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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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记-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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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掌极快,他的鹤嘴尚未勾及对方手腕,胸口已被拍中,整个人向后摔了出去。他身中敌招,然而心如明镜,身子摔出,右脚也已顺势向上踢出,也踢中了江蟠儿胸口。只是他这临倒一脚,虚飘无力,充其量不过是在江蟠儿胸前衣服上沾了一下而已。

    跟着只听“砰”的一声,方破阵重重摔倒在甲板上。江蟠儿身中“刮骨阴劲”,经脉中附有外人的异种真气,内息运转难以顺畅如意,按在方破阵胸口的这一掌,只能发出平日的两、三成功力,尚不致击伤方破阵。

    看来这初次交手,第一回合,是方破阵输了。

    鲁达见状暗叫不妙,担心方破阵已受内伤,顾不得舵把子是否生气,大步上前,俯身便去搀扶方破阵。

    方破阵大吸一口气,胸口隐隐作痛,体内却未有任何不妥,哪肯示弱?不等鲁达来扶,人已翻身立起,道:“鲁大哥,我没事。喂,姓江的,这第一回合我认输便是,咱们重新再打过。”一捋衣袖,从鲁达身旁冲过,抢先使一招“灵鹤取蚌”,攻向江蟠儿。

    江蟠儿见他如此强悍,鼻中哼了一声,怒火更盛:“小王八蛋如此死硬,竟敢同老子抢攻,待老子给他个厉害的瞧瞧。***,这都要怪老子中了那胡狗的‘刮骨阴劲’,否则对付这么个屁大的小鬼,也用得着如此费事?杀千刀的胡狗!”肚中咒骂不已,催动双掌,向方破阵迎了上去。

    鲁达只懂一套但凡江湖汉子人人会使的“太祖长拳”,于武学一道可说是孤陋寡闻至极,他不知江蟠儿因有“刮骨阴劲”附体,一身内力早打了折扣,只道舵把子一如往昔,掌力仍是沉重狠辣,见方破阵胸中其掌,居然浑如无事,不由得啧啧称奇,暗道:“好家伙!舵把子这一掌力可开碑,便洒家也承受不起,破阵兄弟小小年纪,反倒没事,真是怪事。”挠了挠头皮,又是惊讶又是佩服,退到一旁,注目方、江二人拼斗。

    江蟠儿先前飞脚落空,爪抓不中,已试出方破阵的强弱虚实,知道这小子内力浅薄,但武功根底却异乎寻常的扎实,因此才改弦易辙,临时更换武功。他眼下所使的这套“韦驮掌”,也为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之一。“韦驮”系梵文音译之讹略,乃佛教众护法神之一,实名“塞健陀”,佛家传言:韦驮为南方增长天王麾下八将之一,居四天王三十二将之首,以金钢件为械,神勇英武,能伏诸恶魔。“韦驮掌”既冠以“韦驮”之名,可见这套掌法走得是刚猛路子。武学之中,但凡刚健沉猛的武功套路,必定耗人内力过剧,江蟠儿内息原本就不甚畅通,施展开这套拿手绝艺,内力难免不纯,不过毕竟下过苦功夫,此时双掌劈出,乃是挟风呼呼,气势刚猛。二十余招过后,方此前方破阵随叶家亮习武,二人也时常过招,但那只是师徒间的授受习练,点到即止,并非真的比武打斗;还有便是与村中玩伴,诸如方肥之辈的扭打厮斗,那是三日一小斗,五日一大打,次数虽多,却为顽童嘻戏之举,也不值一提;帮源峒中霍梅意点拨他重练“鹤鸣八打”,口传心授,从不与他对练拆招。因此,眼下与江蟠儿的这场拼斗,乃是他有生以来首次与人比武较技。

    这场拼斗,双方虽谈不上是生死相搏,但相去也已不远。江蟠儿量窄心狠,又想霍梅意同施“刮骨阴劲”于方破阵之身,想必对方破阵也是不怀好意,当无回护之心,因此出招时毫不容情。方破阵首战不惧,兼之“鹤鸣八打”刚柔并济,单论招数之巧妙繁复,足可抵挡得住少林绝学“韦驮掌”,攻敌时也是着着不离江蟠儿全身要害。

    斗了一会,忽听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你们这是在比试武艺?怎地老夫横看竖看,都觉得是一大一小两只猴儿在耍闹。请问,你俩使得可都是猴儿拳?”语调阴阳怪气,话中的讥嘲之意全无掩饰,任谁一听,都知说话之人是在嘲讽方江二人的武功。

    方破阵等各吃一惊,闻声住手。抬头一看,只见霍梅意站在船舱顶上,背负着双手,一脸的讥诮之意。此公何时上得舱顶,三人俱无知觉,方破阵知道他的本事,不以为异;鲁达吃他苦头多了,也是如此;江蟠儿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老子先前只在肚子里操你祖宗十八代,没被你听到,否则这条小命还保得住?”

    霍梅意原本在船头观赏江景,瞥见船尾方江相斗,当即跃上舱顶,过来一看究竟。须知方破阵于他乃是大有用处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江蟠儿将其击伤。他眼光何等老到,看了一会,立知江蟠儿并无致伤方破阵之能,究其因由,当是身中“刮骨阴劲”之故。他放下心来,船上无右无事,便居高临下作壁上观,静看二人相斗,引为一乐。起初方破阵、江蟠儿各施本领,你一拳、我一脚,争斗激烈,他还看得有滋有味,可后来打斗双方一个体力不支,一个内力难续;一个是双拳无力,轻飘飘去势如棉,一个是掌法呆滞,浑如老牛拉破车,颓像互见,直看得他皱眉摇头不止,忍无可忍,终于出言讥嘲。

    霍梅意跃下身来,对江蟠儿道:“江大英雄,跟个孩子有什么好耍的,不如让老夫来陪你玩玩。”

    江蟠儿哪敢同他“玩玩”,忙道:“不敢,不敢。先生说得没错,在下原本就是在和方老弟闹着玩儿,可也有一会工夫了,眼下我得去厨舱瞧一瞧,给先生预备的晚膳可马虎不得半分!”说着向霍梅意一揖触地,又道:“这便请先生准许在下离去。”

    霍梅意本是有意耍弄他,闻言挥手道:“去罢,去罢。老夫吃不惯辛辣食物,午间有一味七宝鸡丝,原是好的,只是厨子多搁了些姜蒜辣椒,不大合老夫的胃口……”

    江蟠儿如奉纶音,忙不跌道:“是,是,生姜少放,大蒜少放,辣子少放。在下这便去叮嘱厨子。”立直身子,向鲁达喝斥道:“鲁达,你还站在这儿?懒骨头下贱坯子,偷得一会空闲也是好的,还不快去仓房换桨!”言毕转身去了厨房。

    鲁达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但在舵把子淫威之下,终不敢发作,路过方破阵身边时,轻声道:“下次若再同舵把子相斗,你可得多加小心!方才这场比斗,你打中他七拳,他可在你身上打了十一掌。”

    方破阵心中一阵温暖,暗道:“鲁大哥性子卤莽,适才我同江蟠儿厮斗,他却将我身上所中的招数数得清清楚楚,可见他对我是何等的关爱!”心中感动,正色道:“小弟理会得,鲁大哥请放心。”鲁达见他受教,也是欢喜,看也不看霍梅意一眼,自去仓房。

    霍梅意走到方破阵身旁,手指鲁达背影问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方破阵正有意与他修好,如实奉告。霍梅意听后失笑道:“这莽汉倒也有心,他对你不错啊。他没数错,你身上中掌,正是十一之数……”微一沉吟,接道:“江蟠儿不愿和老夫玩耍,你愿不愿意陪老夫走走?”方破阵见他语气和善,神色殷切,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喜道:“好啊。”

    第03小节

    于是两人沿着过道,向船艏缓步走去。霍梅意问道:“好端端的,你俩怎会打斗?”方破阵道:“我说了几句江蟠儿不爱听的话,被他偷听到了,出脚来踢我,我也不客气,两人这就打了起来。”霍梅意嗯了一声,一时不说话。

    走到大船中段,方破阵道:“霍先生,你是有话要同我说吧?”霍梅意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老夫且来问你,方才这场拼斗,你被江蟠儿击中十一掌,而你只打中他七拳,那是什么道理?”

    方破阵一怔,随即明白霍梅意是要点拨自己的武功,低头默思片刻,说道:“我打中那姓江的七拳,却被他击中十一掌,换句话,也就是说这场拼斗我是输家,他是赢家。我想是想到了其中的一些道理,但不知对不对?”

    霍梅意见他坦然认输,小小年纪已能知耻近乎勇,颇觉意外:“此子胸襟倒是不凡!”笑道:“但说无妨。”

    方破阵道:“刚才我使的是‘鹤鸣八打’,他使这个……这个……”霍梅意接口道:“是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之一的‘韦驮掌’。”方破阵道:“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韦驮掌’,这套掌法以前我听师傅说起过……”霍梅意道:“师傅,谁是你师傅?”方破阵道:“叶家亮叶师傅,在帮源峒时我跟你提过的,你老人家不记得了?”霍梅意摇头道:“是吗?我的确忘了。你接着说。”

    方破阵道:“刚才有好几次,我明明已将江蟠儿的攻招封死,但他掌上却生出一股强劲的力道,仍旧打中了我;而我出招时,情形恰好相反,眼看着便要打中他,不料稍一触及他手臂,我的拳头便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荡开去。由此可见这场拼斗,我是败在气力不如他,败就败在他有内力真气,我却从来都不曾练过一天内功。霍先生,你说我说得对么?”他体形壮实,与寻常汉子相去无几,但毕竟年幼,平时说话行事仍不脱少年人的稚气,可一说到武功,那便老气横秋,浑然不像个少年了。

    霍梅意见他擘事中肯,赞道:“说得好。这场比斗你能明白胜负之机、输败之因,那么这十一掌便算没白挨。武学之道,内力为本,技击为末,此乃至理,你定须铭记在心。”

    方破阵点点头,暗道:“师傅也是这么说,可惜他没教过我内功,不知霍先生肯不肯教我?”

    只听霍梅意接着说道:“一个人任他拳脚功夫如何高明,若无深厚内力为根基,终究成不了绝顶高手。这就好比有人懂得许多花钱的门道,懂得置办田产、懂得声色犬马,可他囊中羞涩,是个穷光蛋,那么如此种种对他而言,岂非***全是春梦秋屁,空想一场!但若是此人并非一文不名,而是个腰缠万贯的巨富,那便得其……这个……所哉,英雄大有用武之地了。老夫所说这花钱的门道,便是指拳脚功夫,那万贯家财便是内力真气。一个人有了深厚内力,也不必有精妙高明的技击功夫,举手投足,照样可置人于死地,反之则大谬不然!”

    他长篇大论,娓娓道来,话中既有譬喻,又举实例,倒像是怕方破阵不信他话语似的。言之凿凿,反覆要讲明、要令方破阵深信不疑的,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内功心法于学武之人而言,好比清水之于游鱼,至关紧要!

    方破阵连连称是,道:“霍先生,你说得真是对极啦。我要是练过内功,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内力真气,那姓江的一定早被我给打趴下了,哪还会吃他十一掌?”

    说话间,已到船艏。其时夕阳如血,斜映在江面上,一道道金光跳跃作舞,景色壮丽。霍梅意眯起双眼望着江面,缓缓道:“这却不尽然。江蟠儿一身武功着实不弱,以他眼下的身手,只要再稍有进境,便可厕身一流高手之例。方才这场拼斗,输的虽然是你,但你一无损伤,凭心而论,实在是侥幸得很。”

    方破阵见他对江蟠儿的武功颇为称道,心中反喜,心想江蟠儿武功可臻一流之境,自己不比江蟠儿差多少,那他方胜岂非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对霍梅意最后的那句话,却有不服,问道:“霍先生,刚才我同那姓江的打斗,一拳一掌,使得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真功夫,并无任何取巧之处,你怎说是侥幸?”

    霍梅意淡淡道:“你有所不知,江蟠儿经脉中附有老夫的‘刮骨阴劲’,内息运转不够顺畅,与你相斗时,他内力真气凝聚不易,顶多只能发挥平日的三、四成功力,因此才会有此结局。若论真实本领,你才练了几年武艺,比他差远啦。”

    方破阵知他言下无虚,不由得大感沮丧:“原来如此,我还当姓江的与我半斤八两哩。可是我经脉中不也照样附有‘刮骨阴劲’,怎地没觉得有任何异常之处?啊,是了,我原本就无内力可言,打斗时根本不必调运内息,因此‘刮骨阴劲’也就对我无所烦碍。”他早想开口恳求霍梅意,求他传授自己内功心法,只是“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年少脸嫩,一时间羞于启齿,这时好武之心压倒羞耻之心,终于开口求道:“霍先生,你老人家武功卓绝,必定精通多门内功,你……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霍梅意微微一笑,道:“从今往后,你和老夫须得长年相处,只要你肯学,老夫传你一门内功心法又有何妨?”

    他起先的长篇大论,虽令方破阵有振聋启聩之感,可还是远不如这句话更来得惊心动魄。方破阵一听之下,当真是如聆仙乐,仿佛拾了件稀世珍宝一般,连感谢的话也忘了说,只呆呆地望着霍梅意。过了许久,这才回复常态,说了许多由衷的谢词,最后又问道:“霍公公,你要教我哪种内功?”

    霍梅意望了他一眼,大大方方道:“你想学怎样的内功?”大有“你想学什么,我便教你什么”的豪态。

    方破阵心头怦怦直跳,暗道:“当然是最高明、最厉害的,这还用问?”自然而然,想到了明教镇教之宝“太阳神功”,他曾听霍梅意说过“太阳神功”神妙无比,练至极境可化铁溶金,当下脱口而道:“我想你老人家教我‘太阳神功’!”

    霍梅意哈哈笑道:“你小子倒识货,一开口,便要这门举世无双的神功绝学。嗯,这也未尝不可。”

    方破阵见他答允得如此爽快,狂喜之余,竟不敢信以为真,惴惴道:“这……这是真的么?霍先生,你果真肯教我‘太阳神功’?”霍梅意瞪眼道:“当然是真的。老夫吃饱了没事做,和你小子开这等无聊玩笑干吗?”方破阵这才信了,心痒难挠,恨不得立刻开始习练,道:“那你何时能教我?”

    霍梅意斥道:“混小子,慌什么!来日方长,总得等老夫选妥一处僻静隐秘之所,才能教你神功入门之法。修习内功最忌心浮气躁,最要不得的,便是你眼下这等急于事功的猴急模样!”

    二人分手后,霍梅意兀自流连于夕阳晚景,方破阵独自回到船舱。他兴高采烈,便想去将这天大的喜讯告知小禾,可转念又想:“今早我刚发过誓,不再向小禾提武功,还是别告诉她的好,免得到时这妮子笑话我发誓转眼便忘。”心念及此,推门进舱。

    适才与江蟠儿一场好斗,他耗力过甚,早已精疲力尽,入舱后鞋也不脱,上床倒头便睡。只是刚得霍梅意允诺,神功可习,喜出望外之下心情激荡,一时间难以入睡。过了许久,心潮渐伏,迷迷糊糊睡去,小禾送来晚膳,他也是浑然不觉。

    这一觉,睡足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小禾再度推门进舱,他才一惊而醒。起身向窗外一看,只见江面上月影荡漾,亮晶晶一片。小禾借着月光,打火点亮蜡烛,笑盈盈道:“瞌睡虫,晚饭也不吃,鞋也不脱,便自睡了。我瞧你霍公公的本事没学会多少,他那股子懒散劲儿倒是学了个全。”说完向桌上的一只木托盘指了指,又道:“快过来用晚饭,吃完了好试新衣衫,看大小尺寸合不合体。”

    方破阵可真饿了,走到圆桌旁坐下,端起饭碗便扒了一大口米饭,含含糊糊道:“现下是什么时辰?新衣衫缝完了?你手脚真麻利……嗯哼……嗯哼……”吞咽过急,又顾着说话,给米饭呛了一下。

    小禾见他咳得面红耳赤,连泪水也流了下来,心中怜惜,将新衣往床上一扔,过去在他背上轻轻拍打,埋怨道:“吃慢些,又没人跟你抢。这么大的人,连饭也不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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