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块钱典当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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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块钱典当下半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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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磊点点头:“要打个电话给她吗?”
  “不用了,她只是闹闹脾气而已,你先下去工作吧。” 
  “嗯。”温磊望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去。
  凌子扬略显烦躁地坐下,手中的文件被随意扔置一边,单手支颐,闭目沉吟了一会后,凌子扬拿出手机,拨通了笑笑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客服人员礼貌而客气的声音传来。
  凌子扬稍显不耐地将手机往桌面一扔,双目瞥向窗外,有些失神。
  坐了一会,突然起身拿起挂在沙发上的黑色长外套便往门口走去。手刚触到门的把手时一顿,又折了回来,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唐起的电话:
  “知道怎么联系笑笑吗?她今天翘班了。”
  “那丫头才上了几天班怎么就翘了?打她手机没接吗?”
  “手机关机了。”
  “关机?”唐起皱眉,认识她这么多年,那丫头手机从不会关机,除非每年的那一天,今天……
  “子扬,今天几号?”唐起突然问道,声音有些紧绷,又一年了吗?
  “3月16,怎么了?”眉峰不自觉地拢起,凌子扬沉声开口。
  “今天就给她放一天假吧,你找不到她的。”
  “为什么?”
  “每年的今天她都不会见任何人,也不会与任何人联系。”
  “为什么?那她……去哪里?”眉峰骤得更紧,凌子扬直觉这中间有什么事。
  “不知道,或许是去墓园,或许是去那些承载着她的过去的地方。她说过,这一天仅属于她和她的家人,也仅这一天,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过问她的今天。”
  唐起声音有些凝重,还有淡淡的惆怅。无论他们如何努力,这一天,笑笑都是陌生而疏离的。她走不出她的世界,他们也走不进。
  “墓地里……葬的是谁?”声音有些艰涩。
  “笑笑的家人,十四年前的今天,她们一家出游时遭遇了严重车祸,笑笑是唯一的幸存者。她……不是苏家的亲生女儿。”唐起缓缓说道,这是苏家不为人知的故事。笑笑与苏家人间的亲密和默契,外人从不曾怀疑过他们是不是一家人。
  “是……本市的墓园吗?”凌子扬略显迟疑地问道。
  “是。但是,子扬,别去打扰她,今天的笑笑不会是平常狡黠可爱没心没肺的笑笑,她从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的脆弱,所以,给她一个空间。”唐起不放心地叮嘱道。
  苏晴曾不放心笑笑在这一天独自外出,悄悄跟在她后面,没想到被笑笑发觉,当时看到苏晴时她脸上没有平时惯有的笑容,但也没有任何怒意,只是很平静地望着苏晴,很平静地开口:“苏晴,请给我一个只做自己的机会。”声音不似往常的抑扬顿挫活力四射,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如一潭激不起任何涟漪的死水般平静。
  凌子扬点点头,无意识地放下电话,看着她每天都笑得如此的开心,如此的无忧无虑,他一直以为,她应该有一个很快乐的童年和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原来笑容的背后,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伤痛和脆弱。
  不自觉地望向窗外,天空是冷风过境后特有的阴霾,窗外参差凌乱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曳,本该生气盎然的春天,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冷空气而无端平添了一股萧瑟。
  是否每年的今天都是这样的阴冷晦暗?每年的她都是这样子独自一人静静地立在寒风下,在空荡荡的墓园里,守着自己的家人?她,冷不冷?
  凌子扬无法不让自己不去想她娇弱的身影在寒风下,一动不动地立在偌大却空荡无丝毫人气的墓园中的画面,心底微微地拧紧,想也没多想,拿起挂在办公室的那把黑色长柄雨伞,拉开房门往外九楼走去。
  “我出去一趟,公司有什么事暂交由你负责。”匆匆地朝温磊交待两句,凌子扬便消失在九楼企划部门口。
  




【018。墓园】

  离清明还远着,今年的墓园依旧如往年一般冷清无丝毫人气,瑟瑟的北风从围巾里灌入脖子内,流蹿全身,连带着心也跟着发冷。笑笑无意识地拢紧身上的围巾,抱着手中的双枝蓝色妖姬,慢慢朝墓园东南方向那个熟悉的角落走去。
  来到那个已有些磨损的墓碑前,笑笑微微弯下腰将手中的那束双枝蓝色妖姬轻轻放在墓碑前。
  淡淡地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笑笑缓缓蹲下身子,一只膝盖微支着地。不舍地伸手轻轻抚过墓碑上温柔地靠在坚毅俊朗的男人肩上的年轻女人的脸,继而抚上男人掩盖不住幸福的俊脸,以及站在他们面前的4岁左右正咧着嘴傻傻笑着的小男孩,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抚摸着,仿佛要将他们脸上沾染的灰尘擦拭殆尽般。
  “爸妈,小翔,我来看你们了。一年不见,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许久,笑笑才慢慢站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墓碑,轻声开口,声音轻柔缓慢。
  “时间真快,又一年了,再过几个月我就大学毕业了,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曾经那样顽劣不堪不爱学习的我居然也快要念完大学了。一晃眼你们已经离开十四年了,可是我却只来看过你们十四次而已,很过分是不是?”笑笑轻笑着说道,“可是,你们不也很过分?你们一起走了,却独独把我落下,十四年,你们把我落下了十四年。所以,我们扯平了。”
  “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真的。你们看,我还特地给你们带来了最爱的双枝蓝色妖姬,很漂亮对不对?”
  缓缓弯下腰,笑笑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娇艳的花瓣,眼睛如失去焦距般望向前方,有些失神:
  “相遇是一种宿命,心灵的交汇让我们有诉不尽的浪漫情怀,多浪漫的花语,难怪当初你们会这么固执地喜欢着它。”
  “可是,”将视线收回,笑笑伸手轻轻抚过照片上小男孩稚嫩的小脸,“小翔,姐姐这次又没给你带礼物了,你答应送给姐姐的生日礼物你也没有送,所以你可不能怪姐姐。你也快十八岁了吧,个儿肯定长得比姐姐还要高了,可是你却走得那么早,早得让姐姐来不及看到你成长。”
  望了眼照片上笑得一脸幸福的父母,笑笑有些恍惚,缓缓站了起来:
  “最近老爹似乎特别热衷于给我安排相亲,不过每次都被我刻意搞砸了,没有爱,又怎么能在一起呢?三番两次地糟蹋老爹的苦心,我很坏对不对,都说祸害遗千年,是因为我本性太坏,所以我活下来了是吗?”
  “苏晴和唐起还是没有结婚,你们看我,还是没办法唤苏晴一声姐姐呢,不是女儿不懂事,只是每叫一声姐姐,就会不由自主地地想起小翔追在我屁股后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的情景,所以还是叫苏晴好了。他们前几年就有结婚的打算了,可是一直拖着,我知道,苏晴是放心不下我,可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我早已不是那个完全封闭在自己世界里走不出来的小女孩了,我已经长大了,而且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她再拖下去,我会内疚的,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个人来刺激刺激唐起,这样子,他就会逼苏晴嫁他了?或者,先把我自己给嫁了,让她放心?”
  “昨天我居然哭了,十四年来第一次在醒着的时候哭了。你们看,我又不听话了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们,无论再苦再累,都要微笑着生活。虽然这十四年来我每天都在笑,很开心地笑,很没心没肺地笑,就连半夜,有时也会笑着醒来,只是心却是空的。是不是每次大笑过后,心底的黑洞就会大一点?然后慢慢将人吞噬?”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霸道地要求我每天只能笑?无论开心与否,都要假装很开心的样子,可是,爸,妈,有时候,好累,真的好累!”
  “我也不知道昨天我为什么会哭,不就是被冤枉了而已嘛,又不是第一次,可是看到所有人幸灾乐祸的神情,还有他不信任的眼神,为什么心里的黑洞却越来越大?”
  “爸,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进飞恒吗,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它的待遇好,我也是这么告诉所有人的,可是没人知道,我只是想完成你未尽的梦想而已,虽然当初志愿投档出了差错我没能选上广告设计专业,可是这么多年来我都会自学一些广告方面的知识,只是一直都用不上。”
  “被飞恒录取是意料之外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广告公司最重视的便是创意人才,所以那天我小小地赌了一把,假借不懂日语卖弄了一个小小的创意,没想到赌运向来不佳的我居然成了赢家。”
  “我本来以为,进了飞恒,很快就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梦想了。可是终究还是太天真了。昨天我把老板炒了,我再也不会再回到那座冷冰冰的大楼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萧颜,所有人都要敌视我,孤立我,都等着看我的好戏。难道就因为他一句玩笑话我就活该要承受这一切吗?”
  “每天出门前,我都告诉自己要微笑,所以,一次次地拿着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时,我会假装不在意地一笑而过,时不时遭受他们的冷眼时,我还是笑,装作不在乎地笑,我以为我可以忍,可是真的好累好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所以,爸,对不起。”
  脸颊间似有泪滑过,带着温热,但只一瞬,便被咆哮着的北风抽去了余温,冰冷刺骨,笑笑无意识地伸手抚过脸颊,下雨了吗?还是,又流泪了?
  “你们现在那边一定过得很幸福对不对?可是为什么要把我孤零零地扔下,孤零零地面对这一切,我有满腹的委屈却不知道该找谁倾诉,我不敢找老爹也不敢找苏晴她们,他们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不让我受伤,所以我不能再自私地让他们担心了。”
  泪珠一串接一串地滑落,带着几不可微的落地声,瞬间便没入泥土中,只余淡淡的濡湿。
  笑笑不断地伸出手背想要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可是,越擦,手背越湿,泪珠滚得愈多。
  “所以,今天,让女儿再不听话一次好不好,让女儿再做一次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好不好?只要一天,一天就好,过了今天,你们的笑笑还是那个快乐无忧没心没肺的笑笑,只有今天,是给自己的……”
  笑笑终于忍受不住,不再压抑喉间破碎的呜咽,也不再试图伸手将眼泪擦去,只是缓缓地蹲下,软软地坐在地上,屈起双膝,将头埋入膝盖中,失声而哭,压抑的抽噎声断断续续地从膝盖下传出,瞬间便被咆哮的西风带走,没入冰冷的空气中,无声无息。
  不知哭了多久,笑笑才抬起通红的双眼,伸手轻轻将脸上的泪痕抹干,抬头望了望愈加阴霾的天空后,将头枕在膝盖上,呆呆地望着墓碑上幸福的一家三口,就这么一直望着,望着,眼泪再一次一滴一滴地无声滑落,笑笑却恍然未觉……很久,很久,直到天上飘起鹅毛细雨,轻轻地拍打在身上,笑笑才恍若回神。
  试着动了动双腿,却发现双腿早已麻得失去知觉,眼角依旧挂着泪珠,笑笑却轻轻笑开了:
  “小翔,姐很没用对不对,又在你面前哭了,还哭得腿都麻得站不起来了。”
  揉了揉已经麻木了的双腿,待稍稍恢复知觉后笑笑才慢慢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望向墓碑上的父母:
  “爸,妈,下雨了,我竟然没觉得冷呢,是因为你们在身边吗?不过,女儿得回去了,要不然淋雨生病了老爹和苏晴又要担心了。你们放心,虽然不明白你们的用心,虽然有时候会笑得很累,但女儿答应过你们的就不会食言,今天之后你们的女儿还是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苏笑笑。我走了。”
  朝墓碑深深地鞠了个躬后,笑笑转身欲离去。
  却在回头的瞬间,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身穿黑色的长大衣,凌子扬正站在她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向来水波不兴的如墨黑眸似有微波流转,正一瞬不瞬地紧锁着她。
  




【019。守候】

  无数地疑问充斥在脑间,笑笑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凌子扬也只是静静地望着,如古井般深幽的黑眸掠过一丝内疚,还有一丝心疼,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一段不长的距离,沉默不断地蔓延,只余下呼呼的北风和树枝交错刮过的摩擦声。
  深吸一口气,笑笑收回视线,看也没再看凌子扬一眼,直接从他面前走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纤细的手臂陡地被凌子扬一把攫住:“对不起!”
  清浅低沉的嗓音传来,带着些许的迷离的蛊惑,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悔意和心疼。
  心底似乎有什么被微微触动了一下,笑笑平静开口:“我接受,请你放手!”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凌子扬神色复杂地望着表情淡淡的笑笑,眼前的她,平静,淡雅,忧伤却飘渺,脆弱虚无得仿佛随时会消失般。
  从认识她至今,她那张生气勃勃的小脸上总是洋溢着无穷的斗志,狡黠的双眸总是闪着调皮和恶作剧后的熠熠光芒,可是此刻,她是如此的平静,那汪秋水双眸也如深幽的湖水般不起波澜。
  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坚强乐观开朗的女孩,却不知,原来笑容只是一种伪装,强颜欢笑的背后是被刻意忽视的脆弱。
  “我还有事,请放开。”笑笑望了望他,再次平静开口,语调水波不兴。
  “对不起!我不知道……”
  “总经理,我很忙。”笑笑说着一把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墓园门口走去,沿着来的方向徒步往市里走去。
  鹅毛般的细雨还在纷纷扬扬地飘洒着,虽不至于让人淋湿身子,但打在脸上却带着透骨的冰凉,笑笑却恍然未觉般慢慢地往前走着。
  凌子扬没说话,慢慢开着那辆黑色迈巴赫跟在笑笑身后,一人一车,就这么隔着三米左右的距离前进着。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后,笑笑停了下来,回头望向车里的凌子扬:“总经理,你很闲吗?就这么跟着我你有意思吗?”
  凌子扬从车里出来,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良久才答非所问的慢慢开口:“你脸色不好,先回去吧,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很好。”
  “很好?很好会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舔伤一个人在寒风中哭泣一个人躲进过去的伤痛里无法自拔?”凌子扬的语气不自觉地凌厉起来。
  笑笑面容一紧:“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我也不想管,但我就是看不惯有人明明心痛得要死却还要强颜欢笑,明明脆弱得一碰就会碎却要佯装坚不可摧,哭泣不是罪过,偶尔的脆弱也不可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不需要为了别人苦苦压抑自己。”
  凌子扬的这番话让笑笑本能地竖起自己的保护膜,她有些失控地朝凌子扬吼道:
  “我说了不要你管你就别管,你听不懂人话吗?你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没经历过眼睁睁地看着你的至亲在你面前一点一滴地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液后不甘地合上双眼的恐惧,你也无法理解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临死前所流露出的强烈的求生意志却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份意志慢慢消失的冰冷,你更无法理解一个浑身带血的四岁小男孩哭着喊着求姐姐救他时你却无法移动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血尽而亡的痛楚。你也无法理解看到所有人陪着你哭陪着你笑时却还要刻意掩藏那份不经意间流露的同情和小心翼翼时的心情,那种生怕一碰就会碎掉的小心翼翼你懂吗?你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眼泪再一次不自觉地滑落脸郏,带着余温落入泥土中。
  望着眼前泪如雨下却紧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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