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毒物而已,并非无解,这些年我以毒攻毒,已经能控制那种毒性。”等赫千辰摇头退开身,他微一皱眉,拉过赫千辰的手,看到他指尖有血。
椅背上有几道深深的痕印。
赫九霄擦去他手上的血迹,责备的看了他一眼,给他上药,赫千辰却没管这些,他在后悔,后悔他为什么没早些想到,赫无极那个人,既然发现了他的能力,岂会不去试探赫九霄。
“你早就身中剧毒,却道现在才对我说,九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如此独断,只凭自己意愿行事?你想想我,我是你的亲弟弟,还有你我如今的关系,这件事为何从来不对我说?”赫千辰一掌按在桌上,沉声质问。
早就知道赫九霄的过去并不比他轻松,虽然赫无极是生父,他们两人却谁都没将他当做亲爹来看,他知道他的为人,之前却真的没想过赫无极竟然疯狂到如此地步,除了要他死,还让赫九霄服用剧毒,以使他变的更强。
“若毒能解,我根本不打算对你说。”赫九霄是被迫说出来的,他心里清楚,只要被赫千辰发现端倪,就算他不说他都会去查,而且一定会被他查明。
赫千辰叹息,无奈的抚额,“你每次都是这样。”其他倒也算了,但这种那么严重的事赫九霄居然也不说,他实在不知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一旦解了毒,说与不说都一样,既然如此何必说出来让你忧心,我自己身上的毒我自己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也没事?”赫九霄似乎并没有将这当做一回事,但赫千辰记得他想找灵犀冰蝉时的急切,不惜悬赏,一定要找到灵犀冰蝉……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此时他特别希望自己的异能对赫九霄有用,如此才能看出他究竟还隐瞒了什么,“你说以毒攻毒能克制迦蓝之毒,让你不至于失控,那你也对自己下毒?”
妖色闪耀的眸微微转动,“不错,我也对自己下毒,但这种毒并无什么坏处,有时甚至能抵御外毒的影响。”
“你是说天欲?”赫千辰想起来,赫九霄那时候说他的体质与人不同。
赫九霄点头,锦袍在微光下泛出暗暗的紫金色,印照在他脸上,“有些时候毒也能救人,药却能杀人,两者之间并无好坏善恶之分。”
赫九霄的眼与别人不同,始终令人觉得妖异冷酷,仔细看才会知道,他的瞳色很浅,瞳孔处似乎也比常人来的小,唇略薄,棱角分明,颜色却略微偏暗,赫千辰的手抚过他的唇,皱眉,“我竟没发现,这已是中毒之相,而且是沉积多年的毒。”
“只要得到灵犀冰蝉,便能解去迦蓝。”赫九霄拉着他的手,吻他的指尖,赫千辰的心却不在这里,他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不是说你能压制毒性?为什么还是会毒发?”他没有忘记,赫九霄不让他入谷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他继续追问,“是什么引发迦蓝?”
赫九霄摇头,这一次轮到他无可奈何,只能作答,“还是天欲,毒性互相作用,其性不稳,才会引发。”
“毒发之时你的力量变会失控,你是不想伤我,还是不想让我看到你毒发的样子?”赫千辰拉近赫九霄,不等他回答,正色说道:“就算你在我面前杀人,让我看见你失控嗜血的样子,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我会受不了,会离你而去?”
“这种毒与红颜症状有些相似,但更为厉害,我真的担心会连你也不认得,还有我的力量,毒发之时我只想杀戮,杀尽眼前所有,”赫九霄紧紧皱眉,眼里冷色如冰,“我不想让你看见,也不想伤你。”
他的手臂环绕道赫千辰腰上,“如今你都知道了,我这里没事,不过你千机阁却有事,休息一晚你就回去吧,我会尽快命人去楚青韩那里找灵犀冰蝉。”
这是赫九霄第一次不挽留他,而要他走。赫千辰微阖着眼,隐约觉出什么,脑海却有些混沌,始终无法想到关键。
正在他心念流转之间,额头上多了一只手,“你发烧了?”感觉他体温不对,赫九霄话音骤冷,握住他的手腕再次确认,脸色变得非常差,厉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怎会发烧?”
“少睡了几次罢了,没什么大不了了。”赫千辰轻描淡写的说,觉得有些晕眩,扶着赫九霄站定。原来是发烧,怪不得他觉得头上如此沉重。
“这还叫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你要来找我,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赫九霄一把抱起他,黑沉着脸色走向卧房,“给我躺着,我去给你煎药!”
练武之人一般很少生病,尤其是像赫千辰这样的高手,只要运功护体,就算冬日里穿着薄衫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赫千辰连日辛劳,又几乎没怎么睡,在赶去赫谷的路上也不曾休息,到了赫谷之后所见所闻,所有发生的事,这一连串下来,心绪几次转折,动荡翻腾,这会儿才平复,压不住那些积累的疲累,这才引起高热。
水雾弥漫,浴桶里的水蒸腾着水汽,房里的一切都很不清楚,如雾氤氲。
赫千辰靠在桶边,赫九霄替他擦着背。
水温适宜,他按揉的动作也恰到好处,赫千辰连日没怎么休息过,不知不觉睡过去,朦胧中有人在他背上轻吻,抚着他的发,不知是否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只感觉温暖的水和一双手臂将他包围。
拨开他的发,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赫九霄脸色始终很阴沉,若非是他不说清楚就走,也不会让赫千辰这样不顾一切的追来……
在他肩头又轻吻一下,赫九霄控制自己不去看水中那具始终对他存在诱惑力的身体,他现在还不能碰他。
陪着赫千辰沐浴之后,赫九霄亲自去煎药,方子自然是他所写,只需服用几贴便可见效,等赫千辰喝了药,两人又一起睡下,到夜半之时,赫九霄忽然发觉身边的热度又高了起来。
“九霄……”赫千辰从未用这种语气叫过他,低沉暗哑,略有暗示,他翻身覆在赫九霄身上,用所有的重量将他压制。
“别动,你在发烧。”难得见他如此,赫九霄本该高兴,此时却阻止了他这种举动,“你的身体还未恢复,受不住的。”
赫千辰没有回答,解开了自己的单衣,比平日更烫的身体贴到赫九霄胸前,身下的触感让他满足的叹息,赫九霄却骤然将他推开,他的身体已经起了反应,却仍在克制着不去碰他。
“不想要我?那我要你呢?”赫千辰的手覆到他身下,掌中的火热和硬度都说明赫九霄的状态。
然后他的手却被挪开,赫九霄起身坐到床边,“你在发烧,什么都别做,好好休息。”
“倘若我的烧已退呢?”
“你明日就要回去……”
“怕我身体不适?”赫千辰打断,话音逐渐转冷,“这种拒绝的理由太过牵强,你不是会顾及这些的人。”
一改先前的态度,他也坐起身,看着赫九霄坐在床边的背影,“你可知道,窈娘死了。”
赫九霄没有反应,赫千辰看不见他的脸色,继续说道:“爱慕她的方天涯当时说与你亲近的人都会不得好死,我那时候未曾留意,而今想来,确实如此,过去你谷里的侍妾时常都在换,许多人都会离奇死去,有人说是被你所杀,有人说是被你所弃。”
赫九霄皱眉,终于转过身,“千辰……”
黑夜里赫千辰的眼里只有光亮清明,一点都没有先前的迷蒙慵懒,“你对自己也下毒,作为药物克制迦蓝,但那种药不是没有害处,是不是?它让你成了半个毒人,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人,都会中毒而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城令牌
宽敞的大床上,帐幔吹落,赫九霄起身站在床边,床上赫千辰半靠床头,三峡的黑发令他在阴影里的脸显得莫测难辨。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片刻赫九霄开口,“我不会害你。”
他没有否认他的话,赫千辰不知是喜是悲,“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害我,你多年来服毒为药压制那迦蓝,对你没有大害,却使得与你欢好的人都中毒而死,后来你停止服药,便没有东西在压制迦蓝之毒,在山下没有对楚雷带来的人动手,就是怕过度使用异能再也控制不住。”
“这一次你急着要我走,是迦蓝毒发,你又服了那种毒药,怕你我接触害我中毒,所以想等药性过去,我可说对了?”他的问话根本不算是问话,语调异常肯定。
“什么都被你猜到。”赫九霄不知该是赞叹还是苦恼,他极力想要隐瞒的事,全被赫千辰猜中。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赫千辰从他身后将他拥住,“你不想害我,才会冒着迦蓝发作的危险停药,不想我自责,才会不将这些事告诉我,甚至不让我知道你已经发作过一次。”
顿了顿,他狠狠说着,收紧抱在他腰上的手,低斥道:“九霄,你究竟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难道你以为我会高兴你这么做?你何苦如此,就算我也中毒,你可以再为我解毒,我不在乎这些。”
“但是我在乎,”赫九霄侧首看他,“你与我不同,我已习惯这种毒性但是你长久这么下去对身体伤害太大,还有个办法是我不碰你,但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拉开环绕在腰间的手,他转身回到床上躺在他身边,“我根本做不到,这点你最清楚。”
赫千辰对他层层隐瞒的真想已经无话可说,这一切全都是基于赫九霄对他的深情,只能无力长叹,“这么说来,或者是你继续受迦蓝威胁,少用异能,但愿它别突然爆发,失去理智,另一种就只能是我们此后再不相见。”
“不可能!”赫九霄的眸色倏然锐利,似如寒针,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将他的手按在两侧,居高临下,“你想也别想!”
垂下的黑发披散,话音狠厉,赫九霄看起来像是已经疯了,赫千辰抬首注视,双手无法动弹,突然抬腿钳制在他腰间,腰间使力,两人位置翻转。
他朝下看他,淡淡说道:“好,你要我打消这个念头可以,但你也要尽量控制自己不受迦蓝的影响,别在他人面前让你的能力失控,你能做到?”
“但愿我能做到,否则我会杀尽天下人,真的成魔。”赫九霄自语,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赫千辰的冷静正是他想要的,他不想看他难过或是担心的模样。
“你若成魔,我回来阻止你,也不让别人伤你。”赫千辰俯下身,双唇贴着赫九霄的,说完话,他倒在他身边合上眼,“睡吧,还不是那么糟糕,只要得到灵犀冰蝉。”
解毒难不倒赫九霄,难的是找到所需的药物,两人睡下,赫千辰尽量不与赫九霄有过多的接触,以免惹起火来,对这件说大不大,说小绝对不小的事,他们的态度都很谨慎。
赫九霄自从不再服用毒物压制迦蓝之后,若非必要之时不会使用他的能力,但在巡天塔下箭阵里见赫千辰受伤,他一时无法控制,那一次的力量爆发过度,回来之后便引发了体内的毒性,这一点他不说,赫千辰能猜到。
想象不出后来他在赫谷是怎么挨过去的,难怪无极苑里的人时常更替。
赫千辰甚至忍不住想,赫九霄之前用异能是否已经引发过迦蓝,有意没有让他知道,楚青韩送来给他试药用的死囚,是否都已死在赫九霄手下,无极苑是否已经成了真正的奈落地狱……
赫九霄从没带他去无极苑,他也从没想过去那里,对他而言,那个地方的回忆并不好。
第二日,两人如常起身,赫千辰服药之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和赫九霄之间的误会澄清,心里平静,身体自然痊愈的也快,对于赫九霄身上的这个隐患,他已经在想解决之法。
他们的共识是在毒药的药性过去之前不要有什么亲密接触,而在彻底解去迦蓝之前,赫九霄尽量少用异力。
赫千辰虽然没看见他毒发的样子,但在赫谷这几天从底下人的表情上就看得出来。
就连冰御都不敢走近。
还是那张书桌,那些草药,赫九霄正在写新的方子制药,担心自己会不会在药性未退之前控制不住自己,让赫千辰也中毒,他先做了解药。
他要冰御去取些药材,报了几个名字,冰御领命而去,而后又回来,自始至终,都比以前离得远,这些赫千辰全都看在眼里。
“怎么了?”赫九霄手上难着药草,身后突然有重量倚靠过来,赫千辰站在他背后,两人肩背相依,只要稍微仰头技能碰到对方的发。
“只是告诉你,就算迦蓝发作,你无极苑的人不够杀,我千机阁还有死囚。”望着窗外,那一片六月雪已经被踩了做药,白茫一片的情景已不得见,秋色更浓,略见薄雾,站在这里错觉能看见谷内的那潭碧湖。
赫千辰说的平静,冰御在远些的地方微微一凛,赫九霄侧首,满是妖色的眼似乎闪过笑意,不说什么,继续摆弄手上的东西,赫千辰便一直靠着他,双眼朝外眺望,穿过窗口,望着天上飞过的孤鸿。
“你知道千机阁近来不太平,我可能今日就好回去……”
“我知道。”赫九霄放下手里的药草,“过几日我去看你,这段时日无论是谁找你都不要见。”
“你是说那位安陵王还有二皇子。”赫千辰注目原处,他能猜到回去千机阁之后会有哪些人在等他,各方势力如今都已汇集到一起。
江湖上那些好事多心之人暂且不说,朝廷那方面一定会有楚雷的人来找他,其二是楚青韩,假若太子那方知道玉田山的事,定然也会要刘权来问……
赫千辰回去了。他和赫九霄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安陵王楚雷有意在人前说出他与朝廷的关系,千机阁在江湖上独善其身的特殊地位已经被打破。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光是武林,而是整个天下。
“檀伊公子,小人求您了,一定要去见我家大人,这几次没请到您,您再不前往,小人的脑袋就要保不住了!”一个年轻侍从穿着宫里的侍卫服,半身有铠,里面一身玄黑,跪在赫千辰面前。
千机阁的书房里,穿着青衣的男人站在一面书架前,慢慢翻阅着手里的文书,站立的背影很悠然,就和他温和的话音一样,“安陵王爷如要砍你,不能怪我,我乃是江湖人,没有一官半职如何能进宫去见他,就算能去,我也没有去的理由。”
“小的已经来了三次了,只要公子随小的去,自然能进宫,大人给了我令牌,要我一定交到公子手上……”那侍卫从怀里小心的取出一面令牌,和赫千辰看到过的另一面有些相似,只不过主人不同,一个是楚雷,一个是楚青韩。
房里有翻书声,除此之外便是静默,那块令牌那侍卫捧在手中许久,没有人接过去。
赫千辰叫来忘生,吩咐了几句给人听见也无妨的事,忘生见那个侍卫还跪着,沉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家阁主是从来不会从外人手上接东西的吗?”
那侍卫一愣,惶恐的摇头,“小的不知,小的只是按照王爷吩咐来请公子。”
“吧令牌放下吧。”不知赫千辰想到什么,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他的话让那侍卫一阵惊喜。
令牌被忘生接过放在桌上。等人都退下了,赫千辰放下手里的文书,视线落在那块令牌上。
凉州城离皇城所在不远,称不上天子脚下,也可算是毗邻而处,从凉州城到皇宫,只需一日,赫千辰从未去过皇宫,任何江湖人物若非必要绝不会想和这个地方有牵扯,皇宫里人多,高手也多,擅自闯入被发现,很可能就被当做刺客。
赫千辰从没有一探皇宫的打算,也从来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