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双艳:文姜与宣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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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双艳:文姜与宣姜-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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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就拂袖而去,留下屋里其她妃嫔们幸灾乐祸:叔已太不智了,竟然敢于挑战文姜的权威。齐国是鲁国强邻,堂堂齐国公主,连鲁桓公都忌惮几分,对文姜一向相敬如宾,咱们小国公主安敢言行无忌?

  文姜刚走上长廊,一个身影突兀地拦在她面前,深深地作揖:“母夫人——”

  文姜低头一看,竟是叔己的长子庆父,“母夫人”三个字,这个孩子还是第一次叫得这样恭谨。不知为何,文姜心底就有寒意升起——这孩子又要搞鬼了。

第四节 劣童
“母夫人学贯古今,师傅讲书庆父有多处不懂,想请母夫人解惑。”庆父拱手躬身,态度谦卑。

  文姜每日查考太子同的功课,第二天师傅提问,同儿的回答总是令师傅钦佩,时间长了,师傅也知道,这些都是夫人的创见。因此庆父想请文姜授业,也在情理之中。

  尽管刚才被他的母亲气得有些心寒,但是对于庆父的请求,文姜还是爽快答应。随着庆父来到书房,庆父恭恭敬敬扶着文姜就坐,自己坐在下首,小心翼翼地铺开简册,指着其中一片竹简:“请教母夫人,‘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惟皇上帝,降衷于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这一段话里‘降衷于民’的‘衷’如何解释?‘若有恒性’的‘恒性’又指什么?”

  这些典籍文章,文姜可以倒背如流,因此她的目光并未顺着庆父的手落在简册上,只是静静听着庆父念出来,脸上漾起慈和的笑容:“庆父,把你自己的理解说来听听,没关系,怎么想的怎么说。”

  庆父感觉到两道柔若春风的目光轻轻拂在脸上,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看见文姜美丽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他连忙低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将师傅的话照搬出来:“衷者,中也,中正之道是也。天将大道降之于民,下民禀受大道。天之降道人皆有之,民之受道顺乎天性,因此人人天性之中皆有善道,这就是恒性。”

  文姜心里暗暗叹息:唉,这个师傅,讲书总是这样深奥,庆父不过十来岁,这些解释估计他只能死记硬背,根本无法理解。

  “庆父听讲很认真嘛,不过,你是否真正理解了师傅这番讲义?你且说说,‘中正之道’具体指什么?‘顺乎天性’‘人人天性之中皆有’这两句话中的天性,又指什么?”

  庆父怔住,楞楞地看着文姜,文姜凝视着他,眼里盈满期待和鼓励。庆父歪着头,想了很久,才迟疑道:“我想,就是指善良的本性吧?”

  “再具体一些,何为善良的本性?”

  “比如……父亲很久没有到翠华宫来,我娘每日都哭,我看见她哭,也很难过。再比如,看见我娘受人欺侮,被人蔑视,我也很难过,这些,算不算善良的本性?”庆父侧过脸来,眼里交织着童真和尖锐,盯视着文姜。

  文姜心里刺痛,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庆父说得很对。庆父对莒妃的感情,就是孝。‘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皇天厚土化生万物之初,是不偏不倚的。父子之间有仁孝,兄弟之间有友爱,君臣之间有忠义,这些都属于中正之道。但是,天虽将这些大道降于人间,人与人的禀受却是不同的,并不是人人都能恪守正道。因此,君主的职责就是教化于民,制定典章约束于民——‘克绥厥猷惟后’。仅仅有善良的天性还不够,还需要有礼法有伦常。从本性上来说,庆父爱自己的生母;然而,从纲常伦理来说,庆父你还需要爱你的嫡母,也就是我。从本性来说,你娘希望你父亲每日都在她身边,然而,从纲常伦理来说,你父亲需要绵延子嗣,因此他的时间必须要分给其她的女人。还有,从本性来说,你娘恼怒其她女人夺走你父亲的宠爱,然而,从纲常伦理来说,你娘又必须与这些女人和睦相处,对其中位份最尊的那个女人,还必须尊重和服从。庆父懂吗?” 

  庆父小小的脑袋深深地垂下去,文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感到他小小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过了很久,他抬起头来,似乎若无其事,一脸孩子的童稚,仿佛并不曾有过心理斗争,恭谨地笑着,抬起手指继续问:“这段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文姜继续耐心地讲解。盛夏的傍晚,暑气蒸腾,尽管竹帘隔开了室外的阳光,文姜讲着讲着就有汗珠顺着额角不断滑下。

  “翠环——翠环——”庆父叫来一个侍女,“去端两盏酸梅汁来。”

  文姜对庆父一笑示谢,庆父也以一笑相还,这孩子似乎被她方才一席话打动,突然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亲热,凑过来:“母夫人用的什么香料?好香啊!”

  文姜笑了,她身体本就有天然香气,这个很小的时候哥哥就说过,后来夫君与她肌肤相亲时也说过,而且只要出汗,她身体的香气就会变得浓渥。

  “母夫人从来不用香料。”

  庆父瞪大了眼,很天真地:“真的吗?那么为什么这么香?”他作出天真无邪的样子将脸贴在文姜胸脯上嗅了嗅。绣着芙蓉花的衣襟里隐约露出雪白的绉纱内衣,轻纱半笼下挺拔圆润的乳若隐若现,馥郁香浓的气息从那两座雪峰间源源不断逸出。

  抬起头来的时候,庆父的脸红扑扑的,眼里带着爱慕,还有一丝孩子气的色迷迷。那一刻,文姜想起小白,过去小白也是这样喜欢自己,带着一点小男孩的无伤大雅的好色。她对自己的美丽很有信心,她相信这种高雅纯净的美丽是可以打动孩子的。

  她对庆父的警惕因此而完全松懈,酸梅汤端上来了,她优雅地接过,毫无防备地就喝了。忽然间,她整个人怔住。抬起眼帘,看见的是庆父变形的脸,孩子气的童稚和倾慕,从那张脸上瞬间消失了。斜阳经过青翠的竹帘过滤,在室内蔓延着幽幽绿影,参差迷离的光影投射下,恶毒、憎恨、报复的*,种种情绪在孩子的脸上激烈变幻。

  清莹的泪珠,从文姜苍白的腮边滑落。庆父见她并未动怒,也不责骂,只是流泪,倒有些吃惊。他欣赏着她流泪的样子,忽然发觉这个贱人真是很美。她穿着水蓝色的薄绢长裙,领襟袖等部分绣着洁白的芙蓉花,清爽的色泽衬托出她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那双正在流泪的眼睛里,深澈的眸宛如夜色下的大海,眸子深处仿佛海纳着深邃的智慧和深刻的爱恨。

  她从来不用香料,然而身体那么香;她从来不化妆,然而这样美。庆父只觉心底升起炽烈无比的恨意——是的,正因为她这样美,比自己的母亲美,所以她得到父亲最多的爱,她的儿子可以做太子,高高在自己之上!

  十一岁的孩子,心里将一切不幸都归咎于文姜的美丽,面对这个美丽绝伦的女人,庆父只觉得憎恨,憎恨,无穷无尽的憎恨。

  “庆父,为什么?”文姜流着泪,轻轻问。

  “我恨你!凭什么欺负我母亲!你是大国公主就了不起吗!”孩子将心中仇恨一吐为快。

  “你娘生叔牙的那晚,我守护她一夜,你知道吗?”

  “你那都是为了讨好我父亲!其实你心里巴不得她死掉!巴不得我弟弟也死掉!”庆父嘴角扬起冷锐的弧度。

  珠泪仍旧挂在腮上,文姜的眼角眉梢却渐渐染了冷意:“是的,若不是为了君上,我何必这样。我从来就不喜欢你母亲,也不喜欢你。可是为了君上,我愿意对你们好,愿意与你们和睦相处。你总是不平,为什么我的同儿可以做太子,将来做国君。可是你自己想一想,同儿是如何孝敬各位庶母的?而你又是如何对待身为嫡母的我!”

  文姜起身欲去,又倏然侧身,语气放缓:“庆父,今日之事,母夫人不怪你,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只希望你以后做个好孩子。”也不看他,她掀开竹帘离去。

  庆父冷笑着坐在案前,望着阳光穿透玉盏,混合着自己尿液的酸梅汤在阳光里漾着深褐色的光泽。

  走出庆父书房,文姜立在廊下,身子依然在微微颤抖。庭院里的紫薇花在盛夏的阳光下开得十分艳丽。突然之间,一张久违的面孔浮现在文姜眼前——那个她出阁之前称为“母夫人”的女人。文姜仿佛看见郑姬正在得意地笑着:现在你知道嫡母难做了吧?

  她长长叹气,嘴里还有尿液腥涩的气味,令她胃里一阵翻腾。自己小时候虽然没有庆父顽劣,然而那种冷冰冰的倔强和抵触,也曾经令郑姬无比头疼吧。

第五节 美童
鲁桓公约见宋庄公,无功而返。宋公认为,他助郑突得到的是一国,郑突只需谢他以三城,于情于理皆不为过。鲁桓公回国后,派遣使者赴郑,致宋公之意。郑突遣使者奉来商彝,当年寤生在日,曾扶立宋国公子冯为君,便是如今宋庄公。宋庄公当年图谋君位时,曾贿赂寤生一尊商彝。郑突又献上更多“不腆世藏”给鲁桓公,求他再次约见宋庄公,示以商彝,只盼宋庄公见此物能忆起当年寤生之恩,放过寤生之嗣。

  受郑突之托,鲁桓公又一次约见宋庄公。

  这次两人相见于宋国之地。每次鲁桓公出国,都赋予文姜*后宫事务的权力。不久前叔己和庆父母子刚刚得罪文姜,现在国君竟然才回宫突然又要出国,叔已便有点心虚,很怕文姜趁鲁桓公不在对她和庆父使出什么手段。鲁桓公走之前,她一再想从他那里求一道特旨之类,她又是一个没有机心之人,求旨不成,反而惹恼了鲁桓公。

  “你这是什么话?夫人知礼明义,多年来治理六宫,井然有序,内廷安宁,外朝称道。你还是少生是非,管好庆父吧!”鲁桓公对叔己的感情十分矛盾,有时宠爱有加,有时又厌烦不已。他就是不明白,这女人在床上千娇百媚,下了床怎么就这样俗不可耐。他是又烦她又离不开她。

  叔已当然知道鲁桓公不是一个激烈的人,即便再恼怒一般也不会暴跳如雷或者破口大骂,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说明他心里已经是很厌烦了。

  叔已去向鲁桓公求旨免祸一事,很快传到文姜耳里。那时鲁桓公已经出国,文姜巡视六宫,在楚妃宫中闲聊时听说了此事。

  楚妃就是文姜从齐国带来的贴身侍女小蝶,因得鲁桓公宠幸,晋升为妃。春秋时代,很多出身微贱的人都没有姓,鲁桓公让文姜赐小蝶一个姓氏,文姜想到自己的闺名有个“楚”字,便赐小蝶姓“楚”。

  文姜与楚妃曾有深厚的主仆之情,楚妃得宠后仍然以文姜的心腹自居,尽管文姜并未嘱咐她留心什么,楚妃却经常主动向文姜汇报许多内宫密事。

  “叔已太高看自己了,她还不值得我毒害。”文姜听楚妃说完,明艳的脸颊扬起一抹傲慢的笑影。文姜深知,论机心和手段,叔己根本不是自己对手。从叔己向鲁桓公求旨这事就可见一斑。

  文姜就是有一点不明白,像叔已这样头脑简单的女人,鲁桓公为何对她那样着迷。别说头脑,就是相貌,叔已也只是一般的俏丽而已,并不美艳。

  虽然心里这样想,文姜并未诉诸语言。她自小就比较少言寡语,最不喜欢说人是非。然而,楚妃跟了她多年,从她的表情就能窥见她的心曲。品着新酿的桂花酒,楚妃淡淡道:“那日她悄悄跟我说,女人外貌再美,身段再好,也不见得会迷倒男人。男人更看重的是那个。她说,有些女人那里就是好,让男人欲罢不能,而有些女人那里就是不好,长得再美男人也不会留恋。”

  “那个”、“那里”指什么,文姜当然知道。她默默地听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却转向高高卷起的帘外,庭院里洒满淡淡的秋阳,金黄的桂花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泽,重重叠叠的花影交映在玉阶上。

  “她还说……这话不是她说的,而是……”楚妃看着文姜的脸色,斟酌着道,“是君上枕席间对她说的……”

  哦,原来这就是鲁桓公如此迷恋叔已,尽管叔己俗艳浅薄,却仍旧荣宠不衰的原因吗。楚妃跟自己说这个,当然是出于好意,是要自己在床帏间更热情一些是吗。

  缓缓从帘外收回目光,文姜唇角勾起暧昧的弧度:“小蝶,你知道吗……” 长而微卷的睫毛垂下,如两把小扇子一般颤动,仿佛有微微薰暖的风从她眸中逸出:“男人,也是如此,岂唯女人……”

  楚妃愣了一下,她只有一个男人,就是她现在称为君上的鲁桓公。她没有比较,她根本不知道在这方面,男人和男人有什么区别。文姜说这样的话,意思是……?

  蓦然之间,十年的时光像帘外淡淡的夕阳般从两个女人身边滑过。小蝶想起曾经她称为君上的男人,不是自己侍奉枕席的这个男人,而是那个高大英俊的齐侯。而眼前的女人,她曾经是叫做“公主”,而不是“夫人”。她差点忘了,差点忘了眼前这个看上去安静贤淑的女人,曾经在齐宫里闹出了那样一场疯狂的恋情。十年了,她竟然还在想他吗?她还在想她的第一个男人吗?

  “楚妃娘娘,外面有人求见。”忽然一个侍女拂帘而入,打断两个女人的思绪。

  “什么人?”楚妃沉浸在回忆中,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楚妃的注意力骤然集中过来。

  “只怕是哪一宫的公主,奴婢愚钝,不认得。”侍女垂首道。

  鲁桓公儿子只有三个,公主却有七个,连侍女们也分不清她们。

  楚妃和文姜刚走出来,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转身就跑。

  “快把她逮住!”文姜喝令。

  侍卫们几步冲上,将那小姑娘拧了回来。秋日的夕阳像金色的薄纱飘垂而下,女孩的美丽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眸!

  女童一袭烟霞色的深裙飘然晚风中,头梳双鬟,簪了两朵艳粉色的绢花,霞光泻照出她粉雕玉啄的脸庞,脸上两朵可爱的胭脂更衬出娇腮的雪白,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水眸盈盈转清辉,映着夕光宛如宝石般晶莹明丽。花瓣般娇嫩的红唇轻轻抿着,似乎带着委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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