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凛,集中精神再向前潜行,只行出数步,杨珞忽听得有人在自己左耳边打了个喷嚏,侧头望去,左面一个人也没有,再看前后的同伴,脸上也都有诧异之色。
杨珞心中一动,忖道:“难道山壁中藏有敌人?”伸手在各处敲了敲,声音厚实沉闷,山壁都是实心的。
福慧大师见他行动有异,低声道:“少侠可有发现?”
杨珞皱眉道:“没有,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群豪再走得许久,甬道中的绿光越来越盛,隐约可见尽头处明亮的碧光射进来,周围的发光植物全都黯然失色。众人快步赶到甬道的尽头,只见辉煌的光芒里视野豁然开朗,数十丈开阔的深涧中,一株十余丈粗的巨树耸然而立,它的根直通地底,向下望去却不见尽头,它的冠高过众人二三十丈,好似巨伞一般荫庇了整个深涧。最神奇的是此树通体空灵如玉,温润透亮,每一片叶子都发散着碧莹莹的光华,尤其树梢一株新芽,更是光芒夺目,让人不能逼视。众人虽然都是久历江湖,可几时见过这等奇观?俱是心弛神醉,赞叹不已。
杨珞向福慧大师道:“大师,您博闻强记,可知晓此树的来历么?”
福慧大师微微沉吟,道:“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通心树?老衲也不十分肯定。”
侯代方接口道:“大师,这通心树又是怎么回事?还请大师赐教。”
福慧道:“老衲自幼便在少林寺出家,小时候师祖跟我们讲故事,曾经提过一种上古典籍上记载奇异植物,名字就叫做通心树,据说此树自盘古开天时就已存在,此后每一千年长一寸,每五千年开一次花,每五千年结一次果,通体如翡翠空灵,最神奇的是若以通心树的木头制成琴,琴音可摄人心魄,琴的主人便可以控制每一个他想控制的人。”
杨珞道:“原来如此,端的神奇无比,难怪于吟风想要得到它了,此树木若真有功效,用于战阵之上,岂不是所向披靡?”
福慧大师道:“此等传说,终究过于玄奇缥缈,不足为信。”
石天涯道:“且不管它真假,总之不能让于吟风拿到手就对了。这帮王八羔子,一个个无影无踪,难道是下到地底去了么?待我下去看看。”说罢一跃而起,轻飘飘地落在树上,沿着树干向下溜去。杨珞待要阻止,已然不及,只得与众人紧随其后,纷纷跃上树身。方才向下滑了数丈,众人忽觉树身微微震动,地底一阵凉飕飕的旋风袭来,随即那震动越来越强,风越来越劲,到了后来,风势之强,携雷而至,群豪须发飘飞,只觉身陷漩流之中,随时都会被拽到地底去。
杨珞勉力睁大眼睛,向地底望去,只见隐约一条白影,绕着树身盘旋而上,速度之快,只眨眼间便近了数十丈,他还未看得真切,猛然间狂风涌过,那白影冲天而起,到了群豪身边,骤然止住,凝立不动。
群豪定睛望去,个个都是心胆俱裂,那白影竟是一条巨大无朋的白蛇,它长数十丈,三四人合抱粗,头生双角,眼似斗大,血盆巨口,齿若刀剑,浑身银鳞闪闪,头顶一点红光,鼻孔中呼呼冒着白气,形貌狞恶无比。一名青城弟子吓得狠了,手中一软,身躯滑下数尺。那巨蛇听得响动,巨头一甩,闪电也似地向那弟子扑去。那弟子吓得魂飞魄散,将长剑立在胸前,厉声惨叫。众人待要救援,却哪里还来得及。只见那白蛇巨口一张,连人带剑将那弟子吞入腹中。
一名青城弟子见状失声狂叫道:“如何是好?”
众人俱是六神无主,杨珞有心招呼众人退去,又恐大蛇自后追来,死伤必重,当下一咬牙,大喝道:“走不掉了,杀了它!”说罢双手一松,身形急坠而下,正落在那大蛇脊背上,猿臂急伸处,明晃晃的长剑已自剑鞘中蹦了出来。
杨珞弃了剑鞘,双手紧握剑柄,高举过顶,大喝一声,剑光似霹雳闪电,狠狠向大蛇背上斩落,但听得“叮”地一声脆响,长剑竟只砍入寸许,且被那大蛇的鳞片卡住了,竟然拔不出来。
那大蛇吃痛,狂性大发,嘶嘶吐着八尺长的红信,掉头向杨珞扑来。杨珞见状,只得弃了长剑,沿着那大蛇的身躯绕树急奔。侯代方,朱开征等人纷纷取出暗器,向那大蛇头上招呼,无奈大蛇的鳞片坚逾铁甲,暗器着身便都弹开去了。
杨珞一面奔逃,一面抬头张望,只见来时那甬道的对面山壁上还有一处出口,不禁心中起疑,但却无暇细想。他奔了一圈,大蛇紧追而来,却见人头攒动,已辨不出哪个是杨珞。这畜生哪管得许多,张开血口,见人便咬。眼见一名衡山弟子就要落入蛇口,福慧大师伸腿在树身上一蹬,身形急掠而至,一把抓住了那名弟子的右手,运劲一甩,那弟子身躯飞起,堪堪避过大蛇的利齿。
福慧大师拖了那弟子,回身便走,忽听他一声惨呼,手中轻了不少,福慧大师回头望去,只见大蛇不知何时追至,将那弟子生生咬成两截,下身已被那畜生吞落腹中,福慧大师抓着的上半身,鲜血狂飚,早已气绝。
那畜生咽下半截躯体,又恶狠狠地朝福慧大师扑来。福慧大师须眉皆张,顺手抓过那弟子手中长剑,待蛇头扑到,身形陡然拔起,一腿正正踢在那畜生鼻头,大蛇吃了这腿,蛇身滞得一滞,福慧大师趁这电光火石的功夫,翻身跃上蛇头,左手握住它头顶犄角,右手高举长剑,剑尖朝下,剑光匹练般朝大蛇右眼插落,但听“噗”地一声闷响,长剑直没至柄。那畜生吃了这剑,长声惨嘶,身躯拼命扭动。福慧大师牢牢抓住它犄角,使出千斤坠功夫,稳稳站在它头顶,右手运力将长剑拔出,那伤口中黑水喷射,鼓鼓的眼珠登时瘪下去不少。福慧大师转过身来,待要将长剑去插它左眼,谁知那畜生已痛得发了狂,不管不顾,甩起一颗硕大无比的蛇头便向大树上狠狠撞来。福慧大师吃了一惊,慌忙双手抱稳它头角。但见那狰狞的蛇头挟着狂风,重重撞击在树身,轰然巨响中,树身剧烈摇晃,众人抱不住树干,纷纷滑下数尺,功力浅的后辈弟子更是震得口中鲜血狂喷。福慧大师虽然武艺高强,无奈这厮力量实在太大,双手拿捏不住,身躯掼出,他空中翻身避过了要害,背心却结结实实地撞在树身上,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喉中一甜,鲜血夺口而出。福慧大师的身躯贴着树干滑落,正掉在大蛇身上。那畜生这一撞用尽全身力气,虽然将福慧大师甩落,自己也却也撞得昏头昏脑,懵然不知东南西北,呆呆地愣着不动,一时间人蛇对恃,情状说不出的凶险。
第 070 章 通心地穴(三)
众人对着巨蛇,正无计可施,忽然间脚下风声又起,威势渐盛,有风雷霹雳之势,具丘峦崩摧之力。群豪齐向下望去,只见一道金光便如先前一般,盘着巨树,龙游而上,只霎时的功夫便又立在群豪眼前。群豪看得分明,此物跟先前那巨蛇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全身披覆金甲,双眼赤红如血,口中喷出阵阵黑气,形貌更加猛恶。
群豪见状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毛骨悚然,均想:“罢了,一只畜生已是如此凶恶难缠,何况两只,今番只怕要命丧于此。”众人念头还没转过,那金蛇已张开巨口,钢齿翻出,狠狠扑来。群豪慌忙闪避,那走得慢的,被它口中黑气带着一星半点便登时晕死过去,手脚松脱,直向万丈地底跌落。
杨珞心中暗自惊骇,忖道:“且不管它许多,杀得一条便算一条。”快步奔到福慧大师身边,取过他手中长剑,向那白蛇蛇头奔去。却说那白蛇撞晕了头,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竟然当真被杨珞爬上头顶。杨珞站上蛇头,双手握剑,拼命插向那大蛇左眼,这蛇眼是巨蛇身上最脆弱的部分,又再应手而破,黑色的浆液喷了杨珞一身一脸。巨蛇中了这一剑,双目都盲了,身躯狂扭狂甩着疯狂乱咬。杨珞早有准备,翻身跳下,又再落在它盘在树干的身躯上。
杨珞立足未稳,忽听得头顶有人哈哈大笑,声音嚣张狂妄,正是于吟风。杨珞抬头望去,只见于吟风,申屠南等人站在来时的洞口,于吟风手中金光粲然,竟不知何时已将树顶的那株新芽摘下,擎在手中。
于吟风止住笑声,道:“在下原本想放各位一马,谁知各位定要来管这闲事,我正愁不知如何对付这守树的神蛇,难得有人自告奋勇,于某多谢了。”说罢带领众人转身要走,
杨珞叫道:“且慢,你怎知我等会来?”
于吟风回身道:“在下忘了知会杨兄一声,这甬道唤作通心道,能通心与否,于某不知,但你们在甬道里说的每一句话,在甬道的其他地方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我手下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我想杨兄也是听见了的,他行事如此疏忽,已被我杀了。中原群豪既然想要凑这热闹,于某当然欢迎之至,你等负责战蛇,在下就负责取宝,正是绝佳的分配。如今在下的任务已完成了,至于各位么,就祝各位好运了。”说罢纵声狂笑,转身离去。
众人闻言,齐声怒骂,杨珞心中虽也懊恼,但知生死关头,稍有疏忽便搭上了性命,当下大叫道:“各位前辈莫恼,且杀了这对巨蛇再说。”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又有三人被金蛇咬死。那金蛇动作之迅猛,远胜白蛇,只见它瞅准了一名衡山弟子,红信甩出,正卷在他腰间,接着红信缩回,巨口阔张,眼看就要将那弟子囫囵吞下。这时只见石天涯一跃而起,直向金蛇口中扑去,众人齐声惊呼,却见石天涯以双脚顶住那巨蛇下颚,双手拼命撑住那畜生的上颚,金蛇一时间口不能闭,竟然无法将那衡山弟子吞落。静玄师太与朱开征见状对望一眼,一起向那金蛇口中扑去,两人跟石天涯一般姿势,将蛇口拼力顶住。
石天涯大叫道:“侯掌门,杨兄弟,你们快带其他人走吧。”
侯代方道:“不成,这等没义气的事,侯某定不会做。”
石天涯道:“侯兄快走,留住了性命好替我等报仇,若然再不离开,中原武林只怕要全军覆没了。”
侯代方心神大乱,放声狂叫,跃上那金蛇身躯,发疯似地挥剑乱砍。金蛇吃痛,性子更狂,力量更猛,石天涯等人渐渐支撑不住,那金蛇巨口越合越近,终于咕嘟一声将口中的四人全都吞落肚中。
杨珞眼见各派高手已十去七八,余下各人双目赤红,势若疯虎,情势早已失控,不禁心中一阵阵发凉,忖道:“难道注定中原武林逃不过这一劫么?如今大势已去,再想要逃得性命,只怕是难如登天,这两畜生凶神下凡,非人力能敌,除非……”想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诞出一线希望来。(。pnxs。 ;平南文学网)
杨珞原本站在白蛇身躯上,此时提起剑来便乱砍,那白蛇盲了双眼,一颗巨头仍是循着痛雷霆万均地扑来。杨珞收剑急奔,一面时不时在白蛇身上乱戳,一面大声呼喝。白蛇狂怒之下,乱撕乱咬,通心树的枝叶被它折腾得狂风暴雨一般地飘落下来。杨珞见那畜生已然上当,忽然纵身一跃,落在金蛇身躯上,转身将长剑向白蛇巨头掷出,口中大喝不止。那畜生血口暴张,循声急扑而来,杨珞就地一滚,闪过白蛇的钢牙巨齿,身形还没站起,忽见那金蛇其大如斗的赤红凶眼就在面前,紧跟着红光一闪,腰已被金蛇红信牢牢缠住,他念头还没转过来,但觉一阵恶臭扑鼻,人已到了金蛇口中。
述到此处,都道杨珞必死无疑,谁知世事中的奇变总是在最后关头才现出来。那白蛇的凶狂之性早被撩拨到极至,这一口咬落,没有一丝气力留下,哪知杨珞失了踪影,剩下的只是金蛇的一段身躯。盲了眼的凶神,那还有什么顾虑,但听得“卡嚓”一声巨响,金蛇的身躯已被它生生咬为两截。
杨珞原道今番有死无生,谁料双目闭上了半晌,非但没有被吞下,腰间的蛇信反而渐渐松了。杨珞屏住呼吸,挣脱了蛇信,却不知为何还是个头下脚上的姿势。他定了定神,透过金蛇巨齿间的缝隙望去,凋零的树叶在空中混乱地飘飞着,分明还承载着满满的恐惧,翠绿的树身眩晕地往下延伸,终于没入了一片奇异的黑暗,这一弯诡秘的黑暗,仿佛死神咧开的嘴,噙着邪恶狰狞的冷笑,提醒着杨珞,恶梦,还没有远离。
杨珞渐渐弄明白了情状,原来金蛇这小半截断裂的身躯从空中落下,却正挂在一段通心树伸出的树枝上,死而不僵,还在微微蠕动。杨珞转动身子,双手奋力向两侧推去,指望着能将大蛇的巨口撑开。他内力已失,接连运劲三次,蛇口纹丝不动,杨珞正在沮丧,却觉得蛇身一阵抽搐,竟有一个金光闪耀的小圆球从大蛇的咽喉中滚落出来。杨珞伸手一把抓住那小圆球,但觉温温凉凉,拿在手中说不出的舒服,他也顾不得多想,顺手将那小球放入怀中,又再运力去推蛇颚,无奈力不从心,蛇口铁铸般紧,竟是动不得分毫。
杨珞在蛇口中瞧不清外面的情状,那金蛇糊里糊涂做了枉死鬼,猩红的蛇血从断口处喷射出来,漫空中便似下了一场血雨,红蒙蒙的象极了血池地狱。一时间白蛇和人都呆住了,深涧里只剩下哗啦啦的蛇血涌出来的声音。在这梦魇一般的声音里,金蛇身躯的断口处忽然动了动,竟然艰难地爬出一个人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方才被这畜生吞下的四人竟然全都还活着,只是人人都是一身赤红的鲜血,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没有人声,没有蛇声,怪异的静谧只是倏忽间的事,杨珞却觉得已过了千年一般,忍不住大叫道:“外面还有人么?”
四个血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个叫道:“杨兄弟莫慌,我等来救你。”却正是石天涯的声音。
四人合力将金蛇蛇头拉起,手脚兵刃齐用,奋力将蛇口撑开,把杨珞拉了出来,各人劫后重生,都觉恍如隔世。
再说那白蛇呆呆地立着不动,仿佛在仔细地聆听着什么,任由各人做自己的事,竟似完全没有感觉一般。众人各举兵刃护住要害,眼睛紧盯着白蛇,瞬也不敢瞬。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紧张恐惧让人分不清时间的短长,白蛇仿佛已僵硬了,难道它也知道千万年的爱侣已痛苦地惨然死去?终于,白蛇动了,它贴向树身,缓缓地,慌乱地伸展着它的身子,终于它碰到了金蛇的尸体,白蛇用它的头在金蛇的半截尸身上轻轻地,眷恋地摩挲着,可惜这熟悉的身体里已没有生命,它关爱的轻抚只换来金蛇松弛的躯体脱离了树身,向无尽的深涧中颓然跌落。白蛇慢慢地昂起它的头,缓缓伸向最远处,就在众人还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它已猛地一甩头,雷奔电驰地向大树撞来,这一撞凝聚着它肌肉里的每一丝气力,凝聚着它最深的怨毒与仇恨,凝聚着它无边的悔意和绝望,亮银色的头角在树身上撞得粉碎,坚逾钢铁的天灵盖在树身上撞得粉碎,碧莹莹的通心树的筋骨也被撞得粉碎,一切都粉碎了,通心树黯然失色,在喀喇喇的响声中向山壁倒去,白蛇的身躯脱离了这千万年来的守护,义无反顾地向深渊坠落而去。众人都被眼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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