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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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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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金尼
  揉面包!兜圈子!手搭桥!摇木马!螺旋形!
  (夜晚的时光们忽而扭在一起,忽而松开,相互拉着的手来回交替,将胳膊弯成弓形,用动作构成拼花图样。斯蒂芬和弗洛莉笨拙地旋转着。)
  马金尼
  跟女伴跳舞!调换舞伴!送小小的花束给女伴!互相道谢!
  自动钢琴
  美极了,美极了,
  吧啦蹦!
  吉蒂
  (跳起来)哦,在迈勒斯义卖会的旋转木马上,就奏这个曲子来着!
  (她朝斯蒂芬奔去。他唐突地撇下弗洛莉,又抓住吉蒂。一只苍鸻的尖叫声像哨子般地刺耳。托夫特那笨重的旋转木马,呻吟抱怨咯咯响,朝右慢腾腾地旋转,在室内兜着圈子。)
  自动钢琴
  我的妞儿是个约克郡姑娘。
  佐伊
  地地道道的约克郡姑娘!
  都来跳吧!
  (她抓住弗洛莉,同她跳起华尔兹舞。)
  斯蒂芬
  独舞!
  (他把吉蒂旋转到林奇的怀抱中,从桌上抓起他那根梣木手杖,参加跳舞。大家滴溜溜地旋转着,翩翩跳起华尔兹舞:布卢姆与贝洛,吉蒂与林奇,弗洛莉与佐伊,嚼着枣味胶糖的女人们。斯蒂芬头戴帽子,手执梣木杖,脚像青蛙似的叉开,对准半空,不高不低地踢着脚。他闭着嘴,半撂着的手放在大腿下。槌子丁当铿锵咚咚乱响,吹号角的嗬嗬地吹着。蓝、绿、黄色的闪光。托夫特那笨重的木马旋转着,骑手们晃来晃去地悬挂在镀金蛇上。腑脏跳方登戈舞,踢起泥土,用脚踩拍子,随即停了下来。)
  自动钢琴
  她虽是工厂姑娘。
  却不穿花哨衣裳。
  (他们紧紧地搂抱着,在眩目、灿烂、摇曳的光芒中,迅速、愈益迅速,嗖嗖嗖,飞也似地走过,脚步声沉重而响亮。吧啦嘣!)
  全体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妙啊!再来一个!
  西蒙
  替你妈妈娘家的人想一想!
  斯蒂芬
  死亡的舞蹈。
  (当啷,伙计的手铃又当啷一声。马、驽马、阉牛、猪仔,康米神父骑着基督驴,拄着拐的独脚瘸腿水兵在小艇上交抱着胳膊,拉纤,跛行,跺脚,跳的整个儿是号笛舞。吧啦嘣!骑着驽马、阉猪、系着铃裆的马、加大拉猪,科尼在棺材里。钢铁鲨鱼、石头独臂纳尔逊,两个狡猾的婆娘身上满是李子汁,大声喊着从婴儿车里滚下来。天啊,他是无与伦比的。酒桶出贵族,蓝色的引线,洛夫神父晚祷,布莱泽斯乘轻便二轮马车,盲人,恰似鳕鱼那样蜷缩着身子骑自行车的人们,迪丽拿着雪酥糕,不穿花哨衣裳。最后,是一场“之”字形舞,动作迟缓,步子沉重,一上一下,酿酒桶嘎噔嘎噔的。合乎总督和王后的口味,呱嗒呱嗒噼通扑通玫瑰花。吧拉嘣!)
  (一对对舞伴退到一旁去。斯蒂芬跳得眩晕起来,屋子朝后旋转。他双目紧闭,脚步蹒跚。红栅栏朝着宇宙飞去。太阳周围的全部星辰绕着大圈子旋转。亮的蠓虫在墙上跳舞。他猛地停了下来。)
  斯蒂芬
  嗬!
  (斯蒂芬的母亲憔悴不堪,僵直地穿过地板出现了。她身穿癞病患者的灰衣服,手执枯谢的桔花环,披着扯破的婚纱。面容枯槁,没有鼻子,坟里的霉菌使她浑身发绿。她披散着稀疏的长发,用眼圈发蓝的凹陷的眼窝凝视斯蒂芬,张开牙齿掉光了的嘴,说了句无音的话。童贞女和听忏悔的神父组成的唱诗班唱着无声之歌。)
  唱诗班
  饰以百合的光明的是司铎群……
  极乐圣童贞之群……
  (勃克·穆利根身穿深褐与浅黄色相问的小丑服,头戴装有旋涡形铃铛的丑角帽,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她。他手里拿着掰开来涂了黄油、热气腾腾的甜烤饼。)
  勃克·穆利根
  她死得怪惨的。真可怜!穆利根遇见了那位不幸的母亲。(他把两眼朝上一翻。)墨丘利·玛拉基!
  母亲
  (脸上泛着难以捉摸的微笑,显示出死亡带来的疯狂)我曾经是美丽的梅·古尔丁。我死啦。
  斯蒂芬
  (吓得发抖)狐猴,你是谁?不。这是什么妖魔耍的鬼把戏?
  勃克·穆利根
  (摇着他帽子上那旋涡形铃铛)真是恶作剧!金赤这小狗杀了那母狗婆娘。她翘辫子啦。(溶化了的黄油泪从他的两眼里滴到甜烤饼上。)我们的伟大而可爱的母亲'!葡萄紫的大海。
  母亲
  (挨近了些,轻轻地朝他呼出一股湿灰的气味)斯蒂芬,这是人人都得经受的。世上女人比男人多。你也一样。时候会到来的。
  斯蒂芬
  (惊愕、悔恨和恐惧使他喘不上气来。)母亲,他们说是我杀死你的。那家伙亵渎了对你的记忆。是癌症害死你的,不是我。这是命运。
  母亲
  (嘴的一边嘀嘀嗒嗒地淌下绿色胆汁。)你曾为我唱过那首歌。“爱情那苦涩的奥秘”。
  斯蒂芬
  (热切地)妈妈,要是你现在知道的话,就告诉我那个字眼吧。那是大家都晓得的字眼。
  母亲
  那个晚上,当你和帕迪在多基跳上火车的时候,是谁救的你?当你在陌生人当中感到悲哀的时候,是谁可怜过你?祷告是万能的。念乌尔苏拉祈祷书里那段为受苦灵魂的经文,就可以获得四十天大赦。悔改吧,斯蒂芬。
  斯蒂芬
  食尸鬼!鬣狗!
  母亲
  我在另一个世界为你祷告。每天晚上用完脑子以后,叫迪丽给你煮点大米粥。自打在肚子里怀上你,多少年来我一直爱着你。哦,我的儿子,我的头一胎。
  佐伊
  (用大扇子扇着自己)我都快融化啦!
  弗洛莉
  (指着斯蒂芬)瞧!他脸色苍白。
  布卢姆
  (走到窗边,把它开大一些)叫人发晕。
  母亲
  (两眼露出闷郁的神色)悔改吧!啊,地狱的火焰!
  斯蒂芬
  (气喘吁吁)经受永劫之火!啖尸肉者!刚砍下来的头和鲜血淋漓的骨头。
  母亲
  (她的脸越挨越近,发出湿灰气息。)当心哪!(她拾起那变黑了的、干瘪的右臂,扎煞着手指,慢慢伸向斯蒂芬的胸口。)当心天主的手!
  (一只长着一双恶毒的红眼睛的绿螃蟹,将它那龇牙咧嘴的钳子深深戳进斯蒂芬的心脏。)
  斯蒂芬
  (怒不可遏,几乎窒息,面容变得灰暗苍老。)狗屎!
  布卢姆
  (在窗边)怎么啦,
  斯蒂芬
  天哪,没什么!理智的想象!对我来说:要么得到一切,要么一无所有。我不侍奉。
  弗洛莉
  给他点儿冷水。等一等。(她连忙跑出去。)
  母亲
  (缓慢地使劲扭着双手)噢,耶稣圣心啊,怜悯他吧!啊,神圣的圣心啊!拯救他免下地狱。
  斯蒂芬
  不!不!不!你们在家有本事就挫我的锐气吧。我将叫你们一个个屈膝投降!
  母亲
  (临死时痛苦地挣扎着,发出痰声)主啊,为了我的缘故,可怜可怜斯蒂芬吧!当我在骷髅冈上怀着爱、悲哀和凄楚咽气的时候,我的痛苦是难以形容的。
  斯蒂芬
  护身剑!
  (他用双手高高举起梣木杖,把枝形吊灯击碎。时光那最后一缕死灰色火焰往上一蹿,紧接着在一片黑暗中,是整个空间的毁灭,玻璃碎成碴儿,砖石建筑坍塌下来。)
  瓦斯灯
  卟呋咯!
  布卢姆
  住手!
  林奇
  (冲上前去,抓住斯蒂芬的手。)喂!别这样!不要胡闹!
  贝拉
  警察!
  (斯蒂芬丢掉梣木手杖,将头和胳膊僵直地往后一挺,跺着地板,从门口的娼妇们当中穿过,逃出屋子。)
  贝拉
  (叫嚷)追上他!
  (两个妓女奔到大门口。林奇、吉蒂和佐伊从屋里争先恐后地跑出去。他们激动他说着话。布卢姆也跟了出去,又返回来。)
  妓女们
  (簇拥在大门口,指着)在那儿哪。
  佐伊
  (指着)哦,准是出了什么事。
  贝拉
  灯钱归谁赔?(她一把抓住布卢姆的上衣后摆。)嘿,你跟他在一块儿来着,灯被打碎了。
  布卢姆
  (冲到门厅,又奔跑回来)什么灯呀,大娘?
  一个妓女
  他的上衣撕破了。
  贝拉
  (眼神冷酷,充满了愤怒与贪婪,指着)谁来赔这个?十先令。你是见证人。
  布卢姆
  (抓起斯蒂芬的梣木手杖)我?十先令?难道你还没从他那儿捞够吗?难道他没……?
  贝拉
  (大声地)喂,别说大话啦。这里可不是窑子。这是十先令的店。
  布卢姆
  (他把头伸到灯下,拽了一下链子。刚一拽,瓦斯灯光的映照下,一个破碎了的淡紫色罩子便映入眼帘。他举起梣木手杖。)只打碎了灯罩。他不过是……
  贝拉
  (退缩,尖叫)唉呀!可别!
  布卢姆
  (把手杖闪开)我只想让你看看他是怎样打那罩子的。造成的损害还到不了六便士呢。十先令!
  弗洛莉
  (端着一杯水进来)他哪儿去啦?
  贝拉
  你要我去喊警察吗?
  布卢姆
  哦,我知道,宅院里的斗犬。然而他可是三一学院的学生。那儿净是你们这个店的主顾。替你们出房租的先生们。(他做了个共济会会员的手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是副院长的侄子哩。你不愿意闹出丑闻吧。
  贝拉
  (愤然)三一学院。赛艇以后闯到这儿来,胡闹一气,连一个便士也不掏。你在这儿是我的长官吗?他在哪儿?我要控告他!让他丢尽了脸!我说到做到!(大声嚷)佐伊!佐伊!
  布卢姆
  (穷追不舍)这要是你那个在牛津的亲儿子呢?(用警告的口吻)我知道。
  贝拉
  (几乎说不出话来)您是哪一位?微服私访!
  佐伊
  (在大门口)那儿有人打架哪。
  布卢姆
  什么?哪儿,(他往桌子上丢了一枚先令,然后说)这是灯罩钱。在哪儿?我需要吸点山里的空气。
  (他匆匆穿过门厅走到外面。娼妓们在指着。弗洛莉跟在后面,从她歪拿着的玻璃酒杯一路洒下水来。所有聚在大门口台阶上的娼妓们都指着雾已消散了的右方,七嘴八舌他说着。从左手辚辚地驶来了一辆出租马车。它逐渐减慢了速度,停在房前。布卢姆在大门口瞅见科尼·凯莱赫正要跟两个闷声不响的淫棍一道走下马车。贝拉在门厅里催促着手下的娼妓们。她们给以黏黏涎涎、吧唧吧唧的飞吻。科尼·凯莱赫报以幽灵般轻薄的微笑。一言不发的淫棍们转身去付钱给马车夫。佐伊和吉蒂还在朝右边指着。布卢姆飞快地从她们二人当中穿过去,把他那哈里发的头巾拉得低低的,整理一下,穗饰披肩,将脸扭向一边,匆忙冲下台阶。布卢姆伊然成了微服出访的哈伦·拉希德,从淫棍们背后穿过去,沿着栏杆,以豹子般的飞毛腿往前冲去,一路抛撒着在大回香籽汁里浸泡过的一个撕破了的信封,留下臭迹。每迈一步,梣木手杖便戳出一个印儿。三一学院的霍恩布洛尔头戴嗬嗬帽,身穿灰色长裤,手里抡着一根狗鞭,领着一群警大,远远地跟在后面。它们嗅着那股气味,靠近一些,长吠一声,气喘吁吁,失掉了臭迹,四散奔跑,耷拉着舌头,又咬布卢姆的脚后跟,在他后面跳跳蹦蹦。他忽走忽跑,忽而按“之”字形前进,忽而又飞奔起来,两耳贴着后脑勺。砂砾、白菜帮子、饼干匣、鸡蛋、土豆、死鳕鱼、妇女所趿拉的拖鞋都雨点子般地朝他掷过来。重新嗅到气味的一群“学领袖样儿”的队伍取“之”字形,大喊大叫,吵吵闹闹地奔跑着追逐他,其中包括夜警丙六十五号和丙六十六号、约翰·亨利·门顿、威兹德姆·希利、维·B·狄龙、参议员南尼蒂、亚历山大·凯斯、拉利·奥鲁尔克、乔·卡夫、奥多德太太、精明鬼伯克、无名氏、赖尔登太太、“市民”、加里欧文、某人、陌生面孔、似曾相识者、一面之缘者、伙伴、克里斯·卡利南、查尔斯·卡梅伦爵士、本杰明·多拉德、利内翰、巴特尔·达西、乔·海因斯、红穆雷、编辑布雷顿、蒂·迈·希利、菲茨吉本法官先生、约翰·霍华德·巴涅尔、可敬的鲑鱼罐头萨蒙、乔利教授、布林太太、丹尼斯·布林、西奥多·普里福伊、米娜·普里福伊、韦斯特兰横街邮政局女局长、C。P。麦科伊、莱昂斯的朋友、“独脚”霍罗翰、街上的男人、街上的另一男人、足球靴子、狮子鼻汽车司机、新教徒阔太太、戴维·伯恩、艾伦·麦吉尼斯太太、乔·加拉赫太太、乔治·利德维尔、长了鸡眼的吉米·亨利、拉拉西校长、考利神父、曾在税务局任职的克罗夫顿、丹·道森、手持镊子的牙医布卢姆、鲍勃·多兰太太、肯内菲克太太、怀思·诺兰太太、约翰·怀思·诺兰、在驶往克朗斯基亚的电车里的那位将大屁股蹭过来的漂亮的有夫之妇、出售《偷情的快乐》的书摊老板、杜比达特小姐——而且她真的吃了、罗巴克的杰拉德·莫兰太太和斯但尼斯劳斯·莫兰太太、德里米的事务员、韦瑟亚普、海斯上校、马斯添斯基、西特伦、彭罗斯、艾伦·菲加泽尔、摩西·赫佐格、迈克尔·E。杰拉蒂、警官特洛伊、加尔布雷斯太太、埃克尔斯街拐角处的警官、带着听诊器的老医生布雷迪、海滨上的神秘人物、衔回猎物的狗、米莉亚姆·丹德拉德太太和她所有的情人。)
  叫嚣声
  (慌慌张张,气恼混乱)他就是布卢姆!拦住布卢姆!把布卢姆截住!截住强盗!
  喂!喂!在拐角那儿堵住他!
  (布卢姆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比弗街的脚手架下,在喧嚣地吵着架的一簇人边上停下脚步。至于是谁在骂骂咧咧地吵着什么,围观者完全不摸头脑。)
  斯蒂芬
  (以优美的姿态,缓慢地深呼吸)你们是我的客人。不速之客。多亏了乔治五世和爱德华七世。看来这要怪历史。记忆的母亲们所编的寓言。
  士兵卡尔
  (对西茜·卡弗里)这家伙是在侮辱你吗?
  斯蒂芬
  我用女性称呼跟她寒暄来着。也许是中性。不生格。
  众人的声音
  没有,他没有。我看见他啦,那个姑娘。他去科恩太太那儿了。出了什么事?士兵和市民搅在一起。
  西茜·卡弗里
  我跟士兵们呆在一块儿来着,后来他们方便去了,你知道,于是这个小伙子从我背后跑了过来。我对在我身上花钱的主顾是讲信用的,尽管我只是个一次一先令的婊子。
  众人的声音
  她对男人是讲信用的。
  斯蒂芬
  (瞧见了林奇和吉蒂的头)你们好,西绪福斯。(他指着自己和旁人。)富于诗意。有新诗情趣。
  西茜·卡弗里
  是啊,谁跟他走。我跟一个当兵的朋友走!
  士兵康普顿
  这个下贱东西就欠挨个耳光。哈里,揍他一拳。
  士兵卡尔
  对西茜)当我和他去撒尿的时候,这家伙侮辱你来着吗?
  丁尼生勋爵
  (一位绅士诗人,身着美国国旗图案的鲜艳夺目的运动上衣,下身是打板球穿的法兰绒裤子。秃头,胡子飘垂着。)他们用不着去问个究竟。
  士兵康普顿
  揍他,哈里。
  斯蒂芬
  (对士兵康普顿)我叫不出你的名字啦,但你说得很对。斯威夫特博士说过,一个全副武装的能打倒十个穿衬衫的人。衬衫是举隅法。举一反三,举三反一。
  西茜·卡弗里
  (对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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