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脾气暴躁,常常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被广澜那般指着鼻子羞辱,必然已经忍无可忍了。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其叫走,这消息必然极其重要。他的眼眸微眯,“难道……是曲镜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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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妖界后方的主帐之中,一男一女正安然地席地而坐。
经过连续多日的赶路,曲镜脸色有些苍白,却仍旧精神奕奕。他的手腕上拴着一根铁链,另一端,则连在曦和的身上。这几日被拉着赶路,曦和始终不曾好好地休息,好不容易到了营地,便暂且靠在矮桌边小憩。
外头忽然一阵骚动,曲镜眼皮子抬了抬,只见帐帘忽然被掀起,离苛提着长戟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脚步一顿,面色涌上狂喜:“主君,你终于回来了!”
曲镜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离苛有些尴尬,又忍不住仔细地打量着曲镜:“主君……你的伤……”
“本君的伤势已无大碍。”曲镜动了动身子,牵动了手边的铁链,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离苛这才注意到帐中的曦和。
“这位是……”仅一眼,他便清楚得很,此女身上一点法力都没有,压根就是个凡人。主君身边的女人向来不少,却从来瞧不起凡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曲镜看了曦和一眼,问道:“你要我怎么说?”
曦和此时正困得很,没那兴致同他扯嘴皮子,摆了摆手,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曲镜笑了一声,丹凤眼看向离苛:“此人是本君的救命恩人,你们给我好好照看着,若是她掉了一根头发,本君便扒了你们一层皮。”
第63章 谁是人质
曦和觉得,曲镜对这位妖君说话忒不客气。不过,她毕竟不是妖界之人,对于曲镜是如何在妖界称霸的,也并不了解,她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来这妖兵的大营里走一趟,只要能好吃好喝好睡就行了,其余的也不需要她多问。
离苛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再看了一眼她与曲镜之间连着的一条锁链,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曲镜凉凉的一道目光给堵了回去。
低下头,应道:“是。”
曲镜摆摆手:“本君乏了,你们先退下。”
“是。”离苛退出了帐外。
曦和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看向曲镜:“你要我做什么?”
曲镜道:“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那是最好。”曦和打了个呵欠,“既然没事,我就去睡了。”
她站起身,才走了两步,便发现再也无法前进,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那根铁链依旧牢牢地缠在那里。
“你,要不要把这东西给我取了?”她问道。
曲镜轻笑一声,手上一动,将她扯得后跌了两步,摔在了他身边的坐席上。他扳过她的下巴,丹凤眼带着冷笑,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还是想逃跑?”
曦和挪开脸,然后动了动身子,同他拉开一点距离,无奈道:“这里有你布下的天罗地网,你未必太高看我了。更何况,从一开始,我有说过我要走么?”
曲镜目光幽深。
确实,打从一开始,她便不曾对他强行将她掳走的行为作出任何指责,这三日行路间,她只抱怨过吃不好睡不好,却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身边。如此想来,他应该很放心才是,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不寻常,弄得这几日连休息时他都得分出一缕神思来注意她的动向,分毫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
他抬手放出一道法力,击在曦和腰际的铁链上,铁链应声而断。
“说的也是。”曲镜侧卧在竹席上,撑着脑袋,微笑,“在我妖界的地盘上,也不怕你耍什么花招。”他击掌,帐外走进来两名女子,吩咐道,“让白姑娘住在本君的帐篷后面,小心伺候着,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侍女上前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白姑娘,请随我们来。”
曦和看了曲镜一眼,然后跟着那侍女出了帐篷。
她虽然与曲镜相处时间不长,但也足以了解一些他的性情。此人为人极为自负,身上受着重伤,却一声不吭暗自扛着,连方才离苛前来拜见,他都不曾露出半点疲态。他虽对她有些防备,却远远谈不上忌惮,可以放任她自由行动。眼下在曲眼中,她是广胤在凡间的情人,是他手中唯一的把柄,要用她威胁广胤,自然要保证她毫发无伤。
连日赶路,身体疲惫,她进了帐子便交代侍女不得进来打扰,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不论外头怎么闹腾也没将她吵醒,约莫三四个时辰,就这么睡过了晚饭,将精神头养足了,模糊间觉得身边有人正看着她,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曲镜坐在床边。
窗外晚霞绚烂,白鹤从艳丽的云层中穿过,向更高处飞去。
曦和揉了揉眼睛,觉得此情此景与当初广胤擅闯祈殿之时有些相似。
她坐起身来,眼睛都未完全睁开,问道:“你们妖界的人,都是这么不讲规矩的么?”
曲镜倚在椅子上,道:“咱们都日夜相处这么久了,还用分什么彼此么?”
曦和淡淡哼了一声。估计这人是闲着发慌,跑来看她有没有逃跑了。
在她揉眼睛的时候,曲镜的目光又落在她的手腕上,眼角带着笑,却神色幽深:“真不知道那广胤究竟是什么品位,美人你美则美矣,却到底是个凡人。他若真钟情于你,岂不是要生生世世寻你转生之处?何不直接给你个仙格,将你提上天宫常伴身侧?”
曦和解释道:“白日飞升的神仙是不能成亲生子的。”
“唔,我倒是忘了这一茬。”
注意到他在自己面前已经不自称“本君”,曦和抬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是如何识得这手链的?”
曲镜轻笑一声:“我千年前便与他交过手,这东西他当宝贝一般护着,我怎会不知道?”
曦和拢了拢头发,将枕头叠得高些,靠在上面挪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做出个洗耳恭听的神态来,道:“他是如何当宝贝护着的?”
曲镜神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同他走得那么近,你都不晓得,我怎么晓得?”顿了一顿,道,“当初,我在妖界尚无如今的地位,妖界也尚未有一位主君。我们几位妖君打了个商量,欲夜袭天兵打他个措手不及,事实证明,广胤也确实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天界兵马夜间的防卫不弱,很快便开始反击。我依稀记得,那时广胤连铠甲都没穿,我同一位妖君联手攻他,原本势均力敌,但那位妖君下手时险些将广胤手上戴的那一串手链给砍断了,广胤也确实是个狠角色,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反手将那妖君的头颅给削了下来,溅了我一身血。”
曦和唔了一唔:“看来这夜间偷袭,倒是你妖界的传统。”
曲镜瞥了她一眼,道:“我也是那次才晓得,广胤手上戴着个女子样式的手链,当时还觉得他娘娘腔腔,但他那一刀下去,便立刻觉得此人是条汉子。”
曦和仔细打量了一番曲镜的脸,觉得“娘娘腔腔”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难言的别扭。不过,广胤对这手链的珍视程度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早就听闻千年前,天界与妖界大战,那一场仗里,妖界足哫茭代了三位妖君,自此一蹶不振,其中有一位便是折在广胤手里的,却没料到,竟然死得这么窝囊。
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广胤的时候,他也是将这手链带在身上的,这么三千年过去了,此物回到她的身边,依旧是熠熠生辉,与从前别无二致,可见他保管得相当妥帖。
及至眼下,她与广胤对三千年前的事情都讳莫如深,很多事情她都不曾弄清楚,广胤似乎也并不打算告诉她。不知不觉间,此事竟然成了她的一个心结。虽说不至于让她日思夜想,恨不得将广胤揪过来问个清楚,但心里总还是在意的。
她定了定神,抬眼看向曲镜:“这四境轮的事情,除了开战,就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解决么?”
曲镜愣了愣,道:“我不知你究竟对四境轮了解多少,但这件事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我妖界若是能够处理,那么也不必来与天界硬碰硬。”
“你的意思是,你们查不出是谁动的手脚?”
“必然是天界之人,但无法确认身份。”
“此时你可同天界言明了?”
曲镜嗤笑一声:“本君开战前打的旗号便是要天界将那作祟小人交出来,但他们一口咬定对此事毫不知情,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来硬的了。”他看了曦和一眼,“问这个作甚,你莫不是来帮你那广胤太子套话的罢?”
曦和一笑:“我连你都救了,你还怕我害你妖界么?”
曲镜不语。
“我知晓你必然不肯向天界示弱,你身为妖界主君,有这点考量也是对的。不过,眼下我就在这里,你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免去一场大战,又何必拼死向天界讨一个说法?”曦和继续道。
曲镜凝视着她,忽而一笑,那笑意凉凉的:“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本君暂时还没有休战的打算。”
曦和看他一眼,心知曲镜心中必然还有些不为人知的考量,便也不再追问,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来缩回被子里,下逐客令:“既然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妖君请回罢,走时记得把窗帘放下,多谢。”
曲镜见她毫不犹豫地躺下背对着他,一副不想再聊的模样,淡淡哼笑了一声,随手挥袖,将窗帘放下来,走出了帐篷。
当天晚上,广胤便接到了消息:曲镜回营。
第二日,天界之外,两军正面对峙。
广胤一身黑色的铠甲,望着云海对面的曲镜,三军列阵于其身后。
不得不说,曲镜在妖界的威望相当之高,只要他身在战场,妖界兵马的气势便不可同日而语,其余八君皆远远无其威势。
广胤对自己的下手轻重再清楚不过,当初曲镜被他所伤,几乎去了半条命,少说也得休养个三五月才能痊愈,眼下才不足一月的时间,若是照料得好,也就堪堪能够动动手脚罢了,此时上战场,不知他是自负冒进,还是另有手段。他的目光微转,注意到了曲镜身后的一个云茧。
战场上从来都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这云茧漂浮在曲镜的身后,不知里头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他微微眯起眼,朗声道:“妖君体魄惊人,更有上天护佑,不过短短数十日,便又能提刀带兵,本君佩服。”
曲镜虽然穿着战铠,那一张脸仍笑得妖里妖气,道:“依本君看,太子殿下不是佩服,是失望罢?”
广胤道:“此番四境轮之事,原本不必兵戎相见,奈何妖君执意发兵,天界迎战,亦不过是下策。”
“分明是你们天界之人对四境轮动了手脚,此物乃当年你们尊神及幽都一同交托我妖界保管,如今却是你们做出这偷鸡摸狗之事,想来天帝的老脸也没地方挂,这才派出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出来扛场面。”曲镜嗤笑道,“本君不是不曾告诉过你们,只要将那作祟之人交出来,我妖界可随时退兵。不过,你们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妖君这么说,未免武断。此事与天族无关,若是妖君执意生事,我们自然不会让步。”
眼看着这么说下去真要没完没了,曲镜摆了摆手,道:“这些话咱们也不必再说了,横竖你天界是打死都不交出这个人。罢了,今日本君来也不是为了跟你打的。多亏了太子那一剑,本君坠落之际遇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本君思量着,太子殿下或许比我更熟悉,便带来此处,让太子瞧瞧。”
广胤眉头微动。
身后忽然有将领上前来小声通报:“太子,水神江疑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让他过来。”话音落下,军队后面便有一道流光掠来,落在了他的身边。
广胤一愣,江疑此时面容憔悴神情急切,连他最爱惜的头发都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江疑生性惫懒,是宁愿千万年足不出户,也不愿意跑到天上来的,他留在天祈朝保护曦和,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事情必然同曦和有关。他脸色微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此时,他的注意力却被对面曲镜召出的云茧完全吸引过去。
江疑急切地道:“小神死罪,尊神她,她被曲镜掳走了!”
话音落下,对面的云茧已经从中间被打开。
广胤看着那从云茧中走出来的曦和,面色一寸寸沉下来,缓缓道:“我已经知道了。”
第64章 云海兵戈
曦和露面的那一刻,天界的兵马几乎骚动了起来。
在后方观测战场状况的弈樵险些从凳子上掉下来:“老天。”然后与广澜对视一眼,皆惊诧无比,立刻双双动身飞向前线。
前方战场上,天界的将士们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副将提着刀便上前来要开战,却很快被广胤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曦和虽说是天族尊神,但见过她的人委实不多。只不过在半年前他们太子广胤成年礼上,曦和露了一次脸,那时大大小小的神仙都深深地将她记在的心里,此时天界阵营之中,识得她的可不在少数。
曲镜将天界那方的反应皆收入眼底,面色微变,觉得似乎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旋即立刻转头看向从云茧中从容步出的曦和,发现她并无甚异状,安安分分地立在他身边的云雾上,甫一眼看着她,似乎觉得她与先前有些什么不一样,眨了眼再看,便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他冷笑:“这天界的人,难道都认识你不成?”
曦和唔了一唔,选了个中肯的说法,道:“有些认识。”
曲镜皱眉。既然天界有那么多人都认识她,那为何他从未听说过天族太子竟然在凡界有个女人?
曦和并不理会曲镜的反应,望着对面,咂了咂嘴。
她在云茧之中,外头人虽然看不见她,然而她可是全程看着外头的。
不得不说,广胤不仅穿寻常便服是一副风流的姿态,此时穿着铠甲,倒也颇为英气好看。
天界那一方的骚动被广胤压了下来,大约是摸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无人再敢说话,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就连大将青篱都站在广胤身后,听过江疑的话后,头上一滴冷汗流下来,望着对面的曲镜,暗自为他捏了把汗。
妖君,你这回玩大了……
那一次成年礼之后,整个天宫无人不晓得尊神同太子殿下的关系,况且他掳的是天族的尊神,别说太子本人了,这千万将士,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江疑见到对面曦和走出来,再看了一眼广胤的脸色,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但曲镜这祸闯得比他还大,噤了声后退一步,立于广胤身后,警惕地关注着事态发展。
曲镜仍旧不晓得天界这边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