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大人,小的买完宵夜回来了。”
朱佳信在外面捏着嗓子说话,她被逗得直发笑,困倦的睡意也被打消了许多。
“小朱子,进来吧。”
房门拉开,朱佳信提着装满了食物的餐盒,迫不及待的蹿了进来。“走了好几条街才买到点吃的,真的要饿死我了。”
两个人与招聘组同行,接连飞了五六个城市,每地逗留的时间是三天左右,行程安排得相当紧凑。每抵步一站,他们只有半天的时间做准备,然后马上就召开宣讲会。这年头虽然有大学毕业文凭,但要找一份理想的工作也不容易,因此除了他们落脚的本校之外,邻近大学的毕业生看到了招聘公告,也早早就赶了过来。
宣讲会结束之后,他们往往能收到过百份的毕业生简历。
因为次日早上便要公布面试的名单,所以每到夜里,她和朱佳信就开足了马力看简历作筛选。他们已经走到了行程的最后一站,这是孟庆喜毕业的大学,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名校,因此他们这天收到的简历也特别多,装满了整整两只箱子。
两个人战斗到凌晨,但那堆简历堆成的小山还没有清空,朱佳信实在熬不住,溜到外面买了宵夜回来大吃特吃。麻辣烫香辛的味道飘荡在房间里面,他用肥肥胖胖的爪子拈起了一串,心满意足地啃咬着。
“好香哦,林经理你真的不吃?”
“我不吃。”
林紫乔继续埋头去看简历,“你也不要吃太多了,半夜三更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小心胖死你。”
“我宁可胖死,也不要饿死。”
朱佳信又伸手拈起了另一串,“真的好香好香哦,不吃是浪费。”
“你想死了是不是?”
林紫乔很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坚决的不受食物香气的诱惑。“吃完了赶快过来看简历,如果面试会之前看不完,你陪我一起不吃中午饭减肥。”
“我不要啊。”
朱佳信惨叫出声,“隔壁的张经理他们已经睡了,我上半夜的时候去看过,他们尽挑版面做得漂亮的简历留下,设计没有特色的随手就扔掉,里面的内容根本就没有细看,多少的人才就在这一扔之间被扼杀了。”
“你想学他们吗?”
林紫乔抬起了头,霍霍地磨着牙。
朱佳信连忙把吃空了的餐盒扔进垃圾桶,洗干净了双手跑回来,“给我个水缸做胆也不敢在你面前做这种事情,我马上就认认真真的看!上有老下有少,工资奖金我一文也不能少啊。”
“少在我面前哭穷!”
林紫乔笑着又踹了他一脚。
花费了整整一夜的功夫,林紫乔才把收到的简历审阅完毕,挑出了要接受面试的候选者,她站起来伸展着四肢,朱佳信是累惨了,也不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她的房间里就睡着。窗外曙光渐透,风吹动着外面的树叶,她熬了一整夜,此际反而没有了睡意,拿了房卡和手机,没有吵醒朱佳信,自己走出了房间。
他们落脚的是大学里面的招待所,外面就是植满了梧桐树的校道。
孟庆喜去年才从这里毕业,或许,他也曾经在清晨这样踏着满地的枯叶走过?
林紫乔忽然间就想跟他说话。
“姐?”
一阵沙沙的杂音之后,电话的信号恢复正常,孟庆喜在电话那头睡意惺松地应了一声。他说过不管多晚,只要林紫乔打给他都会接听,竟然真的为她整夜的开着手机。
“是不是有事?你这么早就打电话给我?”
孟庆喜从床上爬了起来,林紫乔出差了半个月,他回了孟家的大宅,在他爷爷的面前表现循规蹈矩。有些事情并不是对抗就可以争取得到,他的妥协也并不表示是放弃。他扯过睡袍披在身上,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外面的天色刚透出明亮,一抹红霞晕散在东方,朝阳即将要升起。
他按住了露台摇椅上的吊索。
等到有一天,他会从身后搂抱着林紫乔,与她一起在这里看朝阳升起。
“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林紫乔仰起头,看着梧桐树的叶子从空中旋转着坠下来。“小喜,我现在身处的地方你会很熟悉,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至少有五六十年的树龄,每株都有四五层楼高,真的是非常漂亮。”
“姐,你在我毕业的学校?”
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行程巨细无遗地告诉孟庆喜,一时间让他觉得十分的惊讶。
“正确。”
林紫乔俯身捡起了一片像是巴掌一样的叶子,感觉像是走进了孟庆喜的过去。她想自己大概是中了一种叫做孟庆喜的毒,分开不过是十多天,但她竟然已经如此深刻的想念。
“小喜,我忽然发现,我对你了解得太少。”
孟庆喜的心停跳了一下,“姐,为什么这样说?”
林紫乔摇了摇头,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这一个早上,她忽然就萌生出多余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分别在即?这一段感情,从最初的不经意,到最后情绪完全被(操)纵,她也有很多的困惑找不到答案。孟庆喜被她的情绪感染,他非常清楚原因,因为他一直都在骗她。他在电话里面低柔地开口,“姐,你从招待所出来,往着西边走。到第十七棵梧桐树的地方停下来,那里有我留给你的话。”
“你留给我的话?”
林紫乔完全觉得不可能。
孟庆喜是去年毕业的,最后留在校园里的日子,他们还没有成为情人。
“姐,去吧。”
林紫乔一棵树一棵树的数过去,十四、十五、十六,……孟庆喜的故作神秘让她渐渐的觉得紧张和期待,答案即将在面前揭晓,他到底在树身上面留了什么话给她?
18
18、18…江山代有才人出 。。。
粗糙的梧桐树身上,用硬物刻出了三个字,经过一年风雨侵蚀,字体已经嵌进了树皮里面,渐渐的有些变形和模糊,但是依然能够看出,刻字的人当时的认真与专注。林紫乔用指尖在树皮上面抚过,动容、震撼,以及不能相信。
“姐,看到了吗?”
孟庆喜在电话那端开声追问,她觉得喉头都有股酸涩的情绪涌上来,扶着树干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小喜,你竟然破坏公物!”
他不单止破坏公物,还存心想要让她感动到哭。
林紫乔从来没有想过,此生会有一个人,在树身上面刻上“我爱你”向她表白,这种情节,只会在偶像剧当中才会出现。孟庆喜的这段表白,不同于床上情动之时在她耳边的喃语。去年他大学还未正式毕业,在网络公司做实习生,然后到“天望”集团开发ERP工程,与身为项目负责人的她接触。项目结束之后,她设了饭局犒劳全部的程式设计人员,席上杯来杯往便被多灌了两杯,最后是孟庆喜留下来当苦力,把她整个人扛回了家。
那一夜过得乱七八糟,她记不清楚自己是始作甬者,还是孟庆喜先撩拨她。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就是她跟孟庆喜上了床。
年轻、青涩的大男孩体力一流,她倦极地沉睡,连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想孟庆喜一定是有处男情结,所以两个月之后,他正式毕业,在公司的楼下等到她,看着她的眼睛专注而执着地说:“我要追求你,我是认真的。”自初夜离开之后,孟庆喜便没有再联络,她没有想到他会去而复返,一时间头脑发热便应允,事后还多少有些后悔草率。当时不过是寂寞的时候留个人陪伴在身边,以为这样的一段感情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只是没有想到,她低估了孟庆喜的本事,上了他的贼船便再也下不来。
树身上的这三个字,一定是那夜他们上过床之后,孟庆喜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的期间刻下的。
年龄与职位,人生与阅历,他们之间原本就不可能有交集。
他是经过了怎样的矛盾斗争,才下定决心,跨过全部的障碍来追求她?
“姐,我的心意,你能明白的是不是?”
经过了好一会的沉寂,孟庆喜才在电话那头再次开口,林紫乔没有说话,他也一直没有挂线。
林紫乔平静了好一会,才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
“小喜,我全部都明白,你给了我很大的惊喜,我非常感动。”
“那就好。”
孟庆喜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姐,我还有一些话想要跟你说,但在电话里面不方便,等你回来,我去机场接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再慢慢地说好不好?”出国的日期越来越近,两年的时间,变数有太多太多,他不能再继续这样骗她下去,有些事情总要解决。
“好。”
林紫乔的耳边响起“嘟嘟”的提示音,手机快要没电了,她连忙说:“小喜,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机场等你来接。”
“姐,明天见。”
提示音越来越频繁,林紫乔来不及回应孟庆喜的道别,信号便已经中断。她恋恋不舍地合上手机,仰起头去看着越来越多枯掉了的梧桐树叶落到她的周围。太过美好的氛围,太过真挚的感情,她需要时间去消化,才能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林经理,早啊。”
有人骑着山地单车,顺着落叶大道走来,双脚支地在林紫乔的身边停下来,微笑着跟她打招呼。林紫乔认得这个叫做沈学东的研一在校生,昨天在会议厅举行宣讲会,校方派了他以及其他的几个学生过来帮忙,手脚很伶俐,办事能力也相当强的一个男学生。他一直笑称自己是“天望”集团未来的正式员工,眼下过来帮忙是提前上岗。
“沈同学,早。”
林紫乔神情愉悦地回应,眼下她的心情美好得见到恐龙也会赞美几句。
“这么早就出来散步吗?”
沈学东下了车,与她并排的往回走。
“没有。”
林紫乔摇头,“昨晚通宵看简历,我是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你竟然一整晚没睡?”沈学东惊叹地看着她,“林经理,你的工作态度让我敬佩,可惜我还有两年才毕业,否则也想向你提交一份简历。”
“那我现在就先把你预订下来好了。”
林紫乔对身边这个性格爽朗的大男生很有好感,她看着他的山地单车,随口说:“你的车子很漂亮。”
沈学东骄傲地拍了拍车身,“这辆战车去年可是陪着我远征过西藏的哦。”
“那一定会是非常难得的经历。”
林紫乔想起孟庆喜也同样有过一辆战迹彪炳的单车,忍不住便要咒骂那个偷车贼,一生人之中能有一场那样的经历难能可贵,但她却把孟庆喜的骄傲给弄丢了。虽然事后他没有抱怨过她半句,但她还是迟来的良心发现,决定回家之后好好地对他进行补偿。
“的确是毕生难忘的经历,我们一共是五个人,带着睡袋,每天大概要骑接近一百公里的路程,夜里很多时候都睡在野地里面,吃干粮喝冷水,挨过那种艰苦之后,我们都觉得自己变得很坚强,当我们扛着单车爬上昆仑山口的时候,我们觉得人生之中再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林紫乔停下来,听着沈学东回忆。
孟庆喜曾经感性地说起西藏圣洁的高原,那一刻,他的神情与沈学东如出一辙,当他迎着风站立在巍峨雄壮的昆仑山脉上的时候,那一刻他心里想到的是什么?她答应过孟庆喜,要与他一起去雪山之下膜拜,或许努力一把,还来得及在他出国之前兑现这个承诺。她要确定一名毕业生,是否适合成为被招聘的对象,除了揣摩简历,还要从正面、侧面多个角度了解,在旁人眼中的形象真实而立体,这一个早上,孟庆喜实在是给了她太多的惊讶和喜悦。
进金山而空手折还的是傻子,林沛宜曾经用看这种眼光看过她。
她一直没有发现身边的孟庆喜,就是这样的一座金山。
沈学东笑着看向她,“我们的团队当中,有一位是天望集团董事局主席孟天望的长孙,林经理你大概没有想到吧?如此优越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竟然能够跟我们普通人一样,完成了全部艰苦的路程。”
林紫乔被他的骄傲感染,一脚踏进了盲区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马上知晓的真相,将对她产生多么巨大的冲击力。“说来我虽然在天望集团工作,但到现在还不知道总裁的长公子叫什么名字,也没有想到,他的年纪竟然跟你差不多。”
“那是当然,小喜做人处事相当低调,如果不是出发之前,出于安全的理由填报家人的资料,我看到孟主席的名字然后跟他确认,同窗四年,我还不知道他原来有着如此显赫的家势,就冲着当家少东这种品行,我毕业之后都一定要把简历投给天望集团。”
姓孟的?小喜!
林紫乔只觉得好大的一个响雷在头顶劈开。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庆喜,他叫孟庆喜。”
“你再说一遍!”林紫乔觉得自己简直没有面目再生存在世上,沈学东被她突然扬高声音吼得吓了一跳,“他叫孟庆喜,林经理,你怎么了?”
“我只是吃饱撑的!”
林紫乔几乎磨碎了银牙,什么叫做瞬间从天堂到地狱,她眼下就是!一直以为把孟庆喜吃得死死的,却没有想到,被戏耍在手心里的人竟然是她自己!一年多的时间,春夏秋冬都转了一轮,他是怎样做到把她瞒得滴水不漏的?
她到此刻才彻身体会,孟庆喜,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
沈学东眼里都是疑问,但是却识趣没有再追问下去,说过再见然后骑车走远。
林紫乔抓起电话,想要拨号给孟庆喜兴师问罪,却发现屏幕已经黑掉,她气得一脚踢在梧桐树上,“孟庆喜,如果不教你死得难看,我就以后都不姓林!”
只差五分钟面试会就要开始,但是朱佳信翘首以待,都没有看到林紫乔的身影。
早上醒来的时候便没有见到她,电话打不通,在招待所的房间里等也等不到人回来,他正考虑着要不要进行全校广播,终于看到林紫乔一身杀气地踏进门来。他正要松出一口气,但随即便发现她的面色堪比锅底,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骇得他的小心窝惊啊颤啊。
“林经理,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昨晚通宵,我现在上火。”
林紫乔在面试桌的旁边虎虎生风地坐下来,头也不抬地翻开简历册,“你去通知第一个面试的人进来。”
“你的样子可不单止是上火那么简单啊。”
朱佳信在心里叽咕了一句,快步地走到外面去叫号,所谓察颜观色,这种情形之下他是绝对不会去招惹林紫乔的,三十六计躲为上计,至于那些可怜的面试者,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发现文文入围悦读纪的征文比赛,简直有种祖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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