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二郎认出他来,骂了他一顿。把他撵跑了。四郎跟二郎一起,就认得他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连蔓儿若有所思。货郎是蜀中人,个头长相和辽东府本地人很有些区别,而且说话的口音也不大一样,遇见了,不难认出来。
“后来连朵儿他们从太仓回来。他那时候还在河间府别的地方,听说了这事,又不放心。就又回了辽东府。咱们上次看灯看见他那次,是他刚回来,改做了糖葫芦的生意。对了,我问过他。他还挺实诚。什么都说了。说是因为知道连朵儿的爹坏了事,担心连朵儿,还上咱们村来卖过糖葫芦。可惜,没见着连朵儿。他还跟人打听,才知道连朵儿从来不出门。”
因为见不到连朵儿,老宅门户又颇严,货郎也没办法。
而那个时候,这货郎的心思。也就是见连朵儿一面。至于见了之后要怎样,据货郎自己说。他并没有想过,只要亲眼看到连朵儿安好,他就放心了。
“上次四郎回来偷了钱,就去了县城,凑巧就看见这货郎了。”五郎接着道,“四郎就跟他说,连朵儿在家怎么怎么过的不好,受气。这个货郎听了,就着了急。他跟我说,确实是听了四郎说的话之后,他心里就盘算,要救连朵儿,带连朵儿离开。”
“四郎肯定添油加醋,他就没安好心。”连蔓儿冷笑道。
“没错。”五郎点头。
四郎想要连家更乱,更头疼,因此才会说那样的话,意思也是怂恿货郎生事。
“还有一件事更可笑,那个货郎,心里还一直认为,连朵儿在家爹不疼、娘不爱,一直就过的不好那。”五郎又道。
“这……也是人的缘法。”张氏就道,“现在是不说了,大当家得意那阵,朵儿过的不比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差,他外面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就因为朵儿跑出去,跟他说那么几句,他就信实了,哎!……是各人的缘法。”
货郎有了这个心思,就离了锦阳县城,又到青阳镇、三十里营子来卖糖葫芦了。紧接着,得知连老爷子过世,看连家进进出出人口众多,这个货郎心里就有了主意。
“……推了辆板车,假装堆着柴禾,那天趁出殡最忙乱的时候,他就混进老宅……”
之后,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货郎就说动了连朵儿,带着连朵儿出来,让连朵儿躲进车上的柴草中,两个人打算离开辽东府。货郎一路推着连朵儿,不曾歇脚。可惜,连朵儿还是娇惯,寒夜间支持不住,无论如何不肯露宿,货郎只得找了一家农户借宿,由此被追至的五郎抓到了。
“货郎那天曾看见过四郎,那他知道四郎的去向吗?”连蔓儿忽然问道。
五郎摇头。
货郎遇见四郎的时候,是四郎刚进城,那时候连兰儿家还没走水。就货郎所知,四郎是进城去了。
“跟四郎在一起的人,他看到没?”连蔓儿又问。
“这个我也问了,他说不是很保准,只说他跟四郎说话,是有个人要走过来,好像跟四郎认识。”五郎就道。
“那个人什么样,货郎认识不?”连蔓儿忙又问。
“他不认识那个人,只说好像比四郎年纪大点不多,流里流气的,不像个好人。”五郎就道。
四郎的线索就此又断了。
“如今怎么办?”张氏就道,“货郎和朵儿他们两个,有啥话说没?”
“抓到后,就把他们两个分开了,问话,也是分开问的……”五郎就道。
“朵儿说,要嫁给那货郎。”一直没说话的连守信就冷笑道。
连朵儿磕头求连守信,要嫁给货郎,跟货郎一起走。
“那货郎说什么?”张氏见连守信脸色漆黑,眉头紧锁,说话语气中竟是少有的冷意,不觉顿了顿,才又问五郎道。
“他不知道朵儿的话,只说是为了救连朵儿,把连朵儿当妹子,往后养活连朵儿。”五郎就道。
“孩子他爹,你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张氏想了想,就问连守信。毕竟,五郎在她眼睛里还是个孩子,这种事情,还是问连守信妥当。
连守信半晌都没说话。
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外面就进来人禀报,说是连继祖和蒋氏来了。
连朵儿被找了回来,老宅那边早已经知道消息,连继祖和蒋氏已经来了一会,就在外面等着。连守仁没有来,据说是周氏一个人害怕,定要留下人陪着她才行。
“……让他们看看连朵儿吧,怎么处置,还是……听听他们的意思。”连蔓儿思忖着道,说完就征询五郎的意见。
五郎会意,点头。
连守信和五郎出去,半晌又转回来,五郎脸色一直淡淡的,连守信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看过了,朵儿喊着要嫁货郎……”连守信就告诉张氏道。
连继祖和蒋氏两口子被带到柴房,看见了连朵儿。连继祖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连朵儿是跟着那个货郎走的。连继祖就拿起了做兄长的身份,上前就打了连朵儿一个耳光,骂了连朵儿,说她不要脸。
许是这些日子的处境,连朵儿竟然没有跟连继祖顶撞,只说嫌她不要脸,就让她离了连家。
连朵儿再次跟连继祖和蒋氏说,她要嫁给货郎。
“他们两口子说了,过来就是看看。还说老太太已经发了话,那边不要连朵儿了。送回去,老太太也不会让连朵儿进门。咋处置、安排连朵儿,都交给咱们。他们从此往后,就当没这个人。”连守信又道。
“几口人都是这个意思?”连蔓儿就问。
“那个话头,肯定是老太太说的。这个肯定没错。”连守信就道,显然是对周氏了解甚深。“继祖两口子,还有他爹,那个意思,是啥都听老太太的。依我看,他们也是这个意思。都不乐意再要连朵儿了。”
连朵儿是个累赘,而且以连朵儿的性情,并不是个安分的,一旦有机会,定会闹出事来。
而于蒋氏,即便有古氏之前的情分,只怕也受够了连朵儿,尤其是,连朵儿会背地里欺负大妞妞。
周氏就不用说了,她早就嫌连朵儿碍眼,连朵儿丢了,如果依着她,都不肯去找。
“这么说,那就只有咱们做主了。”连蔓儿就道。
这个结果,其实并不出人意料。
“我跟他们说了,就把连朵儿嫁给那货郎,只是从此他们要离开辽东府,永远不再回来。连朵儿,也不再是连家的闺女。”五郎就道。“他们都同意了,说这样最好。”
“也算是一个了局。”张氏就点头道。
“我刚才回来之前,还去跟那个货郎说了一会话。”五郎突然又道,“我把从前的一些事,连朵儿的那些事,都告诉他了。”
“那他怎么说?”张氏就问。
“没说什么,估计得想一阵子……”五郎就道。
连老爷子出殡第二天,连家就传出消息。连朵儿出嫁了,是古氏在世的时候给连朵儿定下的一门亲事,如今那边急等着娶亲,等不得连朵儿守孝。事急从权,娶荒亲这种事虽然少,却不是没有。这样的婚事,自不会铺张。不过一辆小驴车在黄昏时分,接了连朵儿走了。
从那以后,三十里营子的人们就再没见过连朵儿了。
多年之后,三十里营子有人往蜀中处,凑巧看见一个货郎。那人却是知道些消息,认得这个货郎的,一时好奇心起,便跟着那货郎,竟到了货郎暂居的家中。货郎的媳妇带着两个孩子正在门前做活。那人上前搭话,货郎却听出那人说话的口音,极为戒备。
至于货郎的媳妇,那人也曾仔细看了两眼,说是容貌不差,只是年岁看着比货郎大些,一口的蜀中方言,极温柔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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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一章 圆坟
出殡第三天,按照丧仪的规矩,孝子们要去圆坟。连守信和五郎这两天一直都没得好好休息,不过这天一早,还是早早地就起来。
一家人吃过了早饭,见时辰还早,就坐着喝茶唠嗑。
“二郎今天得到吧?”张氏就对连守信道。
“肯定得到。那天就说了,今天他向大车店里告一天的假。”连守信就答道。
老人去世,头一年是新丧,规矩较多,其中有几个比较重要的日子,比如说今天的圆坟,还有之后的五期、十期等,诸孝子们都要聚齐,按照规矩进行祭祀活动。五期、十期的期,是以七天为一个单位。
这样,直到周年,那时候有的人家还会聚在一起,办一个较隆重的祭祀活动,之后,就按照往常祭祖扫墓一样行事就可以了。
“可惜三郎到不了。”张氏就又道。
连老爷子没了,连守信这边托人捎了信儿给太仓的三郎。但因为路途遥远,三郎无论怎样,都是赶不及回来参加连老爷子的葬礼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估摸着,再过两天,那边就能捎来回信儿。不拘是五期、十期的,他能回来一回,也就行了。”连守信就道。
“那肯定能回来一回。”张氏就点头,“听说他在那边过的挺好,一家子对他都好。他媳妇头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说是把老王家给高兴坏了,请住客们吃了一天的喜儿。要是三郎回来。能把孩子带回来看看,那就更好了。”
三郎的性子非常随和,又长的得人意儿。即便原来在连家,也是挨骂最少的。
“那就得看人家老王家的了。”连守信叹了一口气道。
“那是。”张氏点头。
一家人说着话,连守礼、赵氏和连叶儿就来了,连守礼是来会同连守信和五郎,先去老宅,然后再上山给连老爷子圆坟。
连守礼扛了一把铁锹来,圆坟需要给新坟填土。并进行修整。连守信和五郎就都起身,小七今天也跟学堂里请了假,就一起往老宅去。
张氏、连蔓儿、赵氏和连叶儿都不去。
按照规矩。这一天,等孝子们圆坟回来,一大家子还应该在一起吃一顿,而且应该由老宅来预备饭。但是。大家伙都了解周氏的脾气。又有之前连老爷子还在的时候,祭祖的团圆饭也并不让她们去吃的,因此,娘儿几个也不愿意过去讨那个没趣。
“她们爷几个吃了饭再回来,孩子他爹都跟我说好了,一会让厨房准备几道菜,到时候送过去。算是咱们给添的菜。”张氏就跟赵氏、连叶儿说道,“他爹说了。老太太吃喝上细,这些人白去吃一顿。怕老太太心里不痛快。”
连守信是不愿意让周氏事后叨咕,说大家白吃了她的,因此早就和张氏商量好了,所谓添菜,相当于自备伙食。
这样,吃的时候,就不用看人脸色,过后,也少些口舌。
“她是细,那也是分人。跟咱,她就细,跟别人,她可舍得了。”连叶儿就道,“她最怕咱吃了她的。别说吃她的,她心疼。就是我们吃我们自己个家的,她还不乐意那。”
这是说周氏想多向连守礼要供养,好使的赵氏和连叶儿的日子不那么好过的事情。
“这个事,我肯定记她一辈子!”跟外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连叶儿曾并不掩饰地说道。
……
老宅
连守信、五郎几个到老宅的时候,二郎已经等在那了。二郎也带了一把铁锹。连守仁、连继祖都在上房,连守义的头似乎也不疼了,也在上房坐着。六郎也跟学堂里请了假,跟连守义坐在一起。
周氏正带着蒋氏在准备祭品,旁边何氏和连芽儿在帮忙。不过,真正干活的是连芽儿,何氏不过来来回回做个样子。周氏看都不看她,也没有使唤她。
周氏虽然沉着脸,但是祭品却准备很是尽心和丰富。一碗专门包的白面肉馅饺子,一碗方肉,一碗豆腐,一碟子干鲜果品,还有一小壶烧酒。
比起给连老爷子办丧事的时候,似乎是直到现在,周氏才意识到连老爷子真的去了,并且认真地思念起连老爷子,并开始重视连老爷子的身后事。
祭品准备齐整,都装入一个大篮子里,上面又装了些纸钱,由连守仁提着,连继祖抱了个小饭桌,几个人跟周氏说了一声,就出来了。
出了老宅的大门时,二郎的肩头上又多扛了一把铁锹,连守义也扛了一把,不过出了村口,他就交给六郎扛了。
一路上,兄弟叔侄几个都没什么话,只有连守信问了几句二郎在大车店里的事,再有就是小七和六郎走在一起,说些学堂里的话。
几个人都利落落落,规规矩矩,只有连守义,咧着嘴,脸上挂着笑,两手抱在胸前,走路竟也不像往常那样好好地走。
到了连老爷子的坟前,将祭品和祭桌都放下,几个儿子、孙子就轮流开始挖土填坟,等将坟堆成一个比原先大了足有一圈的土丘,就由连守信和连守礼两个又那铁锹仔细地修整了一番。
这个活计到不拘是谁做,连守信和连守礼是几个人当中庄稼活做的最好,做别的活计也最妥帖的人。
等将坟修整完毕,几个人又摆放祭品,然后齐齐跪在祭桌前,一边烧纸,一边哭嚎起来。
半晌,就有跟着连守信的人上前来劝,大家这才起身,将那一壶酒都洒在连老爷子的墓前,至于几样祭品,则是原样放回篮子里,依旧是连守仁提了,大家下山回老宅。
“一会都有啥菜?”连守义就问连守仁、连继祖,然后又道,“那块肉,一会得给我吃。”
就如同过年祭祖的肉、菜等,仪式过后,一般都是大家吃掉。今天祭奠连老爷子的这些菜果,一会拿回来,也是给大家伙吃的。
连老爷子的年纪,在这个年代虽然不能算是十分高寿,却也不是少亡。按照一般的风俗习惯,他灵前、坟前的祭品,是能够给人们带来寿数和好运的。而且,他的子孙后代中,还有发迹的,这让他的祭品有了更多的吉祥含义。当初没出殡的时候,摆在连老爷子灵前的几样祭品,就被村里的人给偷走了不少。
这种偷,是不能算过恶行的。而且,这种时候,祭品被偷走的越多,丧家的脸上才越有光彩。
几个人回到老宅的时候,只有蒋氏在摘菜,周氏稳稳地坐在炕上。
原来连老爷子在的时候,周氏的铺盖每天都要收起。现在,周氏不再收铺盖,而是学着连老爷子,白天就将铺盖卷起放着。
连老爷子没了,这东屋的炕头,无疑就属于周氏。然而,周氏并没有将炕头都占了,而是留出来半个铺盖的位置,才铺的是她自己的铺盖。
大家进屋,招呼了周氏之后,就都纷纷落座。
“……一会我让孩子他娘送几个菜过来……”连守信坐下后,就对周氏道。
“送就送呗,你们那是有钱的财主……”周氏有些阴阳怪气地道。
周氏这样说话,大家都习以为常。而不论是人怎么做,周氏也总有说道,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因此,连守信也完全没放在心上,只充耳不闻,慢慢喝了一口蒋氏送进来的热茶。
蒋氏倒了茶,就来请示周氏,是否开始煮饭炒菜。
“你们俩媳妇那?”周氏就看着连守信和连守礼问道。
连守信和连守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微微有些吃惊。往常类似的场合,周氏从不曾问起过张氏和赵氏。
连守信就说了一个缘故,说张氏实在不能来,连守礼也含糊着替赵氏说了。
周氏就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