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怀月是顾忌和自己一起出来,怕被人瞧见不好意思。
怀月道:“我昨天被空调吹得头疼,这商场里空调打这么低,受不了。”
姬君陶信以为真,道:“那就戴着吧,也挺好看,下次记得小心点儿,睡觉不可以贪凉。”
怀月点点头,伤口还是有点疼,也不好表现出来,越逛脸色越不好,便带了豆豆到“儿童活动区”,让他钻进去玩,自己趴在在外面看,姬君陶去楼下给母子俩买喝的。
活动区里原先只有一个小男孩在玩,正无聊,看到豆豆进去,抓了角落里的塑料球就去砸他,豆豆也不示弱,两个人就乒乒乓乓大呼小叫地打起仗来,那孩子玩得兴起,抓了球就往外扔,有几个扔到了怀月的头上,球非常轻,怀月也不在意,捡起来丢了进去。谁知那孩子误以为怀月是想跟他玩,转身抛了更多的球出来,豆豆一看,大怒,跑过去拖住他的脚就把他拉翻在地,挥起小拳头就朝那孩子身上打了过去。
怀月大急,在外面拼命叫豆豆住手,工作人员赶紧跑进去把两个孩子拉开,孩子人小力气小,倒也没伤着,那孩子哭了两声,见自己的父母不在,豆豆又一付不甘心的小狠样儿,怀月蹲在身边一个劲儿地道歉,也便乖乖收了泪,白了豆豆一眼,躲到一边又管自己去玩了。
怀月把豆豆拉到一边,生气地问:“玩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欺负小朋友?还打人!”
豆豆一跺脚大声道:“是他不对。”
怀月道:“妈妈都看着呢,他也没惹你,是你无缘无故先扑上去就打人的。”
豆豆鼓着小脸不吭气,怀月气道:“还不肯向人家道歉,忘了妈妈平时怎么教育你的?”
“是他不对,为什么我要道歉?”豆豆犟道,憋了嘴有点想哭,拼命忍住了。
怀月气得要命,又舍不得打他,只好愤愤地瞪着他,“明明是你不对。”
豆豆心怀委屈,正好姬君陶买水回来,便一头扑进了姬君陶怀里。
姬君陶笑着搂紧他问:“豆豆怎么了?惹妈妈生这么大气。”
豆豆委屈道:“妈妈昨天头上被汽车撞了,流了好多血,缝了两针,奶奶说什么东西也不能碰到,可那个人拿球砸妈妈的头,我打他妈妈还说我不对。”
姬君陶一听就变了脸色,转向怀月问:“你昨天被汽车撞了?”
怀月赶紧抱过豆豆道:“妈妈不知道豆豆是为了关心妈妈,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下次要跟小朋友好好说,不能一声不吭就打人。”
豆豆点点头问:“妈妈你头还疼吗?”
怀月摇摇头,这才看着姬君陶道:“已经不疼了,只是小伤而已。”
姬君陶轻轻摘下她的帽子,见额头的右侧贴了一块纱布,又生气又心疼,板了脸道:“出了这样的事你都不跟我说一声,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怀月放下豆豆,重新戴上帽子,轻声道:“已经没事儿了,也不怎么疼,孩子面前别说了。”
姬君陶不吭声,豆豆拉着姬君陶的衣服道:“妈妈撒谎,爸爸说妈妈昨天在医院里都哭了,因为怕疼。”
怀月尴尬道:“那位置不好打麻药,就这么生缝,当然痛了,妈妈又不是关公爷爷,刮骨疗伤还能跟人下棋说笑。妈妈是女孩子嘛,痛的话总要哭几下的。”
姬君陶强忍了心疼问:“缝了几针?”
“很小的伤口,才两针。”怀月不在意道,“昨天是有点疼,今天好多了。”
“昨天晚上疼得睡不着吧?”姬君陶仔细地看怀月的脸,发现她确实脸色不如平日,觉得自己实在太粗心,只顾着高兴三个人能一起出来,都没问问怀月昨天过得好不好。
“抱着豆豆睡,睡得挺好的,豆豆是妈妈的止疼药。”怀月安慰他道,又笑眯眯地拉着豆豆的小手甩了几下,豆豆很自豪地看着妈妈,觉得自己很有用。
姬君陶不再吭声,陪着母子俩买了一大堆东西,临了还仔细挑了个折叠躺椅,三个人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家。
豆豆在外面逛了一上午,又打了一架,回到家一会儿就睡着了。怀月心知姬君陶不高兴,安顿好儿子回到客厅,见他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想心事,便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
姬君陶把她搂在怀里,道:“我真是没用,什么也不能为你做,连你受伤都不能在我这里哭。怀月,下次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你这样我很难过。”
怀月拉过他的手一边轻轻地摩挲着一边笑道,“姬公子,现在是和平时期,哪里有需要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啊,你要是喜欢看我哭,现在打我一下头就是了!”
姬君陶亲了亲她的脸颊,不吭声。
怀月见他如此不开心,解释道:“我只是怕你担心,怕你睡不好,反正也是小伤。鲁风接我去老师家里吃饭,路上我们争了两句,也怪我自己不好,忘了系安全带。”
姬君陶道:“我的睡眠比你身上的伤还重要吗?还是你怕我紧张?怀月,你很在意我的病?”
怀月身体一僵,慌忙道:“不是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姬君陶叹口气,道:“傻瓜,你在我身边,我还会有什么病。我不会让你无依无靠胆战心惊地过日子的,怀月,你要相信我的话。”
怀月点头道:“我信我信,你别瞎想了,有时间去画廊看看吧,小冶要是真怀孕了,也不能太累。”赶紧岔开了话题。
姬君陶知道她其实并不相信自己的话,烦闷之极,抱着她不说话。
第四十四章 。。。
豆豆开学这天,鲁风借了辆车和怀月一起送儿子去幼儿园,怀月还是带着软帽遮掩了伤口。
鲁风问:“这两天豆豆乖不乖啊?有没有吵得妈妈休息不好?”他这两天虽然日日有电话过去,不过怀月都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心知那天车上的话让怀月有了戒备,不能逼得太紧,只好从儿子这里慢慢入手。
“妈妈睡觉的时候,我都在和姬叔叔在学画画,一点都不吵妈妈的。”豆豆开始从小书包里翻找自己的大作,那是他准备拿到幼儿园到老师那里去换小红花的。
鲁风一愣,问:“姬叔叔是谁?”
豆豆刚要回答,怀月立即打断道:“你好好开车吧,今天可不是只我一个人,豆豆坐车上呢。”
鲁风心虚,不好再搭腔。
车行到一半,豆豆道:“妈妈,星期五让姬叔叔来接我吧,我昨天和他说好了,他要带我去姬阿姨那里看莱西。”
怀月轻声道:“星期六姬阿姨会来排屋的,莱西也会回来的,星期六再看好不好?”星期五幼儿园3点就放学了,一般鲁教授会先把孙子接回家,轮到豆豆到怀月这里的日子,再由鲁风把豆豆送到怀月这里。她还从没想过让姬君陶去接豆豆。
“不好,我想早点去看莱西,莱西已经在想我了,姬阿姨说莱西想我想得吃不下饭了。”豆豆皱了眉头认真道。
怀月不想豆豆在鲁风面前提起姬家的事,便道:“莱西不肯好好吃饭姬阿姨会批评它的,就像幼儿园里小朋友不好好吃饭老师也会批评的,是不是?不用担心,莱西会乖乖吃饭的。”
鲁风记得有一次送母子俩回家的时候,豆豆听到隔壁家的狗叫声,十分兴奋地跑了下去,连跟自己告别都是马马虎虎的,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当时就是叫的“莱西”这个名字, 便问:“莱西是只小狗吗?”
豆豆道:“莱西不是一只小狗,是一只大狗,就是和电视里灵犬莱西长得一模一样的大狗,他很听我的话,不过妈妈很害怕,每次都要姬叔叔管住莱西才敢去。”
“噢,豆豆和妈妈经常去姬叔叔家吗?”鲁风从后视镜里瞟了怀月一眼,见她脸上微微地不自然,不觉心里一沉,他想起月光下那个站在花园墙边和怀月说话的男子,霁月风光,即便是在夜色中也是掩藏不住。
“豆豆,”怀月拉住豆豆的小手,“在幼儿园里要听老师的话,豆豆现在读中班了,要更懂事了知道吗?不可以和小朋友打架……”
“妈妈,姬叔叔说那天豆豆打架是为了保护妈妈,没有不懂事。”豆豆不满地抗议道,“姬叔叔说妈妈是女孩子,就是要男孩子来保护的。”
怀月心里着急,心想谁说这个儿子聪明的,绝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啊,忙道:“是的是的,豆豆最乖了,豆豆要保护妈妈,妈妈知道了。现在豆豆想一想,一个暑假没见到老师和小朋友们了,待会儿见了大家该先说些什么呢。”
鲁风冷笑道:“怀月,不用这么介意吧,豆豆想说些什么随便他说好了。”他就是再不愿意承认,从怀月一再地打断豆豆的话的情形看来,她跟那个“姬叔叔”关系就很值得琢磨了。
“我没有介意,”怀月冷冷道,“你结婚那天我都没介意,现在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鲁风不吭声,这是他最对不起怀月的地方,因为袁清怀了孩子,他一和怀月离婚便和袁清举行了婚礼,虽然是很小范围的宴请,但确实是伤透了怀月的心。事后邓缘缘在电话里足足骂了他一个小时,他也不敢搁电话。
豆豆见妈妈不高兴,伸出小手摸摸妈妈的帽子,眼睛一会儿看看前排的爸爸一会儿看看身边的妈妈,乖乖地闭了嘴。
怀月不想孩子紧张,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轻声道:“妈妈已经不疼了,豆豆放心。”
豆豆怯怯地问:“那星期五我还能去看莱西吗?”
怀月迟疑地看了看前面的鲁风,第一周本来就说好豆豆跟她过的,自己到时请个假早点和姬君陶一起去接豆豆,让孩子高兴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心一软,刚想答应下来。鲁风抢着道:“星期五爸爸会来接你。豆豆上了中班老师都换了,总要让老师认清楚谁是豆豆的爸爸,免得以后被别人稀里糊涂地拐走。”
怀月气得脸色微微发白,豆豆在身边又不便跟鲁风争,只好忍了气道:“那就让爸爸来接吧,晚上和妈妈一起回排屋,说不定姬阿姨会把莱西带来呢!”
豆豆看出爸爸的不高兴,不敢再坚持,悄悄对妈妈道:“妈妈那你让姬叔叔给姬阿姨打个电话,让莱西一定要来啊!”
怀月点点头,“好的,妈妈回去就跟姬叔叔说。”
鲁风知道怀月是个凡事不肯麻烦别人的人,现在为了孩子想早点看一只狗就跟一个男人开口,可见关系一定是非同一般了,自己偷偷地盯了她这么长时间竟然被别人吃了窝边草!他愤愤地想,这个“姬叔叔”何许人也,他一定要去打听清楚,他筹谋了大半年的事情,如今万事俱备,难道还要功亏一篑?
两人和故作坚强的豆豆告别出来,鲁风道:“怀月你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怀月头也不回道:“我打车回排屋,你先走吧。”
鲁风追上两步,赔了笑脸道:“刚才是我不对,别生气了,你看你刚撞了头,一生气头更疼了,你以前不是一生气就头疼吗?每次都要我揉半天太阳穴才会好。”
怀月冷笑道:“你的这些回忆赶紧抹掉吧,我早就没那么娇气了。”以前和鲁风闹脾气的时候,说头疼多半也是撒娇,太阳穴揉着揉着两人就揉到一起去了,现在再被提起,只有往事不堪回首之感。
鲁风继续低声下气道:“总之都是我不对,怀月,一切看在咱们儿子的份上,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星期五接了豆豆到你单位等你吧,一起吃个饭,也算是对豆豆第一个星期的独立生活的奖励。”
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吃顿饭竟然也成了一种奖励一种奢侈,怀月在心里替豆豆难过。脸上冷冷道:“不用了,豆豆在长大,有些事情总要让他面对,爸爸妈妈离婚一年多了,没必要总让他生活在幻想中。你好好回去陪你的夫人,告诉她不管你们分不分手,我都不准备再和你有什么瓜葛,让她放心,别再打那些恶心的电话来骚扰我。”
“她找你了?”鲁风一惊,问道,“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对她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她还能把我怎么样?”怀月淡淡道,“鲁风,你理智一点,我不会回头的,就算你离婚我也不会,我们夫妻一场,你难道连这点都不了解我?”
怀月看到前面一辆出租车停下,连忙招手走了过去。只听得鲁风在后面大声问:“是为了隔壁的那个人吗?姓姬的那个人?难道你真准备嫁给他?”
怀月顿了顿,低头钻进了出租车,飞速离开。
鲁风站在路边,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怀月回到排屋,心里闷闷的,耳边一直回响着鲁风的那句话,她反复检讨自己这些天和姬君陶交往的点点滴滴,完全象是热恋中的情人,在一起的时候吃饭、聊天、上床,不在一起的时候电话、短信,他总是看着她搂着她满脸笑意地听她说话,而她,在不知不觉中会向他小小地撒娇。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她惊出一身冷汗,鲁风问得对,她难道准备嫁给他了吗?嫁给一个抑郁症患者吗?
朋友是一回事,情人是一回事,而家人,那完完全全又是另一回事啊。她遇到车祸后为什么不愿告诉他?因为怕他紧张,怕他的心理承受不了,在医院里她痛得在鲁风面前都可以毫无忌惮地哭,可是她可以想象如果姬君陶在场,她一定不敢哭,不但不敢哭,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他就是一块无比精美的宝玉,她愿意把他护在心口,却时时要担心是否一不小心会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难道她这辈子都要战战兢兢地怀抱着美玉行走吗?一手牵着豆豆,一手护着他,脚下连打滑都不可以有一下,否则那下场就是即摔了豆豆又碎了玉。
怀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手机铃一遍遍地响,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听起来特别惊心。她看着手机,还是原来的那只,那天出去买手机的计划因为自己的反对而泡汤,也许在潜意识中,她不愿意有他太多的痕迹留在自己的生活中,这样,可能当她离去的时候会轻松一点。
门铃响了,怀月站起身去开门,姬君陶站在门口,一脸焦灼,见了她,轻舒一口气,道:“怎么不接电话?脸色这么差,伤口又疼了?”
“没有,回来的路上顺便去医院看过了,换了药,挺好的。”
“那就是舍不得豆豆了?在伤心?”姬君陶含笑问,“有没有在幼儿园里哭?”
怀月抬头看着他,清俊的脸上是温柔的笑容,那是对她一个人的温柔笑容,可是她要不要得起?这样一想,禁不住鼻子一酸,闷了声道:“没有。”
姬君陶把她搂在怀里,笑道:“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过两天豆豆回来,我要告诉他有个女孩子为了他哭过了,让我很嫉妒呢。”
怀月的眼泪流得更凶,埋在姬君陶怀里哭得全身发颤,姬君陶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问:“怀月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怀月道:“我想洗头了,可是到理发店又怕被别人笑话。”
姬君陶当然清楚她别有隐情,也不点破,道:“那咱们就在家里洗。”
怀月闷闷不乐道:“我的伤口在前面,弄不好会感染的。”
姬君陶道:“我不是买了那个折叠躺椅吗?搁在浴缸边上,我刚才在家里试过了,刚刚好,我来给你洗,你放心,保证不会碰到伤口不会疼的,别哭了。”
怀月这才知道那天陪豆豆买东西完了之后为什么他坚持要去买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