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暑更替,到了这年的暑假,区家生回上海,区妈妈作主,语文小教通过了试用期,正式与区家生订婚了,只等区家生大学毕业就结婚。
区家生捧着陆雅茹这一年来给他的写的信,邮的东西,在音乐学院门口等她,陆雅茹平静的接受了分手。转回头,她跑到程一锦单位,在大姐面前大哭一场,然后回军区大院。
许达均赶回家的时候,陆雅茹在院子里学黛玉焚稿,把区家生退给她的东西和送给她的东西一股脑儿的都烧了,大热天的,弄得自己大汗淋漓。
烧完了东西,许达均递过一壶热茶来,“以毒攻毒!”
陆雅茹含着眼泪扁着嘴巴,“我想喝冰镇的酸梅汤。”
许达均笑,年轻就是好,什么都恢复得快,他尽量安排时间多陪她,两个人连续骑了四个周末的马,陆雅茹在他面前已经谈笑自如了。
暑假里,程映琳照例和向东带着孩子们去了庐山避暑,陆雅茹埋头研究许达均交给她的资料,没时间为失恋而悲伤。
陆雅茹发现这些资料都是美国主流媒体介绍中国情况的文章,虽然不属于绝密文件,但她很好奇,许达均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许达均讲了四个字:未雨绸缪。
以前美国等西方国家讲中国,都是妖魔化,而现在却日趋平民化正常化,这是为什么?舆论总是为了什么服务的,陆雅茹睁大眼睛,难道中美要交朋友不成?
交朋友!许达均笑了,是呀,两个国家建立交往的话不就是交朋友吗?只是这个朋友交起来些许辛苦。
许达均的工作范围和外交并无直接关系,只是他觉得为将者不掌握天下大势,只做个带兵的头着实无甚意思,何况他有一大家子人。这些年来,他总结出一条经验,想要让整个家族繁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定要知晓各方面的讯息并能快速做出反应,当初,就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导致了程家仅残留了这点血脉,而这个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陆雅茹是个聪明的学生,很多事情一点就透,和许达均在一起日子久了,越发的伶俐聪慧。许达均虽然存着别的心思,却也一直守礼,以陆雅茹的感情经历,还不足以发现她仰慕的这个男人在另一个角度也仰慕着她。
许达均的心情颇为矛盾,他很享受现在这样与小表妹的温情相处模式,当然了,能进一步就是天堂,但如果踏出去坠入地狱呢?本着要万无一失的原则,他还是按捺住了渴望,争取着水到渠成。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新学期开学后,其实陆雅茹一进大学就被很多人盯上了,只不过这位美女校花上课来下课走,根本不给诸人机会。到了下学期,同学基本上适应了大学生活,于是组织了许多社团活动,陆雅茹被一个女同学拉着进了了表演社团。社团的新学期活动就是排演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陆雅茹是当仁不让的鲍西娅,演巴萨尼奥的则是社团团长。
曾经陆雅茹的爱情,就是与区家生一个背诵着十四行诗,一个唱着你冰冷的小手。纯文艺,纯精神。可是,经过了失恋,又在许达均这样的成熟男子身边生活了一年,她现在已经不屑玩这样幼稚的过家家式的爱情游戏了。
于是现在,当巴萨尼奥深情的望着意中人,说着,“小姐,您叫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啦。只有我的热血在血管里奔流,在向您高呼;我神志已经迷惘了,就像万众爱戴的君王吐出一番美妙的演词,那兴奋的臣民涌起了一片欢腾,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压倒了拥挤在心头要倾诉的话。【吻鲍西娅,也就是陆雅茹,给他戴上的戒指】要是这戒指有一天离开这手指,那么我的生命也就跟着丧失了!那时候啊,您也不必顾忌,说吧:巴萨尼奥已经死啦!”
社团团长面对陆雅茹的时候已经和巴萨尼奥合而为一了,他的眼神充满了真挚热烈的爱情,可惜了,假的鲍西娅执著于他的口音,一直在心里发抖,除此之外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雅茹没有反应,所有的女生都反应挺大,社团团长不仅人长得帅得咧,而且精于运动,篮球打得也蛮好,是主力队员,家庭条件也蛮好,据说父母亲都在市委工作……总之了,这位团长是众女生心中的校草。
校草发电,校花应该晕倒的,结果却是电流不通。团长有着所有年轻人的盲目和自信,觉得他们就该是一对的。虽然陆雅茹反应不甚积极,或者说压根儿就没反应,不过她也没拒绝的呀。
校草团长对陆雅茹的热情,使得陆雅茹招致了所有对校草有意思的女生的反感,这个比较无辜,但也没办法。其中最热烈的居然是一开始拉着陆雅茹进社团的那个女生。女生叫陈梅,被人取个外号叫陈皮梅,她听着也不生气居然还很高兴,因为这外号是校草团长起的。
陈皮梅对校草有多爱就对陆雅茹有多恨,恨到最后,就生了是非来——陆雅茹的身边通常是车水马龙,突然一个周末之后就变得门可罗雀,原来,这周有人放出话来,陆雅茹是已婚的,而且丈夫是军人。
结婚可以离的,但是军婚的话,追求军属破坏军婚要坐牢的呀!
陆雅茹一开始不知道,还是如平常一样上课下课,中午打饭休息,可是女生们偏爱在她听得到的时候讲,什么假清高装得一副未婚的样子让男生追求真是不要脸还是军属呢亏她做得出来……
陆雅茹委屈了,她晚上连食堂都没有去,打电话给某人诉苦——某人不是程一锦,而是许达均。——看看,这么长时间的铺垫不是没有效果的,她现在一有事情想到的人就是他。
陆雅茹只是说自己不太开心了,没胃口去吃饭,真想旷课的……她这边在收发室打完电话,回到寝室自己躲在床上看书,一个小时之后,楼下喊有她的电话。
陆雅茹跑到楼下去接电话,是小杨打来的,让她去校园外的小树林旁,有东西送给她。
陆雅茹穿着拖鞋就离开了宿舍,走了十来分钟,才出了校门。小树林是小杨每次送她停车的地方,因为陆雅茹觉得不好太张扬,每次都在这里下车的,所以她很熟悉这片地方。果然,又走了二百多米,小杨的车子就停在那里。陆雅茹走向车子,冷不妨身边有人招呼她,“雅茹。”
陆雅茹转过头,树林边上,穿着白衬衣的许达均就站在那里。
“姐夫?”
陆雅茹很是惊奇,更多的是欣喜,许达均站在原地微笑的望着她,一瞬间,陆雅茹觉得委屈呀——她奔向了许达均,投进他的怀抱里哭泣。
这是第二次,陆雅茹在许达均的怀里哭了。许达均有了经验,在她用手帕擦眼泪的时候问道,“这回又是为了什么哭呀?连饭都不吃,是不是很严重?”
陆雅茹撅着嘴,把同学们嫉妒她造谣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小声问,“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哭,我是不是很小心眼儿呀?”
许达均乐出声来,你也知道这是小事呀?害得我以为你怎么样了,饭都没吃就赶过来……
陆雅茹看许达均笑她,抹不开面皮,娇声道,“你不许笑我!其实我也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爱说就说去呗?”
“哈!嗯,这还差不多。”
陆雅茹觉得许达均这完全是敷衍的口吻,于是更加强调了一遍,“我真的觉得是这样的,本来也没有多大点事儿的。”
许达均点头,“对,那吃饭没?”
陆雅茹摇头,
许达均拉着她的手,“我们去吃饭。”
他们就这样手拉着手上了车子,因为车上有了小杨,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沉默了半天,陆雅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厉害,她的手一直握着许达均的手。
吃过饭,许均达送陆雅茹回学校,看着陆雅茹进了校门,许达均的车子才离开。
陆雅茹进了校门不远,后面陈皮梅叫她,陆雅茹停下脚步,回头看,陈皮梅和校草团长赶了上来,“陆雅茹,你真的……”
校草团长一副很受伤的样子,陈皮梅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陆雅茹看不得他们两个的鬼样子要离开,校草犹不死心,“那个真的是你的丈夫吗?”
“关你什么事?”陆雅茹不再理会他们,自己往宿舍走去,陈皮梅逮住了好机会安慰被背叛被抛弃的纯洁男孩。
陈皮梅接下来的日子刻意缓和了和陆雅茹的关系,陆雅茹也不理睬她,只是屋里其他对校草有意思的人现在的矛头都转向了陈皮梅,她现在已经以校草女友的身份自居了。每天为校草打饭占座抄笔记不说,还忙着为校草织毛衣毛裤。
陆雅茹无暇去管这些毛毛雨,她从那天晚上,心里就开始不安,然后是思念,当她认清了她的确对许达均存在了不应该有的感情时,开始痛苦。她不能,也不应该动这份心思,他毕竟是她的姐夫,而表姐对她有养育之恩,程一锦与她情同姐妹——没法儿再想下去了。于是第一次,她没有在周末回军区大院,她也没有回程家。
第二个礼拜,小杨来接她,她推说要考试,这样一拖就到了年末。许达均从北京开完会回来,让老魏亲自来接她,这回陆雅茹是真的在准备考试。老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考完了试,陆雅茹想着在假期申请住校吧,老魏又来了,这回他没犹豫,直接说首长受伤了。
陆雅茹急忙问道哪里受伤了重不重怎么会受伤呢不是有一堆人在的吗……一路上她急得要哭,下了车上台阶时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摔在台阶上,她也顾不得痛,爬起来直接跑进了书房,书房里许达均正在和一个中年人下棋,两个人看见她狼狈的冲进来都吃了一惊,陆雅茹的眼睛只上下打量许达均,看他哪里受伤,老魏悄悄把那中年人请出去关好门。
许达均这才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陆雅茹知道自己受骗了,咬着嘴唇道,“你们都是坏人,都骗我的。”
许达均走过来,“谁骗你了?”
“老魏,他说你受伤了……”陆雅茹低下头,寻思这下糗大了,自己怎么找个台阶下呀。
许达均说道,“他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受伤了,而且极重。”
陆雅茹抬起头,“哪儿受伤了?”
许达均把她抱在怀里,“我的心受伤了,你若不来,我就好不了了。”
陆雅茹又羞又恼,可是被他抱在怀里便连力气都没了,只是喃喃的说,“你骗我的。”
许达均轻吻着她的秀发,轻声在她耳边说,“不骗你的。这辈子,我都不会骗你。”
陆雅茹身子发颤,摇头,“不行的,我不能。我不能这样伤表姐,还有大姐……”
她漱漱的流着泪,许达均坚定的告诉她,“你不会伤害任何人,映琳那里我去说。”
陆雅茹还是摇头,“不能让她们知道,我不能这么做。”
许达均看着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坚决不让她脱离自己的怀抱,“我和映琳早就不是夫妻关系了,我和你的事我会向家人说明白,让他们接受你,你只要待在我的身边就够了。”
陆雅茹一方面不舍得这个温暖的怀抱,另一面更加舍不得与程家十年的养育之恩,两难之际未免伤神。许达均信誓旦旦不会让她为难,自陆雅茹这番自投罗网,哪还肯放她离去,除了处理极紧急的公务,便终日与佳人守在一处,陆雅茹如何是他的对手,许达均使尽温柔手段,让她再不提离开的话。
纠缠
陆雅茹和许达均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但许达均总是要上班的,于是,当陆雅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很痛苦。
虽然许达均承诺所有的事情由他去解决,但是,陆雅茹无法让他去解决自己的心结。不用问,表姐与程一锦肯定是不会原谅她的。
细心的老魏当然发现陆雅茹的不对劲儿来,许达均上车的前一刻她还笑意盈盈,转过头便一脸哀伤。许达均不在家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眼睛常常是红肿的。
老魏想着陆雅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又是那样单纯善良,这样过于沉重的负担,她一个人怎么抗得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陆雅茹也是这样想,虽然许达均说他和程映琳已无夫妻的关系,但程映琳不是别人,是把她养大的表姐。如果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不想别人去说。
一个周末的早上,许达均去上班,陆雅茹很惊讶他为什么没穿军装,许达均解释道,“今天去市里开会,快过年了,不过是普通的座谈会罢了,不用穿军装的。”
陆雅茹送走了许达均,在二楼往程家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乔阿姨自己要回去一趟,又问程映琳最近情绪如何。
做了最坏的准备,陆雅茹只身回程家去了。
乔阿姨给她开的门,说程映琳在房间里,让陆雅茹自己进去。
陆雅茹敲门之后进去了,程映琳正在起居室里看报喝茶,见她来了,问了几句学校的情况,陆雅茹心不在焉的答了是或否。
“可有事?”程映琳放下了报纸,问道。
陆雅茹抿了抿嘴,跪在程映琳的身边,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下来了,她边哭边说,“表姐,我,我对不起你,我犯了错。”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程映琳要扶她,可是陆雅茹坚决跪在地上。
程映琳根本使不上力,见她如此,也只好由得她,便道,“快别哭了,说说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雅茹哭道,“我,我,喜欢上了姐夫。”声音虽然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陆雅茹使尽了平生之力,终于把这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了,泪还在流,但她尽力不哭出声音来,低着头,想听程映琳有什么反应。可是半天,程映琳都不说话,陆雅茹抬起头来。
程映琳对着陆雅茹的目光,平淡的问道,“所以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陆雅茹懵了,半晌才道,“是我做错了事,对不起表姐,我只是觉得如果瞒着您,更加的对不起您,所以……”
程映琳轻轻一笑,“自古美人爱英雄,呵呵,你喜欢上他原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的,”陆雅茹拼命的摇头,“是我做错了,表姐原是让我去照顾姐夫,我却,却背叛了表姐,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我只求表姐您别生气,我,我这就回苏州去,再不回来的。也再不会见他。”说到那个“他”,声音已微不可闻。
程映琳没有说话,陆雅茹哽咽着站起身来,向程映琳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乔阿姨进来了,“雅茹哭着走了……”
“还不出来么?”程映琳撇过头,对着卧室方向问道。
许达均打开了虚掩的门,走了出来,他眉头深皱,不发一言。
程映琳叹了口气,道,“这丫头最是心实,既然说了这话,恐怕现在就往车站走呢,你去晚了,恐怕要找到苏州去了。”
许达均朝门口急走了两步,又停下,“映琳——”
程映琳抬头一笑,“这次你拿什么谢我?”
许达均展开了眉头,冲着她微微颌首,便快步走出房间。
乔阿姨回头看着程映琳,只见她笑容变得苦涩,喃喃自语道,“这个丫头,到底是我害了她。”
刚才陆雅茹对着程映琳哭诉,乔阿姨在门外听得清楚,知她情根已种,这男女之间动了情,却再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所以然的道理,于是安慰程映琳,“是她自己动了心的。”
“说起来也是我养大的,这般算计她,她还一心想着我,罢了,也算命该如此。索性成全她——”
乔阿姨一惊,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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