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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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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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卢姆
  (跑向林奇)你不能把他弄走吗?
  林奇
  他喜欢辩证法这一人类共同语言。吉蒂!(对布卢姆)你把他弄走吧。他不听我的话。
  (他拽走吉蒂。)
  斯蒂芬
  (指着)犹大出去。上吊自杀。
  布卢姆
  (奔向斯蒂芬)趁着更坏的情况还没发生,马上就跟我走吧。这儿是你的手杖。
  斯蒂芬
  不要手杖。要理性。这是一次纯粹理性的筵席。
  西茜·卡弗里
  (拽着士兵卡尔)来呀,你喝醉啦。那家伙侮辱了我,可我原谅他,(对着卡尔的耳朵嚷)我原谅他对我的侮辱。
  布卢姆
  (隔着斯蒂芬的肩膀)唉,走吧。你瞧,他已经酩酊大醉啦。
  士兵卡尔
  (挣脱开)我要侮辱他一顿。
  (他冲向斯蒂芬,伸出拳头,朝他的脸揍了一拳。斯蒂芬打了个趔趄,垮下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他仰面朝天直挺挺地躺着,帽子向墙下滚去。布卢姆追在后面,将它拾起。)
  特威迪鼓手长
  (大声地)把卡宾枪丢开!停火!敬礼!
  猎狗
  (狂怒地吠着)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群众
  把他扶起来!不许打已经倒下去的人!人工呼吸!谁干的,大兵揍的他。他是个教授哩。他伤着了吗?不许粗暴地对待他!他昏死过去啦!
  一个丑婆子
  红衣兵凭什么揍咱们的上等人呀,而且又是喝醉了的。让他们去跟布尔人打仗好啦!
  老鸨
  听听是谁在说话哪!大兵凭什么就不能带着他的妞儿溜达啊!这家伙卑鄙地给了一拳。
  (她们相互揪住头发,用指甲抓,并且朝对方啐唾沫。)
  猎狗
  (吠着)汪汪汪。
  布卢姆
  (使劲把她们往后推,大声地)往后退,后面站!
  士兵康普顿
  (拽他的伙伴)喂。开溜吧,哈里,警察来啦!
  (两个头戴雨帽、身材高大的巡警站到人群当中。)
  巡警甲
  这儿出了什么乱子?
  士兵康普顿
  我们跟这位小姐在一起来着。他侮辱了我们。还袭击了我的伙伴。(猎狗狂吠。)这只血腥的杂种狗是谁的?
  西茜·卡弗里
  (以期待口吻)他流血了吗?
  一个男人
  (原是屈着膝的,这时站了起来。)没有。只是晕过去啦。会缓过气儿来的。
  布卢姆
  (目光锐利地瞥了那人一眼)把他交给我吧。我能够很容易地就……
  巡警乙
  你是谁?你认识他吗,
  士兵卡尔
  (东倒西歪地凑到巡警跟前)是他侮辱了我的女朋友。
  布卢姆
  (愤怒地)他没招你没惹你,你就揍了他。是我亲眼看到的。警官,请把他的部队番号记下来。
  巡警乙
  我执行任务,用不着你来指手划脚。
  士兵康普顿
  (拽他的伙伴)喂,开溜吧,哈里。不然的话,贝内特军士长会罚你关禁闭。
  士兵卡尔
  (趔趔趄趄地被拽走)去***老贝内特。他是个白屁股鸡奸者。狗屁不如的家伙!
  巡警甲
  (取出笔记本)他叫什么名字?
  布卢姆
  (隔着人群定睛望着)我看见那儿有辆马车。要是您肯为我搭把手,巡官……
  巡警甲
  姓名和地址。
  (科尼·凯莱赫手执送殡的花圈,帽子周围缠着黑纱,出
  现在围观者当中。)
  布卢姆
  (快嘴快舌地)哦,来得正好!(打耳喳)西蒙·迪达勒斯的儿子。有点儿醉啦。让警察们叫这些起哄的往后退一退。
  巡警乙
  晚安,凯莱赫先生。
  科尼·凯莱赫
  (对巡警,睡眼惺松地)不要紧的。我认识他。赛马赢了点儿钱。金杯奖。“丢掉”。(他笑了笑。)以二十博一。你明白我的话吗?
  巡警甲
  (转向人群)喂,你们大家张着嘴在瞧什么哪?快给我躲开。
  (群众慢慢地沿着小巷散开,一路上还咕咕哝哝着。)
  科尼·凯莱赫
  交给我吧,巡官。不要紧的。(他笑着,摇摇头。)咱们自己当年也往往那样荒唐过,可不,也许还更厉害呢。怎么样?呃,怎么样?
  巡警甲
  (笑)那倒也是。
  科尼·凯莱赫
  (用臂时轻轻捅捅巡警乙)这事儿就一笔勾销吧。(他摇头晃脑,快活地唱着。)我的吐啦噜,吐啦噜,吐啦噜,吐啦噜。怎么,呃,你明白我的话吗?
  巡警乙
  (和蔼地)啊,咱们确实是过来人。
  科尼·凯莱赫
  (眨巴眼儿)小伙子们就是那样的。我有一辆车在那儿。
  巡警乙
  好吧,凯莱赫先生。晚安。
  科尼·凯莱赫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布卢姆
  (轮流与两个巡警握手)非常感激你们,先生们,谢谢你们。(像是在说悄悄话般地咕哝)你们也知道,我们并不愿意引起丑闻。他父亲是一位声望极高、很受尊重的市民。
  巡警甲
  噢,先生,我明白。
  巡警乙
  那蛮好,先生。
  巡警甲
  只有在有人受到伤害的情况下,我才得向局里汇报。
  布卢姆
  (赶紧点头)敢情。说得对。这只是你们的职责所在。
  巡警乙
  这是我们的职责。
  科尼·凯莱赫
  晚安,二位。
  巡警们
  (一道敬礼)晚安,先生们。
  (他们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离去。)
  布卢姆
  (喘口气)多亏了你来到现场,这是天意啊。你有辆车吗?……
  科尼·凯莱赫
  (边笑边隔着右肩用拇指指着停在脚手架旁的马车。)两个推销员在詹米特餐馆请我喝香摈酒来着。简直像王侯一样,真的。他们中间的一个在赛马上输了两英镑。于是借酒浇愁。接着就要去跟姑娘们寻欢作乐。所以我让他们搭贝汉的车到夜街来了。
  布卢姆
  我正沿着加德纳街回家去,刚好碰上……
  科尼·凯莱赫
  (笑)他们确实也曾要我去参加冶游。我说:不,可去不得。像你我这样的老马,可使不得。(他又笑了,用呆滞的眼睛斜睨着。)谢天谢地,我们家里的就足够了。怎么样,呃,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哈!哈!哈!
  布卢姆
  (勉强笑了笑)嘻、嘻、嘻!对。说实在的,我是到那儿拜访一位老朋友去的。姓维拉格,你不认识他(可怜的家伙,整个上星期他都在生病)。我们一道干了一杯,我正往家走……
  (马儿嘶鸣。)
  马儿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哞!
  科尼·凯莱赫
  把两个推销员留在科恩友太的店里后,正是我们的车夫贝汉把这档子事儿告诉了我。他就在那儿哪。我叫他把车停住,下来瞧个究竟。(他笑了笑。)这位车夫没喝醉酒,赶柩车是他的本行。要不要我送他回家去?他住在哪儿?是卡布拉的什么地方吧?
  布卢姆
  不,根据他无意中说出的,我相信是沙湾。
  (斯蒂芬仰面躺在那儿,对着星星呼吸。科尼·凯莱赫慢腾腾地斜眼望着马。布卢姆心情忧郁,在一片朦胧中屈身。)
  科尼·凯莱赫
  (挠着后颈)沙湾!(他弯下身去,朝斯蒂芬嚷道)呃!(他又嚷)喂!反正他浑身都是刨花哩。查一查他们是不是偷走了他什么东西。
  布卢姆
  没有,没有,没有。他把钱交给了我。他的帽子和手杖也都在这儿哪。
  科尼·凯莱赫
  啊,那就好,他总会恢复神智的。喏,我要赶路了。(他笑着。)明儿早晨我还有个约会。是关于出殡的事儿。路上当心点儿!
  马儿
  (嘶鸣)嗬嗬嗬嗬嗬哞。
  布卢姆
  晚安。我再等一等,不一会儿就把这个人……
  (科尼·凯莱赫回到敞篷二轮马车旁,坐了上去。马具丁当乱响。)
  科尼·凯莱赫
  (从马车上,站在那儿)晚安。
  布卢姆
  晚安。
  (车夫甩甩疆绳,精神抖擞地扬起鞭子。车和马缓慢笨重地向后倒,拐了个弯。科尼·凯莱赫坐在边沿的座位上,摇晃着脑袋,嘲弄布卢姆的狼狈处境。车夫也参与了这场一言不发的哑剧的欢乐,从另一头的座位上点着头。布卢姆摇摇头,快活地作着无言的回答。科尼·凯莱赫用大拇指和手掌再一次向他保证:两个警察也别无他法,只得允许他继续睡下去。布卢姆慢腾腾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谢意,因为这正是斯蒂芬所需要的。马车发出吐啦噜的声响,辚辚地在吐啦噜巷子的尽头拐了弯。科尼·凯莱赫再度摆摆手,让他放心。布卢姆打手势告诉科尼·凯莱赫,他已经十分放心了。嘚嘚的马蹄声和丁丁当当挽具声,随着吐啦噜噜噜噜的音调,逐渐微弱了。布卢姆拿着斯蒂芬那顶挂满了刨花的帽子和梣木手杖,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然后他朝斯蒂芬弯下身去,摇晃他的肩膀。)
  布卢姆
  呃!嗬!(没有回答。他再度弯下身去。)迪达勒斯先生!(没有回答。)得叫他的名字。梦游患者。(他重新弯下身去,迟迟疑疑地把嘴凑近平卧着的斯蒂芬的脸上。)斯蒂芬!(没有回答。他又叫了一遍。)斯蒂芬!
  斯蒂芬
  (皱皱眉)谁?黑豹。吸血鬼。(他叹了口气,伸开四肢,随即拖长母音,口齿不清地低语。)
  而今谁……弗格斯驱车……
  穿过……林织成的树荫?……
  (他边叹气边朝左边翻身,缩作一团。)
  布卢姆
  诗。有教养。可怜啊。(他又弯下身去,解开斯蒂芬的背心钮扣。)呼吸吧。(他用手和指头轻轻地把斯蒂芬衣服上的刨花掸掉。)一英镑七先令。好在没受伤。(他尖起耳朵去听。)什么?
  斯蒂芬
  (嘟喃)
  ……林…阴影,
  ……混沌的海洋……雪白的胸脯。
  (他摊开双臂,又叹息了一声,蜷缩起身子。布卢姆手持帽子和梣木手杖,站得直直的。一条狗在远处吠着。布卢姆忽紧忽松地握着梣木手杖,他弯下身去俯视斯蒂芬的脸和身姿。)
  布卢姆
  (与黑夜交谈)这张脸使我想起他那可怜的母亲。树林的阴影。深邃的雪白胸脯。我仿佛听他说是弗格森。是个姑娘。不知是哪儿的一位姑娘。他可能遇上了最大的幸运。(他嘟哝着。)……我发誓。不论是任何工作,任何技艺,我都一概接受,永远守密,绝不泄露。……(他低语。)……在海边的粗沙里……距岸边有一锚链长……那里,潮退……潮涨……
  (他沉默下来,若有所思,警觉着。他用手指按着嘴唇,俨然是一位共济会师傅。一个人影背对着黑暗的墙壁徐徐出现。这是个十一岁的仙童,被仙女诱拐了去的。身穿伊顿学院的制服,脚蹬玻璃鞋,头戴小小的青铜盔,手捧一本书。他不出声地自右至左地读着笑吟吟地吻着书页。)
  布卢姆
  (惊异万分,不出声地呼唤)鲁迪!
  鲁迪
  (视而不见地凝望着布卢姆的眼睛,继续阅读,吻着,微笑着。他的脸挺秀气,是紫红色的。衣服上钉着钻石和红宝石钮扣。左手攥着一根系有紫色蝴蝶结的细长象牙手杖。一只小羊羔从他背心兜里探头偷看。)
  第十六章
  布卢姆先生首先把沾在斯蒂芬衣服上的刨花掸掉大半,把帽子木手杖递给他,正像个好撒马利亚人那样给以鼓舞,而这也正是斯蒂芬所迫切需要的。他(斯蒂芬)的精神虽还说不上是错乱,但不大稳定。当他表示想喝点儿什么的时候,布卢姆先生考虑到在这个时刻,连洗手用的瓦尔特里水泵都找不到,饮用的水就更说不上了。他猛然想出个应急办法,提出不如到离巴特桥左不过一箭之遥的那家通称“马车夫棚”的店铺去,兴许还能喝上杯牛奶苏打水或矿泉水呢。难就难在怎样走到那里。眼下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然而这又是个义不容辞、刻不容缓的问题。正当他在千方百计琢磨着办法的时候,斯蒂芬连连打着哈欠。他看得出,斯蒂芬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们两人(尤其是斯蒂芬)都已精疲力竭,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能找到什么代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他认为总会找得到的。他那块略沾肥皂味的手绢尽到掸刨花的责任后,就掉在地上了,他忘记把它拾起来,却用手去揩拭。准备就绪后,他们二人就一道沿着比弗街(或说得更确切些,比弗巷)一直走到蒙哥马利街角那座钉马掌的棚子和散发着强烈臭气的出租马车行那儿,向左转,又在丹·伯金那家店跟前拐弯,走进阿缅斯街。他原来蛮有把握,可不料哪里也看不到等待顾客的车夫的踪影。仅只在北星饭店门外停着一辆四轮马车,那也许是在里面狂欢者雇的。尽管向来不会吹哨,布卢姆先生还是高举双臂,在头上弯成拱形,使劲学着吹上两声口哨,朝那辆马车打招呼,可它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处境真是狼狈啊。情况摆得很清楚,唯一的办法显然只好若无其事地步行。他们就这么做了。不久,他们来到牟累特食品店和信号所跟前,斜插过去,只得朝着阿缅斯街电车终点站走去。布卢姆先生裤子后面的一个钮扣,套用一句古谚,像所有的钮扣那样终于不中用啦。布卢姆先生尽管处在如此尴尬的境地,由于他透彻地理解事态的本质,就英勇地容忍了这种不便。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急事在身,适才雨神一阵造访,如今业已放晴,天朗气清。他们溜溜达达地从那既无乘客又无车夫、空荡荡地等候着的马车旁走过去。这时,恰好一辆都柏林联合电车公司的撒沙车开了回来。于是,年长者就和同伴谈起有关自己刚才真正奇迹般地捡了一条命的事。他们经过大北部火车站的正面入口,这是驶往贝尔法斯特的起点站。深更半夜的,一切交通自然均都已断绝。他们走过停尸所的后门(即便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这反正也不是具有吸引力的所在,尤其在夜晚),终于来到码头酒店,接着就进了以C区警察局而驰名的货栈街。在从这里走到贝雷斯福德街那目前已熄了灯的高耸的货栈的路上,易卜生兜上斯蒂芬的心头。这所坐落在塔博特街右手第一个拐角处的石匠贝尔德的作坊不知怎地引起了他的联想。这时,充当斯蒂芬的忠实的阿卡帖斯的另一位,怀着由衷的欣喜闻着近在咫尺的詹姆斯·鲁尔克都市面包房的气味,那是我们的日用粮的芬香,确实可口,在公众的日用商品中,它是头等重要、最不可缺少的。面包,生命的必需品,挣你的面包,哦,告诉我花式面包在何方?据说就在这家鲁尔克面包房里。
  路上,不但丝毫不曾失去理智、确实比平素还更加无比清醒的布卢姆先生,对他那位沉默寡言的——说得坦率些,酒尚未完全醒的同伴,就夜街之危险告诫了一番。他说,与妓女或服饰漂亮、打扮成绅士的扒手偶尔打一次交道犹可,一旦习以为常,尤其要是嗜酒成癖,成了酒鬼,对斯蒂芬这个年龄的小伙子来说乃是一种致命的陷阱。除非你会点防身的柔术,不然的话,一不留神,已经被仰面朝天摔倒下去的那个家伙也会卑鄙地踢上你一脚。亏得斯蒂芬幸运地失去知觉的当儿,科尼·凯莱赫来到了。这真是上天保佑。倘若不是他在最后这节骨眼儿上出现,到头来斯蒂芬就会成为被抬往救护所的候补者,要么就成为蹲监狱的候补者;第二天落个在法庭上去见托拜厄斯的下场。不,他是个律师,或许得去见老沃尔,要么就是马奥尼。这档子事传出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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