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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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韵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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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勇振,《星星、月亮、太阳——胡适的情感世界》,新星出版社,2006年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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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是色是空本无殊(1)
民国初,最得魏晋风度的天真之士,是一诗僧、情僧,他自称“天生情种”,“多愁多病”,一生在红尘与佛禅之间三进三出,踏刃而舞。他的交游名单从陈独秀、章士钊到蒋介石、柳亚子,遍及革命界、文化界,是民国名士的群英谱。他就是苏曼殊。孙中山极欣赏他,认为“曼殊率真”。
  一、无端狂笑无端哭
  苏曼殊是诗僧、画僧,更是情僧;
  是天真者、怪诞者,更是青春期疏狂者。
  据传苏曼殊画画时,总是身着禅绸,有娉婷女郎侍立在旁,研墨铺纸;若画三月桃花,则蘸取女郎唇上的胭脂,其画绮艳逼人①。
  一日,曼殊与友人看戏剧,临座一位女士的香烟灰落在他衣袍上,朋友提醒他,他却示意别惊扰女士,直到烟灰焚烧了他的袍角,而嘻然为乐。
  苏曼殊出入青楼,浪迹女肆,时而脱去僧衣,换上西装,大吃“花酒”。有人统计其残帐,发现用于青楼楚馆的开支多达1877元,而当时女仆月工资仅1元②。当年,杜牧自嘲“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而苏曼殊则留下“偷尝天女唇中露,几度临风拭泪痕”的艳句,笑?红尘。
  苏曼殊极易动情。自言“无端狂笑无端哭”,曾*闯入朋友何震的房间,戟指洋油灯大骂;又曾月夜泛舟,“歌已哭,哭复歌”;登高凭吊,“凄然泪下”,思念朋友,“涕泗横流”③ 。
  苏嗜甜点,嗜酒肉,在暴饮暴食中寻找*。
  患肝病、肺病、胃病、咯血病、轻度神经分裂病。
  苏懒于理钱,一次生病住院不知节省,到该出院时,连贴身衣服当出去还是无法支付医药费,赤身躲在被子里:“衣已典当,总不能赤条条步出医院。”④
  1918年,苏曼殊身体更差。蒋介石、陈洁如夫妇收留他,略有好转。但他回到寓所后,依然饮食无度,偷吃栗子,身体每况愈下。该年5月,35岁的苏曼殊结束了他的红尘孤旅。
  苏曼殊确乎是一个怪才,是中国的凡?高,民国的徐渭,介于天才与癫狂病患者之间。柳亚子评其诗:多绮语,有如昔人所谓“却扇一顾,倾城无色”者。其画多取材古寺闲僧或荒江孤舟,黄宾虹也认为他“画格颇高”。 其小说突破晚清笔法,悱恻凄美。其为人,“襟怀洒落,不为物役”,郁达夫认为他是“才子,奇人,有浪漫气质”。关于他的为人,朋友陈独秀则不认为他疯癫憨傻,认为他是于人情世故看得过于透彻而不肯俯就,实佯狂免祸罢了。关于他率性至极的半僧半俗生活,陈果夫回忆说:“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怪和尚,也是个酒肉和尚。”
  二、孤零身世与三次出家
  苏曼殊是个成长史受伤的孤儿。他的一生,父爱缺席,母爱生离。
  生父苏杰生,是广东香山的买办商人,长年在日本横滨经商。1884年,娶日妾河合仙,又与河合仙妹妹河合若私通,得私生子苏曼殊,幼名三郎。苏杰生纳妾不断,苏曼殊自出生后即如弃儿,快6岁时,才被生父带到广东老家,成为家族歧视的“杂种”。
  少年苏曼殊在冷眼中成长,天生多愁善感,性情愈见孤僻,身体十分羸弱。。 最好的txt下载网

苏曼殊:是色是空本无殊(2)
12岁那年,曼殊得疟疾,高烧卧床达一月之久,家中的人把他当作死猫,扔进了柴房。
  “人皆谓我无母,我岂真无母耶?”苏曼殊飘若一片孤叶,出走寻母。路遇赞初法师,赞初决定引他出家。这是苏曼殊第一次出家,在广州六榕寺参禅礼佛。几个月后,曼殊被逐出佛门,原因是他俗心未泯,外出募缘时杀鸽食肉,犯了杀生戒⑤。
  15岁时,苏曼殊到日本寻母,就读大同学校。16岁时,因与日本少女静子恋爱不得,而抑郁出家。这是他第二次出家,在广州白云山蒲涧寺当“门徒僧”⑥,过着“山斋饭罢浑无事,满钵擎来尽落花”的寺院生活。
  苏曼殊身在佛门,心在红尘,并曾投身革命。1903年,因章太炎、邹容二人被晚清政府“永远监禁”,苏曼殊忧愤彷徨,于是返广东出家,在海云寺修禅受戒。这是他第三次出家⑦。
  然而,苏曼殊终究耐不住青灯古佛、芒鞋破钵之苦,一路跌撞,回到《中国日报》社复职。此后,以“和尚”自居,过起半僧半俗、亦情亦禅的双刃生活。
  三、情与禅之间的踏刃而舞
  苏曼殊一生情事纷纭,世人对此也多涂脂渲染,我认为对他的感情分析,还是贴近并回归到他的自传体小说与《本事诗》中细看端倪为恰当。
  苏曼殊与李叔同并称“南社二僧”,苏的《断鸿零雁记》就是由李叔同1912年在主编的《太平洋报》发表。《断鸿零雁记》是苏曼殊最重要的自传体小说,身世之恨,情愁之苦,弥漫其中,可循迹探寻他(三郎)与未婚妻雪梅、日本女子静子的情感纠葛。
  三郎自幼孤零,出家为僧,一度卖花为生。一日,三郎在异乡卖花遇一碧纱窗旁女郎,“容华绝代,玉颜殷忧”,见三郎,女郎有万般幽愁欲诉。
  次日,倚窗女托信笺表情意,才知是未婚妻雪梅。雪梅对三郎一往情深,但被父逼嫁富商。一段心事,勾起两人断肠。三郎得雪梅书信,“心头辘辘,不能为定行止,竟不审上穷碧落,下极黄泉,舍吾雪梅而外,尚有何物?”
  雪梅终因继母步步逼嫁,绝食殉情。三郎泪付东流,心如木石,遗恨绵绵。此为情劫一。
  三郎赴东瀛寻母时,遇表姐静子,“袅娜无伦”,“清超拔俗”。静子知书达理,通诗词音画,与三郎谈陈后山、陆放翁,两人爱慕日深。然而,每当静子欲诉心事,三郎则心如刀割、惘然而言他;静子缠绵欲留之,三郎则心感苍凉,萌生去意。这份感情在咫尺间的执手温柔与欲迎还拒的遗恨中,终成人各天涯。
  三郎留下一句“情丝之绊人,甚矣”怆然离去。静子绝望自杀。此为情劫二。
  1908年,患病的苏曼殊再次东渡日本,探母、养病。在艺伎馆,遇调筝人百助枫子。一个筝曲幽怨,一个满腹愁肠,两人引为知音,互生爱慕。苏曼殊曾为百助画像一幅,画中美人低头拨弦,眉间有水莲花的娇羞与轻愁。两人情爱的点滴,则记入苏的《本事诗》(十首)。
  无量春愁无量恨,一时都向指间鸣。
  (《本事诗》其一)  
  赠尔多情诗一卷,他年重检石榴裙。
  (《本事诗》其八)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苏曼殊:是色是空本无殊(3)
痴男怨女,直爱得看朱成碧。情到浓时,百助有意以身相许,与苏永结同心。但在两人相处的那一夜,苏曼殊一边承认自己情欲煎熬,一边还是提出分手。
  我本负人今已矣,任他人作乐中筝。
  (《本事诗》其十)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本事诗》其七)  
  在樱花飘落的季节,苏曼殊与百助分道扬镳,此为情劫三。
  恩师庄湘有女名雪鸿,博学慧美,能与苏谈雪莱、拜伦。庄湘愿把女儿许配给苏,但苏只能垂泪:“吾证法身久,辱命奈何?”两人有缘无分。此为情劫四。
  苏曼殊托小说与诗歌中的自传主人公,表达了自己对情爱的临界挣扎。“情僧”二字,当之极妥。他天生情种,终生为情所困。对世间美好女子,每每遇之而神为之夺,身陷情网;每每情到深处,“情欲奔流,利如掣电”;但当女子以身相许,他又忍痛拔掉情欲的“肉中刺”,凄戾一声“我去也”,脱身而去。如此反复,在情与禅之间赤足而行、踏刃而舞,屡屡落得“袈裟点点疑樱瓣”、“半是脂痕半泪痕”。
  四、孤独者、意淫者、逃禅者
  有外国学者猜测,苏曼殊“热于恋爱而冷于*婚姻”,可能是他有生理上的缺陷。这种猜测,毕竟显得形而下,并且无证可取。
  在我看来,苏曼殊是个大孤独者。孤独者的舞蹈,总是来得极致的至情至性,极致的癫狂声色。苏曼殊有一种刻骨的身世悲凉,母爱之渴。于是,他如飞蛾之扑火,情不自禁扑入天下美好女子的温柔乡。女儿性,是另一种母性,有如天水之温柔恩泽,慰藉他的孤独,弥补他的心灵之伤。
  阮籍之孤独,逃于酒;嵇康之孤独,逃于琴;曼殊之孤独,逃于情。
  有人甚至把苏曼殊的革命行为动机,也视为孤独。“苏曼殊的孤独,还表现在他根本无法进入群体……同所有奉行无政府主义宗旨的革命者一样,苏曼殊鼓吹暗杀、起义,崇尚独行侠的生活。这样,尽管他满腔热情、不遗余力地为革命奋斗,而中国革命史缺失了他的席位。这是必然的。”(徐晋如《孤独者苏曼殊》)
  海明威说:每个现代人都是孤独者。孤独是一种沦肤浃髓的人生际遇与生存困境。比如苏曼殊的孤独,比如鲁迅小说《孤独者》描绘的境遇。
  苏曼殊是个大意淫者。他是另一个贾宝玉,偷食女子唇上的胭脂,而终要披上一件猩红斗篷在一片白茫茫大地上拂袖而去。苏曼殊无疑也是有女儿国理想的。从《断鸿零雁记》到《本事诗》,到《碎簪记》,他心目中的女子,无一不是经他唯美化的人间仙姝。她们都是水做的女儿,多情温婉,才情极高,妙如处子,托为知音。苏曼殊营造的情感世界,也是唯美至极。佳人曼妙,红叶拂肩,诗画应和,月夜嗟叹。当男女之情如托尔斯泰所说的“爱情是天上的”,于是,在灵肉的临界处,肉体被净身。这注定了苏曼殊的每段爱情都是镜花水月,没有结局。
  而那些女子,终究是苏曼殊的“镜花缘”,是一个情僧的芳草心里长出的理想女性。如此,苏曼殊真真是一个爱情理想主义者。同时,他又是一个爱情逃避主义者。 txt小说上传分享

苏曼殊:是色是空本无殊(4)
陈星在《孤云野鹤——苏曼殊》中说,人们给苏曼殊加封的头衔太多了:情僧、诗僧、艺僧、革命僧。苏曼殊的生平确实坎坷多变,然而,不论“情”还是“诗”,不论“艺”还是“革命”,他终究是“僧”!无可否认的事实是苏曼殊从外在形象到内心世界始终是一位僧人。
  回归到僧本位,是对苏曼殊现象最本质的解释。苏曼殊少年出家,目的并非在成佛,而是对生存环境的规避。所以,在根性上他是携带着滚滚红尘的深深烙印的,他的热爱红尘,根源在此。而身世、社会上的苦,让他体认了佛教“众生皆苦”的思想,他虽流连红尘,在理想受挫时仍三次皈依佛禅,本质上是他看透红尘,寻求归宿。
  《般若波罗蜜心经》上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认为,苏曼殊恰恰是一个最能体味色空轮回的风尘侠、禅中僧。
  他的万花丛中过,他的酒肉穿肠,他颠倒众生的“美人如玉剑如虹”的红尘生活,无一不是他在身体力行地体悟着世间万般色相。他的痴、狂、嗔、笑种种,真实地流露着生命的喜悦与烦苦。而宗教,从本质上来说是内心的一种修养,一种对生命的敬意⑧,不只停留在清规戒律。史上不乏这样的高僧,如一休和尚美女相伴;济公和尚“酒肉穿肠过”,照样“佛主心中坐”; 观音见世人欲心太重,曾化身为一个漂亮的*,度世救人。
  苏曼殊晚期的短篇小说《碎簪记》,写男子庄湜陷于灵芳与莲佩两位美姝的恋爱纠葛中,虽如饮玉液瑶浆之美,但情丝摄人魂魄,庄湜终于困于情而身心折损。最后三人皆如簪碎,莲佩自刃喉咙,庄湜断气卧室,灵芳引绳自缢。苏曼殊似乎要告诉世人:执著于情是人间一大苦。《碎簪记》是曼殊生命将终前的一部“忏情录”。
  《涅湜经》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看苏曼殊情海波涛,每每先溺于情,最终都退身而出,正是他饱受了“爱别离”之苦,而后做出的选择:逃于情,归于禅;历经色,归于空。
  这时,终于明白了他诗中所写:“忏尽情禅空色相,是色是空本无殊。”
  苏曼殊归属的是“禅宗”,禅宗重心法、顿悟。他参禅,他逃避,是为“逃禅”。关于逃禅,元代高僧原妙禅师有一个比喻:“如万丈潭中投一块石,透顶透底,无一丝毫障碍。”⑨ 苏曼殊短短的一生,往“情潭”里投过无数颗石子,而于1918年,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用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的一生:“一切有情,皆无挂碍。”
  彻悟了,解脱了。于是有情,而无挂碍。吟一句 “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苏曼殊飘然而去。
  五、补记:苏曼殊与李叔同,合二为一的生命线
  苏曼殊小李叔同4岁,二人初交于1907年的上海,曾共事叶楚伧、柳亚子等人主办的《太平洋报》,并称“南社二僧”。
  1918年6月,在苏曼殊死后的第17天,断食静修两年的李叔同自称“尘缘已尽”,在杭州虎跑寺削发为僧,“索性做了和尚”。这似乎是两人的因缘巧合。
  苏曼殊卒时35岁,正当他的青春盛年,而他的一生,亦带有浓烈的青春特质;到圆寂前夕,一日见一友人欲捻死一只虱子,他立即制止:“不要毙,只掷之窗外即可。你这样捻它,它将十分痛苦地死去。请发菩提善心。”长年佛光慈雨的沐浴,曼殊养就了一颗善心。
  李叔同出家时,39岁。他也曾经有过醉生风月场的青年时代,而中年归佛后,超然物外,清心寡欲,归于淡泊臻境——不禁想,李叔同恰恰有过苏曼殊一样的青春风月;而若是苏曼殊长寿,或许他也有弘一法师日后的恬淡佛心。
  如同中国人对人生成长境界的划定:绚烂至极归于平淡。苏的俊格凌厉,是一个人的青春期;李的悠然淡远,是一个人的中晚年。苏曼殊是“青春情僧”,李叔同是“中年后僧”。两人的两片命运,恰好合成了一条完整的生命线:青春——中年——晚年。
  从孤云野鹤(苏)到天心月圆(李),生命的滋味,正如弘一法师在泉州不二祠晚晴室圆寂时写下的四个字:悲欣交集!
  

黄永玉:比我还老的老头
唉!都错过了,年轻人是时常错过老人的,故事一串串,像挂在树梢尖上的冬天凋零的干果,已经痛苦得提不起来了。
  ——黄永玉《比我还老的老头》
  黄永玉叫沈从文“表叔”,两人都从凤凰边城出来。长河虹桥,故乡记忆,一个把它流淌在自己的文字里,一个把它印染在自己的画作中。一个灵动而缄默守信,一个活脱而散淡天真。看老头黄永玉写那些“比我还老的老头”,真是喜欢那些可敬可亲可爱的老头们。
  黄永玉实在是个散淡之人。说得一口俏皮话:“小屋三间,坐也由我,睡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到了晚年,他把人世间的所有极致幸福都享受到了——富贵,闲人,还智慧。他在自己的“万荷堂”里种植荷花无数,关起门来,别有洞天,淋漓泼墨画荷无数。在故乡凤凰有他的“夺翠楼”,一次,他在江边画画,听见一个导游对着游客说:“黄永玉以前有个老婆是人家的,叫翠儿,是黄永玉抢来的,所以叫夺翠。” 
  黄苗子说黄永玉是笑话大王,席间跟朋友谈天可以连讲100个笑话。黄永玉的一句人生箴言让人深思:“对人生要从容一点,别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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