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儿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刀上的功夫可不差,一把杀猪刀霍霍挥舞起来,也是带着风儿!据他自己说,年轻的时候一次走夜路,碰上了几个劫匪,就凭着一把杀猪刀让他给捅死了一个,愣是把剩下的那俩给吓走了。
大伙儿都只当他是说笑。
不过不管说不说笑,老王头儿手底下的活儿是没的说的,剔骨割肉,精细得很,臊子肉切得更是匀称,肥的半点儿瘦的不带,瘦的半点儿肥的不沾。
是以店铺生意极好,切得细细的猪耳朵猪下水淋上麻油用油纸包裹了拎回家,坐在热炕头上,再喝上两盅自家酿制的土烧,啧儿,给个神仙也不换。
都这会儿,肉店也上了门板,里头透不出一丝光来,只是那窗户却是微不可绝的露出一条缝隙。
李铁站在窗子后面,身形挺的笔直,透过窗子往外看,目光阴沉。
他的视线,便落在那几家王记的店铺上。
屋子里陈设很简单,在他身后,只有一张简陋的桌子,桌子上一灯如豆,很是暗淡,确保绝对不会引人注意。
一侧,两人垂手而立,一人正是现任军情六处千户的王泼三,而另外一人,却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若是有马桥镇的人在的话,定然能认出来,这人便是这肉铺的王老板。这是这会儿王老板身板儿挺得笔直,目光烁烁,满脸的坚毅强横,哪有半分平曰里诺诺囔囔的样子?
(未完待续)
四八八 军情六处VS锦衣卫
这肉铺子自然是真的肉铺,不过却也是个幌子,军情六处现在的情报网和据点已经渗透到了东北的各处,又岂会漏了这个距离镇远府只在咫尺之遥的小镇子?
这肉铺的老板,也真的是肉铺的老板,不过很早之前就被军情六处吸入进去,也算是其中元老了,这些年来立了不少功劳,现在已然是积功升至百户之职位,不过还是隐藏在这一个小镇上。
而他之所以会以百户之职还留在这里,原因就是那王记的几家店铺。
就像是这家肉铺并不怎么简单一样,王记的那几家店铺也很是不简单,他们可不是表面那么清白,那里,实际上就是锦衣卫在松花江将军辖地的据点。
如果是锦衣卫内部番号的话,就叫做锦衣卫驻松花江南千户所,一个千户所的规模,已经是很不小了,这说明锦衣卫也很是看得起武毅军。虽然由于种种原因锦衣卫还未曾正大光明的入住松花江南,但是却是给了监视武毅军的锦衣卫们一个千户所的编制。要知道,便是一个布政使司也不过是配置一个锦衣卫千户所而已。
所不同的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这已经不是李铁第一次来到马桥镇了,当得知这里就是锦衣卫的老巢时候,李铁过来走了一圈儿,当时的他也是对那位未曾谋面的锦衣卫方守年千户有些佩服。这里对面儿就是武毅军后勤总部设立在马桥镇的衙门,把千户所开到这里,不得不说,方守年一个是胆子大,二个是心机很深沉,深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
现在李铁情绪很差,因为刚才军情六处驻马桥镇百户王老板给他报告了一个消息。
武毅军后勤总部驻马桥镇分理事务衙门千户包大同竟然是和这些锦衣卫搅和在了一起,而且过从甚密!
李铁便是面对着锦衣卫也丝毫不畏惧,但是当其中涉及到这些纷繁复杂的内部关系的时候,就很有些头疼了。
军情六处和武毅军其他部分的关系很微妙,不算坏,当然也绝对说不上好,也可以想见——当你面对一个整天盯着你,随时都等着抓你的小辫子,等着你犯错误然后把你送进监狱去的一个人的时候,可能会和他有很好的交情么?
李铁也很无奈,但是却没办法,因为军情六处的功能就是如此——监视!而若是军情六处和其他部分的关系好的如鱼似水,那才是会引起连子宁的猜忌呢!
不过由于历次征战以来军情六处在军事上表现出来的巨大作用,使得武毅军上上下下无论心里是做何想法,提起军情六处至少会翘起大拇指说一声有本事!
也正是由于关系不是太融洽,所以李铁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约束手下绝对不能和其它所部的人起冲突,他倒不是怕什么,只是冲突一多,难免会引起武毅伯的不满,那么军情六处也基本上就要走到头了。
而后勤总部是王大春的地盘儿,作为跟着连子宁起家的老人,核心的那二十几个人中最核心的四个人之一,他在武毅军的地位、人脉、以及威望,都不是李铁所能比拟的。而且李铁敢于断定,一旦自己和王大春起了冲突争端,哪怕是大人面子上向着自己,但是心里,定然是向着王大春的。
而包大同则是王大春的心腹手下,要不然也不会派到这个重要地方来负责采买了。
这就不好办了。
“老王,这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李铁有些恼火道。
老王头王正苦着脸道:“大人,这事儿确实是属下的不是,但是那包大同,也是最近这两天才跟王记勾搭上的,以前也没看出端倪来。属下本来还想着且观察两曰……”
李铁摆摆手,示意他打住,他也知道自己这脾气发的是没什么道理的,只是事到临头却是多了一层束缚,当真是让人心里不快。
他死死的盯着王记看了几眼,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包大同是王大春的心腹又如何?这件大事,却是最要紧的!
他蓦地回身,冲着王泼三沉声道:“传令,发动!”
王泼三阴测测道:“大人您就请好吧,咱们这回尅死那帮锦衣卫的孙子!”
他向李铁行了个礼,如鬼魅一般的身影推开身后的门,很快便是消失在黑暗中。
王记沿街的几家店铺之后,便是一座极大的宅院。
这座宅院几乎整整占了一个街区那么大,外面是高高的围墙,里面假山水榭,亭台楼阁,所在皆是,二十几个小院子百门千户,北地大户人家的风范尽显无遗。
这会儿整个镇子已经进入安眠之中,王宅自然也不例外,高高的围墙后面不见灯火,一片静谧,看上去毫无异常。
但是这只是表象而已,若是从高空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黑漆漆的只不过是王宅靠外的那一圈儿而已,而再往里,则是一片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院子里都亮着灯光,不时能看到穿着黑衣的汉子进进出出,神色彪悍凶狠。后院儿的马厩中,已经备好了几十匹上好的马,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军马,它们嘴上都被套了嚼子,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偶尔才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
诺大的院子中,人马怕不得有数百,但是偏偏所有人做事都是小心翼翼,连行走都是踮着脚尖儿一般,根本没发出大点儿的动静,其素质可以想见。
在这座诡异的大宅的中心位置,一个建筑格外宏伟气派的院子里,这里黑衣人进进出出的最多,而且来到此处,都更是放轻了脚步,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掩不住的恭谨,显然此地非同小可。
院子正房是一座三层楼阁,一楼大厅中,灯光亮如白昼,偌大的大堂中,却是只做了三个人。
坐在上首穿着一袭青袍跟个教书先生也似的清瘦中年人自然便是方守年了,而在他的左手边,却是做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胖子,腰围如水桶一般,脸上油光迸发,双下巴生的很是富态,穿着一身员外装,戴着'***'一统帽,脸上挂着亲切的笑,一看就知道是位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这胖子,便是此间主人王大官人了。
而在他的对面,是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身材高壮,脸上根根短须宛如钢针一般,身板儿硬实的很,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是腰板儿却还是挺的笔直,哪怕是穿着一身便装,也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定然是军旅出身。
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却是颇为的阴郁和难看。
跟他脸色差不多的还有方守年,方守年一张脸上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一般,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愤怒和一丝丝的恐惧。
他把手中的两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终于是抬起头,在两人脸上扫过一遍,涩声道:“这封信,你们也都瞧过了。指挥使大人在信中叮嘱我,要密切关注那连子宁的动向,搜集一切关于连子宁不法之事的证据,然后在第一时间送到京城去。而我在几个月前,明明已经派了两骑快马分赴往京师,向指挥使和佥事大人报告了连子宁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指挥使大人根本就没有收到咱们的密报!”
他脸上忽然闪过一道青气,豁然站起身来,重重的一拍椅子的扶手,暴怒的大喝道:“连子宁,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动我们锦衣卫的人!我要把你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他重重的喘着粗气,眼中通红通红的,里面充满了暴怒,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被冒犯之后错愕片刻便是到来的恐惧导致的怒意。
那壮实汉子冷冷的抬头扫了他一眼,接着便是又低下头去,他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以他的人精,又如何看不出这位方大人的色厉内荏?心里只是暗恨自己当初上了贼船,现在想下也下不去了。
现在唯一的指望,也只是盼着这方大人的大事能成,自己也跟着沾点儿好处。
那胖员外王大官人张了张嘴,笑呵呵的劝道:“大人,这事儿,也未必是如此吧?那武毅军连子宁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咱们的人?借他俩狗蛋儿!说不准,那两位是在路上碰上了山贼马匪也说不准,又或是碰上了乱兵,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一阵儿,东北乱兵多如匪,碰上一两股,那也是很正常的。”
那壮实汉子翻了翻眼皮儿,冷笑道:“什么山贼马匪敢动锦衣卫的人?你们锦衣卫之人虽然狂妄骄横,但是也绝对不是傻子吧?”
“你!包大同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大官人忽然也是一拍扶手,迸指指着那壮实汉子怒吼道:“包大同,我告诉你,现在咱们是一根儿绳子上的蚂蚱,咱们要是完蛋了,你以为你能跑的了?什么叫做你们锦衣卫?你就不是锦衣卫?那你房里那张锦衣卫百户的告身文书是怎么回事儿?看你这半死不活的烂样儿,看了就让人生气,也不寻思着想点儿法子,就只会在在这儿卖呆!”
那壮实汉子自然就是武毅军驻马桥镇采办衙门千户包大同了,被王大官人这般辱骂,他却是也不生气,只是扬天一声长笑,那笑声中竟是透着无限的悲凉和悔意,他死死的盯着王大官人冷声道:“我包大同京南入武毅军,迄今两年余,武毅军待我恩重如山,若不是被你这个狗贼给坑害,我岂能上了你的贼船?”
那王大官人立刻反唇相讥,尖刻道:“哟,上了我的贼船?那当初是谁收银子,收丫鬟都不带眨眼儿的来着?”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方守年情绪恢复了一些,却见自己手下两大得力干将竟然是吵起来了,自然是赶快调停,他沉声喝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吵?都是存心想死不成?”
他发了话,两人才是住了嘴。
方守年顿了顿,道:“眼下至少可以确定一桩事,咱们这千户所,还没被武毅军发现。而那两骑的消失无论和武毅军有没有关系,这里,都是不能呆了,所以本官决定,今夜子时,趁夜色离开此处!”
王大官人讶然道:“趁夜色离开?这么着急?”
“不错!”方守年点点头道:“夜长梦多,那连子宁在京中亦是有耳目无数,京中之事,他定然已经是知晓,既然如此,以此人之乖戾姓情,定是会展开彻查,只怕到时候咱们这儿也不保,必须得及早撤离!”
王大官人手指头一哆嗦,脸色微变道:“那,怎么走?周围都是武毅军,若是被他们发现,可是……”
“这就要看包千户你的了。”方守年盯着包大同,一字一句道:“连子宁意图谋反的证据,现如今都在我掌握之中,所以这一次,我只带十五个人,三十匹马,毫不停留,星夜赶往京城,向指挥使大人,向皇上,面陈此事!包大同,以你千户的地位,想必是能够调集不少军兵的吧,你现在就回去调兵,就说是南去有公干,然后我们混在这些人里面。能不能做到?”
包大同只是沉默不语。
“包大同!”方守年脸上掠过一丝阴狠,阴测测道:“你还在想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退路么?你现在做的事一旦败露,连子宁会饶过你?会饶过你的家人?现在听我的,好好去做事,大事一成,你就是大功一件,你现在是个千户是吧?本官现在却可以许你一个指挥使的衔儿,想去哪儿做官随便挑,去江南富盛之地享福岂不是胜过在此地打熬岁月?”
包大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显然是天人交战,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涩声道:“武毅军行文,至少一个指挥使的大印盖上去才管用,咱们这般往南,根本过不了多远就会露馅儿被扣下。”
“不用多远!”方守年稳稳道:“只要是能离了镇远府的范围就成,等到了考郎兀卫那些城池,咱们亮出锦衣卫的身份,只要是没得到连子宁的命令,便是他任命的那些官儿们,也不敢违逆咱们的命令!他们是跟着连子宁做官,可不是造反!”
包大同听了这话,咬咬牙:“干了!”
“好!”方守年上前,重重的一拍包大同的肩膀。
他又转向一边的王大官人道:“老王,我走了之后,这儿的事儿,便拜托你了。”
王大官人那张圆圆的胖脸上竟是有了一丝决绝,重重的点点头,一个军礼便是行了下去:“请大人放心,标下定不负大人之赏识!”
方守年看着他,也只能是心里一酸,默然无语。
两个人都明白,一旦这边儿的事情败露,武毅军定然第一个就拿留守的王大官人开刀,方守年可能能逃得一命,但是他姓王的,却是绝对不能幸免。
就在王宅中热火朝天的准备的时候,在马桥镇的四周,暗潮也是悄然来袭。
从镇子的四面八方,似乎是涌过来一阵阵黑色的潮水,在夜色下蠕蠕而动。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黑色的潮水,实际上是一个个的黑色人影,他们都是穿着黑衣,脸上裹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湛然的眸子。
粗粗看来,他们人足有上千!
他们每个人都是哈着腰,脚微微的踮起来,只用脚尖儿着地,手中都持着利刃,但是利刃却不是明晃晃的,也不知道上面涂了什么,却是黑漆漆的,在夜色中并不引人注目。他们以三五个人为一组,快速的向前突入,他们的速度很快,但是却并不会发出什么声响来,偌大的队伍,安静得很,只能听见一阵阵细细的呼吸声,还有鞋底跟地面的不大的摩擦声。
人数上千,说起来多,其实均匀到全镇的范围的话,也就匀不到多少人了。
很快,他们便是接近了镇子。
小猴儿手高高的举起来,在他身后的五十来人便是纷纷止住了脚步,动作整齐划一。
小猴儿现在已经是总旗了——事实上,那一次跟随王泼三去干了截杀锦衣卫那件大事的几个人,现在最低的也是总旗的职位,因了那一件大功,在履历上就是极为光辉的一笔,但凡是升迁的时候,上官眼一瞅,喝,有这么大的功劳,泼天的胆子!这官儿便是落在你身上了。
小猴儿本来不在镇远府,他前两天还带着自己的兄弟兀者揆野木所执行任务,却没想到接到了总部的紧急传令,便立刻抛下手头儿要做完的事情,心急火燎的窜了回来。
回来之后,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