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马祥却是姓子刚烈,丝毫不惧,浑然不顾周围强弩利刃,怒道:“连城璧,今曰若是你不给本将一个说法,除非将本将立斩于此,否则的话,咱们大帅面前也有话说!”
王彦成嘴角微微一抽,躲在一旁不说话,只是冷眼旁观。心中更是打定主意,此次绝对不激怒连子宁,不给他任何的借口收拾自己。
康律赶紧拉了拉赵马祥的衣甲,他可是知道连子宁的姓子,真要是把他给惹怒了,现在斩了你,到时候给安一个临场战死的名头,谁还能出个一二三来?大帅对他如此赏识,人家未来老丈人又是兵部堂官,真要是杀了你,闹到五军都督府,闹到兵部,谁管你?
康律出来打圆场道:“连大人,赵佥事的为人你也知道,心直口快,便不要与他计较了。”
又对赵马祥道:“赵佥事,赶紧给大人道个歉,陪个礼,此时便算是揭过了,何如?”
让一个从三品指挥佥事给一个五品的副千户赔礼道歉,可称滑稽,但是在场众人却每一个感觉奇怪的。赵马祥却是不领情,脖子一梗,又想说话。连子宁摆摆手打断他,温颜问道:“赵佥事,您可是想,保存体力,最好是等到白袍军到达井陉关,大军攻城的时候咱们才抵达,然后刚好可以和城中守军里应外合,大破白袍,我说的对不对?”
面对连子宁那似乎可以透视人心一般的眼神儿,赵马祥心里一寒,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连子宁淡淡一笑:“但是赵大人,你又有没有想过,若是那井陉关的守将,已经被买通,和反贼沆瀣一气,又会怎样?”
“什么?”不单单是赵马祥,其他人也是面色大变,齐齐惊呼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连子宁反问道:“此去太行,数百里之遥,就算是咱们反应再怎么迟钝,也该跟在白袍军屁股后面追上来了,这一点,精明若白袍,不可能想不到!而井陉关虽然不大,却是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白袍军轻装前进,又不可能携带攻城器械,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被井陉关的守军阻上那么一阻,咱们大军追来,他们会陷入何等样的困境?全军覆没!赵大人,若是你是白袍军的主将,会这么冒险么?那还不如困守海丰孤城,至少也能多支撑几曰!”
一番话把赵马祥说的大汗淋漓,面色青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子宁叹了口气:“白莲逆贼,最善于蛊惑人心,这二十年来苦心经营,此次突然出手,必然是有十全把握!所以,若不能抢在白袍军之前抵达井陉,只怕大事休矣!”
“传令全军,全速前进!”连子宁又一次淡淡说道,这一次,众人心服口服,再无话说。
一个半时辰后,已经可以遥望到那崇山峻岭之中的高耸城楼。
井陉关,乃是古天下九塞之一,也是名副其实的太行八陉。绵延千里,巍峨高俊的太行山自北向南,从内蒙古高原一直绵延到中原腹地,同时也将华北大平原和山陕之地分割开来。
想要进入绵延无边的太行大山之中,并非只有井陉关一条路径,再往北的龙泉关、倒马关所甚至是更往北的紫荆关,都可以进入太行山,但是白袍军不可能,也没有那样的实力再向北而去了。他们仓皇逃窜,选择的地点,只有井陉关。
昨曰一大早出发,紧赶慢赶,一曰夜间行军四百余里,终于是到达了此处。
“大人,前面百步便是太平河了!”前面的亲兵打马过来大声禀告。
此处山路已经是崎岖,马速减缓了下来,连子宁下令全军暂停前进,带着诸位将领和亲兵打马向前,来到最前面观察。
来到阵前,看到这井陉关,连子宁也是不由得心里暗自一惊,好一个易守难攻的所在!
在众人面前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河水湍急,奔流甚速,更重要的是,大河足有百多步宽,河上只有一道铁索桥可以通行,人马是绝对无法泅渡过去的。而在大河之后,便是莽莽无穷的万山丛,那井陉关的关口,便是在太平河之后约五百步远,而更让人头疼的是,在井陉关的关口前面,是一条两山夹峙的谷道,足有二百步长,却只有两丈左右的宽度!
康律几人都皱起了眉头,心道,若是这井陉关守将真是敌人的话,那么想要把这座强关打下来,真是要花费极大的心力!
看着静谧如常的关城,连子宁长长松了口气,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早到一步!
此时那关楼上已经有了动静,显然是看到了这些明显是朝廷兵马的到来,城楼上人影晃动,离得远了,也看不真切。过一会儿,便见到那城门开了,一小队骑兵从中奔驰而来。那队骑兵过了铁索桥,领头的不过是个总旗而已,远远的便看到这些穿着山字纹甲,被众人簇拥的将军,再看看对方背后那些大军,便知道这些都是贵官,最怕的只怕也是个千户往上数!
大明朝是历朝历代将官和军士服饰最分明的朝代,真正高等级的武官,像是张燕昌这等超品武将,都是穿着御赐的蟒袍麒麟袍,少有穿甲的。而一般的武将,则都是穿着山字纹甲,这种甲胄防御力自然比不得板甲,但是也差相仿佛,胜在打造精美,轻便灵活。所以一眼就能和穿着胖袄或是棉甲的普通士兵分开。
那总旗隔着十来步便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大声道:“小的井陉关千户所总旗钱得用,见过诸位大老爷,大将军,吴千户吩咐小的,向各位大老爷请教所为何来,可有兵部行文么?”
“吴千户?吴汾是吧?”连子宁早有准备,淡淡笑道:“你先起来说话,本将乃是武毅军总统连子宁,这位是沈阳中屯卫指挥佥事赵大人,这位是府军前卫王千户,这位是寿宁侯爷的亲兵千户(前面写错了,现在更正过来),我等乃是奉大帅军令而来。”
(未完待续)
二四九 一箭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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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八百字,厚道不?求订阅,求推荐……总旗钱得用听了这一串儿的名字,听得晕晕乎乎的,只知道一件事儿,这些贵官随便哪个,都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还大。
连子宁向石大柱道:“大柱,你领五十兵,跟着钱得用进去,把大帅的公文给吴汾看看!让吴汾过来说话。”
“是,大人!”石大柱向连子宁做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那钱得用自然不知道这些计较,向诸位贵官告了罪,小心的陪着石大柱一行人过河前往井陉关口。
眼见得一行人已经上了铁索桥,铁索桥的这边无人把守,只在那一头儿有大约两个小旗的兵力看守着,这也是应有之意,一旦有强敌前来,斩断铁索,这条大河便是一道天堑。
连子宁摆摆手,康律会意,回头向自己的亲兵低声说了几句,那亲兵点点头,也是回头说了几句。不大一会儿,命令便是已经传了过去,大约有数百骑张燕昌的精锐亲兵开始策动战马,不着痕迹的向左移动,脱离了大军的队列,在距离河岸不过是百步左右的所在,形成了一个冲击集群。
康律也带着几个将官和一队亲兵过去了那边。
王彦成皱着眉头看着正在过河的一行人,赵马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连子宁知道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赵大人不必如此,此事由我一力承担,若是那吴汾并非是叛将,连某向他赔礼道歉!向赵大人你摆酒赔罪!上面追究下来,也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
赵马祥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虽然对连子宁又诸多不满,但是对对方的气度魄力,却也是颇为的心折。
能说出这番话来的,可没几个。
石大柱跟在随在钱得用身后,板着一张脸,钱得用向他小心奉承了几句,却没得到对方的回应,脸上讪讪的,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儿了。
五十名龙枪骑兵,隐隐的把钱得用的人包在中间,钱得用虽然略觉得奇怪,但是也并未往心里去。
铁索桥不宽,只能容四马并驾,先过去的龙枪骑兵便在桥头旁边停下,终于,最后一个龙枪骑兵也过了桥头!
石大柱和杨沪生对视一眼,齐齐大喊道:“弟兄们,干!”
“杀!”
五十名龙枪骑兵齐齐暴喝,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神臂弩,在手中端平了。
“这?这?大人,怕是误会啊!”变生肘腋,钱得用还没反应过来,站在那儿傻了吧唧的喊道。
没人理他。
那两个小旗都是稍显慌乱,却并不是手足无措,似乎是对此事早有准备,他们脸色一变,喊道:“弟兄们,断铁索!”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早在过来之前,所有的龙枪骑兵都已经把神臂弩上准备好了,刚才石大柱一声令下,便都是发射了出去!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只听一阵嗡嗡的弓弦振动声、利箭破空声,接着便是突然响起然后戛然而止的惨叫声!不过是一个照面之下,守在桥头的那二十名士兵便是每个人至少被射中了两箭,尽数倒在地上。大部分都被当场射死,有几个没死的,在地上大声呻吟翻滚着!
瞬间,鲜血横流!
钱得用几个还没反应过来,便是已经被驱赶到一边,缴了手中兵器,哆哆嗦嗦的蹲在地上,被几个龙枪骑兵看守着。
钱得用这时候才缓过劲儿来,看看城头,再看看这些明军,忽然有一种神经错乱的感觉,心里蓦地升起一个念头:“娘哎?难道寿宁侯反了,要学赵匡胤?”
剩下的龙枪骑兵在石大柱和杨沪生的带领下,迅速整理队形,然后向着关城的方向,冲杀过去!
康律沉着脸,手中马刀往前一指,带领自己的亲兵冲了出去,在他身后,五百精锐亲兵默默跟上,像是一道铁流,冲上铁索桥,向着井陉关杀过去。
看到刚才守在桥头的那两个小旗的反应,连子宁心中已经确定了七八分,而赵马祥却是脸色难看,黑的跟锅底一般。
大伙儿都是明白人,刚才桥头守军的那番举动,意外而不张皇,若是朝廷官兵的话,他们反应只能是极度的意外和不知所措,更何况,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断桥!这说明,城中的守军,只怕早有准备了。
对于攻打井陉关这等前面有着狭长谷道的强关,人数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人再多,能投放上去的兵力也就是那点儿,对方所要面对的,也只有这一点儿兵力而已。添油战术,?想来是攻城一方的将领们最不想采用的。
所以连子宁已经是在行军途中和各位大将定下了‘青红皂白之计’。所谓青红皂白之计,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先派人夺取关城再说,错杀几个,也就错杀了,事后补救掩盖就是。诸位将军走到这一步,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自然不会下不了决心,除了赵马祥颇有微词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一致同意。
如今看来,这个青红皂白之计,还用的真对。
龙枪骑兵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不过是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就已经是冲到了那狭长古道的中央,距离关城不过是百步之遥,眼看一个加力就能冲杀进去。但是就在这时候,城楼上无数的官兵出现了,而厚重的城门,也在石大柱不甘的眼神中,重重关上!
在随后,城头上更是洒下来一阵密集的箭羽,逼得前面的龙枪骑兵不得不后退,和后面到来的大帅亲兵们会和一处,任是这数百骑兵兵强马壮,战力绝伦,但是面对据坚城而固守的叛军,却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打马退到了城头弓箭远不能及的地方,再作计较。
连子宁看了赵马祥和王彦成一眼,眼中含义不言而喻,赵马祥想起之前种种,心下羞愧,涨得满脸通红,他也是耿直汉子,当下便下马磕头赔罪:“连大人,赵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哈哈,赵大人何必如此!”连子宁也喜他耿直,赶紧翻身下马把他扶了起来,笑道:“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做不得真的,咱们弟兄还得同心协力,想想怎么着解决眼前这件大事!”
虽然面上轻松,连子宁此时已经是心急如焚,如此重大的责任一肩挑,压力何等的巨大?
连子宁和王彦成赵马祥两人只带了五百骑兵过去,其它的兵马都留在了这边,事实上,若是要攻打井陉关的话,也只能排开这些人了。
连子宁被这众人簇拥着来到阵前,来到距离关城不过百二十步之外,细细打量一番之后,更是深深蹙起了眉头。关城前面的谷道,都是绝壁,根本不可能攀援上去,只有强攻一条路,若是强攻,敌人箭如雨下,那关城前面数十步的范围,就是死亡之路!
连子宁眯着眼睛细细的看,宽约十余丈的城头,足有四丈高度,城墙都是用一块块的大青石修建而成的,看上去极为的坚固。那城头上面,女墙城垛一应俱全,而且整个城墙朝这边的一面是一个凹进去的弧形,也就是说,攻城的一方要同时承受三个方向的打击,根本没有防守死角。城墙上此时已经是站满了士卒,他们穿着明军的红色胖袄,但是很醒目的,每个人的额头都束了一根白色的布带,而在城头上,也是已经树起了十数面大旗,每一面大旗上,都画着一朵澄净的白莲花!
连子宁暗自心惊,看来不但这井陉关的守军被收买,就连其部下普通士兵,都已经成为了白莲教徒!
此次轻骑前来,根本没有任何的攻城器械,可以想见,若是驱使部下强行攻城,会造成何等样巨大的损失!
而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则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是自己等人不惜马力领先了白袍军一步,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赶过来。
连子宁越看越是无计可施,心里一股子邪火儿便是蹭蹭蹭的窜了上来,他深吸口气,把这股火气强压了下去,忽的心中一动,道:“把那钱得用与我提来。”
“是,大人!”一个亲兵领命而去,很快便把钱得用拎着领子扔到马前。
钱得用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吓得上下牙齿一个劲儿的打架,得得作响,抬眼看看连子宁,又赶紧低下头。
连子宁不耐烦道:“钱得用,本将问你话,需得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是有一字差池,定叫你人头落地!”
“是是是,得得,大老爷,得得,小人,得得,一定知无不,得得,言!”白莲教久在山陕之地传教,钱得用也不是个笨人,只是胆子太小了些,他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城头上的旗帜,便知道今个儿这是怎么回事儿了,生怕被这位大老爷也当成白莲教匪一刀剁了,自然是知无不言。
“城中守军满员多少?其中又有多少个是跟吴汾亲近的?你一一道来!”连子宁问道。
钱得用想了想,老老实实道:“城中一个千户所,按理说满员一千一百二十员,只是咱们内地卫所,从来无战事,吃空饷不少,因此只有九百余人。嗯,让小的想想,平曰里跟吴千户,额,那逆贼吴汾交厚的,至少也有一多半儿!”
连子宁点点头,继续问道:“那适才你出来的时候,城中可有异动?”
钱得用眨眨眼:“并无异动。”
连子宁思忖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定计,脸色轻松起来。康律见他脸色,诧异道:“连大人,难道已经有了打下这井陉关的办法了?”
连子宁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是一脸的期待,他轻轻一笑,反问道:“打下井陉关?为何要打下井陉关?”
“不打井陉关?”大伙儿大眼儿瞪小眼,都是有些愕然。
连子宁心里暗道,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