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和连秀儿见连蔓儿来了,两个人的脸上就都很不好看。单独将连守信叫回来,就是为了避开张氏和连蔓儿几个孩子,免得她们影响连守信的决定。现在连蔓儿来了,这破坏了她们的计划。
对张氏,周氏还有几分拿手,对于连蔓儿,周氏就完全没底了。
“我这跟你爹有正事要说,你在这算个啥。去,你出去,该干啥干啥去。一个小丫头片子,你还总管起大人的事来了。”周氏沉着脸,对连蔓儿道。
“啥正事我不能听?”连蔓儿根本不将周氏的态度放在心上,“我就听听,谁也不能少一块肉。”
“老四,你咋当家、咋管的孩子。我和你说事,你让她出去。”周氏就命令连守信。
“蔓儿,那啥,你咋不在铺子里帮你娘做活计?”连守信就道。
瞧着连守信看连蔓儿那柔和的眼神,说话那商量的语气。这话是要连蔓儿离开的?根本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周氏瞪着连守信,恨铁不成钢。
“我娘不让我帮她做活,是我娘让我来的。”连蔓儿干脆地道,屁股稳稳地坐在炕上,一点都没有动窝的打算。
“老四,你就一点刚性都没有?把个孩子惯的没法没天,就一句话,你都说不听她?”周氏立起了眼睛,指着连蔓儿,向连守信命令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你就把她给我打发走!”
第三百零三章 逼反包子
娘,你这是干啥?”连守信抚额。摊上这样的娘,动不动就将不孝、不认亲娘这样的大帽子压下来,他真的是很无奈。
“奶,你有啥正事就说呗,有我听着正好。”连蔓儿根本就没有理会周氏说的认不认娘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奶,你和我爷一起当这个家,我们家,也是我爹和我娘一起当家。我爹管外边的事,我娘管家里的事,和爷奶你们一样。奶你说的肯定是家里的事,应该跟我娘说才对。我在这,奶你说啥,正好我帮着传个话啥的。”
连蔓儿这话可以说是滴水不够,不至于让周氏说连守信当不起家来,而且无论接下来周氏说什么,连守信和连蔓儿进退都有余地。
她选择这么做,也是考虑到连守信的情绪。连守信重感情,如果和周氏撕破了脸,无论结果如何,连守信的心里都不会自在,而且对大家伙都没好处。闹一场,一刀两断,说起来是利落了。但在这个年代,又考虑到连守信的特点,这是不实际的,就是真的实行了,在舆论面前,也是两败俱伤的。
立场要坚定,但坚决避免和周氏吵架。
周氏听了连蔓儿的话,气的涨红了脸。不过她心里明白,今天是打发不走连蔓儿的。她心中焦躁了起来。最近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连守信离她的手掌心越来越远。尤其是上次种地吃饭的那一回,她气成那样,哭成那样,和连老爷子吵成那样,可连守信竟然无动于衷。既没有像她期望的那样,喊来张氏训斥,也没有到她跟前来央告。
事情都挤到了一起,她要保障连秀儿的幸福。而且她也急于确认,这个儿子还是她能拿捏的住的。
虽然和计划中的不一样,但是要说的话,她还是一样要说。
“老四。我只跟你说。”周氏盯住连守信,“咱秀儿的事,你管不管?”
“娘,秀儿的事那可多了,我咋说管不管的?”连守信被周氏盯的头顶冒汗,“你得说是啥事,让我咋管?”
“老四。是把你分出去了,可这房和地,你也得了。我把你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你长大,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现如今你啥都有了。我不要求你给我啥,可秀儿的事。你这当哥哥的不能不管。……就说这亲事,你和你媳妇都虑虑好了,要给枝儿啥嫁妆了吧?”
“娘。我不是说了,枝儿先定亲,成亲还得往后。嫁妆啥的,我们还没寻思那。”连守信道。虽然张氏也和他说了,到时候要尽量给连枝儿陪嫁的厚一些,但是具体要陪嫁什么,陪嫁多少,两个人并没有商量到。这得要看到时候,他们的家境如何。“娘,你和爹分了我们房子和地。没让我们光身出去,一家子挨冻受饿,我这心里……”
“奶,你就说分我们房子和地了,那房子和地很多吗?是只有我一家有的吗?我爹和娘这些年,对家里就啥贡献都没有。就该被光身赶出去?你咋不说说,当时是啥情况把我们分出去了那。”连蔓儿道,“你们怕我娘病死了,怕我们拖累了你们,你们才把我们分出去的!”
连守信厚道,不肯提起当时她们刚分出去时候的凄凉,但是连蔓儿却不能不说。连蔓儿看着周氏和连秀儿,她心里想,是不是如果她不说,她们就只肯记得分了她们些微薄的产业,根本就忘了其他的事。为什么,她们都不肯轻易提起来,怕伤心难过的事情,始作俑者却能这样毫无愧疚地说出来。
连秀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和连蔓儿对视。周氏的身子也猛地一震。
“老四,你听听,你听听你闺女说的是啥……”周氏两眼含着泪,颤抖的手指着连蔓儿,对连守信质问道。那表情和语气,似乎她才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连蔓儿的话,也勾起了连守信深埋在心里的伤痛。他抬手抱住了头。
“……枝儿的嫁妆,我们还没虑虑,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一家六口,家底子薄,想给办到时候也得看办不办的了。”强压制住涌上心头的伤痛,连守信继续回答周氏的问话。
周氏没有再继续纠缠连蔓儿的话,她又拿出帕子擦了擦鼻涕。说的好好的,差一点,就又被连蔓儿给岔到别处去了。而且是非常不利于她要谈的话题的别处。
就是这样,也大大削弱了她说话的力度。
连蔓儿这丫头,太不好斗了,她又差点上了这丫头的当。
周氏用眼角狠狠地夹了连蔓儿一眼,好在连守信老实,没有借着连蔓儿的话题发挥。她这个儿子还是好的,只要她这次及时地将他拉回到自己这边来。
“老四,你别给我来这些虚的。”周氏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不给枝儿多预备嫁妆,人家就抢着上你家来求亲?你这瞒不了我。还是刚才的话,我也不朝你多要。……你给枝儿多少嫁妆,你就给秀儿许下多少来。”
周氏说着话,紧盯著连守信的眼睛。
“娘这要求不过分吧?你就这一个老妹子,你现在日子过的好了,你还舍不出这点财来?”
连蔓儿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原来周氏叫来连守信是为了这个。
连守信有些懵了。他们分家的时候,手里一文钱都没有。这也就是一家子不分白天黑夜地干,一家子才得了温饱,活的像个人了。枝儿的嫁妆,现在完全是个空白,他们这才要着手开始攒,以后还有五郎和小七娶媳妇,还有蔓儿的婚事,哪一桩都是不小的开销。
而连秀儿的嫁妆,周氏可是攒了好些个年头的。
作为哥哥,等连秀儿成亲的时候,他自然会给添妆,但周氏要求他给自己闺女多少嫁妆,就给连秀儿多少。这个要求,即使对他来说,也过分了。这分明是劫贫济富!
“娘,我这一家子才吃饱几天,你就当我是大财主了?”连守信痛苦的脸都皱了起来,“咱不跟别人家比,咱自家人比,秀儿这些年,啥没有啊。可枝儿有啥?她娘那是一根簪子也没剩下能留给她的,我也是一个大子都没有分出去的……”
“你别跟我这哭穷,你那些地不是银钱买的,那房子不是银钱盖的,你那铺子天天哗哗的往里进钱,就让你给你妹子添点嫁妆,这还难为你了?”周氏恶狠狠地打断了连守信的话,“我也不让你现在就给,你给我一句话,许给你妹子一个数!”
“娘,你这是想干啥啊。我们白手起家的,枝儿以后的嫁妆,还不一定能比得上秀儿那。你老这是着啥急那。”连守信无奈地道。
“老四,你不能丧了良心,你的心咋就这么狠。”周氏说着话,又哭了起来,哀哀地道,“咱家这日子过的不如以前了,人家看不起咱家。我吃糠咽菜我没话说,就剩下这一个老闺女,不能把她给耽误了啊。你许我一个数,这大家伙都知道了,也得夸你个好,你也成全了你妹子,帮了我和你爹,就算是你给我们老的尽孝了……”
这样的话,在周氏,是向连守信让步了。
与以往的一味强攻、不讲理不同,今天的周氏,知道软硬兼施了。连蔓儿在一旁看着,心中想道。
“这事一码是一码。”连守信艰难地道,“吴家要定枝儿,是看重枝儿的人品,跟嫁妆没关系。就是秀儿,要是那贪嫁妆的人家,也不能跟他做亲。”
连守信这是拒绝了她的要求,周氏立刻恼羞成怒。
“你个王八犊子,我跟你好说歹说,你就是一毛不拔啊。你个丧尽天良的,我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求你干啥?你那心就是石头做的,就认的银钱亲!”周氏指着连守信骂道。
“娘,你求他干啥,谁让你求他了。他那心,早就让人给带偏了,早没咱们了。我啥样,也用不着他们管我。”连秀儿鼓着嘴,扯了扯周氏的衣袖道。
周氏扭头看了看连秀儿。连秀儿比连枝儿年纪大,辈分高,是连老爷子和她的老闺女,他们这是一大家子的人。连守信和张氏是不久前刚分出去另过的。要说比家庭、比爹娘、比兄弟姐妹,连枝儿哪一样也比不过连秀儿。可连枝儿这才一开头,就说上了一门好亲。这原因只有一条,就是连守信现在过的好了,他们这一大家子却越过越差。
“老四啊,娘就秀儿这一个老丫头了,娘就最后这一个念想了。娘求你了,娘给你磕头啊……”周氏说着话,真的爬起来跪在炕上,就要朝连守信磕头。
“娘啊……”连守信忙跳了起来,他这个时候想去死的心思都有了。
这至于的吗,周氏至于这么逼迫他吗?这也不是说,他现在是大财主,而连秀儿一点嫁妆都没有了。实际的情况,明明是相反的啊。
“娘啊,你掐死了我吧!”连守信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嚎啕大哭起来,“我不孝,你掐死我了,我就用这条命报了娘的恩了。娘也不用再看着我生气了……”
连守信这样,连蔓儿吃了一惊,比她更吃惊的是周氏和连秀儿。
周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看着连守信有些发愣……送上二更,求粉红。
守信包子被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这是,嘿嘿。
第三百零四章 失去掌控
周氏有些恐惧起来;她的四儿子从小就是顺从、听话的;一切心思都明明白白地摆在她的面前;从来不会对她说一个不字;更别说耍赖、耍心机了。相比起她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这个四儿子是笨拙的;老实的;她说咋拿捏就咋拿捏的。
这个儿子很在意孝道;只要她骂他不孝;他就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而如果她哭;这个儿子更会吓的失魂落魄;任她摆布。
她的四儿子绝不会哭着向她下跪要她掐死他!
她不仅没有为老闺女要来丰厚的嫁妆;而且还要彻底失去对这个四儿子的掌控了!
想到这;周氏瘫坐在炕上;痛哭了起来。
“王八犊子;我白养活你了;我白养活你了……”
“四哥;你这是干啥;你要逼死咱娘是咋地?”连秀儿冲着连守信吼道。
连蔓儿安静地看着周氏和连秀儿。这世界上的人和事;有时候就是如此的奇妙。比如说周氏和连秀儿;经过她这些天的仔细观察;她觉得这两个人现在的做派;并不是在演戏。她们的情绪都是真实的;她们是真的认为自己是对的、是受了委屈。
而这;正是事情的奇妙之处。
连蔓儿想到一句话;“以人为镜可以鉴己”。人是需要多与外界的人事接触;才能够时时地校正自己的行为和想法。周氏在连家这么多年;主客观的因素共同作用;她已经完全形成了一套以她自己为尊的行为价值道德标准。她完全拿着这个标准衡量人和事。而这个标准;是只能存活在连家这个封闭的大院里的。
周氏何其有幸;她是这个家辈分最高的女人;这个家里;她的后代不得不忍耐她的这一套。虽然不知道她的这些后代;会不会永远的忍耐下去。但是连秀儿;她终归是要离开这个家的。她持着这一套标准到新的环境中。势必会碰的头破血流。
除非她一下子就成为新环境的主宰。而在这个社会中;一个新嫁入门的媳妇;往往是小辈;是不能成为主宰的。毕竟;谁都是出嫁去做媳妇的;哪有出嫁去做婆婆的?谁也不会一生下来就有一群儿女任其奴役的。
连蔓儿在那出神;甚至忘了去反驳连秀儿的话。
“娘;咱别搭理他个没良心的。娘你别哭了……”连秀儿一边劝着周氏;一边自己也哀哀地哭了起来。
周氏和连秀儿母女哭的如此的伤心;仿佛是连守信欺负了她们;虽然事实恰恰相反。连蔓儿抚额。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爹;咱走吧。”连蔓儿去拉连守信。她在思考过后;已经放弃和周氏、连秀儿讲道理了。
“嗯。”连守信慢慢地站了起来。
“娘;我不想说啥伤感情的话;有些事;咱大家伙心里清楚就得了。”连守信对周氏道;“娘;你要有啥正当的要求;那我做儿子的没话说。像今天这样的。以后还是算了吧。”
“嗯;对。”连蔓儿忍不住点头;就是这个话;连守信这个态度就对了。
连守信和连蔓儿往外走;走到门口;连守信又停了下来。
“娘;你要是骂我不孝。你就骂吧;在家里骂;出去骂;都随你。我也想开了。”连守信说完这句话;就拉着连蔓儿出了上房。
周氏被连守信的最后一句话;镇的也顾不得哭了。等连守信人都走了;她才缓过神来;气急败坏地一伸手将个针线笸箩、笤帚疙瘩都扒拉到了地下。
连守信想开了。不再执着于“孝”的名声;那她手里还有什么筹码可以用来拿捏连守信那。她再也拿捏不了连守信了。
“这个丧了良心的……你以后有报应啊……”周氏绝望地哭嚎了起来。
连守信和连蔓儿走到院子当间;听见了周氏的哭嚎声。体会到周氏哭嚎声中的绝望;连守信的脚步有些迟疑了。
连蔓儿暗自叹气;她知道;刚才连守信是被周氏逼急了。咬牙说了那些话。归根结底;连守信还是一个心软的男人。心软就容易糊涂;就容易妥协;尤其对方是自己的血亲的时候。
将心比心;如果张氏哭;或者小七哭;或者连枝儿和五郎哭;她连蔓儿也会心软。只是她比连守信幸运的多;她的这些至亲;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们谁都不会用眼泪逼迫她。
这样想;连蔓儿是同情的连守信的;毕竟没人能够选择自己的生身父母。
“爹;你现在回去;又得让我奶给拿住。那刚才你说的做的那些;可就白费了。以后我奶再这么闹;咱可咋办?”连蔓儿小声对连守信道;“不是有那句话吗;长痛不如短痛;有些道理;我奶自己也该好好想想了。”
“咱以后该咋地咋地;该孝顺的孝顺;比啥都强。”连蔓儿又道;“爹;咱往长远里看。”
连守信想了想;连蔓儿说的话有道理;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实行起来;对他来说颇有难度。他并不是一个决断的男人;更狠不下心;哪怕是为了大家好暂时的狠下心。
不过;这些日子开买卖、买田盖房等等经历;让他开阔了眼界;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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