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要控制住玉米种子吗?
这应该很难,即便有沈家的帮助。玉米种子在本府,也许沈家是独一份,但全国来说,却未必。首先皇家就有,而皇家怕也不单单将玉米种子赏给了沈家。就算沈家控制了本府的玉米种子,却难控制别处的玉米种子流入。
而且,控制玉米种子,也不是连蔓儿的本意。她的本意,是从自家开始,将这种高产的作物推广开去。
当然,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推广的过程中,她也算计好了,她最大限度能取得的利益。
简单地说,连蔓儿心地善良,但却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她没想独占玉米种子,她想让更多的人吃饱饭、过上更好的日子,同时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打算在此过程中。先让自己家过的更好,比别人家都好。
落实到玉米这件事上,她的具体打算就是先卖嫩玉米挣一笔钱,然后再通过卖玉米种子。再挣一笔。
嫩玉米卖的钱越多,对于将来卖玉米种子的推动作用就更大。
武仲廉和武掌柜之所以答应两成的寄卖费用,玉米种子是连蔓儿从沈家得来的,这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都是老道的生意人,并没有只着眼于寄卖费本身,他们还看到了金玉米将为他们酒楼带来的声誉和客流。可以预见。当酒楼里开始出现金玉米之后,武仲廉的酒楼肯定会成为本府最知名、最受追捧的酒楼。
这种无形资本将会带来怎样的利润,简直无法估计。
而连蔓儿也需要通过武仲廉的酒楼销售渠道,来推广玉米,这将让玉米种子的身价倍增。
“咱菜园子这的玉米要看,那咱地里的那些玉米那,我看地里那些玉米也都开始结穗了。”张氏说道。
“看,都得看。”连守信就道。
“爹。咱自己看不过来,得雇看青的吧。”五郎就道。
“对,我明天就找人。”连守信就道。
“姐。咱园子里的玉米卖完了,还接着卖地里的不?”小七就问,“还是把地里的玉米咱都留着做种?”
“等把园子里的卖完了,地里的,捡先熟的,再卖上一二百两银子,剩下的,就都留作种子。”连蔓儿道。
地里的玉米比园子里的玉米种的晚,结穗和成熟当然也就晚了一些。连蔓儿心里核算着时间,地里的嫩玉米应该也能卖上几天。但也就是几天,之后就不能卖了。一来,还是物以稀为贵,即便有的卖,也不能卖的太多。二来,地里的玉米多。到了夏末初秋的时候,玉米成熟的极快,也就几天的工夫,嫩玉米就会长老,煮着吃就不好吃了。
而且……
“这还得看沈家那边咋给咱回信。”连蔓儿想了想,就说道。如果沈家不管,那她们就可以自己做主,如果沈家管,那她们就得依从着沈家的意见。
沈家应该不会放着这件事不管,这一点,连蔓儿很肯定,她不肯定的是,沈家会怎么管。
不管怎样,作为“第一个吃玉米的人”,她该得的好处,沈家是不会少了她的。
转天,不仅自家的菜园子里,就是田地里,连守信也搭了窝棚,雇了看青的人。这个时节、高粱、糜子的青杆也都长起来了,正在开始结穗,庄户人家也都开始下地看青,所以连守信的举动,在众人眼中并不显得突兀。
从沈家得的种子,种出来的玉米在酒楼里卖了大价钱,这也是大家很容易接受的事情。
周氏带着连秀儿、古氏和连朵儿从县城回来了。
周氏和连秀儿里外的衣裳都换了新的。
“这都是我大闺女给买的、做的。不是我自己说嘴,我大闺女,他谁也比不上。”有来串门的人,周氏总会引她看自己的衣裳,然后就将连兰儿夸赞一番。
周氏回来的这天傍晚,吃过晚饭,连守信依旧去了上房。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吃过饭,看看连老爷子,跟连老爷子唠唠嗑。周氏出门回来了,连守信更要过来看看。
连守信不仅自己过来,还带了张氏、连枝儿、连蔓儿、五郎和小七,一大家子都来看周氏。
“不管咋地,你奶出门今天回来了,咱做晚辈的,去看看。这个是礼数。”张氏私下里跟几个孩子说。
连蔓儿没说什么,张氏是体面、讲究礼数的人。吴家那么愿意和她家结亲,不能不说和连守信、张氏的这些品质是很有关系的。
这是连守信和张氏的优点,有见识的人看到了,并且因此敬重他们。
不过,也有的人,不仅不会因此而看重他们,反而不把他们当一回事。也许是觉得不管怎样,他们都会守这个礼数的缘故吧。
周氏就是这样的人。
看到连蔓儿一家进来,一个个笑着向她问好,周氏就板起了面孔,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娘,你老出门这几天,看着比以前还精神了。”张氏就笑道,“我大姐家里都挺好的吧。”
“我土埋半截子的人,啥精神不精神的。”周氏淡淡地应了一句。
张氏也没生气,她的性子,当着面总做不到对长辈横眉冷对,而她也没期待周氏能给以正常的回应。周氏从来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态度。她尽到了礼数,周氏怎样,是周氏的事。
而周氏的这种态度,已经是空前的好了。
“你大姐她们都挺好,老四,你大姐和你大姐夫都问起你那。”周氏就对连守信说道,“你大姐上次来接我,着急忙慌地,也没顾上和你说啥话。你大姐让你有工夫进城……”
说到这,周氏抬眼扫了张氏母子几个人一眼。
“……带着你媳妇和孩子,去她家住几天。”周氏垂下眼皮,又接着说道。
“啊。”连守信笑着应了一声,就问周氏,“娘,我大姐给秀儿说的亲事,看的咋样?”
连兰儿接了周氏和连秀儿进城,就是去相亲的,这回来了,那相亲的事自然已经有了结果。
周氏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娘,是没看成?”连守信就问。
“……你大姐给介绍的这户人家吧,那家庭条件是没的说,咱这周围十里八村的,也没有比得上人家的。”周氏就道,“那孩子也不错……”
连兰儿给找的,那自然是好的。既然这样,怎么没成那,连蔓儿看着周氏,等着她的下文。
“啥都挺好的,就是和媒人唠嗑,提到那家的大儿媳妇,和咱秀儿属相犯克。这要两人碰一块,就得家宅不宁。她那属相,是克秀儿的。我一听,这就算了吧。咱也不能为了秀儿,就让人家先休一个媳妇。”周氏道。
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亲事不成的,连蔓儿的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悟。
“四哥,”连秀儿坐在炕上,招呼连守信道。她手里摆弄着一条猩红的帕子,帕子一角拴着一副银三事儿,连蔓儿几个一进门,连秀儿就把银三事儿摆弄的叮叮当当的响,她还时不时地看连蔓儿和连枝儿两眼,显然是去县城得的新玩意,特意在连蔓儿和连枝儿跟前显摆。
连蔓儿几乎能读懂连秀儿眼睛里的意思,吴家给连枝儿的定礼里,就有金银三事儿,她连秀儿进了一回城,也弄到了。
亲事不成,连秀儿似乎一点也不难过,反而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再想想刚才周氏说的话,连蔓儿心中不由得佩服连兰儿。
“四哥,我在县城就听说了,你种的啥金玉米,可值钱可好吃了。”连秀儿继续对连守信说带,“四哥,啥金玉米,你咋不送些过来给我和咱爹、娘尝尝?”
“我和娘回来的时候都答应给金锁和银锁了,要送金玉米去给他们吃个够。”
听到吃个够三个字,连蔓儿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四哥,你咋不说话,哑巴了?”连秀儿见连守信没回话,就追问道,“你不是心疼东西,舍不得给我们吧?”
“你没看人家都不敢说话了吗,你还问啥?”周氏立起眼睛,怒向连秀儿道,“人家那是卖钱的,你看人家眼睛里,咱像是值那个钱的吗,你就敢开口朝人家要。”
周氏骂完连秀儿,立刻斜眼看向连守信。
第三百四十五章 告状
周氏表面上是骂连秀儿,但她的每一句话都是骂给连守信听的,她这是在像连守信施压。
“我要的东西,你敢不给我,那你就是看的我这个亲娘不值钱,你把东西看的比亲娘重,你就是不孝不仁义。”这就是周氏的话中的潜台词。
所谓一样话,百样说。周氏一开口说话,从来不肯顺顺溜溜,她就是要咬着你、刺着你说,让你不舒服。
连蔓儿一开始还以为周氏天生就是这样,但慢慢地,她发现,周氏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说话的。比如说对连秀儿,她就不会这样说话,还有和周氏相熟来串门的,周氏对她们也能言笑晏晏,让人将她当做是一个很爽朗、明理的人。
所以说,周氏这也是看人下菜碟,她就是习惯了拿捏儿子和儿媳妇,给她们找不痛快。周氏也是笃定了连守信和张氏心肠软、爱脸面、孝顺她,她才会在分家之后,还是这样对待这夫妻俩。
而连蔓儿每每自我心理建设,觉得周氏年纪大了,又是连守信的娘,她让自己不要和周氏一般见识。可周氏一开口,总能让她的心理建设坍塌。
周氏斜眼看连守信,就是在等连守信屈服。
“娘,园子里的玉米,都定给武掌柜他们了,写了契约,白纸黑字的。人武掌柜打发了伙计来,天天在园子里看着。”连守信老实地说道。他一片赤子之心来看周氏,被连秀儿和周氏这一连番的抢白,心里老大的没意思。
“我和孩子他爹都打算了,等过了这一阵,和武掌柜商量商量,别管那东西是多少钱,咋地也得匀出几棒来,给爹和娘尝尝。”张氏坐在炕沿上,就接过了连守信的话茬说道。“……咱庄户人家。家家户户都这个规矩,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不也都一样,地里产的东西。能卖钱,那就都得先卖钱,没听说谁先自己个大嘴连马地吃的。”
“小七以前才多大点,家里下来花生,他爷说卖钱,不能吃,小七就不要。谁不夸小七懂事?现在园子里种了玉米。小七也馋玉米,可他知道这东西定给人家了,他一次都没跟我要过。”张氏又道。
张氏说的也都是实情。
可这听在周氏和连秀儿的耳朵里,就是张氏在说连秀儿不懂事,不如小七一个几岁的小孩子。
周氏的脸沉了下来,连秀儿更是气的涨红了脸。
“我不就是朝你们要几棒玉米吗,又不是要了你们的命。都钻钱眼儿里去了,小抠!”连秀儿怒气冲冲地道。
“咋地这是。你就秀儿这一个老妹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我一个大子不朝你要,就秀儿朝你要那么点东西。就你园子里有的,也不用你花钱去买,你就舍不得?你不给就不给,你还贬斥秀儿,说她不如个几岁大的孩子?你们挣钱了,眼睛就都往上瞅。亲娘算个啥,亲妹子算个啥,你就跟钱亲。”周氏指着连守信,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丧了良心的王八犊子。”
“娘。我们这话都说的明明白白的了,也没说不给。孩子他娘说的那一句话它不是实话,我咋就没觉得不中听。”连守信被骂的有些恼,语气就急了些。
这下,周氏更不干了。
“老四,你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跟谁说话那。你就这么跟你亲娘说话,你还大孝子,你也不怕天雷下来劈死你。”周氏恶狠狠地骂道。
“奶,我们都在这听着那,我爹可一句頼话都没说?奶你耳朵那么好,你就没听见我老姑刚才咋说话的?她还认我爹是她哥吗,有做妹子的骂她哥是哑巴的吗,还当着我们的面?奶,照你那么说,那天雷真劈下来,它肯定也不会往我们身上劈。”连蔓儿就道。
“我娘就算是说我老姑又咋地,我娘她说的不对吗,我娘她没资格说吗?我娘说的没一句不对的。我老姑小时候吃的我娘的奶,我姐那时候都吃不着,我老姑差点把我娘害死了,我娘咋说她,她都得听着。别说我娘这还是为了她好,说的话。”
“我家分家的时候,一文钱都没分着。我家就指着那些玉米卖了钱过日子,供我哥和小七上学念书。就这样,我娘都还说了,不管多少钱,都会给你们送。我们自家都舍不得吃。你们还想干啥?”
这个时候,就听见门帘子响,连老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啥事,这又吵吵起来了?”连老爷子就问。
“爷,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我奶,马上就走。”连蔓儿就道。
连守信、张氏和几个孩子也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很没意思,都顺着连蔓儿的话站起身。
周氏和连秀儿理亏,见连老爷子来了,连蔓儿又什么都没提,也就没有说话。
一家人出来,走出上房,连蔓儿没有回西厢房,而是拉着小七就站在门口。
一会工夫,就看见连老爷子出来。他换了一件褂子,正打算去前面的园子里,去侍弄侍弄旱烟。旱烟这种作物,要在一早、一晚没太阳的时候侍弄最好,如果被太阳晒着,旱烟的叶子和径都会分泌一种油脂,粘在人的皮肤上会让人很难受,如果粘在衣服上,也很难洗净。
连老爷子就有傍晚进园子里,侍弄旱烟的习惯。
见连老爷子出来了,连蔓儿和小七就跟了上去。
“爷,我爹娘早都商量好了,要给爷和奶送玉米来的。就是得等几天,这几天,武掌柜他们要的多,咱跟人家定了契约,要是自己要吃玉米,跟人家没法说。”连蔓儿委委屈屈地跟连老爷子说道。
连老爷子立刻就停住了脚。
“啥,蔓儿,谁朝你们要玉米了?”
“没,没谁……”连蔓儿故意说道,并垂下眼帘,避开连老爷子询问的视线。
“爷,是我老姑要玉米吃,她说在县城里听说玉米值钱,要吃个够,我爹回话晚点儿,她还骂我爹是哑巴那。”小七比连蔓儿小。作为最小的孩子,他有告状的特权。“我娘跟我奶和我老姑说,肯定得给我老姑玉米,就是得等两天。我奶就骂我爹和我娘。”
“爷,那玉米的种子是从沈家得来的。种出来这玉米,最后到底咋回事,还得听人家沈家的。我们自己都说了不算。”连蔓儿又道。
“爷,为啥我奶看见我们,总没好脸?为啥总骂我们?”
小七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连老爷子,非常无辜地问道。
连老爷子一听周氏对上门看望的儿子、媳妇不给好脸色,连秀儿又张嘴要吃的,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去园子了,蹬蹬蹬地就迈步回了上房,紧接着就听见上房里传出来连老爷子的斥骂声。
“你多大了,这都是要定亲给人家做媳妇的人了,你还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咱庄户人家过日子容易吗?挺大的个姑娘了你也是,你咋就不能……顾顾你的脸。我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连老爷子是个勤快人,所以他最看不上懒人。他做人又十分克己,认为懒和馋是人身上最要不得的缺点。所以对于连秀儿要吃连守信家能卖高价的玉米,他就很生气。
连秀儿不怕别人,就怕连老爷子。被他这一骂,又羞又害怕,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骂她干啥,你有啥事你冲着我来。”屋里,周氏就将连秀儿拉过来,护在了自己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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