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地飞鹰- 第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没有间,也因为她忽然发现小方生理上也起了种又奇怪又可怕的变化。

这种变化使得她的心跳得更快。

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她闭上眼睛时她的呼吸已变为呻吟,苍白的脸已红如桃花。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小方不会杀她了,也知道小方要做什么。

她已经感觉到小方炽热的呼吸和身子的压力。

她无法推拒,也不想推拒。

——但这些只因为她本来就已想到结果一定会是这样子的。

她忽然放松了自己,放松了她的身体四肢,放松了所有的一切。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子才能得到解脱,一种几乎和“死亡”同样彻底的解脱。

这一天是八月十五日,是齐小燕的生日。

她是在中秋节生的,可是直到她已完全解脱后再张开眼睛时,她才想起这一天是她的生日,才想起这一天是中秋。

因为她一张开眼睛,就看见了一轮明月,一轮比她在往昔任何一天晚上所看见过的明月都更圆更亮的明月。

然后她才看见小方。

小方在月下。

月光清澈柔和平静稳定,他的人也一样。

他已完全恢复平静,完全放松了自己,他的人仿佛已和大地明月融为一体。

大地明月是永恒不变的,他这个人仿佛也接近永恒,接近那种平和安定永恒不变的境界。

小燕很想告诉他:

“现在你的剑法已经真正练成了。”

她没有说,因为她忽然觉得眼中有一股泪水几乎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因为她虽然败了,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击败独孤痴,永远无法到达剑术的巅峰。

可是她已帮助一个男人突破了困境,到达了这种境界。

她的身体已经有了这个男人的生命,他们的生命已经融为一体。

他的胜利,就等于是她的。

天色渐渐亮了,月光渐渐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地告诉小方:“你已经可以去找独孤痴了。”

小方完全没有反应。

她也不知道小方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可是她已经听见了一声鸡啼。

就像是上次一样,听见了这声鸡啼,她就忽然跃起,就像是个听不得鸡啼见不得阳光的幽灵鬼女般忽然逃走,消失在灰灰暗暗迷迷蒙蒙的晓雾里。

这一次小方没有让她逃走。

小方也追了出去。

第一声鸡啼响起时,就是独孤痴起床的时候。

睡眠是任何人都不能缺少的,他也是人,可是即使在睡眠中他也要随时保持清醒。

他睡的是张石板床,窄小冰冷坚硬,吃的食物简单精沥。

他绝不容许自己有片刻安逸。

这就是一个剑客的生活,远比任何一个苦行僧过得更苦,他却久已习惯了。

他总认为无论你要获得任何一种荣耀,都必须付出痛苦的代价,必须不断地鞭挞自己。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法是怎么样练成的,他自己也从来不愿提起。

那无疑是段辛酸惨痛的经历,其中也不知包含了多少血泪汗水。

因为他既不是名门子弟,也没有显赫的家世,血泪和汗水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现在他的剑法总算已练成。

他一剑纵横,转战南北,从来也没有遇见过对手。

直到他遇到了卜鹰。

——卜鹰你在哪里?

他赤裸裸地从床上坐起,就像是个僵尸突然自棺中复活。

他苍白的脸上从无任何表情,这些日子来,除了他掌中有剑的时候,他这个人就好像又真的变成了僵尸。

这就是他多年禁欲的结果,绝对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一个人要使出多大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的情欲。

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大多数人都还在沉睡中。

可是他知道,等他走出这屋子时,“小虫”一定已经在等着服侍他。

每天早上,他都要“小虫”把他的全身上下擦洗干净,替他穿好衣服。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将他刺杀于剑下!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他又需要这个孩子来鞭策激励他,他总认为就算最快的也需要一根鞭子才能跑得更快。

这个孩子就是他的鞭子。

所以他留下了他,却又不断地折磨他、羞侮他,让他在他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第三十一章 剑痴情绝

——如果你每天都像奴隶般去服侍一个人,那么就连你自己都会觉得你是永远都胜不过这个人的。

这就是独孤痴的想法,也是他的战略。

一直到今天为止,他都认为自己这种战略是成功的。

今天他走出去时,他的奴隶居然没有像平日那样在门外等着他。

远处又有鸡啼响起,大地仍然一片黑暗,风吹在赤裸的身子上,冷如刀刮。

独孤痴掌中有剑。

他已经握起他的剑,他的剑总是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握起的地方。

冷风如刀。他站在冷风中,直等到曙色已如尖刀般割裂黑暗时,才看见一个人飞掠而来。

他认得出这个人的轻功身法,可是他看见的却不是那个流鼻涕玩小虫的孩子。

他看见的是个女人,一个他已经有很久未曾看见到过的美丽女人。

“你是谁?”

他问这句话之后,就看出这个女人是谁了。

如果你发现一个每天都像奴隶般服侍你的“孩子”竟是个这样的女人,而你又还像以前那么样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时,你心里是什么感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独孤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只冷冷地说了句:“你来迟了。”

“是的。”小燕的声音同样冷淡:“今天我是来迟了。”

独孤痴没有再说话。

每天他都用一种同样的姿势站在那里让“她”擦洗,今天他的姿势也没有变。

小燕也和以前一样,提起了一桶水,慢慢地走过去,眼睛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直视着他。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们之间多出了一个人。

冰冷的手伸进冰冷的水桶,捞出了一块冷冷冰冰的布中。

就在这时候,小方已经来了。

她的手刚从水桶里拿出来,就被紧紧握住。

小方的手快如毒蛇飞噬,眼神却是迟钝的,因愤怒而迟钝。

他问小燕:“你赶回来就是为了做这种事?”

“是。”小燕说:“我天天都在替他做这种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时候一天做两次。”

“你为什么要替他做这种事?”

“因为他要我替他做。”小燕说,“因为他故意要折磨我、侮辱我

她没有说下去,她的声音已嘶哑,已渐渐无法控制自己。

独孤痴看着他们,脸上忽然出现了几条怪异扭曲的皱纹。

他已看出了他们的关系。

他的脸忽然变得像是个破裂的白色面具。

——这是不是因为他自觉受了欺骗,所以将自己本该得到的让给了别人。

小方慢慢地转过头,盯着他。

他们之间本来完全没有恩怨仇恨,可是现在小方的眼中已有怒火在燃烧。

“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我们两人之间必将有一个人要死在对方剑下。”小方说。

独孤痴居然同意:“我也想到迟早总会有这一天的。”

“你有没有想到过是什么时候?”

“现在。”独孤痴道,“当然就是现在。”

他淡淡地接着道,“现在你的掌中有剑,我也有。”

就因为他掌中有剑,所以他的身子虽然完全赤裸,可是他的神态看来却像是个号角齐鸣时已披挂俱全准备上阵的将军。

小方的瞳孔已经开始收缩。

独孤疾忽然又问:“你有没有想到过死的是谁?”

他不让小方开口,他自己回答了这问题:“死的是你!一定是你。”

白色面具上的裂痕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的脸上又变得完全没有表情。

“可是你不能死。”独孤痴接着道,“你还要去找“阳光”,去找卜鹰,去找吕三,你的恩怨纠缠都没有了断,你怎么死!”

他的声音冰冷:“所以我断定你,今天一定不会出手,也不敢出手的。”

阳光已穿破云层,小方的脸在阳光下看来,仿佛也变成了个白色的面具。

现在已经到了他们必须决一生死胜负的时候,临阵脱逃这种事,是男子汉死也不肯做的。

但是他却听见自己在说:“是的,我不能死。”他的声音连他自己听来都仿佛很遥远:“如果我没有把握杀死你,我就不能出手。”

“你有没有把握杀死我?”独孤痴问。

“没有。”小方道,“所以我今天的确不能出手。”

说出了这句话,连小方自己都吃了一惊。

在一年以前,这句活他是死也不肯说出来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变了。

连他自己都发觉自己变了。

小燕吃惊地看着他,脸色也变得苍白而愤怒。

“你是不能出手,还是不敢?”

“我不能,也不敢。”

小燕忽然冲过去,把手里提着的一桶水从他的头上淋到脚下。

小方没有动,就让自己这样湿淋淋地站着。

小燕狠狠地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是不是人?”

“我是人。”小方说,“就因为我是人,所以今天绝不能出手。”

他的声音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我也一样。”

他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小燕已经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但他却还是接着说下去。等他说完时,小燕已经走了,就像是只负了伤的燕子一样飞走了。

小方还是没有动。

独孤痴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去追?”

“她反正要回来的,我为什么要追?”

“你知道她会回来?”

“我知道。”小方的声音仍;日同样冷静,“我当然知道。”

“她为什么一定会回来?”

“因为她绝不会放过你的,就好像你绝不会放过我和卜鹰一样。”小方说:

每个字他都说得很慢,因为他一定要先想一想怎么样才能把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白。

“命运就像条锁链,有时往往会将一些本来完全没有关系的人锁在一起。”小方说,“现在我们已经全都被锁住了。”

“我们?”独孤痴间,“我们是些什么人?”

“你、我、她、卜鹰。”小方说,“从现在起,不管你要到哪里去,我都会在你附近。”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样,也要去找卜鹰。”小方道,“所以我相信,不管我走到哪里,你一定也会在我附近。”

他又补充说:“只要我们两个人不死,她一定会来找我们。”

独孤痴忽然冷笑。

“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不怕。”小方淡淡他说,“我知道你也不会出手。”

“为什么?”

“因为你也没有把握杀我!”

太阳已升起,照亮了小方的眼睛,也照亮了他剑上的魔眼。

独孤痴忽然叹了口气,叹息着道:“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

“从前我从未将你看成我的对手,可是现在……”独孤痴仿佛又在叹息,“现在或许有人会认为你已变成个懦夫,但是我却认为你已变成个剑客。”

——剑客无情,也无泪。

——小方是真的无情。

独孤痴又道:。‘你说的不错,从现在开始我们也许真的已经被锁在一起,所以你一定要特别注意。”

“我要特别注意?”小方问,“注意什么?”

“注意我。”独孤痴冷冷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一有机会就会杀了你。”

这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

在某方面来说,这几乎已经可以算是一种恭维、一种赞美。

——因为他已经把小方看成他的对手,真正的对手,能够被独孤痴视为对手并不容易。

所以小方忽然说了句他们自己虽然了解、别人听了却一定会觉得很奇怪的话。

他忽然说;“谢谢你。”

如果有人要杀你,你会不会对他说“谢谢你?”

你当然不会。

因为你不是独孤痴,也不是小方。

他们这些人做的事,本来就是别人无法理解的。

阳光已照进窗子。

独孤痴慢慢地、一件件穿上了他的衣服。

小方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都看得很仔细,就好像一个马师在观察他的种马。

独孤痴却完全没有注意他。

有些人无论在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表现出一种专心一致,全神贯注的样子。

独孤痴就是这种人。

其实他的精神不是贯注在他正在做的事上,他在穿衣服时,也正在想着他的剑法。

——也许就在他穿衣服的某一个小动作上,会忽然领悟到他剑中某一处精微的变化。

他的剑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穿好了衣服,独孤痴才转身面对小方:

“这地方我已留下不去。”

“我知道。”

“现在我就要走。”

“我跟着你。”

“你错了。”独孤痴道,“不管你要到哪里去,我都跟着你。”

小方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他转身走出了门,走到阳光下。

这时阳光已照遍大地。

——“阳光”呢?卜鹰呢?

一他们还能不能看到他们的阳光,还能不能在阳光下自由呼吸?

“挖树应该从什么地方挖起?”

“从它的根挖起。””

“不管要挖什么,都要先挖它的根。”

“是的。”

“这件事的根在哪里?”

“失劫的黄金在哪里,这件事的根就在哪里。”

“那批黄金就是所有秘密的根?”

“是的。”

所以小方又回到了大漠,又回到了这一片无情的大地。

烈日、风沙、苦寒、酷热,又开始像以前那样折磨他。

他在这里流过汗,流过血,几乎将性命都葬送在这里。

他痛恨这个地方,不但痛恨,而且畏惧,奇怪的是,他偏偏又对这地方有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浓烈感情。

因为这地方虽然丑陋冷酷无情,却又偏偏留给他一些又辛酸又美丽的回忆,不但令他终身难以忘怀,而且改变了他的一生。

独孤痴始终都在跟着他,两个人始终都保持着可以让对方看得见的距离。

但是他们却很少说话。

他们的饮食都非常的简单,睡眠都很少,有时两三天之内连一句话都不说。

进入大漠之后的第一天,独孤痴才问小方:“你知道那批黄金在哪里?”

“我知道。”小方回答。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小方才问独孤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我记得。”

“黄金就在那里。”

说完了这句话,两个人就不再开口,好像都觉得这一天的话已经大多了。

可是第三天的天一亮,独孤痴就问小方:“你还找不找得到那地方?”

这问题小方一点没有回答,一直等到第四天,等到他们走到一片高耸的风化山岩下,小方才开口。

他指着一块尖塔般凸起的岩石问独孤痴:“你还记不记得这块石头?”

“我记得。”

于是小方就停下来,在山岩下找了个避风处,开始吃他这一天的第一顿饭。

又过了很久独孤痴才问:“黄金就在下面?”

“不在”

“你为什么在这里停下来?”

小方慢慢地吃完了一个青棵饼之后才说:“黄金是卜鹰和班察巴那埋藏的,知道这秘密的本来就有他们两个人。”

“可是现在你也知道了。”

,“因为卜鹰也把我带到了埋藏黄金的地方。”小方说,“他带我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们走的时候,天却已亮了。”

他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塔石:“那时太阳刚升起,刚好将这块石头的影子,照在埋藏黄金的地方。”

独孤痴没有再开口。

他已经知道小方在这里停下来是为了要等明天的日出。

他已经用不着再问什么。

小方却忍不住要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将这秘密告诉他?”

这本来是个很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