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缘缘看着他的背影遗憾道:“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够拽的。”
怀月不以为然道:“姬先生是这样的脾气,咱们进去看吧。”
邓缘缘不甘心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他是干什么的?结婚了吗?有没有女朋友?”
“怎么了?想蹬了你的外贸帅哥?”怀月瞪了她一眼,玩笑道:“姬先生是干什么的我倒不知道,不过好像还没有女朋友,你要是追上了,我们俩正好做邻居,那可真是美死了。”
第十五章
鲁风因为端午那天对怀月说了重话,听豆豆回来说妈妈哭了,他心里便忐忑不安,周五这天特地早早去幼儿园接了孩子,又到杂志社楼下等怀月,要把母子俩送去排屋。
怀月不想让他送,道:“我和豆豆都是在城里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再过去的,早上凉快,公交车也很方便。”
鲁风的鼻子有点酸,想想如果不是自己犯浑,这么美丽的妻子这么可爱的孩子,哪里舍得让他们去挤公车。
袁清一结婚就借口自己怀孕出行挤车不方便毫不客气地让他给买了辆车,后来换了一家公司做,说是刚去上上下下要搞好关系请客吃饭,又问他要了银行卡的副卡。他嘴里不说,心里不痛快。他一年赚的钱是不少,以前怀月从不向他要求什么,给她的副卡一年到头不刷一次。还说当律师压力太大,他要是想休息两年,自己的收入养家也可以了。当时听了只觉得她是傻孩子说疯话,现在回味起来,却字字句句都是爱。自己就这样把她的一腔柔情付之东流,不是猪油蒙心又是什么。
“我们一起吃顿饭吧,豆豆好久没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了,以后别再坐公交车,我送你们过去。反正要送豆豆过来,不差那么点路。”因为怀月不开车,周五的晚上,一般都是由鲁风接孩子回家后再送到她这里,鲁风出差的日子,怀月会吃了晚饭后上秦教授那里去接。
“不用。”怀月道,“坐公交车挺好,到城郊沿路的风景也不错,豆豆喜欢得很,豆豆是不是?”
“是。”豆豆点点头。
鲁风无奈,叹口气道:“那我们去吃饭,吃了饭我送你回家,豆豆,去‘阿香婆’吃酱爆茄子好不好?”
豆豆开心道:“好,我还要吃糖醋排骨,还要海瓜子。妈妈我们和爸爸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怀月望着豆豆充满期盼的大眼睛,无法拒绝,点点头道:“好,但是豆豆也要吃点儿青菜,昨天妈妈给王老师打电话了,王老师说豆豆不肯吃素菜,把青菜偷偷拨到小朋友碗里了,是不是?”
豆豆点点头,“李嘉颖太胖了,要减肥,她自己要把红烧肉跟我换青菜的。”
听得鲁风和商怀月一起笑了。鲁风道:“说得对,儿子,女孩子太胖就不好看了,像妈妈这样多漂亮啊。”
豆豆拍马屁道:“我们王老师也说妈妈漂亮,汪爷爷、姬阿姨、陈叔叔都说妈妈漂亮,妈妈是个大美女。”
鲁风问:“谁是陈叔叔?”
“就是带我去看龙舟的社长叔叔呀,他说我长得像妈妈一样漂亮,也就是说妈妈漂亮啰,对不对爸爸?”
“不对。”鲁风想起那个又高又帅的年轻社长,嫉妒道,“男孩子不能长得像女孩子那样,他瞎说呢。”
“鲁风,”怀月不满道,“别那样跟孩子说话。”
鲁风不吭声,三个人在“阿香婆”饭馆的大厅坐下,这是以前他们俩常来的地方,怀月最喜欢这里的酸菜鱼。
“酸奶还是鲜榨橙汁?”鲁风问,以前怀月总点这两种饮料。
“不用,就吃饭吧,豆豆也不喜欢喝饮料。”怀月拒绝道,“吃了早点回去,你家里还有小宝宝等着吧。”
鲁风一愣,苦笑道:“怀月,你真是对我一点都不关心了,孩子早拿掉了,她发了一场高烧,挂了太多抗生素。”
怀月“哦”了一声,拿掉了?当初那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医生劝她慎重打胎,因为她的体质很难怀上孩子。这么说以后都很难有孩子了?真的假的谁知道呢?她再也不关心了。只是,原来想就此可以把豆豆接回自己身边,看来暂时又不行了。
“妈妈,我们要一瓶可乐行吗?”豆豆见两人沉默不语,提高了声音道。
“怎么了?渴了吗?”怀月收回思绪,笑眯眯地问儿子。
豆豆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小声道:“爸爸也在,妈妈也在,多好呀,我们庆祝一下吧。”
两个大人一闻此言,均是一怔,怀月难过地别过头去看窗外,鲁风咳了一声,看看怀月,对豆豆道:“那咱们叫瓶红酒好不好?”
怀月马上转过头来要制止,豆豆早已抢着道:“不行,爸爸要开车,喝酒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不能喝。”
鲁风逗他道:“爸爸喝醉了,不是还有妈妈在吗?妈妈也会开车啊。”
“妈妈胆子小,不敢开车,等我长大了我来开,爸爸就可以喝酒了。”豆豆一脸认真地劝着爸爸,“好不好?”
“好。好儿子。”鲁风摸摸豆豆的脑袋,哑着声音道:“豆豆比爸爸好。”
一餐饭,基本上都是豆豆在兴致勃勃地说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怀月看得出豆豆今天特别高兴,心中愈发黯然。离婚一年,她正在学着慢慢放下心结,没想到儿子却比她更放不下。她扪心自问,是否当初的坚持错了?是否应该为了儿子忍气吞声?如果当初她选择不离婚。至少可以给孩子一个表面祥和的家,起码可以做到常常和爸爸妈妈同桌吃饭。
“怀月,以后每星期我们都和豆豆吃顿饭吧。”鲁风道,“你看他今天多高兴。”
怀月本能地想拒绝,可一见豆豆那样企盼地看着自己,便点了点头。虽然婚姻不在了,但豆豆是他们俩的孩子,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如果一顿饭能让豆豆高兴如此,她再不愿意见鲁风也可以忍耐。
“多吃点,夏天没到就开始瘦了,再这样下去,豆豆都要比你重了。” 鲁风显然很高兴,夹了一块鱼放她碗里,又道,“学校里安排老教授夏天去避暑,爸爸妈妈想把豆豆也带去,你看行不行?”
怀月犹豫着不说话。
鲁风笑道:“放心,爸爸妈妈又不是七老八十,还管不了这小家伙,再说咱们豆豆机灵着呢,身体也挺好……”
“别夸他!小孩子不能夸的,你忘了以前只要一夸他身体好,他马上就发烧要挂盐水。”怀月急匆匆制止道。
“你啊,连这也信。”鲁风含笑看着她摇头,“自从当了妈妈,小心多了,以前可是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在乎的。”
“我只剩下豆豆了,怎么还敢那样。”怀月感慨道,“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会听爸爸妈妈的话留在他们身边,不会来这个城市。”
鲁风一噎,“怀月,对不起。”
怀月勾了勾唇角,笑容疏离。“你是对不起我,不过,我不想一直怨怼下去了。一年多了,我也学会了放下,看在豆豆的份上,既往不咎吧。下次有什么关于豆豆的事,不必再通过老师转告,我们一起商量吧。”
鲁风看着容色平淡的怀月,深深的懊悔和不舍涌上心头,“怀月,如果……”
“我要带豆豆回家了,你星期天老时间来接他吧。”怀月拿餐巾纸擦了擦豆豆的嘴角,“豆豆,吃饱了吗?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豆豆骨碌着一双大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乖乖地点点头。
鲁风叹口气,咽下了要说的话。
鲁风开车送母子俩回排屋,快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怀月,上次那幅画喜欢吗?,姬君陶的那幅《月色》?”
“姬君陶?那幅是姬君陶的画?”怀月惊讶地问。那幅画挂在书房里,自挂上后她从没去看过一眼。
“是啊,‘素画廊’偶尔会挂出他的作品,那天我碰巧遇上,觉得挂书房很合适,又是你生日,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哦,原来他的画是这样的风格。”怀月若有所思道。
“怎么了?”鲁风奇怪地问,“谁在找他的画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最近突然变得很有名。”
“他父亲是姬仲明,那才是真的有名,听说他母亲是自杀的,他非常爱他母亲,为此一度搁笔,近两年才复出,所以作品很少,价格也很高。搞艺术的人总是那么敏感脆弱。”
“只有敏感的人才能搞艺术,我们看着觉得美,创作的过程也许很痛苦。”怀月脑子里闪过前两天看到的那幅油画,那棵树,那么孤独,几乎令人观之落泪。
“你啊,真是我妈妈的学生,一认真起来讲话就文绉绉的像在上课。”鲁风笑道。很久没听她这样说话了,以前她看了书看了电影有时候甚至看了一则新闻,都喜欢窝在他怀里把自己的想法嘀嘀咕咕讲给他听,而他总是“小商老师小商老师”地叫她,那是两人的甜蜜时光。
怀月自嘲地一笑,推门下车。
豆豆从另一边跑了下去,远远听到莱西的叫声,高兴道:“妈妈,莱西回来了!”匆匆跟爸爸道了再见,便跑到姬家花园前大喊道:“莱西!莱西!”
姬君陶开门出来,看到怀月,赶紧拉住莱西,道:“豆豆回来了!”
豆豆对怀月道:“妈妈我想和莱西去玩一会儿,刚才饭吃得太饱了,不消化。”
怀月退开两步,强忍住害怕,道:“叔叔阿姨要休息了,明天再跟莱西玩吧。”
豆豆抬头看姬君陶,姬君陶会意,笑着帮腔道:“才8点多,莱西都没那么早睡。”一边把绳子递到豆豆手里一边道,“姬阿姨戚叔叔都在里面,正想你呢,去玩会儿吧。莱西,走慢点儿!”
莱西果然蹭在豆豆身边慢腾腾地跟了进去,怀月看着有趣,笑道:“真听话,莱西好聪明啊!”
姬君陶道:“别害怕,陪豆豆进去玩会儿吧。”
怀月摇摇头,“不了,一会儿我再来叫豆豆吧,这孩子,见了莱西就不要我这个妈妈了,我好有失败感!”
姬君陶摇头轻叹,“真是个胆小的妈妈。”
两人相视而笑。怀月觉得今天晚上的姬君陶十分和蔼可亲,是自他们认识以来态度最好的一次,看起来一点不像有病的样子,也许他的病正在好起来,想起邓缘缘的花痴样,笑意便深了一分。
鲁风坐在车里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越来越紧。如果自己不抓紧,怀月也许就真的永远不再属于自己了,这些男人,怎么一夜之间都冒了出来,觊觎着他的明月。
第十六章
姬君冶和阿戚从楼下下来,发现姬君陶竟然在厨房里做早餐,不禁大为惊讶,看看阿戚,阿戚一付“我早就说过”的神情,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姬君陶才煎了一个荷包蛋,看到妹妹下来,放下铲子道:“你来煎,我煎不好。”
姬君冶看看他刚煎好的那个鸡蛋,不成形,有点黑,好歹两面都煎了,估计熟总是熟的,便道:“这个蛋给我吃,这可是咱们君陶公子的处女煎啊!”
姬君陶脸上有点挂不住,拿了烤面包机和一袋面包放到餐桌上,对阿戚道:“自己烤吧。”一边打开冰箱给自己到了一杯冷牛奶要喝。
阿戚伸手夺过他的牛奶杯,“太冰了,对胃不好。”拿到厨房微波炉去替他加热。一边等牛奶一边在正煎蛋的姬君冶耳边说了句什么,姬君冶笑着打了他一拳。
姬君陶无数次地看过他们俩打打闹闹,这回却突然羡慕起来,看得出神。
三人一边吃早餐一边聊天,其实只是那两个爱热闹的在聊,姬君陶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
“哥,前两天云云的黑皮生了小黑皮,我看着可爱,叫她给我留一只。”姬君冶道,“我想送给豆豆,小家伙一定很高兴。”
阿戚摇头叹道:“我真羡慕豆豆啊,你有什么好事的时候从不想到我。”
“他妈妈这么怕狗,不合适。”姬君陶喝着牛奶头也不抬地道,“平时豆豆上幼儿园,她上班,谁来管小狗?回到这里,又要管孩子又要管狗,你别给人家添乱了。”
“我倒没想到这个。”姬君冶泄气道,“你说这个怀月,小狗有什么好怕的呀,小黑皮长到老也不会有咱们莱西一半大,应该没问题吧?”
阿戚道:“让豆豆跟他妈妈磨一磨,当妈妈的心软,说不定就肯克服恐惧。”说完偷偷朝姬君冶眨了一下眼睛。
姬君陶不悦道:“别强人所难,豆豆喜欢小狗可以来和莱西玩,何必让人家左右为难。”
姬君冶笑嘻嘻道:“还是哥你想得周到,怀月上班下班平时周末都替她想到了。”
姬君陶脸上一滞,随即板了脸不吭声。
阿戚见势不妙,忙拉了姬君冶起身道:“君陶,我们俩去买菜,小冶前两天在电视上学了两招,今天要大显身手,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姬君陶依旧沉了脸,想了想道,“买点海瓜子和茄子。”
阿戚忙不迭地拉了姬君冶出门,姬君也不乐意道:“你拉我干什么,我不正说得好好的吗?既然哥在意怀月,我正好借机点拨点拨他呀,否则他自己不会想到这一层。”
“我的大小姐,你都没跟我学到皮毛就敢开药方!”阿戚揽了她的腰哭笑不得,“我只是说君陶不排斥怀月,这种不排斥也许慢慢会演变成喜欢,但也许只是从她开始学会慢慢不排斥别人,你怎么就说得这么直白,看把他吓着了,适得其反。”
“可他明明关心人家嘛,你看他为哪个女人这样前思后想?云云还是小锦?那可都是爱他爱得要命的人啊,连对我都没这么细致过。”姬君冶不服气道,带着点不甘心。
“你?”阿戚笑道,“你把他照顾得像自己儿子一样,我看他看你就跟看伯母差不多。”
“要是真那样也好。如果妈妈在的话他也不会变得现在这个样子让人担心。”姬君冶黯然道,“我有时候真怕自己一转身,他也像妈妈那样离开。你知道他这个人从小都不肯跟人诉说心事,跟妈妈一样,妈妈走的前一刻还跟我说要去挑新窗帘,想要配一层薄纱。”
阿戚握住姬君冶的手,“别难过,我保证君陶决不会像妈妈那样,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从他肯接受美院的聘请那时起就没什么问题了,否则你以为他怎么给学生上课?就算再冷淡,总还要解惑授业的吧。这两年他创作的作品明显多起来,虽然很多是补以前的旧作,但你要知道,严重抑郁症患者做什么事都会半途而废,是很难坚持完成一件大的作品的。所以我保证,现在的他,恢复良好,只是在与人交往上还没有完全克服心理障碍。但愿怀月和豆豆能帮助到他。”
姬君冶道:“我喜欢怀月,脾气好,也知书达理,如果她真能跟我哥在一起就好了,到时候大家住在一起多开心啊。豆豆我也喜欢,咱们帮怀月把他从他爸爸手里抢回来,我们生个女儿,招豆豆做女婿,那真是太美了。”
阿戚打趣道:“那不是近亲结婚违反《婚姻法》?”
姬君冶顾自得意道:“他们生的孩子一定很漂亮,豆豆多漂亮啊!豆豆!”
阿戚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怀月和豆豆正从小区林荫道上过来,豆豆手里拿了一块千层饼在啃。怀月拎了一条鱼,一把茄子,还有一小袋海瓜子。
“豆豆吃什么好吃的?给阿姨吃一口行不行?”姬君冶蹲下来,拧拧豆豆粉嘟嘟的脸蛋逗他。
豆豆把千层饼递到姬君冶嘴边,“给,千层饼,很好吃的。”
“豆豆真大方,豆豆自己吃。”姬君冶摸摸他的脑袋,起身,看到怀月手中拎的菜,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