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鸾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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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鸾策-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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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便差人送来了什么,不然怎么零零散散毫无规序可言。
    当一套龚春紫砂壶送到手里时,齐渃忽然意识到,这一件件赐品正是揽月宫缺少的东西,第一份龙井不言而喻,而后面过来的服饰饰品则是齐渃一贯不施粉黛朴素无华,应是齐潇之后命人去购置的。
    所以等到公公带着一对人马把一个个红木雕花椅搬入揽月宫外厅时,着实让齐渃尴尬了一把。
    只过了不到五日,原本根椽片瓦的揽月宫变得丰富起来,橱柜里放满了华衣锦服,连原先空空荡荡的奁盒现在也填满了这几日送来的饰品。
    若可拿去换成银两就好了,也好给裳儿添置新衣。
    裳儿对齐潇送来的东西抱着矛盾的心理,这是以齐渃外嫁外邦换取来的暂时荣华,但又为可以改善齐渃的生活感到庆幸,所以她会冷着脸接受赏赐然后迎着笑给齐渃泡上一壶壶好茶。
    正月初十刚过,宫里就忙络着开始筹备元宵灯会的节目,一直冷清的揽月宫此时都挂上了两排红色灯笼,在前院的石道燃起暖暖的红光。
    晚上熄了灯,齐渃躺在床上刚进入浅眠,外面撞倒座椅的声响引起她的注意。
    大概是丫头们不小心磕到了什么吧,齐渃暗自猜测,续而又放松了精神翻了身继续酝酿睡意,却不想外面的动静让人不由警惕起来,分明带有慌乱的步伐,还在思忖作何行动之时,外面发出一声低沉的喊声,却是裳儿的声音。
    毫不犹豫的爬起身,摸索了火折子点燃烛台,披上外衣一手拿着烛台蹑手蹑脚走向外厅。
    到外厅门帘前,齐渃吹灭了烛台借着月光看到大门敞开,外面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晃曳,在昏暗光线投影下是一个男人的阴影,还能依稀听到他粗喘的鼻息声,而他手里紧紧蒙着另一人的口鼻。
    齐渃心头猛地绷紧,顾不得太多,冲进外厅抄起一个手边的烛台便向黑影扔了过去。
    黑影被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扰,猛地回头,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被蒙着的人正是裳儿,这会软趴趴的摔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原本警惕的神经看到来人只是一个清瘦的女子,黑影又松懈了下来,齐渃这才看清这人的模样,全身夜行服脸上蒙着黑布露出一双凶残的双眼,而左臂出划破的衫子里露出血肉模糊的血痕。
    行刺!
    这里地处皇宫最东处,如果是行刺逃命那么不远的后方便是围墙,这人大概是误闯入揽月宫而被裳儿发现,便想杀人灭口。
    不等齐渃多想,对方拔剑刺了过来,躲进屏风后方,剑刺入屏风往横向一劈,屏风瞬时被一劈为二。
    大厅本身不大,又没什么机关,两人纠缠了几个弹指时间,齐渃便被那双大手禁锢住,黑衣人的剑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刀刃上还残留着其他人的血迹。
    等待那一剑的刺入,却被一个反手扼住咽喉挡在了那人身前,脖子上触到冰冷而黏腻的触感。
    门外亮起一盏盏火烛,齐渃被后方的人推搡着往前走,跨出房门立于石阶上,脖子上的剑刃变动了一下角度更贴近了一些,是在警告前来捉拿他的侍卫,若敢轻举妄动便要了她的性命。
    对方温热又急促的呼吸喷在右耳畔让人冒出一阵反胃,侍卫们停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火光把他们的脸映的恍惚,看不实切,双方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试探对方的下一步意图。
    这会该做什么?
    作为全场焦点之一,齐渃摆着极其不舒服的姿态,被大家的视线锁紧。
    是该哭着嚷着求后面的人放过自己,还是索性说点高风亮节的话,也好让自己留得些气节,作为齐家儿女怎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前方侍卫出现了片刻骚动,人群稍作分离留了一条道一人缓缓走到前方。
    是齐潇。
    一贯冷漠地表情看着眼前的景象,丝毫不见刚被行刺过的慌张。
    第一次,她在高处,而齐潇处于低处,两人相望无言,齐渃微微的挣扎了下,她不想,不想让对方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那是深藏在她血液中的傲骨,绝不想让那人看到软弱无能的自己。

  ☆、第八章 伤

刚才那番挣扎使得锋利地剑刃划破皮肤,鲜血顺着锋刃流下,沿着锁骨滴落在素色中衣上开出朵朵嫣红。
    刺客更加用力的羁缚住齐渃不让她随意动弹,接着以命令的口吻对前方齐潇说道:“不想她死的话就赶快撤人,不然休怪刀剑无情。”
    看来这人不傻,已经猜出齐渃的身份。不过拿她作为要挟的筹码,齐渃心中不免暗笑,实在不算明智,虽为公主不过这命也不过是蝼蚁之值罢了。若不过忌惮她的身份,这十年间她早已死了千遍百遍,现在这般指不定顺了某些人的意。
    偷了十年的命在这皇宫深处清冷而又萧寂的度过,想着余生就此度过也未尝不可,幼年经历至亲相继离别更让她珍惜生命,说她懦弱也罢说她胆小也罢,有些时候比起死,活反而更需要勇气。
    刚到揽月宫时,偶然偷听到宫女太监们的闲谈,弑君夺。权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年幼的她用了许久才理清脉络了解自己的处境,恨眼前的人吗?
    当然。
    若是真像听闻所言,是她杀死了皇兄和父皇,即便父皇常年对自己冷面以对,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去恨这位当今的女帝。但这恨却始终无法成形只能随着时光推移慢慢转化成了一种不屈。只是一颗棋子又怎样,若有天远嫁外邦她也会挺直了她的脊梁不把软弱之色落于她的眼,因此,此时此刻,自己也绝不能有任何怯意,唯独对她,绝不。
    发出银铃一般地笑声,夹杂在夜风中传入所有人的耳中,身后的人警惕起来,问道:“你干嘛?”
    “你可能不知。”齐渃止了笑,柔声的说道,“我也不过是个阶下囚,你若是想用我脱离险境,只怕不能如你愿了,不如现在杀了我,倒是黄泉路上可以有人作陪。”
    眼前两排灯笼摇曳地泛着红光,像是开得灿烂的彼岸花幽幽通往那奈落河畔,这当是自己在此世最后所见的景象吧,若有来世,只望飞离高墙之外,平静布衣生活。
    架在脖间的刀刃松弛了一下,那瞬间一个撕裂空气的声响直冲而来,刺客来不及调整身形,举剑斩落射来的利箭,右身一时出现空门,不知何时藏匿与右侧弓箭手不放过机会连射两箭,刺客勉强打落一支,另一支刺入肩胛部。
    而此时,暗藏左侧的弓箭手瞄准了疲于应付的刺客,直取左肩。一声穿破衣物扎入筋肉的声音,一直禁锢住齐渃的左手松开,退了几步不稳地跌坐在地上。
    又是几箭,统统避开要害射入对方的关节部,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刺客顿了顿身子举起剑架在自己颈脖处。
    传来“要捉活口”的同时,刺客右手一抹血溅五步,点点血渍喷洒在齐渃的中衣上,与她之前的嫣红落到一起。
    剑落在地上发出铮鸣之声,那人颓然倒地,露出的双目眦裂溢血,带着浓浓的怨气。
    侍卫快速赶来,踢远落在地上的银剑,俯下身探向他的脉搏,摇了摇头开始搜索他身上的其他线索。
    齐渃还跌坐在一边,茫然地看着一切。
    一人缓缓走上石阶立于齐渃一侧,遮住了光投下一片阴影,齐渃转头看到一双黑袍下露出头的绣金罗靴,下颚被人用手抬起,略带粗暴地带着寒冬里的冷意,拇指指腹轻轻划过脸颊,大概是擦去刚才溅上的血。
    对上那人视线,她薄唇闭紧嘴角也比往日更冷,淡淡眸子映照这周围的火光忽忽跳动,闪了几道不明的情绪,还来不及让齐渃多探究,齐潇转了头对后方的公公命令道:“传太医,带上最好的金创药。”
    抽回手,齐渃无力的低下头,旁边的侍卫过来禀告了情况,齐潇听闻点点头,就让他们清理现场把尸体抬走,这时看到齐渃依旧失魂地坐在原地,催促道:“还坐着干嘛,回屋里去!”
    “我……”齐渃歪了下头,无奈的回道,“脚上有点用不上力。”
    刚才那番争斗又被劫持,本来命悬一线视死如归让精神绷得紧,现在过了那劲发现浑身力道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软趴趴的使不上力。
    只能等恢复一阵,或者哪个丫头搀扶一下自己。
    裳儿?
    脑中闪过一丝惊慌,尝试着起身腿却不争气的毫不配合,忽然间身体被腾空抱起稳稳地靠在那人怀里,浑身被一股淡淡檀木的香味所包围,瞧见那人蹙着眉,从薄唇里挤出一句话警告:“别乱动。”
    停止了挣扎,任由她抱着自己带入外厅,右手指着外厅的一角,说道:“裳儿在那,不知如何了。”
    命人过去查看裳儿的情况,走到被斩断的屏风前,两个跪着的丫鬟抖得像是筛糠,在那里头也不敢抬起。齐潇挑了眉不语,看了眼在怀里的齐渃。
    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疲惫,齐渃宽慰的说:“我没事了,这里被刚才弄的乱,你们整理一下吧。”
    两个丫头像捣蒜似的点头,齐潇听罢冷哼了一声便快速往里屋走去,带起一阵冷风。
    一进屋把齐渃放在床上,齐潇揶揄的说道:“刚才不是大义凛然的吗,怎么现在倒是打蔫了,刚才的魄力呢?一起作伴上黄泉?可得了朕的许?你倒是做尽好人,不过那之前还是掂掂自己的分量!”
    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齐潇说出那么长一段话,一改昔日冰冷的语气,让齐渃新奇的眨眨眼,缓了缓神,说道:“臣知罪。北旬特使将至,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的确不好交代。”
    听了此话,齐潇瞪了眼,开口正要说什么,门帘被掀开,裳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一看到齐渃靠坐在床上,此时血色苍白,那颈部的嫣红格外刺目,张了嘴还没哭出声就被一旁的齐潇睨了回去,齐潇此刻心情不悦实在不愿听到那些哭哭啼啼。
    裳儿咬着下唇抖抖索索的跪在床前,伸手轻轻触到已经止血的伤口,眼泪扑簌地往下挂。齐渃反握住裳儿的手摇摇头,反倒问了裳儿的情况,惹得齐潇又是一阵怒目。
    太医这时候赶到,把了脉查看了伤口,表示伤口无碍只是皮肉伤,脉象因为之前风寒感冒寒气未散,这次又受了惊吓,就开了一些驱寒安神的方子,又把金创药给了裳儿吩咐一日三次结疤后一日一次。
    拿了方子,裳儿急忙跑去寺药局取药,小绿拿了热水过来给齐渃清洗伤口。
    看齐渃隐忍着不把疼痛表露,齐潇对还立在那的太医冷冷地说道:“给朕好好治着,北旬特使下月就来,绝不能留疤。”说到这,摆了皇袍的袖子冷喝一声,“回宫!”
    恭送的话刚说完她已走到厅外,与拿了药方的裳儿撞个正着,冷冷别过头走出殿外,裳儿撇撇嘴忙络着开始煎药。
    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齐渃迷离的进入梦乡,这一夜太长,让她又回想起多年前火光冲天的夜晚,那晚她躲在了奶娘的怀里,而今晚她依稀可以闻到房间里残留下的那人淡淡檀香。

  ☆、第九章 宴

养心殿书房内,齐潇手里摆弄着一根竹笛,笛子通身暗黄,因是年代久远又主人长期抚弄,竹节部分磨得光滑,笛子周围刻的低丛树影也被磨得淡去许多,尾部荡着一根红穗上挂了一块蜡质透白的和田软玉,此时正被齐潇握于手中,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靠在椅背上,半合了眼听立于前刑部侍郎曹关禀告先前行行刺后的事项。
    “按那人体型与面容应是中原人士,用的武器与暗器也是中原所产,身上再无其他线索。”抬眼瞧见齐潇闭目养神的模样,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不过微臣认为,此人不像是来行刺,倒像是另有目的。”
    “哦?”齐潇半睁开眼,饶有兴趣的挑了眉,“此话怎讲?”
    “那人是在陛下寝宫宁乾宫旁发现,按理说若是想避人耳目潜行过来,西侧最靠近外围,但是照当时侍卫所见,那人过来的方向却是东北侧,而后来在别处发现的侍卫尸首也证实了这点。”
    听出这话里有话,齐潇不耐烦的问道:“别处是?”
    更为压低了声音,身体自然的向前倾了些,轻声的说道:“景坤宫。”
    景坤宫。
    大昱历代皇后所居住的行宫,自奚木琼死后那里就一直无人居住,只是每月初一和十五的时候派人过去清扫,里面的家居摆设是没动过,但是十多年没人居住,晚上连盏灯都不点,远远看过去一片漆黑毫无人气,刺客会去那里必然另有隐情。
    重新合上眼,齐潇问道:“可有头绪?”语气与之前无差,让人猜不透她现在心里所想。
    曹关摇头,“还未。”随即换上了坚定语气说道,“不过请陛下放心,微臣已派人多方打探,不日便会归来。”
    禀告完事情,曹关退出,齐潇手里依旧拿着那只竹笛,若有所思的对着那块软玉发呆片刻,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口茶。
    茶已冷,冷茶苦涩,旁边立着的刘公公察觉连忙接了茶杯,要去换上新的,刚走了几步,齐潇喊住了他。
    “顺便拿几颗话梅过来。”
    齐潇平时不爱这些零嘴,刘公公疑惑也不能多问,这时齐潇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今是元宵节,去揽月宫邀宜和公主参加今晚的宴请吧。”
    那之前刚下压的疑惑整个冒起来,拿了茶杯愣了半响见齐潇不再多说什么的表情,低首应了诺走出书房。
    走了几步迎来自己身下当差的小太监,便对他吩咐道:“去揽月宫和那宜和公主说,皇上邀请她参加今日的晚宴。”
    这小太监年纪尚轻,还没多少城府,听完毫不避讳的问:“宜和公主?往年不都不邀请的吗?”
    对那小太监啐了口,刘公公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这狗奴才,皇上的心思轮得到你来评?还不快去!”
    听那小太监匆忙跑远的脚步声,刘公公端了茶给齐潇准备零嘴。想起几日前见到齐渃,这十年光景已出落得国色天香,像极了那人,只是,勾起冷冷的笑,别像是那人一样短命就好。
    当晚,宴会摆在天极宫外的花园内,二品以上官员在京者便可受邀参加,四周挂满了写有灯谜的灯笼,凡答对灯谜者还可获得皇上的赏赐,饮酒助兴吟诗歌舞好不热闹。
    齐潇坐于主座,饮着酒听台下大臣对对联猜灯谜,也有武官献丑在台下表演一番拳脚功夫,酒过三巡又因良宵美景,一贯冷漠的齐潇也笑着颜拍手为那些大臣的表演叫好。
    晚宴慢慢进入高…潮,杂役们开始在远处高台上布置烟花,齐潇眯了眼扫了场下所有人,仍旧不见那人踪影,此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过来把一封便笺传给了刘公公,又在他耳边嗫呫了几句,刘公公拧了拧眉头,把便笺递到了齐潇手中。
    展开,是用小楷做的一首简单七律诗,字迹工整隽秀。
    云清撩夜月正圆
    烛暖拭镜面半宣
    深深汲汲愈未壁
    常}溃{遥共娉
    落款是齐渃。
    看罢,齐潇反倒眯了眼笑起来,又瞧了会自言自语道:“本以为只是弱雏,没想到竟有几根反骨。”把手中便笺折回原来的模样,传到身边刘公公手里,“去,以笺代人,赐坐。”
    找了空座,把便笺恭敬的放于桌上,又像模像样的摆上了酒水点心,齐潇饮了酒眼神迷离涣散起来,看那空着的座位仿佛隐约可见那人身穿浅色襦裙披着墨色长发静静谧谧的坐与那,而那白净的手指上还能见到点点墨迹。
    空中升起冉冉火星随着一声巨响,在空中绽放出星光般的闪烁,细碎的噼啪声是烟火短暂生命的葬曲,隐入黑暗的夜色残留硫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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