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感受了一下周边,并无什么异状,摇摇头道:“没什么,也许是错觉罢。”
此时正是大白天,按照渺祝给的方位,三人行至天祈朝京城上空,从云头上向下探去,能瞧见大街小巷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热闹的人声隐约传至上空,曦和感叹道:“难怪天帝选择这一处凡世的皇帝传湛卢宝剑,看来这凡界的帝王委实很有能耐。”
广胤淡淡地笑了一声。
曦和问道:“你历劫那会儿,这里恐怕并没有如此繁华罢?”她记得,依据广胤的描述,他在凡界投胎的那个亲爹,似乎并不怎么英明。
广胤道:“三千年前,此处亦是王都,不过那时已是强弩之末,百姓频繁起义,江山早已座得不太稳。”
曦和唏嘘了一声,道:“幸好你爹不喜欢你,否则按顺序你是老大,迟早是要继位的,这种烫手山芋还是早点扔掉的好。”
广胤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安慰我?”
曦和咂了咂嘴:“你想多了。”
三人隐去身形,从云头上落下去,在市集一角僻静处显出身形,然后才走出来,融入了人群里。
大街上人很多,广胤今日仍旧是穿了一件墨色长衫,只是比之在天宫之时普通了不少,头顶上一半头发用玉簪束着,另一半服帖地吹在脑后,虽然打扮得很朴素,与凡界一般家世比较好的公子哥儿没什么不同,但那张极招桃花的脸仍旧十分的显眼。
尤其是当这位俊美的公子哥儿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的时候,就更为抢眼了。
注意到周围投射过来的或明目张胆或遮掩隐晦的目光,曦和觉得跟广胤一同下凡来实在是不该。
而接下来的一刻钟内,她则觉得,这个决定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二人在距离皇宫相对比较近的市集中心找了一家看上去颇为气派的客栈,走了进去。
门口正给客人倒茶水的店小二见到三人走了进来,一看广胤一身的贵气,身后还跟着仆从背着简易行囊,连忙笑着迎上来:“这几位客官,是要住店么?”
广胤淡淡点头,那店小二立即哈着腰引三人至柜台:“掌柜的,这儿有几位客人要住店。”
在柜台后边打着算盘的掌柜的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很是和蔼可亲,瞧见广胤几人,笑道:“二位要几间房?”
广胤微微一愣,身后的青樱也愣住,道:“我们是三个……”话没说完,她便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强忍着笑指了指身前的曦和,“老板,我们是三个人。”
那老板顺着青樱的手指从柜台里面探过身子来,瞧见了前面高度比柜台还差一点儿的曦和,笑起来:“噢,原来还有位小姑娘。”
曦和:“……”
广胤掩去面上的笑意,轻轻地咳了一声,看向曦和,问道:“你说,要几间房?”
曦和竖起三根手指:“三间。”
广胤点点头:“嗯好。”看向店老板,“那就三间罢。”
那老板愣住:“三间?”说着又探着身子看了看曦和,再看向广胤,“这位公子,不行啊,您和后面那位姑娘单独住是没问题,不过这小姑娘可不能一个人住。”
曦和仰起脖子问道:“为什么不行?”
老板并未看曦和,而是继续对广胤道:“公子,这位小姐是您的妹妹罢?这五六岁的年纪单独出来住,既不方便也不安全。小人这么多年都是做的本分生意,若是小姐出了半点闪失,小人可是万万担当不起啊。”
曦和这才反应过来,凡人长成她这个模样的,确实还只是孩子。
那老板继续道:“看公子器宇不凡,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小人虽然也想着日日满客,但亏心事可做不得。要不,小人给您拨两间上房,您同令妹住一处,后面那位姑娘单独住,如何?”
广胤眼中浮起笑意,道:“说得有理。”
第19章 众生为棋
”天祈朝?”
长渊问道:”那是何地?”
渺祝解释道:”是下界的一处凡世。我在施法之时,冥河指出天祈朝的确存在慧义棺的气泽。”
曦和思量了片刻,觉得这天祈朝听起来有些耳熟,这才想起来之前司命提到过的那个凡世也叫做天祈朝,大抵便和渺祝所言的是同一个地方。她问道:”冥河虽然指出天祈朝有慧义棺的气泽,但也未必是真,也许是那窃贼使出的障眼法也未可知。”
渺祝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但我们现在只有这么一点线索,我思量着,若是去了天祈朝,兴许还能发现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否则咱们眼下压根无从下手。”
曦和道:”所以,你此番来这里,是想要让我去凡界帮你寻慧义棺?”
渺祝再点点头,道:”最近幽都有些不太平,我得镇守在那儿,况且我们灵界虽然一直看管慧义棺,但除了冥河,也没有其他任何能够用来找寻其踪迹的办法,若是贸然前往天祈朝,不仅幽都无人镇守,下界之后估计也就像盲头苍蝇一般。而你是父神的女儿,这些神祉中与父神联系最紧密的便只有你了,要是连你都没有办法,其他人便更是无计可施。”
曦和道:”你确实留在幽都为好,慧义棺是父神之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天祈朝怎么说也是一整个凡世,一旦找起来很费力气,你可还有更为确切的地点么?”
渺祝道:”之前知道是天祈朝之后就急忙赶来了,没想那么多,要不你等我回去一趟再找找?”
长渊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看你这德行。”
渺祝打着哈哈干笑。
曦和道:”横竖这事一时也急不来,你便回去一趟罢,我从天宫回来也乏了,三日后你再来,到时候我再下界帮你寻慧义棺。”
”那就这么办罢。”渺祝在青樱地搀扶下,撑着自个儿的老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老子来你这儿一趟去了半条命,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曦和看着那弱柳扶风的美男子一口一个”老子”,觉得忒煞风景,僵硬地扯起嘴角笑了一笑:”每回你来我这儿都没什么好事,我还觉得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呢。”
渺祝翻了个白眼:”罢了,看在你先前给的藤萝种子上,老子不跟你计较这些。”
曦和继续扯着嘴角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长渊道:”你们这些神仙就是烦,不就是芝麻大点儿道地方,直接将那什么天祈朝翻过来找一遍不就行了么?有这么些闲工夫,我都能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剥二十层皮了。”
曦和道:”天界与凡界相连,自然要对凡界生灵负责,也幸好当初天地分化之时将凡界搁在了天界道下面,若是换作你魔界来管,恐怕早就寸草不生了。”
长渊微哂。
”那行,我便先回去了,三日后再来。”渺祝道,”下回可得帮老子将那龙卷风清理干净,否则老子拔了你的紫藤萝。”
曦和也不再跟他耍嘴皮子,摆了摆手:”慢走,不送。”
送走了渺祝,曦和原本想将长渊与打发走,可他嫌这几日赶路赶得太勤,魔界又没什么要紧事,干脆在洛檀洲住了下来,她便也由着他去。
在天宫住了将近半个月,回到洛檀洲后,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回想了一下在广晨宫的时日,发觉与广胤相处虽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但也委实不太好应对。虽然她对于就这么不辞而别感到有些不妥,但很快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自洪荒末年以来,六界之中虽然算不上太平,然而,除了三千年前封神印松动,还始终未有什么事能够对六界都产生什么大影响的。因此此番慧义棺丢失,令她很是在意,心里总隐隐地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仔细想想,三千年落神涧封神印大松动,恐怕都不是偶然。
魔神封印与慧义棺皆为上古时期所留,不论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当真存在关联,都不是一件好办的事。
万一真如长渊所说,偷取了慧义棺的人是想要天地大乱,恐怕就有大麻烦了。
曦和与长渊在洛檀洲等了三日,三日之后,果然有人来了,不过,似乎并不是渺祝。
已经按照约定前来履行工期的婴勺正在岛边挽着袖子锄草,远远地感觉到一阵腾腾的仙气由远及近,抬起头往远处一望,只见一道流光自天边而来,飞过东海上空,从她头顶飞掠而过,马不停蹄地朝着灵气缭绕的洛檀洲内而去了。
婴勺呆在了原地。
她的修为虽然尚且及不上那些已生了数万年的老神仙,但讹兽一族统领整个西南荒,其灵识在走兽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来者速度很快,她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大致还是能瞧得出身形模样的。
”娘诶。”她拄着锄头,望着那往洛檀洲中央落去的黑色身影,目露惊叹,由衷地感慨了一声,”这天族太子的心眼儿还真是小,不就是没跟他道别么,这么一大早的,竟然追到东海来要说法了?”
除了大清早便开工的婴勺,长渊与曦和也感觉到了来者的气息。
此时这二人正靠在洛檀宫西面的长廊里,对着一张矮方桌下棋。头顶上垂满了茂盛的紫藤花,在洛檀洲的中心,除了白笙所在之地,整个洛檀宫都种满了紫藤萝,千万年来长开不谢,连终年缭绕的灵气都变成了淡淡的紫色,在虚空中凝成紫雾,环绕着整座洛檀宫。
棋盘上黑白文秤纵横交错,黑子张狂,隐隐溢出杀伐之气,虽有破军之势,却在白子步步为营的进攻之下已逐渐显出败相。
曦和盘膝坐在桌前,指尖执白子,注视着棋盘,良久抿出一个笑来,看了长渊一眼:”你又要输了。”语罢落子,棋盘上局势变幻,黑子败局已定。
长渊侧卧在棋盘前,看了一眼面前的棋局,哼了一声:”你赢了我几万年,有什么可得意的?”
曦和将棋子一颗一颗收回漆盒,道:”棋局如战场,若是有朝一日你赢了我,魔界必然立于六界之巅。”
长渊道:”我也不想要魔界如何如何,什么也比不上你同我打一场来得痛快。”
曦和笑道:”那就要看你在这棋盘上何时能赢我了。”
长渊哼笑了一声。
曦和将最后一颗棋子收入漆盒,正准备起身活动活动,忽然”咦”了一声,向天边望去。
长渊亦感受到了那一道气息,微微坐起身子,望着自天边而来的流光:”怎么,以往还有其他天族的人来你这儿串门么?”
曦和望着那身影越来越近,眼睛微微睁大。长渊向来不太同天族之人来往,与广胤也未曾见过几次面,因此只察觉出来是天族之人,而她在天宫住了将近半个月,日日面对着广胤那张脸,哪里会认不出来。
这人,竟然跑到洛檀洲来了。
这时候青樱恰巧端着茶点过来,便见那一道流光飞掠入长廊,显出一个墨袍人影。她的手一抖,点心差点掉在了地上。
曦和坐在棋桌边,抬着头望着瞬息之间已至眼前的广胤,一时有些发懵。虽说她从天宫走得确实有几分仓促,但好歹也托了广澜帮忙知会一声,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他特地赶来洛檀洲要说法罢?
她仰着头,觉得脖子有点发酸,见广胤进入长廊落定之后,那漆黑的眸子悠悠转过来,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咳,太子殿下,你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广胤理了理一路行来被风吹乱的衣襟,并未立即答话,而是转过眼看向一旁的长渊,微微一笑:“这位想来便是魔尊了,久仰。”
长渊冷淡地点点头:“天族太子,幸会。”
曦和咂了咂嘴,这天族和魔族当真是一上来就不对盘。她给青樱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将茶点搁在了矮几上,从一旁端了蒲团,搁在曦和的左手边,让广胤坐下。
曦和轻轻咳了一声,道:“上回在天宫临时有急事,没来得及同你告辞,真是对不住,你多吃些点心,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广胤安然坐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问道:“什么急事?”
曦和想了想,觉得这事也没必要瞒着广胤,于是坦白道:“幽都丢了慧义棺,渺祝来寻我助他一臂之力。”
广胤眉头微动。
曦和继续道:“只可惜他匆匆忙忙来我这里,不巧正碰上了洛檀洲灵气暴动,一把老骨头被折腾得狠了,这才托长渊上天宫寻我,若是给你们天宫造成了什么不太好的影响,我先同你道个歉。”
广胤搁下茶盏:“这也无妨,魔尊鲜少踏足天界,偶尔来天宫沟通沟通两族感情,我亦是求之不得。”
曦和捧着茶水低着头喝,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广胤道:“那,慧义棺如今可有下落?”
曦和将脸从杯子里抬起来,摇了摇头,道:“冥河能够感应到慧义棺的气泽,渺祝这两日会带消息来,我们正等着他。”
话音落下,天边便又出现一道不容忽视的气息。
长渊扬了扬眉:“说曹操曹操到,来得还真巧。”
第18章 慧义灵棺
曦和前脚刚走,广胤后脚便回了玉隆天。
宜曲见到他这么快便回来,连忙上前端茶送水。
广胤在厅中坐下,接过茶水喝了两口,抬起头问道:“曦和呢?”
宜曲对于自家太子直呼尊神名讳已经习以为常,淡定地回答道:“今晨二殿下前来相邀,说是在宫中摆了戏台子,尊神与婴勺殿下起来之后便去了临晨宫听戏。”
这时候宜袖恰巧端着一碟糕点从门外走进来,跨过门槛之时恰巧听见宜曲的话,动作麻利地搁下茶点,连忙道:“原来你还不晓得,尊神方才已经走了。”
广胤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眸微微眯眼:“走了?”
宜袖道:“回殿下的话,方才您尚在朝会,南天门有守卫来报,说是魔尊长渊前来拜访,是来找尊神的。”她注意到在自己说出“魔尊”二字之时广胤的眼睛再次眯了眯,愈发斟酌着话语小心回答,“奴婢思量着,魔尊只是来天宫寻人,不必惊动朝会,便知会了二殿下,由他出面解决此事。谁晓得那魔尊忒没耐性,在南天门等不住了,直接奔上广晨宫来寻人,奴婢惊慌之下一时口不择言告诉了魔尊尊神在二殿下那里的消息,魔尊便直接去临晨宫将尊神带走了。”
“带走?”广胤的声音仍旧沉稳,却隐隐带着不悦,“他是什么人,我天族的尊神也是他说带走便带走的?”
宜袖和宜曲对视了一眼,她们虽然不晓得自家殿下因何如此不悦,却也晓得殿下心情委实不太好。宜袖心想这事牵涉到两族之间的关系,于是小心地解释道:“魔尊来找尊神,似乎是受幽都巫祝所托,幽都似乎出了些事,尊神只能跟着魔尊一同离开,眼下估计已经走得很远了。”顿了一顿,觉得有件事情还是得跟自家殿下讲清楚,“对了,魔尊这么一闹,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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