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黑夜的战争- 第179部分

　　　　“你觉得我不好么？”小雨严肃地盯着灸舞的眼睛。

　　　　这让灸舞更加不自在，他避开小雨的眼光，因为柳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说什么。

　　　　小雨想了想：“柳佩呢？医仙说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不担心么？”

　　　　灸舞低下了头，不担心么？把柳佩从自己身边赶跑是三个多小时前的事情了，康成也没有回来，他们会怎样？康成会不会火上浇油？虽然他很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康成一直都不喜欢他他知道，康成还一直暗恋着柳佩他也知道。可是，柳佩，真的可以原谅么？

　　　　“小龙，”小雨轻轻唤道，“听我说，去找柳佩吧。她打我的那一掌并不重的，这个连医仙都可以证明。她只是，做了作为女儿该做的，你心里也很明白，不是么？”

　　　　灸舞带丝感动地抬头看向小雨：“可是哥……她伤了你，她真的伤了你……”

　　　　“怎么跟你说不清楚呢？”小雨突然有些不耐烦了，“我的伤很快就可以好，可是柳佩，小龙，人的心伤了可不是一下就可以好的。”

　　　　灸舞又低下了头，只怕已经是伤了呢……

　　　　“小龙……”

　　　　灸舞抬头看向小雨，不晓得他想说什么，小雨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悲哀。

　　　　“小龙，爸爸走的时候，你怎么想的？”小雨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床单，明明是问灸舞，却似乎并不期待回答。

　　　　“啊？”灸舞有些发懵，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太久了呢，又曾被刻意的尘封，那段记忆真的很模糊了。或许五岁的自己根本没想过那是最后的告别，好像当时还有种终于找到爸爸了的满足吧。哪里知道那额头上最后的一吻就成了永恒了。

　　　　“我丁家爸爸是个音乐家，他的琴弹得很好，”小雨依旧望着床单，停了停，有些自嘲地补充了一句，“也许只有我这样认为。但是我真的可以听到他音乐里的灵魂。”他抽了抽鼻子，这段记忆，除了在金时空对安琪说过外，从来没有再跟别人提起过了。只是，牵涉到“爸爸”这个话题，他又很自然地想到了丁雨龙。很多事情他不明白，在他的心里，丁雨龙就是那个才华横溢却怀才不遇的音乐家，但后来的种种，却让他很疑惑，似乎汪牧师夫妇、土龙大叔、断肠人甚至那个满脸横肉大叔都认识丁雨龙。虽然他们对丁雨龙的过去三缄其口，小雨也从没有问过，但不问不代表就不想知道，他只是在害怕，在逃避，害怕真相会让他难以接受，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太诡异了。一夜之间，他不再是丁小雨了，那么谁知道一句话的功夫丁雨龙会不会就不再是丁雨龙了呢？

　　　　看小雨停顿得有些久，灸舞不安地碰了碰他。

　　　　小雨回过神来，看向灸舞，掩饰地微微笑了笑：“也许我真的不太了解我的那个爸爸。但在我的心里，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爸爸。虽然后来他常常酗酒，喝了酒就逼我练琴。但是我知道他一直都对我好，而且是真心对我好的。他希望我在音乐上有造诣，而不是在武力上。只是他自己，好像总得不到别人的认可。”他又顿了顿，回忆那天总是让他有些伤感，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些，“那一天，台风很大，他又喝醉了。我到现在都记得他那种兴冲冲的样子。西装是新的，第一次穿呢。谱也是新写的，旋律很激进，声音也很高亢，直说要去参加自己的演奏发表会。我真的很害怕，我想我那个妈妈也是一样吧。她很想阻止他，可她不敢。她只是颤抖着手紧紧搂着我。那天……雨真的很大……还有风，也很大……”他有些说不下去了，闭眼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说道，“后来有人告诉我们，我爸爸，他们曾看到过他一个人对空弹琴，样子很投入，很忘我的。只是，他们说的地方不是我们后来发现他的地方，他们说的是一个废墟，而我爸爸，被发现是在我们家附近的小河边。发现他的时候，西装都成碎片了，可他还死死握着那几张乐谱……”

　　　　虽然小雨说得断断续续，但灸舞却没有打断他的话。他也被小雨的情感感染了，鼻子酸酸的，随着小雨的描绘，一个怀才不遇，对音乐痴迷的音乐家形象植入了脑海。只是，似乎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却一时想不起来。

　　　　小雨努力咽下泪水，红着眼睛继续说道：“说这么多，其实只是想告诉你，爸爸对一个孩子来说真的很重要。不管他是个了不起的盟主还是潦倒的音乐家，或者，是人人唾弃的魔头……柳佩想救的只是爸爸而已，在那一刻，她没有黑白的界限，甚至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处境，那一刻，她只是女儿，所面对的也只是爸爸，而不是魔……“

　　　　小雨停了下来，等着灸舞的回答。

　　　　灸舞低着头，没有答话，满满的气闷压着他的胸口。他不晓得该说什么，小雨说的每一句都让他很难过，为柳佩难过。夹在他和天外之间，而自己偏偏还冲她大吼大叫，将她赶跑了。

　　　　“小龙，如果柳佩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十几年的父女之情撇得干干净净，那还是我们认识的你喜欢的柳佩么？那样的人，你不觉得是很可怕的吗？”看到灸舞无动于衷的样子，小雨似乎又有些不耐烦了，他想了想，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劝说灸舞，他只希望不要让这一次的事变成灸舞一生的遗憾，“其实，天外魔君最后挣扎时说的话并没有错，如果他被捕了，小龙，就算你为了柳佩不想杀他，铁时空这一关也过不去吧？更何况时空总盟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柳佩，大概也知道你的为难，或许，她也想着，与其让你为难，还不如让她成为千夫所指呢。小龙，想想柳佩对你的那份好吧。在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连你都不能理解她，她该多难？说不定，一失足就成了千古恨，到时候，你再后悔再想挽回已经是不可能了。”

　　　　灸舞仍旧低着头，可他的心里却早就在排山倒海，小雨的话句句戳中他心中的痛点，柳佩，他真的就能够这样放下吗？放下所有她曾对自己的那些好，那么多次，都是柳佩舍生救了他，要没有柳佩，他早就死在了金时空。而现在，他居然就这样把那么无助那么需要他的柳佩赶走了……“你去哪里，我也会去那里的……”柳佩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他的鼻子一下子酸得厉害，柳佩的身影柳佩的笑颜柳佩的泪眼全都在他的眼前晃动。

　　　　“去吧，去找她吧。铁时空这边我们再商量，会对柳佩今天的行为做出好的解释的。”小雨催促道，“先把人找回来，然后我们一起面对！”

　　　　灸舞抬头看向小雨，眼睛有些红红的：“谢谢你，哥。”说完起身就往门口跑去，到了门口又停下，回身对小雨说道，“忘了告诉你了，姐姐和小莱一会儿会来——”

　　　　“知道啦，放心，等你回来解释。”小雨微笑着答道，灸舞想说什么他很清楚，柳佩的事，还是他自己来解释吧。

　　　　灸舞笑了笑，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就匆匆跑了出去。

　　　　柳佩和康成脱离了天外山庄的势力范围后就没有了力气再继续将异能飚得很高了。康成伤得不轻，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护理还这样没命的逃亡，让他早已经精疲力竭了。而柳佩拖着康成也已经力不从心。他们都喘着粗气在一块空地上瘫坐了下来。柳佩揉着脚，光着脚跑了这么久，袜子都抹掉了，脚底也火辣辣的。

　　　　“康成，你还好吧？”柳佩喘过一口气问道。

　　　　“死不了，”康成喘着粗气回答道。

　　　　“对不起……”

　　　　“小姐……别说这些，”康成打断了柳佩的话，“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和我一起回峡谷么？”

　　　　柳佩没有马上回答，仰头看向了满天的星星，她突然感觉到一种浓重的悲凉。天地之大竟没有她柳佩可以去的地方。被父亲赶了出来，天外山庄再也不是她的家了；被灸舞驱逐，峡谷也没脸回去了；而九五招待所就更加无法去了。原来，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哪里都容不下她……

　　　　“小姐……”康成也有些难过，他想劝柳佩回峡谷去，也许这会儿灸舞气消了，能好好谈谈一起面对现在这种状况了。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被一群不速之客打断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在那个多事的夜晚（五）
　　　　来者正是时空总盟高天华和黄伟的人，来人大概有五六个，个个都是时空总盟安全部门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快速地包围了柳佩和康成。

　　　　柳佩和康成早已警觉地站了起来，尽管康成看上去有些吃力，但他还是紧紧护在了柳佩身边，警惕着这些人的动作。

　　　　“来者何人？！”柳佩已经感觉出对方强大的异能气息，那不是来自魔界，所以那是……

　　　　“你是柳芯芸扬·佩？”其中为头的那个上前走了一步，眼中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对，我就是！”

　　　　“天外魔君的女儿？”对方又向前走了一步，眼中满是怀疑，他心中的小魔女至少应该满身魔气才对，这怎么看都像是个邻家小妹妹，红红的眼圈还透着几许委屈呢。

　　　　柳佩微微拧起眉头：“你们是谁？”

　　　　“闫肃，闫翠宏强·肃，时空总盟安全防护司旗下缉魔三队队长。柳小姐，你被捕了，跟我们走吧！”闫肃说着拿出了一副手铐，手铐上流动的蓝色异能可以看出是那种压制异能的东西。

　　　　柳佩瞪大了眼睛，就算她打了小雨一掌，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被时空总盟知道了啊。

　　　　康成挡在了柳佩前面，敌视的眼神紧盯着闫肃：“凭什么？我们犯了哪一条？”

　　　　闫肃面无表情，完全公式化地说道：“铁时空盟主灸舞请求我们援助，缉拿魔界混迹白道中的奸细柳芯芸扬·佩。作为白道安全最高部门，有义务出兵予以帮助！更何况你已经承认你就是铁时空头号魔头天外魔君之女，我们时空总盟决定直接对你进行逮捕！柳小姐，请跟我们走吧！”

　　　　柳佩整颗心都在颤抖了，怪不得呢！怪不得时空总盟这么快就有了动作！灸舞，原来你真的视我为魔看我为间谍！灸舞……原来你竟是如此的绝情，前后不到四小时，你竟然惊动了时空总盟的人，我柳佩终于懂了……

　　　　康成却比柳佩冷静多了：“如果我们不呢？”

　　　　“拒捕对你们没有好处！”

　　　　“那也要试过以后才知道！”康成已经挥拳使出了异能，今天他就是死也要保柳佩周全。

　　　　“康成！”柳佩担心地唤了一声，但很快她就没功夫顾康成了，因为闫肃和他的缉魔队的攻击已经直逼了下来，她赶紧撑起了防护罩罩住了自己和康成。

　　　　这让康成很恼火，刚刚那全力一击是给柳佩逃生的掩护，她竟然视而不见，还为他挡去了接踵而来的一记攻击。他很想咆哮，却没有那个力气，因为眼见着攻击又已经送了过来，他不能把力气浪费在发脾气这种事上。小姐，求求你，逮着机会就跑吧，不要管我……

　　　　时空总盟这支缉魔队属于服从命令不问原因的那类士兵。他们除了出任务捉拿命令中要捉拿的人外，其他的是非曲直他们不会去管，也没能力去管。他们只知道他们一身高强的异能效忠白道，效忠时空总盟！既然上面点名道姓将眼前这个女生定位为头号间谍，那她就一定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长期的军事化训练不会让他们对任何一个敌人心软的，哪怕这个敌人有着一副清纯柔弱的外表。

　　　　猛烈强劲的攻击如雨点般砸下，柳佩的防护罩快要挡不住了，而她也已经满口鲜血了。

　　　　康成心急如焚，他不顾自己的伤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再次强制调起全身的异能对着四面围过来的人一顿狂轰，他希望这次柳佩能够不再浪费他给的机会。当所有的力气都用尽，康成瘫倒在地上，嘴里不断渗出鲜血，却依旧没能让柳佩懂得他的苦心。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倔强呢？我不值得你这样的。

　　　　柳佩也已经斗得满身大汗，也被异能砸中过好几次，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这场战争根本就是在捉襟见肘剜肉补疮，不过，无论如何不能够让康成受到更大的伤害。从开战到现在，她自顾不暇，也无法向康成发出收兵的指令，但现在看到康成已经脱力，她反而没了多少斗志。死死护住康成周围，满满的心痛、心酸、心寒全涌了上来，此起彼落，更让她恨不得赶紧结束。

　　　　灸舞，是我看错了人，也信错了人，我该受这种惩罚！好，灸舞，既然你想要这样，我就成全你，不过，你记住了，这次的成全不是为你，是为小雨！从此后，你我谁也不欠谁的……极度伤心与绝望让柳佩大吼了出来：“住手！听我说！”

　　　　闫肃一扬手，那些人都住了手。

　　　　柳佩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眼中退去了痛苦和绝望，多了几分坚毅：“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小姐……”康成心如刀绞，努力想站起来阻止柳佩，却被柳佩一声“伏瑞斯…呜拉巴哈”给凝住了，他更加绝望地喊道， ；“小姐！”

　　　　柳佩没有理康成，只是冷冽地盯着闫肃：“你答不答应？我可以束手就擒，只要你们放了他！否则，我们也只能同归于尽了、”

　　　　“我们本来就没接到抓他的命令，我们只按命令行事！”闫肃的言外之意是我们放了他不是因为你的威胁，而是没这项命令。

　　　　柳佩冷冷笑了笑：“我要怎么相信你们？”

　　　　闫肃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他掏出缉捕令：“这是时空总盟安全局最高级别的拘捕令！我们缉魔队绝对效忠时空总盟！绝不放过一个犯人，也不乱抓一个好人！”他说得很大声，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柳佩心里汗了一把，想不到如今这个世道，竟还有如此愚忠的人。

　　　　“好！我相信你。如果你玩什么花招，我就算被你们制服了也可以以死抗议的。”柳佩的话铿锵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准备束手就擒的人。

　　　　“小姐！”康成急得一个劲挣扎，不能够，不能够……

　　　　柳佩蹲下身，轻轻握住了康成的手：“康成，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了……不，你听我说，我不想给你施静音术，所以，听我说吧。别再挣扎了，别再白费力气了，你挣不脱的！康成，大哥，谢谢你。凝结术会在我离开铁时空自动松开的，还有我给你的这个结界。对不起……康成……真的对不起……很多事……都是我错了……”柳佩有些说不下去了，哽咽的声音再难表述什么了，她不顾康成不断摇动的头，不顾康成一声声“小姐，不要这样”的哀求，猛地放开康成的手，走出了结界。

　　　　结界外，康成因绝望而更加拼命的呐喊声还在，柳佩咬了咬嘴唇，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样痛苦挣扎的康成，便一步步走向了闫肃。

　　　　当那副手铐和一条粗粗的脚镣被戴到手上和脚上的那一刹那，柳佩闭着眼落下了泪，眼前闪过的是灸舞一如既往的笑脸。灸舞，这冰冷咔嚓的两声，是你对我的绝情，也是我对你的死心。曾经的一切，不过是繁华梦一场，什么情啊爱，不过是彼此在骗自己，让自己以为自己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