民。仔细一看,其中一个正是沂城最厉害的大夫吴访云。
  穿过厅堂后的走廊,是每个如意茶庄都有的专为慕寻而备的后院。隐蔽又幽静,日日都有专人打扫。后院左拐的头个房间,布置的精巧细致,里头的炭火正烧的屋内温暖如春。
  此时吴访云等几个大夫,就这么被人连拖带拽,飞一般的拉到茶庄的后院。
  吴访云晕头转脑的进了房间,一抬头望见床上安躺着的少年。这一看就是一惊,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到那么好看的人,当真人美如玉。可再美又有什么用?这少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胸口也没多大的起伏,虽然一身外伤都被上过了最好的伤药,可内腑的震伤更严重,看来是活不久了。
  吴访云捋一把胡子,按照往常的惯例,随口道,“他受伤太重,没什么希望了,还是尽早准备后事……”
  话没说完,老大夫只觉得喉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床边的紫衣男子单手掐住喉咙,力道大的好像要把他脖子直接拧断。
  吴访云喘不过气来,双眼突出,惊骇的看到眼前的紫衣人瞬间变成一副杀人阎罗的模样,凶狠急切的吼,“谁说他没有希望了?!我要他活着,他就不会死!就是我死了,他也不会死!!”
  慕寻睁着血红的双目望向吴访云,竟像一头疯狂的豹子望向害死自己孩子的猎人。他把吴访云朝床头猛地一甩,低吼道,“我要你救活他!否则你全家都跟着陪葬!”
  吴访云头回见过这种阵仗,吓的全身乱抖,扶着床沿拼命呼吸起来。抬头一看男子恐怖的眼神,也顾不得其他,忙不迭地再次探向少年的脉,哆嗦着重新诊断起来。
  少年身体本身孱弱,又有一身外伤,还震伤了内腑。也并非无可救治,但此情此景,一般大夫都会望而止步。一是因为太耗神耗力,而又非亲非故;二则因为耗神耗力也不一定有结果。而此番这几个大夫都自觉全家的命都捏在人手里,便使出浑身解数、毕生所学,姑且一试。
  几个大夫诊断了又诊断,研究了又研究,终于微颤颤的抬头,“情况是真的不妙,恐怕……”
  慕寻的目光森寒,转眼徒手捏碎了一块桌角,硬生生从牙里挤出两个字来,“什、么。”
  “还,还有救,”吴访云忙颤着声道,“要先、先煎些药来,但是还需雪莲子、通天草、冬虫夏草这几味药材,服下后再用药浴治疗内腑,要是一日内能醒过来,就表示还有救……”
  看着紫衣人骇人的脸色,吴访云的声音越来越低,“可那几味药材很是稀罕,我那里没有……”
  “如漠,”不等吴访云说完,慕寻就命令一直立在门口的黑衣人,“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马上看到这些药。”
  转眼天色渐暗,几近傍晚。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那些黑衣人竟已经拿了药材回来。来不及讶异惊奇,吴访云等人忙不迭的去熬了药,之后赶快亲自端进去。
  还没进屋内,便听到慕寻低沉的声音依稀传来,竟是温柔似水。男子搂着少年,始终深深的凝视少年的脸,头都没抬的接了药碗,接着便径直往自己嘴里送,吴访云等人还来不及出声,下一秒,男子对着少年的嘴,一点点把药喂了进去。
  少年早已陷入深度昏迷,根本没有意识,更没有吞咽能力,喂进去的药大多又顺着下颌流出来。但男子依旧轻柔又小心的一口口对少年喂药,一点点擦去他残留的药汁,深情的表情没有一丝不耐。
  此情此景,不禁让这些个大夫感到骇然,赶忙转身接着去弄针灸药浴。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只瞧见男子一边喂药,一边喃喃自语,眉梢眼角尽是浓浓深情,都是些哄劝着说不苦、安慰着说不怕之类的话。可再怎么哄劝,再怎么温柔,怀里的少年根本就感觉不到,这不全是枉费?几个大夫想着,竟无法对这违反常纲分桃之恋做出反感,却是暗自叹口气,快步走出屋。
  待到半夜,强行灌下一碗又一碗的药,针灸药浴等也全都用尽了,少年却是仍然没有一丝动静。又有一些名医不断的被带了来,一批批大夫、一桶桶药不停的往里送。各种珍贵药材,想必皇宫都不能有的稀罕药材,却好像都一文不值一样的随便滥用。后院的廊下排开一排十几个药煲,时时刻刻有大夫凝神候着。
  可是,都没有用。所有救治方法,竟然都如石沉大海,徒劳无功。少年静静躺在那里,呼吸微不可闻,自始自终都无知无觉。慕寻一直看着少年,神色却越来越疲惫黯淡,只觉得心底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疼到无力,疼的快承受不住。少年不喜欢自己也好,讨厌自己也好,可怎么都敌不了看着他生命垂危来的恐惧心碎。
  天快亮了。怀里少年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凉,呼吸好像要停止。就若那晶莹的晨露,就要随着朝阳的升起而消失掉了。
  慕寻猛地转过少年的身子,带着戾气,狠狠攥紧他的肩膀,拼命用力摇晃他,“你给我醒来!”
  “赶快给我醒过来!你听到没有,我要你立刻醒过来!!”
  慕寻的手就要嵌进沈碧染的肉里,像一头困兽般凶狠的嘶吼,“你不是不喜欢我杀人么?你若是还不醒,我马上就把那些大夫一个个都杀了!”
  慕寻用力摇着少年的身体,好像恨不得把他弄碎了吃下去,可不管怎么摇,怎么吼,还是得不到任何响应。“快睁眼呀!你不睁眼是不是?”慕寻的眼神尽是残暴,说着转向门口的黑衣人,“如漠,动手!一个个的杀!”
  几个黑衣人面不改色,立即听令。顿时屋外惨叫声哀求声不绝,凄厉无比,配着刀剑刺入脖颈的扑哧声,在空寂的黎明竟是分外惊心骇人,血腥味一直传到屋内。
  转眼已经杀了近半的大夫,怀里的人依旧毫无动静。少年的长发因大力摇晃而四处流泻,衣服也凌乱散开,可神情却依旧安然淡雅,面容皎洁如月,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慕寻呆呆看着怀里的少年,眼中嗜血的戾气一点点消失,终于颓然地放开了手,望着那张天人般美好的容颜,心里只余铺天盖地的恐慌和疼痛。
  那张脸有多美丽恬淡,就有多残忍狠心。
  紧紧搂着少年,把头埋在他的颈侧,脑中慢慢想起和他相遇的所有事来。
  从遇上,到爱上,一步步不由自主,一点点万劫不复。从一开始他就输了,输的一塌糊涂,甚至少年对他讲出那样狠心绝情的话来,也还是没法停止爱他。有多恨他,就有多爱他。
  你为了司马熹瀚殉情,又把命赔给司马熹逸,那么我呢?我究竟算什么呢?就因为最初的错误,就要这样惩罚我么?
  自幼经历过各种挫折磨难,有什么他熬不过?可是现在,慕寻却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软弱,第一次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慕寻猛地把少年粗鲁的扔回床上,全身抖颤的低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说,你为什么那么狠!你怎么能那么狠!”
  低吼声到了最后,竟带着哽咽。慕寻只觉得心里的锐痛快把他压垮,他缓缓起身,竟双腿无力的几乎站立不稳。他再也没法去看怀里的这个人,再也没有一丝勇气和力气。好像是逃亡一般,好像看不到少年就能得到解脱,男子转了身,迈着踉跄的步子,跌跌撞撞的向屋外走,恐惧狼狈的逃离。
  幽静典雅的院子,此时横尸遍地,血腥味越来越浓,门口的黑衣人也不禁皱了皱眉。黎明降临,冷风凛冽。如漠等人立在门口,惊慌不安看着紫衣男子仓惶的身影,却不敢跟上前去。
  从头至尾,如漠都跟着慕寻身边,深刻的了解慕寻对沈碧染的感情多深多浓。那个笑容温暖明亮的少年,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如漠心底莫名一窒,下意识的抬头转向屋内,看向床上的少年。
  这一看,便是一惊,床上人长长的眼睫,竟然微弱的颤动了一下!
  如漠怕是自己花了眼,也不顾得慕寻的责罚,慌忙向少年又走进一步,大着胆子仔细端详少年的脸。这一回,决计不是花眼或幻觉,如漠清楚的看到少年蝶翼般的睫羽,再次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这个杀人不眨眼、遇到什么事都处变不惊的杀手,头次激动到语无伦次起来,他赶忙转身出屋,“如、如岚,你们守在这,我、我去找主上!”
  飞快的穿过后院,跑遍所有房间,却还没找到慕寻的身影。如漠急切的四处张望,终于在院墙拐角的阴影处,看到那抹紫衣身影。
  慕寻坐在角落里冰冷的地上,整个人都被阴影覆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如一尊不会动的大型人偶。ˇ﹏。玲ěr整…理
  如漠慌忙跑过去,看见慕寻黯然颓废的脸。他的神情疲惫恍惚,长发凌乱,双目血红惨淡,形容狼狈,完全不见平日的冷厉傲然和睥睨天下的威仪。
  慕寻蜷缩着身体,连隐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依稀间,仿佛又看到自己母亲自刎的画面。当年那个小男孩,也是无力的蜷缩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如今,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男孩,时间转移,他已经变得如此强大,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颠覆三国,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在此时此刻,他竟发现自己仍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而且永远都是。他的心,那颗被他小心隐藏、刻意忽视的心,仍是当年那个无助孤独的小男孩。当年那个男孩的幼小心灵,一直居住在这里,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抗拒着成长,从来都没有变得强大过,依旧是脆弱无力的。
  这是如漠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慕寻,不禁心里骇然,竟半晌不能言语。“主、主上,无、无忧侯他,他,他好像醒过来了!!”
  慕寻无意识的抬起头,微微拧着眉,俊脸带着恍惚,好像有些听不懂如漠的话。骤然之间,慕寻猛的起身,双手狠狠攥住如漠的肩膀,声音沙哑却有力,“你说什么?碧染醒了?”
  如漠忍着肩上的疼,“是,我方才看到侯爷动了一下……”
  话还没说完,那个紫色身影已经如箭一般冲了过去。

  63。你的人此后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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