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连老爷子见别人都走了,就将连守仁叫到跟前,父子两个在炕头上相对而坐。
“爹悔啊,爹悔的肠子都青了。”连老爷子垂着头,声音沉闷,“要是当初,能把老二这一股人给压服住,也就没有今天了。”
“他是我兄弟,我能说啥。”连守仁也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老二是混头的,跟他讲道理讲不清楚。老连家从来没有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他像谁。利字当头,他就能翻脸不认人。……也是前些年,日子过的太苦了。我先前说了那样的话,他就咬住了。老何家,那是咱的小人,犯了小人了。”
“何老六,他死的不冤。”连老爷子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睛望向远处,“没有他,老二也不能跟着走下道。老二家几个孩子,多少都随了老何家那边的根。”
“……唯小人和女子,难养啊。这娶媳妇,不长眼睛不行。咱们家,就栽在这个上头了。”连老爷子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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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底气
连老爷子和连守仁父子两个相对坐了半晌,都是默默无言。周氏坐在旁边,因为并不懂得连老爷子所说的“唯小人和女子,难养”这句话,只认作连老爷子是再说何氏和古氏,与她无关,就一直没有说话。
连老爷子一腔愁绪无法排解,眼见着屋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闷,作为一家之主,现在一家人的主心骨,他只能自己先打起精神来。
“……不说别的,就今天老四那些话。就怨不得人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老四,是真出息了……”思前想后,连老爷子还是承认道。
“他有啥出息,一点家都当不起来。他那个家,他就是个虚架子,啥啥都是他媳妇和那几个小的说了算。没囊没气……”周氏听见连老爷子这样说,立刻不屑地接了一句。
“老四……”连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内心也觉得连守信再变化,再有出息,也还达不到今天这样的程度。“他媳妇也没这个见识。……那几个孩子,别看人家不咋呼,心里都有事。”
心里有事,这是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常用的乡村土语,意思大概相当于有心计。
“肉尖心。心都狼,不像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啥说完就拉倒,那都记着仇那。”周氏就道,“白侍弄那么大,吃我的喝我的……”
连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再去听周氏说些什么。他心里也明白,周氏虽然那么说。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底气。如果真的有底气,周氏就不会背后这么说,而且当面说了。
面对连守信一家。他和周氏一样,也是没有什么底气的。
仔细想想,连守信今天的话,那些个道理,难道他是不懂的吗?他当然懂,但是连守仁得官的时候,他却压服不了连守义那一股人。说到底。还是底气的问题。
与连守仁不同,连守信是净身出户之后,自己白手起家。得了这个官。也是人家一家人的努力。而当初连守仁的情况,是他压服着一家老小辛苦了将近二十年,集一家之力,才供出了连守仁这一个。
而如果只是这样。事情还好说一些。
连守仁不仅耗尽了一家的家资。而且还立身不正。从搜刮公中的钱财挥霍、私下置办了镇上的宅子,并想据为己有,到后来卖蔓儿、借高利贷、害张氏等等。
这些恶行被一一的揭露出来,连守仁说话不再硬气,腰板不再挺直,他想要护住连守仁,也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当时他在这个家里,说话还是算数的。但就是因为底气不足。心虚、理亏,才没能压服住连守义。因此,才有了在太仓发生的那些事。
当然,要对后面所发生的事情负责任的并不只是连守义一个人,还有古氏。
连老爷子悔不当初,但是……
“后悔有啥用,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卖……”连老爷子长叹道。
“老二那股,我还得压服他。你平常也看着点,他们有啥不对的,你说不听,你就来告诉我。”连老爷子静了静心,就正色对连守仁道,“不管咋说,一笔都写不出两个连字,水涨船高,老四做了官,这对老连家所有的人,都是好事。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连老爷子这边和连守仁推心置腹地说话,连蔓儿一行人早就回到了家中。连守仁和张氏都换了家常的衣裳,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今天咱该说的话是说了。不过,我看着,怕是最后起不到啥太大的作用。”连守信就道,“老爷子的心,不大在这个上头。”
“就算是老爷子的心在这个上头,我看也挺玄。大当家的那一股,在这村里还行,挺老实的。就二当家的那一股,可不好说。老爷子和老太太说话,没有过去管用了。”张氏就道。
“把话说在头里,这就行了。”五郎就道,“以后有什么事,就按咱们今天说的办。”
“咱们把话说清楚了,我爷他也得点头不是。没了我爷给撑腰,他们就算闹腾,也没什么大乱子。就算有了乱子,那也好平息。”连蔓儿就道。
连老爷子和周氏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们胡搅蛮缠、不讲理,连蔓儿一家才会被动。
“老爷子是向着大当家的,不过这大是大非的,他还是明白的。”连守信就道。
连蔓儿就点头,不管连老爷子心里怎么想,他都不会像周氏那样胡搅蛮缠。只要将事情摆到桌面上,连老爷子就得讲理。
“大当家的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今天还说为了咱们高兴,一说起大当家的事,看老爷子那伤心的。”张氏就道,“后悔那个时候,没像咱今天这么办。”
“……就不是一回事。”连蔓儿就笑道,“当初,他们还不是不愿意带二当家的那股人去,我爷还特别烦何老六那。可最后咋样,何老六是不好,二当家的那股人是拖了后腿。可要是他们自己立身的正,也不会有后来的事。那些事,可不都是别人折腾出来的。”
“那是,就算没二当家的那股人,没有何老六,那也是早晚的事。”五郎就道,“就凭他们编瞎话卖蔓儿,他们就不是好人。让人抓住,是迟早的事。”
大家都点头。
“我爷怕是想不起这些事。”连蔓儿就道,“我看他今天伤心,就是伤心当初应该更硬气点,把二当家的一股给拦下,不让去太仓,他就觉得没事了。估计,他还觉得是他对不起大当家的。”
“咱爷会不会觉得对不起大当家的,这个不好说。不过,他肯定是觉得,大当家的冤枉,不该落到今天这样。那心里,更可怜、心疼大当家的了。”五郎就道。
说起来,偏心谁都难免。但是,凡事都该有个度。连老爷子就是偏心的过度。
就比如说,今天连守信说了那些话,连老爷子也觉得对。那么,他就应该趁热打铁,好好敲打敲打老宅的众人。这样才能够事半功倍,即便以后老宅里哪一个有了别的想头,在付诸行动之前,他也得多想一想。
但是,连老爷子因为偏心连守仁,当时就顾着心疼连守仁,将整个话题都带偏了。这无形中,就削弱了连守信那些话的力度。
即便是连老爷子之后回过神来,旧话重提,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老爷子的精气神,是大不如前了。”连守信突然道。
连老爷子是个很讲究的人,如果不是精气神不如以前,今天怎么着也会坚持送他们出来,而在说到连守仁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失态。
人老了,精气神不足,方方面面,就会跟着退化,比如说头脑和控制力。衰老,是每个人都避免不了的。因此,一家人虽然对连老爷子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但是想到他已经年老,就又多了几分谅解,不会将事情太往心里去。
“老爷子装裹的衣裳被褥,都准备齐了没?”连守信就问张氏。
“被褥早就准备齐了,还是你给送过去的,你忘了?装裹衣裳,是继祖媳妇帮着老太太给做的,也都做好了,那天继祖媳妇告诉我的。”张氏就道。
“这就好,真有那一天,也不用抓瞎了。”连守信就点头道。
“你放心吧,抓瞎不了。”张氏就安慰连守信,示意到时候她会出全力。
“嗯。”连守信明白张氏的意思,就点了点头。
“才刚要出来,老太太拉着你,她是打算要干啥?”张氏就又说起别的话题,“我不瞒你说,我这都做了病了,你看他要背着我们跟你说话,我这心里就突突的跳,到现在,我还后怕那。”
张氏说的不是虚词,她确实怕周氏怕的一贴老膏药。
“你别总担惊受怕的,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连守信知道张氏的心病,就忙安慰道,“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她就算真跟我说了,也是白说。”
连守信和张氏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话,五郎、连蔓儿、连枝儿和小七几个孩子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连蔓儿眯着眼睛,对于连守信和张氏再说什么,她能猜个**不离十。她认为,张氏是有些担心过度。就好像那个著名的狼来了的故事。
不过,这种担心过度,对她们并没什么不好,相反,这还帮她们避免了多余的麻烦。所以,连蔓儿并不打算就此事去开解张氏或者连守信,就这样下去,很好。
老宅这件事,并没有在一家人的心中停留很久,因为接下来,离连枝儿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一家人也一天比一天忙碌起来。
每天都会有来给连枝儿添箱的,一家人都要招待,离的远的,还要留饭。张青山和张庆年父子两个按照约定送了李氏、张王氏和张采云过来帮忙。
而连蔓儿、五郎和小七三个则凑在一起,她们要送连枝儿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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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章 添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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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连蔓儿、五郎和小七准备妥当了,就借故将一家人聚到了一起。
“你们三个,到底是要送你姐啥东西。看你们这两天,偷偷摸摸地,把我的好奇心都给勾上来了。”李氏年纪虽大,眼神却挺不错,她看出这几个孩子是要揭谜底了,就笑着催促道,“赶紧的吧,再不把东西拿出来,大家伙都好奇的该睡不着觉了。”
“就是,快点吧。”张采云也催促道。
“你也不知道?”连枝儿对于弟弟妹妹们要送自己什么东西,也十分好奇。她以为张采云应该是知道,就问了一句。
“我要知道,我早就告诉你了。”张采云就道。五郎年纪虽小,言谈举止却老成。张采云虽比五郎大上一些,在五郎跟前却有些拘谨。因此,这件事,她自然不好去问五郎。而连蔓儿和小七那里,她是问过的。可惜,连蔓儿和小七竟然对她也只字不漏。致使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三个人到底为连枝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连守信、张氏还有张王氏,也都笑着看连蔓儿、五郎和小七三个,期待着他们的答案。
“别急,别急,”连蔓儿就笑道,“马上好。”
连蔓儿这么说这话,就从袖子中抽出一个纸卷,递给连枝儿。
“姐,我们给你的添妆,这个是一件。”连蔓儿笑着对连枝儿道。
“快看看是啥?”大家就都催促连枝儿道。
连枝儿的脸因为高兴和感动而有些红扑扑地,在众人催促下。她将纸卷打开。
“是身契?”连枝儿虽对读书并不热衷,但在自家弟弟妹妹的督促下,也学了几本书。像一般的书信往来、账册以及契约书等,她都能看得懂,而且还能写会算。
连蔓儿交给她的,是一家四口人的身契。
“对。”连蔓儿笑着点头,又冲旁边伺候的小喜和小庆使了个眼色。
两个丫头下去,一会的工夫,就带了四个人来。这四个人。是一家子,三十几岁的夫妻俩,带着一儿一女。这是自愿投到连家庄子上的一户人。因为忠厚能干,被连蔓儿几个挑选出来,送给连枝儿做陪房。
这个年代,虽说是有银钱就能够买人使唤。但在实际的操作中。却并不是这样的。官宦人家呼奴使婢自然没有顾忌,而没有官身的人家,也有买人使唤的,但规矩就没有那么严谨。
这并不是说,这些人家不会定严谨的规矩,而是没有官身,只靠银钱,有很多人和事都难以压服。
就比如说吴玉贵家是很有钱的。完全可以买人使唤。但是他家却没有这样做,只是雇人帮着跑腿、料理一些家务。而大多数白身的地主人家。也只雇佣长工、短工,却很少买断身价。
这种顾忌,也适用于娶妻方面。一般的庄户人家,即便实质上是花了钱,买的媳妇,但也绝不会有身契,依旧是娶亲。一方面是买人说出去不好听。好好的男子,说不上门当户对的媳妇,还要买女人,这实在是太不体面了。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白身的百姓,即便有银钱,律法也没有禁止,但还是没底气买人。即便买了人来,也怕压服不住的缘故。
也因此,除非是偏远的深山里,庄户人家是不会从人鸭子手里买女人成亲的,当然更不会买人来使唤。
当连蔓儿家除了御赐的牌楼,另外只有五郎一个秀才的时候,连蔓儿还没打算给连枝儿陪嫁丫头。
而现在,连守信得了官,情况就不同了。
连枝儿赶上了好时候!
连蔓儿就让这一家四口给连枝儿磕头。
“这……”连枝儿没想到,弟弟妹妹们送她的是四个陪房,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连蔓儿却不让连枝儿拒绝的话说出口,只打发小喜和小庆将人带下去安置,到时候一起安排送去吴家就行了。
“姐,家兴哥家里也没啥人干活。你嫁过去,先还不说家兴哥家的事,就你陪送的这些田地、作坊、磨坊,到时候你就忙不过来。这四个人到时候就随你安排。”连蔓儿就对连枝儿道,“以前这人咱也陪送得起,就是不好太张扬。现如今,算是赶巧了。”
“枝儿啊,这个你就接了吧。是你弟弟妹妹们一片心意。”张氏就道,“以后你做了人家的媳妇,可没在家里那么轻省了。那媳妇和小丫头,你就留在身边,帮里料理家务。也让你婆婆和家玉妹子轻省轻省。”
“那汉子和小子,就让他们在外头,跟着你公公和家兴两个,跑跑腿,帮你照管照管田地啥的。”连守信也道。
“这是好事,枝儿,你可不能不要。”张王氏也跟着笑道,“就像蔓儿说的,你这是赶上了好时候。你爹如今是中书老爷,你娘是孺人,你就是千金大小姐,这该当有人伺候。”
“要还是庄户人那也就算了,怕折福。现如今,是该这样。”李氏也道。
张采云、五郎和小七也都劝连枝儿将人收下。
“那好吧。”连枝儿被众人劝着,才将四个人的身契收了。她心里感激弟弟妹妹替她想的周到,只是素来腼腆,不善于表达。
“姐,等人跟了过去,你跟家兴哥商量着给他们改名也好,改姓也行。”连蔓儿又告诉连枝儿道。
“嗯。”连枝儿笑着点头。
“蔓儿,你刚才说这是一件,那是不是还有第二件啊?”张采云就笑着问道。
“当然有。”连蔓儿就笑着递给五郎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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