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喜,三喜!”
三喜还在戏台上整理道具,听到喊声,忙跑过来。
“班主,什么事?”
“白嫂不见了。”
一句话如雷贯耳,三喜脑子嗡的一下,目瞪口呆。刚才只顾忙自的的,也没注意白如馨。
“怎么独独不见她?快去问问金玲。”
石国权不敢声张,小声道:“白嫂从来没到梅河城,是不是一时好奇,出去转转?”
三喜想有这个可能,但是天色已晚,也应该回来。
三喜定定神。
“应该没什么危险。”三喜对自己的化妆术比较有信心。白如馨妆后那副尊容,应该不会有人骚扰。只怕她与人发生纠纷。
三喜还是有些惶恐,悄悄拉来金玲,小声问:“白嫂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金玲想了想:“是啊,开始和我在一起,后来我练嗓子,没注意。怎么,她不见了?”
三喜的汗也出来了。正要再问,忽见白如馨笑吟吟的走进院子。
石国权又气又急,瞪了白如馨一眼,扭过面。
三喜赶紧迎上去,不无责备地低声喝道:“白嫂,我们这是团队,有什么事,也要向我们说一声。你看班主都急成什么样子!”
白如馨扫了石国权一皮,石国权微低着头。白如馨轻轻笑道:“你们都忙自己的,我没事可干,就出去看看街市。”
白如馨毕竟身份较尊,三喜不好深责,说:“白嫂,以后如出门,打个招呼。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出门也带个伴,有个照应。”
白如馨点点头。
两人虚惊一场。石国权见白如馨回转,放下悬着的心,踱入餐厅。
饭后稍事休息,便正式开锣。锣鼓才响一通,听到姜三大喊:“太君到!”
姜伯钧还没落座,听到吆喝声,吃了一惊,连忙回身出迎。
石国权和三喜也暗暗心惊。鬼子这个时候进府,莫非听到什么风声?
既来之则安之。三喜比较镇静,坐在台上不动,指挥乐师鼓手,不疾不徐擂鼓奏乐。
姜伯钧才到院门,便见山口一夫一行大步跨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三个中佐服饰人物,其中一个面生得很。周用生和罗佑福也紧随其后。
山口一夫还带了四个鬼子兵,到了院门前,呜哇一声,四个鬼子立即挺枪,分立院门两侧。姜伯钧暗暗摇头。
“太君光临敝府,实乃蓬荜生辉!有请!”
山口一夫哈哈大笑,指着中村永志说:“姜君,这是大日本皇军的常胜将军中村永志中佐。中村君仰慕你的大名,特意前来拜访。”
中村永志瞪着姜伯钧,生硬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姜伯钧拱手道:“太君过奖,姜某不过小商人而已。”
中村永志微微点头,上前拍拍姜伯钧的肩:“山口君时常提起姜君的大名。姜君为大日本圣战,出力大大的有。”
姜伯钧连连摆手:“太君,力的我出不了,只能出点份子钱。”
“哟西!姜伯,出钱比出力更好,东西大大的有!”
山口一夫话音才落,三木等笑了起来。中村永志竖起大拇指。
几个人进了院子,姜伯钧吩咐姜三搬几张椅子,放在戏台前正中间。
姜伯钧心里忐忑不安,溜了三木一眼,暗叫侥幸。如果胡贤弟也在台下,三木看到一定索要珍宝。胡贤弟不露面,可就省去很多麻烦。
不过山口一夫突然造访,真的只是看戏那么简单?
山口一夫居中而坐。姜伯钧拉中村永志和三木坐在山口一夫旁边。山口一夫制止三木坐他的右边,对姜伯钧说:“这个位子,你的坐上的有。”
姜伯钧不好推托,对三木等说了声得罪,缓缓落座。
三木和松井坐到中村永志旁边,周用生和罗佑福坐在姜伯钧旁边。
姜伯钧见座位已定,向三喜示了个眼色。琴声由急渐转悠扬,大红帷幕徐徐拉开,简单的道具呈现在眼前。
台上四角都有大功率灯泡,光线明亮。随着琴笛之声,一个百媚千娇的花旦碎步转到台子中间。
中村永志的眼睛拉直了。这女子国色天香,实为绝世美色。
白如馨看到台下的阵势,心里砰砰的跳。
但她只是一个乡村老太婆的打扮,并没人注意她。
山口一夫溜了一眼,侧脸对姜伯钧笑道:“姜君,还是原来的戏班?”
姜伯钧小心应答:“太君,梅河只有这个戏班唱功最好。”
山口一夫哈哈大笑:“梅河只有这个花旦漂亮的有!”
台上已经进入剧情。花旦一曲才终,转出一个青衣小生。中村永志凝视良久,叹道:“这个小生,倒是有点女人味!”
三木和松井都呵呵一笑。
山口一夫看了一会,不经意地问一句:“姜君,你的物品今天采购回来的有?”
“是,太君。”
“路上没遇上麻烦?”
姜伯钧心里一紧。他听说昨天鬼子的辎重被截,莫非山口一夫怀疑自己通匪?
“没有,我是转水路运回的。”
“哦?”山口一夫回头盯住姜伯钧:“为什么不走公路?那不是速度更快?”
姜伯钧面上作色:“太君,公路运输,快是快两天,但是不安全。”
山口一夫夸张地叫:“你的,公路上的运输也不安全?”
姜伯钧忿然道:“几年前,我的布匹被山匪劫掠一空,从此再不走旱路。”
几年前,大王山确实劫了姜伯钧的布匹,并且数量不小。不过事情过去已久,现在是打鬼子的队伍,姜伯钧内心倒是对他们有些钦佩,那点事也早抛到脑后。
原来如此!
山口一夫咬牙切齿道:“大王山大大的坏!姜君,我的,替你报仇的有!”
姜伯钧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想,你们这些鬼子,比大王山更可恶。他们只是劫掠,不犯人命债,你们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姜伯爵钧却表示万分感激。
山口一夫确实有兴师问罪之意。但姜伯钧也是遭劫之人,怕了大王山,改走水道,倒是无可挑剔。他怔了一怔,忽然话锋一转。
“这戏班的人,好象多几个?”
姜伯钧又是一惊,这个他倒是真没留意。
“没有啊,上次好象也是这么多人。”
山口一夫只是虚诈一回。戏班到底有多少人,他也不清楚。
“罗君,戏班还是原来的人吗?”
罗佑福见山口一夫问上自己,站起来细细数了一下,比他上次初见时似乎多了两三个,但后来加了几个人,似乎一样的多,只是有几个形态不太相象。多了一个老婆子。
这个细微差别,罗佑福不敢说,否则引火上身。
“是,太君,正是原来的人数,”
山口一夫无话可说,却提起另一个问题。
“上次他们好象没演完就离开了?”
姜伯钧有点紧张,这个细节山口一夫也清楚?
“是啊,演到半途,东门突起枪声,他们都吓跑了。”
山口一夫又是一阵大笑:“戏班的人,个个胆子小小的有。”
姜伯钧忙说:“他们只为生计,最怕风吹草动。”
山口一夫怔了一怔,旋即又大笑起来:“不错,他们都是属老鼠的。”
姜伯钧真的摸不清山口一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太君很风趣。”
“那么他们怎么今天又找上贵府?”
姜伯钧暗暗后悔留下他们。现在想看一场安心的戏,也是奢望。
“我的,戏迷的有。太君,他们都知道我这个爱好。”
“他们不怕皇军?”
山口一夫的问话越来越刁钻。
姜伯钧差点急出汗来。山口一夫一句接一句,真让他招架不住。
“他们是皇军的良民。”
“哟西!”山口一夫扫了三木等人一眼,暂时结束问话。
三木却站了起来,离开座位往屋里走去。
姜伯钧暗暗心惊。胡贤弟在客房,如果三木撞上,不知又有什么麻烦。
姜伯钧也站起来。山口一夫挡了他一下:“姜君,哪里的去?”
“内急。”姜伯钧现出窘态。
山口一夫微微一笑,挥挥手。
姜伯钧赶紧进了客厅,看到三木在客厅踱步,眼睛不时盯着书房的门。
原来三木又打起姜伯钧珍宝的主意。
姜后钧吩咐冯嫂带两个丫环送果品到台前,自己陪着笑脸,跟在三木身边转。
三木看到姜伯钧,哈哈一笑,坐到茶几前。姜伯钧立即吩咐家人沏茶。
三木摆摆手,盯着姜伯钧问:“姜君,你的朋友谊来过没有?”
“没有。”姜伯钧下意识一口回绝。心里却打起鼓。胡贤弟,你千万这个时候别出来,否则我们都玩完了。
三木有点失望。
“他的古董大大的好。”
狗日的,贪心不足!
姜伯钧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是笑。
“太君,宝物大大的好,可这宝物,不是想有就有的。”
三木唔了一声,盯着书房门:“姜君,进去的看看?”
三木似乎随口而说,但姜伯钧听出却是命令的口气。
姜伯钧只好打开门,拉亮灯。三木在几个书架前转了一圈,竖起大拇指言不由衷地夸了几句,兴趣索然地转出来。
“姜君,难得今晚空闲,贵府我还没有好好看看,能不能带我转转?”
姜伯钧心里叫苦不迭。他知道三木没得到宝物,心里不甘。
“好吧,太君请便。”
姜伯钧耍了个滑头。如果自己带路,那间客房要不要进去?如果三木自选,也许漏落高继成休息的客房,那么三木也找不到他的碴子。
三木唔了一声,举步前行。
一连转了几间房子,三木都一无所获。最后三木走到高继成睡觉的客房前。
姜伯钧的心格登一下,紧张得心提到嗓子眼上,由不得干咳一声。
三木急回头,盯着姜伯君皮笑肉不笑道:“姜君,你的感冒了?”
姜伯钧干笑一声:“太君,我喝惯了茶水,这半天滴水未沾,嗓子不舒适。”
姜伯钧急中生智,这个藉口倒是说得通。
三木哦了一声,点点头,眼里却没有去掉疑惑。他猛地推开客房的门,屋里一片黑暗。姜伯钧无奈,只好开了灯。
姜伯钧不敢睁眼,怕高继成躺在床上。他的心一直往下沉。
三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姜伯钧慢慢睁开眼,有点吃惊。
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人睡的迹象。
咦,胡贤弟哪里去了?莫非他得知消息,提前躲开?
姜伯钧瞬时的表情,令三木起疑。三木慢慢走到床前,伸出大掌按在床上。床单没有一丝暖气。显然没人睡过。
三木哼了一声:“姜君,我进这间房子,你为什么神思恍惚?”
姜伯钧苦着脸说:“太君,我跟山口太君请示,进来方便。”
三木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爆笑不止。
“姜君,你的大大的有趣!内急的有,怎么不去茅厕的干活!”
姜伯钧摇摇头,讨好地说:“太君要府上看看,我的主人的有,不能不陪太君。”
三木不停地笑,眼睛盯上一角的大花瓶。这个花瓶虽然不是古董,却也锻制得精致。三木上前一把抱起,对姜伯钧说:“姜君,我的也爱花惜草,这个花瓶,我的拿去插花的有。”
姜伯钧巴不得三木早点离开,连忙点头:“太君,我的孝敬的有。”
三木哈哈大笑,抱着花瓶出了门。
待三木出了客厅,姜伯钧迅速折回房,轻声叫道:“贤弟,贤弟。”
没有应答。姜伯钧正发愣,忽见床下钻出一个瘦小的人来。姜伯钧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152哑谜
爬出床底的人,正是高继成。
姜伯钧微微一怔,暗暗叫绝,看不出胡贤弟如此心思敏捷,精于应对。
高继成见姜伯钧错愕的神情,嘻嘻轻笑:“大哥,没吓着你吧?”
姜伯钧扪着胸口说:“倒不是贤弟吓坏了我,是鬼子三木,比猎狗嗅觉还灵!贤弟,你怎么知道三木要进来?”
高继成淡淡一笑:“我哪里知道他会进来!”
姜伯钧咦了一声:“不知道,那你怎么做得天衣无缝?”
高继成呵呵地笑:“是么?”
姜伯钧佩服地点头,指着床说:“三木伸手摸床,当时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后来我也摸了一把,凉的,你没睡?”
高继成怎么没睡觉?只是听到鬼子的声音,有了警惕之心。
高继成何许人也!宗涛委以大任,当然不是等闲。他虽料不到三木会进客房,但防范之心一刻没有松懈,连忙起床,把被单抖得一丝暖气全无,熄了灯,伫立房中。后来脚步声近,高继成钻进床底。
其实三木也想趴下去看看床底,只因房里没有异样,再则在姜伯钧面前有此动作,如没有发现,脸上也不光彩。
高继成怕姜伯钧疑心,认真地说:“大哥,我知道三木老是打你的主意,今天你一定没敢透口风说我上门。三木如知道我在这里,还不索要宝物?当场撞上,大哥难堪。”
姜伯钧频频点头。高继成机警过人,让他松了口气,叮嘱两句,出了房门。
姜伯钧回到座位,看到山口一夫带笑不笑地看他,不时溜上三木一眼。
三木怀里抱着一个大花瓶,显得很滑稽。
中村永志和松井脸上一丝轻蔑的怪笑,三木似乎浑然不觉。
台上的人演得很投入,身段唱功,博得台下阵阵喝采。
几个鬼子也来了点兴越,正看得专注,忽然一个鬼子兵跑到山口一夫面前,耳语几句,山口一夫蹭地站起,对三木等说:“回去的有!”
周用生和罗佑福也赶紧站起来,山口一夫摆摆手:“你们的,看戏的没关系。”
山口一夫和三木、中村永志及松井匆匆离场。
周用生看了罗佑福一眼,弄不清发生什么事,回视姜伯钧道:“姜老弟,太君什么事匆匆离开?”
姜伯钧摇摇头,苦笑道:“你们尚且不知,我哪些里知道。”
周用生和罗佑福料知姜伯钧说的是实话,相视一眼,有些忐忑,无心看戏,却也不好离开。
山口一夫一行转出姜府,走到大街,来到一堵墙壁前。
几个巡城的鬼子还在这里。原来巡城的鬼子发现墙上有异样,迅速通知山口一夫的亲随。
看到山口一夫近前,巡城的鬼子举起手电筒,一束明亮的光线投在墙上。
墙上没有文字,却是两个图案,象木炭画的。一幅象猫不是猫,尾巴挺长,一幅却是老虎头像,额上一个大大的王字。
画工不好,不过能让人揣测。
中村永志叨咕一声:“什么玩意,小孩乱涂而已,值得大惊小怪!”
山口一夫的口角却现出诡异的笑,看了三木和松井一眼。
松井拧起眉头,断定不是小孩子随手涂鸦。
三木若有所思:“黑狐进城了?”
“黑狐?什么黑狐?”
中村永志刚进梅河,不知山口一夫设下的眼线。
山口一夫嘿嘿一笑:“黑狐是我埋在大王山的卧底。”
中村永志瞪大眼:“山口君,大王山的你有卧底,为什么还会败得这么惨?”
一言甫出,中村永志后悔不迭,这不是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