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向着厨房走去,“先吃饭,回头我再慢慢和你算账!”
“哼!”袭月冷嗤一声,掐灭香烟,捡起女人的公事包放进房间里,开始收拾房间里的东西。
……夏,那不是我的错……
……哼!臭小鬼!除了骑机车惹麻烦还会什么?
……啧!是那个老头!他在私罚学生的时候被我看到……
……那又如何?你又不是正义使者!管他们那么多!所以说到头都是你不好!……
……你!——无法理喻的女人!——
饭后,男孩和女人在厨房安静地洗碗。
男孩洗,女人擦干。
突地,电话声响。
“喂?”还在洗碗的男孩听到女人接起电话,“找谁……”接下来女人突地压低了声,听不清说什么,厨房里的男孩皱起眉。
……以夏强悍的个性,从来接电话都是大声嚷嚷的……
过了一会,女人回到厨房。
“夏,谁找?”
“工作上的事,小孩子不用管!”
“谁是小孩子!我今年已经13了!”
“未成年的小鬼头!”
“……”
“……”
“……夏,我初中念完就去找工作……”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好好读书去!”
“……到时候我养你,你在家里每天打扫家务就好了。”
“臭小鬼!”狠狠砸一下脑袋,“老娘还没沦落到要小鬼来养,还有,老娘的纤纤五指是用来做家务的吗?”
“痛……夏,你个男人婆!难怪没男人要你!……”
“见你的鬼!追我的人多的去了!还轮不到你这打架斗殴无驾行车的小鬼多事!”
“哈……那为什么我没老爸?”
“……”
“……喂……”
女人丢下擦布,蹬蹬蹬地跑回房,男孩丢下碗,跟着过去在房门外噔噔噔地敲门。
“……喂……”
“……”
“……是我不好……抱歉啦……”
“……”
“……喂……”
“……”
“……喂!我都道歉了!你再不应我就不管你了……”
“……”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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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噜……
“?袭月?又不玩了?”
“不了。”
“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夏天开始你就老是那么不合群,老跑着回家……”
“要你多事……”
“哈……我知道了,你这小子该不会谈恋爱了……”
“闭嘴。”袭月从机车上起身,丢掉嘴边的香烟,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伙伴,“你再说一个词我揍你。”
“……”伙伴的脸色青了一下,然后也冷笑开,“操你妈……”
话还没说完,袭月的拳头揍上了他的嘴……
“啧……”袭月把机车停在房间里,伸手在肚子淤青的地方按了一下,一声抽气。
铃……铃……
安静的厅里响着电话声,袭月皱了下眉,突然想到最近夏的奇怪举动,接起电话。
“喂?商……”
【唉……夏姐……那位先生又来了,指名要你陪……】
“……”
【夏姐,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的是容学长,但是……那位先生追了你这么久……他本人又是那么有身份的……你一再的拒绝,他现在已经不满到扬言要毁了你一手辛苦建立的公司了……我们……实在已经没办法帮你了……】
“……”
【其实你为什么不抛弃那个小鬼呢?你男孩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如果不是他,你自己一个人,就算离开这里从头来过也比现在好!……】
“……”
【还是说,你到现在还对那个骗了你的姓容的念念不忘?他都另外有儿子老婆了!你还要护着那个男人在外面偷生的男孩到什么时候?……】
“……”
【夏姐,真的……其实那位先生对你真的很不错。那个姓容的又为你做过什么?听说他结婚后爱死了他老婆——那位病弱的世家小姐,难道你还在指望什么吗?……】
“……”
【夏姐,几年姐妹……我真的劝你,即使不是现在这位先生也好,找个男人安定下来吧……女人,除了一个好归宿,还求什么?……】
“……”
【……把那个男人的儿子扔了吧……他……】
啪!————————
袭月狠狠地甩上电话,才发现自己满背冷汗、呼吸紊乱。
……夏,我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找工作养你……
……臭小鬼!读好书就好!其他事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扔了他吧……
骗人。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
“嗯?”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今天怎么那么早回?”看着站在大厅里的男孩低着头,女人皱眉,“怎么了?”
“……夏!——”袭月抬头,开口,却只是一个字就让他再也出不了声,他看着皱眉看他的女人,撇过头,“……不……没什么……”
“……?算了,快来吃饭……”女人皱皱眉,对这叛逆期的男孩子没什么多说,转身进了厨房。
在经过袭月身边时,袭月不经意地抬头,正瞥见女人脖子上艳丽的吻痕。
……那位先生很有身份……
……你一再拒绝,他已经开始发火,扬言要毁了你一手辛苦建立的公司了……
袭月的眼神,有那么一瞬,如同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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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月!恭喜毕业!”
“好样的!看你之前都在玩……居然以全校最高分毕了业……”
“哎?你父母呢?”
“——我没有爸妈。”袭月淡淡地说,把毕业证书随意地抛上抛下,那洒脱随意的动作引得旁边几个女生红着脸看他。
“靠!你小子够酷!”同学打了一下他的肩。以前总觉得袭月是个爱打架惹事的恐怖分子,但是在他站出来帮几个老是在学校被欺负的学生举证教师的私罚行为后,现在倒是觉得他为人很爽快正直。治愈袭月之前说的没有爸妈,他只觉得袭月是在和父母闹矛盾,反正他们这年龄,有谁从来不跟父母吵架的?
袭月正想说什么,但是一旁的一个同学喊了他一声,“——袭月,办公室电话。”
“我的?”袭月皱眉,他家除了夏之外什么人也没有,他没有告诉夏毕业典礼的事,不,是从那次后,基本上他和夏就没说过什么话,现在又是夏的上班时间,谁会打电话给他?
“喂?我是袭月。”
“请问是商袭月吗?”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你冷静点听我们说,你的母亲吃了大量安眠药,正在医院抢救,你现在能尽快过来吗?”
看着医院里的电子仪器机械的运作,白色病床上的女人安详得仿佛死去,听着一旁心跳计时器的滴滴声,袭月慢慢转头看着穿着白袍的医生。
……你的母亲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但是她服用的药物过多,恐怕会对大脑造成影响。
……她的智力可能会倒退到几岁小孩的程度。
……警察根据一些邻居的说法判断,她是在接到一个电话后,突然服毒的。
……………………
…………
男孩手捧着鲜花,放在靠在床头的女人的桌上,他冷冷地看着女人。
“值得吗?”他淡淡地说,“听到那个男人为他死去的的妻子发疯,你就自杀,值得吗?”
女人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你就爱他爱到这样的程度?那样冷酷无情的男人……”袭月问,“只要是他的孩子,甚至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就可以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抚养十几年……甚至不惜一切?”
女人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你知道……”袭月说到这,声音放得极轻,“你知道……我爱你吗……”
他看着女人无神的眼,坐在她床边,吻上她,“我爱你,夏……”
袭月的初吻只是停留在轻轻一触上,然后他起身,看着女人无神的样子,眼神慢慢溢上绝望。
他抓起背包起身向外跑去,没有注意到今早收到的他的亲生父亲的死讯通知书随着他猛烈的动作轻飘飘地落在女人床下。
当天晚上,袭月接到一通电话。
他疯狂地骑上机车,以死亡般的速度到了女人的身边。
女人静静地倒在她十二楼病房外的窗口下。
血把她白色的病服染得鲜红。
她的手上抓着一张纸,同样被血染得鲜红。
袭月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边,不顾围观的人群唧唧喳喳,不顾被她的血染红的鞋。
他踏入血滩里,看着女人失神的眼睛死气沉沉地张着。慢慢弯腰,捡起被血浸得柔软鲜红的纸张,看着上面大大的死亡通告二字,又低头看着死去的女人。
然后他突地一笑,喉咙里咯咯的声音很是诡异。
周围的人看着面前咯咯笑着的男孩,都皱起眉窃窃私语,有几个人好心地想拉住他劝劝。
袭月突地停下笑声,抬眼看了周围的人一圈,围观的人马上停下了窃语,几个人已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不知是因为那男孩看过来凌厉疯狂的一眼,还是因为他旁边地上的那具尸体。
袭月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嘴边带着笑,点燃,含在嘴里,顿了下,又拿出来,夹在手间。
……夏说她不爱烟味的。
烟雾之中,死去的女人和站在一边的少年模糊,腐烂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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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有人来找他。
自称容家律师的男子,看着他抬了抬眼镜,问他,想不想得到资助?
那男人说,容家一直知道他的父亲容游年轻时有个孩子在外。现在容游去世了,容家虽说不会承认这个私生子存在的丑闻,但是容家会为他准备足够的生活资金,他可以轻松读完大学甚至研究生、留学。只是,他永远不能说自己姓容……
袭月坐在沙发一边,指尖夹着烟,低头听着。男人仿佛怕他不接受地把一切好话坏话都说完,呼出口气,望望男孩,男孩躺在沙发里的姿势不变,他叹了口气,准备告辞离开。
“我接受。”就在男人踏出脚步时,袭月突地说。
男人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沙发上的男孩手上夹着烟,俊美的脸蛋在烟雾中隐现,他抬头看看男人,倏地一笑,他说,“你说的,我接受。”
“啊!那实在太好了!”男人松了口气,本来他还怕霞的儿子会和她一样固执,会认为如果不是他们,霞也不会年纪轻轻死去,现在男孩这样直接就接受,实在太好了。
“但是,”男孩的转折词又让男人吊起心,只听那男孩说,“听你说,我还有一个兄弟。”
“是的,容锻云,他和你同龄。”
“他知道我的存在吗?”
“不,这些事也是家族里的长辈决定的,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我想认识他。”袭月淡淡地说,“我要去他身边,毕竟,现在妈妈死了,他就是我最亲的亲人了……”
“但是,”男人皱眉,“你的身份是绝对不可以……”
“我知道。”袭月嘴角勾起,眼神瞬间带上锐意,“我不会说,一辈子也不会说。以此为代价,我要和我的兄弟在一起。”
“……请让我先和容家的长辈们商量。”男人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少年,突地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着已经过世的本家的那位家主——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请随意。”
关上房门,袭月沉没在黑暗里,手上夹着一星火光,他轻轻地,闭眼。
……夏,我爱你。
站在病房外,袭月照着容家长辈准备的,以远房亲戚的身份来到他的兄弟面前。
站在窗边的锻云,据说和他们的父亲容游长得极像,他垂着眼看病据的样子,让他年轻的脸庞显得有些冷酷,但是抬起眼看到他,竟微微一笑,完全把他冷酷的长相打破,只给人阳光般温暖的感觉。
他笑着说,你好,袭月,初次见面,我是锻云。
袭月也微笑,清淡如风,他说,你好,锻云,我是袭月。嘴角突地一勾,显出一份锐意,我以后叫你阿锻,不许说不!
锻云似乎怔了一下,然后灿笑,没问题。
你在看什么呢?袭月走上前,自来熟地问。
我妹妹的病单。锻云说,神色有些黯然。
妹妹?袭月好奇地问,眼睛微微眯起。
是的,我的亲生妹妹。锻云说,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美国继续读医了,在那之前,我先带你去见见她吧。
哦?好啊。袭月笑应,他并没想到过那么快就能见识到那位传闻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妹妹。
袭月跟在锻云身后,眼睛毫不留心地一会看看带路的男孩一会看看窗外的风景。
据说,他的这位妹妹和她那位让他们冷酷无情的父亲爱得疯狂的母亲长得一摸一样。
据说容家把这位小小姐保护得极好,因为她和她母亲一样天生病弱。
据说,那位小小姐……
……………………
…………
袭月微笑。
……夏,我爱你。
打开的房门,白色的病房和白色的衣服,和夏死去时一样。
突来的白色让袭月眯起眼,为了掩饰这一点,他更是微笑。
然后他看到那个小小的,和他相差了近十岁的妹妹。当时,她正背对着他们躺在床上,旁边的护士小姐拿出几把试剂针,握住她瘦小的手臂给她打针,小女孩黑黑的眼睛张得大大地看着针,嘴角咬得紧紧的,接着她听到他们的声音,转过头来,眨眨眼,对他们粲然一笑,喊哥哥。
袭月看着她,干净的笑容干净的孩子啊,就像她身后窗外的阳光一样。
那样的干净,好像能直接看清他心底想的一切最龌龊的事情。
——好像所有最罪恶的事情在她眼里都是可以的。
——讨厌的眼睛。
袭月也对她,微笑。
第75章 觉醒
眼前飞速地过渡着一些片段。
和霞吵架,独自骑着机车,整晚等着绝对不会回来的霞,霞躺在白色病床,和霞的初吻,霞的自杀,和锻云的相遇,和深深的相遇……
和锻云一起读书,教着那位温和有些严谨的男孩做一些不大不小的“坏事”,每天都宠爱着病弱善良的妹妹,三个人一起度过着美好宁静的时光,阳光般的少年、阳光般的孩子、阳光般的时光……
每天醒来都亲吻一下床头柜的骨灰盆,看着镜里冷漠锐利的男孩慢慢笑成浅淡随和的样子,看着镜里的男孩慢慢长成男人……
精密的计划进行着,锻云的刹车器、深深的心脏病、袭月的微笑……
唯一的失算,是锻云一早就立好的遗嘱。
袭月垂眸。
——有种,计划从一开始就被揭穿的预感……
那瞬间映入袭月眼里的,是他本来以为已经遗忘了的欺骗的画面……
……如果我有一天……你帮我照顾深深好吗?这么多年……她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