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流牙在阿洛的吩咐下,在那群前赴后继的斑目蜘蛛身上发泄了从萨多森林里出来以后就没能消耗的精力——他手里抡动着那把与他人几乎等高的巨大铁剑,狠狠地在蜘蛛群里奔腾着,他好像还不太适应使用武器,所以最初不过是把铁剑当铁棍,狠狠地在砸在蜘蛛的脑袋上——他没忘记阿洛的嘱咐,要对准蜘蛛头用力的。而后,他也许是天生的战士,身上除了一开始被蜘蛛爪子划出的伤痕以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创口,他很快地就能在蜘蛛群里游刃有余地穿梭,将尽凭蛮力变成稍微能用一点小技巧,而那把铁剑,也渐渐能够真正用“劈、砍”的动作使用出来了。
在阿洛发出第七个“暴风骤雨的时候”,他适当地在谢尔面前表现出一点虚弱,事实上,他身体里的水系魔法力的确已经用了近一半,只是绝不会像他所谓的等级一样只有四级水平罢了。
潮水一般的斑目蜘蛛们,现在已经只剩下百余只,一眼就看看个大略,隐藏在蜘蛛群最后的头蛛,五级魔兽斑目母蛛终于忍不住了。
只听见一阵尖锐的鸣叫,腥臭的味道四溢而出,跟着是一片白茫茫的液体飞溅……那白色液体一沾到空气就立刻发生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织成一张白色的大网,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
那白色的网上流连着黏黏的粘液,抽抽搭搭地滴落下来,每当落地,就会打出一个漆黑的小坑,跟着,就有“嗞——”的响声和绿色的雾气升腾。
斑目母蛛压箱底的绝招,剧毒之网。
像这样的东西,如果一旦被网住,恐怕都会马上被腐蚀,连骨头都被化得一干二净。
没有解毒剂,也没有药剂师,面对斑目母蛛的孤注一掷,谢尔开始担心他的佣兵们了。
不过,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投掷!”谢尔一挥手,对举着火把的两个小队成员命令道。
而在那张剧毒之网出现的刹那,流牙已经跳出战圈,飞快地回到阿洛的身边——挡在他的身前,把他牢牢护住。
在谢尔的命令下,拿着大剑的佣兵们迅速闪到拿着火把的佣兵们外围,而拿着火把的佣兵们就在谢尔的命令下抬起手臂,狠狠地把火把扔了出去!
几十个火把一起发出耀眼的红光,直冲向张开的蜘蛛网。
蜘蛛网毒性再大、再坚韧也只是一张网,在火焰的冲刷下,很快就被搅了个七零八落,疯狂地燃烧起来。
毒气在空气中散成一缕缕的烟雾,肆意地在人群中游走。很快地,就有佣兵因为这毒气昏迷了。
正在此时,阿洛默念的咒语也趋近完成。
“水龙术!”他最后念出一句,刹那间,冰蓝色的水龙抬起它高贵的头颅,它张开深蓝的巨口,露出晶莹的锋利的獠牙——
水能润泽万物,水能去垢留净,水能净化一切不详的污秽。
用澄蓝之水凝结的巨龙,翻滚着它优美的身躯,一圈一圈地盘旋着,把毒素的烟雾很快驱散……阿洛竭尽所能地控制那巨大的水龙,然后那被染成黑色的巨龙化作一股水流,径自流淌在地面,再绕过几转后,重新恢复了湛蓝是颜色,无声无息地渗入地底去了。
失去剧毒之网的斑目母蛛十分愤怒,它再度发出一声尖叫,张口喷出白色的雾,它想要织出第二张毒网!
阿洛的反应很快,他张开右掌,快速地念诵:“冰箭之术!”
下一刻,一根足有一百个欧亚长的冰冻箭矢如同流星一般自他掌心飞射而出,正中斑目母蛛的头顶!
斑目母蛛发出凄惨的哀号,它庞大的身躯一阵剧烈地抽搐,就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终于用尽身体里所有魔法力的阿洛身子一软,被他身边的流牙伸手揽了个正着,抱在怀里让他靠着。
“埃罗尔,做得好!”谢尔十分喜悦,他夸赞一句,就让手下的佣兵们继续剿除蜘蛛的行动。
失去头蛛的斑目蜘蛛就是一团散沙,它们不再能够组织出有序的活动,变得易于宰割。
佣兵们的气势暴涨,高举的大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极快地砍杀着蜘蛛们……这只是收尾工作了,没有人再怀疑他们所将能得到的胜利。
蜘蛛们只剩下残骸,谢尔让佣兵们去收拾残局,而他自己则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躲在帐篷里瑟瑟发抖,只留下个脑袋偷眼朝外看的卡尔洛夫。
“我想,我们需要一次恳切的交谈。”谢尔面对着卡尔洛夫始终严肃的脸上,倏然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看在卡尔洛夫眼里,却好像索命的死神一样可怕。
卡尔洛夫的帐篷里燃烧着温暖的火盆,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松软的兽皮,两名侍女衣着鲜丽,跪坐在矮桌的两旁恭敬低头。
胖胖的商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坐在桌子后面难耐地扭动肥硕的身躯,似乎十分紧张。
谢尔正站在卡尔洛夫的前面,他身材本来就很挺拔,加上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卡尔洛夫,就显得极有压迫力了。
他紧紧地盯着胖商人看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端坐在他的对面。
而在帐篷的侧面,流牙也挺直身体端坐在那里,而耗尽了魔力的阿洛,则被他死死扣在怀里,靠在他的身上。
“卡尔洛夫先生,我想,现在就是我们应该有个适当交谈的时候了。”谢尔神色肃穆,目光里带着属于佣兵团大队长的特有的严厉。
卡尔洛夫沐浴在这样的眼神下,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在抗议了。
“是……是的。”卡尔洛夫颤颤巍巍地说道,“谢尔先……谢尔大队长,您请说,卡尔洛夫在此洗耳恭听。”
“卡尔洛夫先生不必客气,我只是有些不解想要询问而已。”谢尔说着,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眉头也稍稍皱了起来,“今晚斑目蜘蛛……对,就是刚才出现的那一群可怕的、巨大的、恐怖的魔兽。”他一连用了三个形容词来揭示事情的严重性,“根据以往的经验以及富有权威性的书籍上所描述,它们虽然性子很凶猛,但并不是会主动攻击人类的魔兽,更不要说像今晚一样有组织地进行偷袭了。”
卡尔洛夫的脸上不出所料地露出害怕的神色。
“您要知道,斑目蜘蛛是食肉的魔兽,一旦被抓住……会有多么大的危险!”谢尔加深了语气,“而且它们是有毒的!您也看见了,仅仅是被漂浮在空气里的余毒沾染,就已经让我的好几个佣兵陷入昏迷,而且,很有可能导致死亡!”
是的,这才是他如此愤怒的另一个原因,佣兵本来就是脑袋架在刀子前面的职业,他们也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但今晚的一切很显然并不是单纯的运气不好……魔兽和人类不一样,它们遵循本性,而且少有克制,尤其是像五级魔兽这样只产生了些微灵智的,它们通常会抵不住来自于天性中的某种诱惑,然后做出趋近危险的行动。
像今晚,斑目蜘蛛的行为就十分异常,异常到让谢尔不禁怀疑,是否是卡尔洛夫运送的货物中收容了什么引诱它们的东西,才会导致这一场大祸。
“谢尔先生……请……请不要愤怒……”卡尔洛夫抖着手拿起一块毛巾擦起额头上流下的豆大的冷汗,另一只手挥了挥,让旁边的侍女赶紧给谢尔倒了杯热腾腾的红茶。
“卡尔洛夫先生,我并无意责怪您什么,只是想知道事情的起因。”谢尔看他的精神压力已经快到极限,也不再威逼,接过红茶喝一口,“所以请您诚实地告诉我,在您的货物中,是否有什么少见的物品?”
卡尔洛夫见谢尔喝了茶,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谢、谢尔先生,即使您现在这样问……我也没办法立刻找出答案啊!”他勉强露出个诚恳的笑容,“您知道的,我拖运的货物很多,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分辨。”
谢尔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急躁了,像卡尔洛夫这种商人,最为小心谨慎,是绝对没有胆子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还带着会引起危险的东西上路的——就算那东西真的有让人孤注一掷的价值,他也会做出更为严密的防护——至少,不会只请了一个魔法师跟随。
正在两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阿洛温润的嗓音在旁边响起:“卡尔洛夫先生,请您仔细地想一想,在您运送的货物中,是否有一种紫色的干果?”
29、蛛果 。。。
卡尔洛夫很高兴能有人打断这样让人窒息的气氛,尤其那个人还是个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魔法师,而且,似乎跟制造这种气氛的人物关系不错?
是的,像卡尔洛夫这样的投机者,对于一些或许能让他获利的小情况是能够敏锐觉察的——因为他需要在最大的程度上保全自己,因而不会放过一点对他而言的好消息——所以,他几乎是喜悦地把目光投向纳为温和的魔法师,然后,他的耳朵里也终于捕捉到魔法师的话语。
至于紫色的干果……他在脑海里仔细地搜寻着有关的信息,他知道,这是现在唯一能够稍微减小那个失误的机会了。他还记得自己在发现雇佣到最强悍的佣兵团之一的大队长时的欣喜——那意味着生命的绝佳保障,尤其价位依然保持着不算太高的水平线上,但是现在,他可不想把那个保障变成威胁……他一点儿也不想得罪红狼佣兵团。
唉……
卡尔洛夫一边飞速地转动脑筋,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才那群魔兽攻击的情景他也是看到了,作为一个魔法不行斗气也不怎么样的普通商人,他心里的恐惧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调节过来,他也很害怕的啊……
在谢尔接近实质的目光中,卡尔洛夫终于想起自己得到的一个不起眼的、但是又装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干货的盒子。
那是一个衰弱的老女人突然在他设下的收购点进行处理的物品,他原本没有抱有太大希望,但是作为商人的本性让他不愿忽略任何一个有可能让他得到珍奇物品的机会,所以,他收下了那个看起来很丑陋的木匣,并且在老女人哭泣一般的恳求下,给了他两个银币的、对他而言很高的价格,毕竟,他无法真的确定匣子里的东西究竟是垃圾还是珍品不是么?
要说“干果”,他那所有的货物中,大概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而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干货,的确是呈现出一种很暗淡的紫色。
忽然想起了这一切,卡尔洛夫在心里奋力地诅咒那个让他产生了一点几不可见的同情心、却给他带来了这样一场大麻烦的老女人来,然而他紧接着却十分敏捷地挪动着他胖胖的身躯,飞快地,在他的随身包裹里抓住个约莫手掌大的木盒来——天知道,他原本只是担心这个小玩意儿可能会在那么多沉重的货品中被压坏,所以才随身携带,没想到,它竟然成了那么大一群可怕魔兽可能攻进他帐篷的隐患?
顾不得原本对那东西的一点期待,卡尔洛夫双手捧着木匣,让它平稳地呆在他的手心里,磕磕巴巴地说道:“埃罗尔先生,这个里面有一些紫色干果,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您所指的……”
“不用担心,卡尔洛夫先生。”阿洛撑着要站起来,流牙及时地在后面托了他一把,并搀扶着他走到胖胖的商人身前。
谢尔深吸一口气,平静了自己的心绪,站到阿洛的旁边,准备倾听他的解释。
阿洛其实也只是因为斑目蜘蛛的异常行为想到了曾经在魔法师公会抄录魔法的时候阅读的古籍里所记录的一些东西而已,因此,他从卡尔洛夫手里接过木匣,用手指扒一下前面那个小小的锁扣,将它打开——
正如卡尔洛夫所说,里面静静地卧着约莫数百颗紫色的小颗粒,干瘪的、皱皮的、没有水分的。
没错,就是这个东西了。
看到谢尔带着些焦虑和卡尔洛夫明显后怕和慌张的眼神,阿洛安抚似的笑了笑说:“这个是‘蛛果’,也许现在很少有人认识了,不过,它们对于斑目蜘蛛而言,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斑目蜘蛛是很大的族群,但是它们的繁殖力却并不如想象中好,头蛛——也就是斑目母蛛,每十年才有一次发情期,这也是它在这十年里唯一的繁衍机会。但是因为它的生殖力很弱,必须借助一种奇特的果实才能确保产卵,这种果实也是十年成熟一次,里面蕴含着对斑目母蛛非常重要的营养,也能促进母蛛发情期的延长,如果缺乏这个,斑目母蛛就根本无法生殖。”阿洛回忆着他曾经看到的内容,尽量详尽地叙述,“因为蛛果与整个族群的延续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所以斑目母蛛通常会在这种果实将要成熟的前两年倾全族之力驻扎在那个地方,守候着它们直至成熟,立即吞食。”
“这些干果……嗯,是蛛果风干以后的成品。虽然不知道卡尔洛夫先生是怎样得到它们的,不过显然,它们的的确确是罪魁祸首。”阿洛轻叹,“想必这些果子就是刚才袭击的斑目蜘蛛守护着的,但是因为小小意外而被人摘走,风干以后,辗转来到卡尔洛夫先生的手中。斑目母蛛对这种果实有着奇异的感应力,所以……”
阿洛说了这许多话,事情已经大致明了,谢尔锁紧眉头,不过也没再对卡尔洛夫说些什么,而卡尔洛夫则是办惊悚状态地盯着阿洛手里的木匣,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阿洛把盒子好好地关起来,朝胖胖的商人递过去:“卡尔洛夫先生,现在物归原主。”
卡尔洛脸上的肥肉抽了抽,手指无意识地颤抖着,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完全没有半点接过的意思。
“卡尔洛夫先生。”阿洛看他的模样,声音里带着安慰,“请不要过于担心,斑目蜘蛛对属于它们的果实有独占性,既然确定了这些果子原本是属于今晚的蜘蛛们的,那么,它们死了以后就不会再有其他的斑目蜘蛛来袭了。”
卡尔洛夫脸色好看了一点,但显然依旧不愿意拿回这东西。
阿洛微微一笑:“卡尔洛夫先生,既然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就留下它们吧,它们是属于您的货物。要知道,这些紫色的果实……‘蛛果’还有另一个名字。”他声音更柔和一些,“塞维斯的祝福。”
“什么?!”阿洛的话音刚落,卡尔洛夫就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木匣,瞪大眼睛,像是要把它瞪出个大洞来一般。
这时候,除了没什么常识的流牙以外,就连谢尔都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塞维斯的祝福,也就是生命之神的祝福,它是一种能够解毒的上好药材,如果经过技术一流的药剂师的调配,就能够制成“生命之水”,可以挽救一切因为毒素所致的伤害,甚至能将人从濒死的状态拯救回来。可以说,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药剂材料,是任何一个药剂师梦寐以求的……它在那些能够买得起上好材料的药剂师圈子里,能够获得天价。
但是,很少人知道“塞维斯的祝福”与“蛛果”是同一种东西,就像人们从不认为让魔兽顺利繁衍的催情果实与救治人类性命的药物有什么关系一样。
谢尔再一次从侧面见识到阿洛的博学,与此同时,卡尔洛夫的胖脸已经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他死死抱着那可能给他带来一大笔财富的“塞维斯的祝福”,完全忘记了今晚的所有惊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