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龙髓记- 第7部分

　　一念及此，厉磐归心似箭，当即足下使力，奔将起来。他所练龙髓功已有小成，此时发足狂奔，当真如腾云驾雾一般，迅捷非常，耳边唿唿声响，道旁的树木一片片退后。

　　那山道上本有二三行走之人，突见一个灰影飘忽而来，定睛看时，灰影早已去得远了。有人便以为眼中落物，以致模糊不清，擦了再看时，却什么也看不见，不禁心生惧意，暗想：怕是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回家后须得烧香敬神，以求平安无事。

　　厉磐体内真气流动，越奔越快，不到一柱香时间，已跑出五十余里。前面突然横出一条三丈余宽的山涧。涧上有一座铁链和木板搭成的小桥。

　　厉磐奔至桥边，双足一点，腾身而起，轻轻巧巧便跃到对岸。他想起以前和爷爷采药，曾路过此桥，如今小桥依旧，爷爷却已亡故多时，禁不住悲从中来，心酸不已。

　　忽听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剑刃撞击之声，跟着有人高声喝道：“翁康，你已身受重伤，还不束手就擒！”

　　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你们想要夺我手中之剑，那是痴心妄想，我……我纵然是死，也要和赤霄死在一起！”

　　厉磐一听之下，明白又是一起江湖仇杀，心中厌恶，拔足欲走，却听树林中剑击声再度响起，那老者惨呼连连，想是又被仇家刺中。厉磐心中犯难，思索片刻，心道：“且去瞧瞧。”当即往声音来处奔去。

　　堪堪走近，见林中一片空地之上，四名身着黄衫的中年汉子，手持长剑，分站东南西北四面，将一黑衣老者围在中间。令人奇怪的是，四人所持长剑，或缺口或断截，皆是残缺不全。

　　黑衣老者左手小臂被削断，鲜血汨汨而出。他的面门、胸口、腰间、小腹、大腿之上均有剑刺之伤，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老者右手握着一柄通身赤红的宽大长剑，剑尖斜插于地，没入一寸有余。想是那剑过于沉重，而老者身受重伤，体力不支，竟然拿不起来。

　　厉磐见老者血流如注，命在顷刻，摸了摸怀中的“醉皮止血散”，便欲上前为老者包扎伤口，刚跨出一步，却想：“不知这老者是好人还是恶人？如若是恶人，我又何必救他。”

　　正当厉磐犹豫不决之时，那老者咳嗽一声，气喘吁吁道：“罢了罢了。老夫今日虎落平阳，竟然死在龙泉派的宵小手中。唉，这把赤霄宝剑我是没福消受了，你们这便取去吧。”蓦地右手提剑而起，再将剑插回地面。他这一使力，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坐倒在地。

　　四名黄衫汉子均是蜀中龙泉派掌门归元印的师弟。西首那位叫周元靖，东首那位叫罗元盛，南首那位叫王元定，北首那位叫乌元训。

　　二十天前，龙泉派得到讯息：血骷教奎木堂*使翁康已寻得稀世神兵赤霄剑。掌门归元印当即派出周元靖等四人下山打探翁康下落，伺机夺取赤霄剑。

　　四人辗转大半个西蜀，终于觅得翁康藏身之所。数番激斗，翁康倚仗赤霄剑的锋利无匹，竟然三次在紧要关头逃脱。

　　四人紧追不舍，最终将翁康围在这片树林之中。翁康拼死力战，左手小臂被周元靖削断，身受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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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剑失人亡（2）
此时，四人见翁康弃剑倒地，都是喜形于色。罗元盛第一个往赤霄奔去。周元靖忽道：“且慢！我身为师兄，此剑自当由我来取，归我保管。”

　　罗元盛脚下不停，冷笑道：“你取得，为何我就取不得？”手臂伸出，迳去拔那赤霄剑。忽听脑后风声响起，罗元盛心中暗叫；“不好！”只觉后颈一痛，喉头一甜，已被长剑洞穿咽喉，闷吭一声栽倒在地。

　　杀死罗元盛的人正是周元靖。他扔掉手中残剑，拔出赤霄，转过身子，向王元定、乌元训二人说道：“王师弟，乌师弟，这赤霄剑暂由我保管，你们可有意见？”

　　乌元训摇了摇头，眼中却有愤怒之色。王元定说道：“此剑正该由周师兄保管。罗师弟心存觊觎，妄图私吞宝剑，师兄将他就地正法，那是再好不过。”

　　周元靖转向翁康，说道：“翁使，你我原本无怨无仇，只是掌门有令，不得不从，你也不必怨我。”

　　翁康此时已是气息奄奄，说道：“只……只怪我技不如人，你……你杀了我吧。”他的目光片刻不离赤霄，眼神中既期盼又绝望。

　　周元靖举起赤霄，凝目端视片刻，说道：“我看这赤霄剑徒具虚名，不过比平常之剑锋利一点罢了。翁使因此剑而丧命，不值啊，不值啊！”突然剑身一转，往翁康头颈削去。

　　厉磐瞧得仔细，再也按捺不住，大叫道：“住手！”快步奔将过去。周元靖一惊，停剑回头，见是一个奴仆模样的少年，说道：“小子，你鬼鬼祟祟在此干嘛？”

　　厉磐道：“这个老伯伯身受重伤，你已夺得宝剑，就放他一条生路吧。”说着伸手入怀，去掏“醉皮止血散”，欲为翁康医治。

　　周元靖以为厉磐要掏匕首暗器，加害于己，喝道：“浑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手中赤霄一划，迳往厉磐刺来。

　　厉磐见长剑刺到，本能地便要挥起双掌抵挡，忽地想到自己掌力刚猛，唯恐一掌便打死了周元靖，当即脚下使力，向后一纵，飘身到两丈开外，同时大叫道：“你别过来，我一掌打死你就不好了。”

　　周元靖见厉磐脚下轻轻一点便倒跃两丈，心道：“这浑小子竟有如此轻功，我倒是看走了眼。”当即向王元定使个眼色。王元定会意，慢慢向厉磐身后绕去。

　　周元靖打个哈哈，说道：“失敬失敬，敢问少侠高姓大名，师从何人？”厉磐说道：“我叫厉磐。这个老伯伯怕不行了，我得赶快为他医治。”说着又去怀中掏药。

　　便在此时，王元定已绕到厉磐身后。他见厉磐伸手入怀，更不多想，举起右掌，往厉磐后颈拍落。

　　王元定意在将厉磐一掌震晕，他不知厉磐师承来历，便也不愿出手杀人，以免多惹祸端。这一切，周元靖、乌元训都看在眼里，厉磐却懵懂无知。

　　王元定挥掌到得距离厉磐后颈两寸之处，突觉对方生出一股无形之力，竟然将自己的手掌稳稳托住。他大惑不解，不知该进掌还是退掌。

　　突然，这股无形之力瞬间增大数倍，王元定始料不及，惨呼一声，被震出一丈开外，抚掌大叫：“啊哟！我的手！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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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剑失人亡（3）
厉磐听得叫声，回头一看，见王元定抚掌惨叫，叹了口气，说道：“大叔，实在对不住。我内力深厚，能以反弹之力致人死伤，我自己也控制不住。待我医治了老伯伯，再来为你续骨。”

　　他说自己“内力深厚，能以反弹之力致人死伤”，本是当初厘咤所说，他殊无心机，此时便原话照搬出来。

　　周元靖、乌元训听他大言不惭，自命内力深厚，均是嘿嘿冷笑。周元靖说道：“浑小子，量你年纪轻轻，能有什么深厚内力，你定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看招吧。”赤霄一扬，便往厉磐攻杀过来。

　　厉磐急忙后跃，躲得远远的，连连摆手道：“大叔，我要救治病人，你别添乱行不行？”

　　周元靖气不打一处来，叫道：“小子，你欺人太甚，老子要你的狗命！”飞身跃起，长剑舞动，卷起一团剑花，正是龙泉剑法第十一招：“花落泉水”。此招使将开来，如花瓣落水，飘忽不定，令人防不胜防。

　　厉磐背靠大树，避无可避，心道：“我不使全力，轻轻一推，便打不死大叔了。”当即举起双掌，对着周元靖轻轻推出。

　　周元靖见厉磐双掌挥动，绵软无力，心中暗笑：“这小子果然没什么真功夫！”剑招一变，中宫直进，迳刺厉磐胸口，使的是龙泉剑法第二十四招“响水投石”。岂料剑到中途，剑身突然剧烈颤动，倏地倒转过来，急速斫向自己面门。周元靖大惊，想要躲避已然不及，硬生生被赤霄劈成两半。

　　乌元训、王元定见此情景，如遇鬼魅，心胆俱裂，转身便往林外奔逃。厉磐呆立在地，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心中对自己所练龙髓功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翁康见厉磐杀死周元靖，乌王二人仓皇逃窜，又惊又喜，不禁连声干笑，笑得数声，气短喉紧，不住咳嗽，他一边咳嗽一边干笑，竟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毕，翁康向厉磐说道：“小……小兄弟，劳……劳烦把赤霄剑取给我。”厉磐见翁康面色惨白，眼中无神，知他失血过多，救也救不活了，当即从周元靖的尸身上取出赤霄剑，递到翁康手中。

　　翁康拿着赤霄，一遍遍轻轻抚摸，就像爱抚自己的心肝宝贝，脸上露出孩童般的天真笑容。过了片刻，他突然由喜转悲，哀声哭泣，泪水一滴滴落到赤霄之上。

　　厉磐说道：“老伯伯，你的剑拿回来了，应该高兴才对啊。”翁康悲叹一声，说道：“拿……拿回来又怎样，我……我就要死了，这把剑……这把剑又如何带得走！”突然，他凝望厉磐，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厉磐惊道：“老伯伯，你怎么了？”翁康右手慢慢伸出，猛地抓住厉磐胸前衣襟，口中断断续续说道：“你……你……剑……剑……”话未说完，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倒地身亡。

　　厉磐见翁康死不瞑目，伸出手来，为其合上双眼，心道：“老伯伯临死前抓着我，说什么‘你’、‘剑’，难道他要我带走这把赤霄剑？唉，老伯伯准是不愿心爱之剑弃于荒野，故而要我带走。他既如此嘱托，我带走便是了。”起身拾起赤霄，就地掘了一个土坑，把翁康掩埋了，又找到落在地上的剑鞘，将赤霄插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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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蛇裂毒功（1）
厉磐提着赤霄剑，出了树林，继续往厉家村赶路。行了二三十里，只觉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心道：“前面便是江大叔的茶水店，且去吃些东西再走。”走到店前，见门外置了四五个茶桌，却无一个茶客，大声叫道：“江大叔，给我一碗面。”

　　店中走出一个干干瘦瘦的中年汉子，说道：“磐儿，你爷爷呢，怎么没一起来？”厉磐心中难过，说道：“江大叔，爷爷前些日子去世了。”

　　老江惊道：“什么？厉大叔去世了？”跟着悲叹：“唉，厉大叔恁个好人，怎么突然就去了呢？”厉磐说道：“爷爷是被龙鳞青蟒杀死的。”

　　老江大惊：“龙鳞青蟒？真有龙鳞青蟒？我年幼时曾听老一辈说起此物，只是几十年了，谁也没有见过。唉，竟被厉大叔撞到了。”说着连连摇头，又道：“磐儿，你先倒些茶水喝，我这就给你煮面去。”转身进了店内。”

　　厉磐嗯了一声，转身坐到茶桌前，将赤霄横放桌上，提起茶壶，接连倒了三杯凉茶，都是一饮而尽。

　　便在此时，山道东首一骑马得得奔来。厉磐抬头一看，见马上是个身着缁衣的中年尼姑，竖眉鼓眼，阔口尖脸，相貌颇为凶恶。厉磐不以为意，又倒了一杯茶喝。

　　中年尼姑骑马奔至店前，往厉磐这边瞥了一眼，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行了十五六丈，中年尼姑忽地大叫：“吁……”

　　厉磐回头一看，见中年尼姑勒住缰绳，掉转马头，竟往茶水店骑来。厉磐叫道：“江大叔，有客人来了！”

　　老江小跑出来，急急上前牵住马缰，招呼道：“师太请坐，敢问是喝龙山甘露还是寻常青茶？龙山甘露五文，寻常青茶一文。”

　　中年尼姑翻身下马，坐到和厉磐相邻的木桌旁，淡淡道：“一杯龙山甘露。”她从下马到落坐，眼光始终不离赤霄。

　　老江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是，是，稍候便来，稍候便来。”忽听山道西首蹄声响起，片刻间两骑人马一前一后飞奔而至。前者是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六七岁，大头圆脸，头戴一片灰色方巾。后者是个黑面秃顶的中年汉子，袒胸露背，胸口一丛黝黑绒毛。

　　二人往茶店这边瞧了两眼，都是面露惊诧之色，略一对视，突然同时勒住缰绳。两匹马猛地被勒，不禁在原地打起圈子。二人稳住马匹，翻身跃下，迳往茶店走来。

　　老江见又有客人到来，急忙拴好中年尼姑的马，迎上前去，边走边向厉磐道：“磐儿，面条在锅里，你自去盛来吃罢。”厉磐点了点头，起身往店内走去。

　　中年尼姑见厉磐离去，右手一伸，便去抓那赤霄剑。突然破空之声响起，一物飞掷而来。中年尼姑心中一凛，急忙将手缩回。

　　只见一把青竹镖嗤地插上木桌，镖身颤动，一时不止。跟着听那身着青衣的年轻人瓮声瓮气说道：“善旷师太，见者有份，你未免太心急了吧。”

　　老江见此阵势，吓得浑身哆嗦，急忙退到一旁。厉磐眉头一皱，心道：“不知这些人为何又起争斗？”欲待出言阻止，想起前几次经历，顿时打消念头，便说道：“江大叔，快进屋来。”

　　老江闻言，急忙跑进店内，躲于门后，却又支起半个脑袋，偷偷查看外面动静。他心中忐忑不安，唯恐三人斗将起来，毁了他的桌凳茶具。

　　厉磐经历了几次江湖激斗，又知自己掌力惊人，此时已是惧意全无，心中只想了一件事：“倘若这些人要来为难江大叔，说不得，我只好出掌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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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蛇裂毒功（2）
只听中年尼姑冷冷道：“小子，你和滇南香毒门司空劲如何称呼？”青衣人傲然道：“司空劲便是家父，师太既知家父大名，就不要坏了我的好事。香毒门和峨眉派自来无怨无仇，我可不想和师太结下梁子。”

　　那中年尼姑正是峨眉派善旷师太。她哈哈笑道：“司空小儿又有什么名头，不过是血骷教一走狗罢了。”

　　青衣人脸色陡变，喝道：“老贼尼！不想活了么？”拔出腰间长剑，抬手便往善旷刺去。这青衣人是司空劲的大儿子，名叫司空柏。

　　善旷闪身躲过，跟着斜跨两步，游到司空柏身后，倏出一掌，正中司空柏后背。司空柏啊哟一声，口中鲜血喷出，连人带剑扑到在地。善旷冷笑一声，回过身来，又去抓那赤霄剑。

　　袒胸汉子大叫道：“贼尼！识得瞿塘帮莫泰么！”双掌一推，劲风翻涌，排山倒海般攻向善旷。

　　善旷缩回手掌，唰地拔出长剑，对着袒胸汉子手掌直迎过去，口中说道：“嘿嘿，好一招‘巨浪拍岸’！莫通还没死吧，瞿塘莫氏兄弟一个比一个生得丑，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莫泰叫道：“贼尼！休逞口舌！”他见善旷剑势凌厉，急忙回掌变招，十指箕张，上下翻舞，去抓善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