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没胜算。他把翡翠重新放在爷爷面前,说:“拿去吧,你想拿它怎么样就怎么样。”老人颤抖地扣住翡翠,将手抬高,用力地——“唔!”
“爷爷?!”
不,他还不能死!在还没有把翡翠给敲坏之前,还不能……老人虽然这么想,可是体内的血液逆上脑门,将力气逐渐由他的四肢抽取开来。“爷爷——”
钱雨抱着满脸痛苦、脸色发青的老人家,大声叫唤着母亲,天晴也帮忙去叫医生回来。忙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老人的手心中,仍念念不忘地握着那枚他想摔坏的翡翠。三十分钟后,医生赶来做最后的急救。
静默不语的钱雨与不住哭泣的母亲、婶婶,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们一起在老人家的门外等候着。噩耗在老人家昏倒将近一个钟头后,由医生传达给众人。
“这次的发作很强,脑门的重要血管进裂,光凭现有的医疗器材,我们救不了他。很遗憾的,钱太太、钱雨,你们爷爷已经往生了。”“呜啊啊……阿爸!”
钱母和婶婶立刻进了房门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倒是钱雨相当冷静地处理着后事:送大夫出去、找人到村内去借用冰柜等等琐碎的事。天晴见状,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只好默默地回到她所住的客房去。想来她能替刚见面短短不到几分钟的爷爷所尽的心意,也就是拈炷香,盼望他——路好走而已。织梦方舟OCR送钱家爷爷的冰柜到山下医院暂厝后,钱家笼罩在低迷且悲伤的气氛中。迟来的晚餐桌上,没有人开口。天晴有些坐立不安,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相信钱雨也是如此吧?他一直以为让爷爷看到翡翠,会让爷爷高兴,结果却……瞥视着他冰冷没有表情的模样,天晴暗暗叹了口气。不管嘴巴上怎么逞强,毕竟是自己的爷爷,岂有不难过的道理?“我吃饱了。”以餐巾拭了拭唇角,钱雨起身说:“书房那边还有些事情要我联络处理,恕我失陪。”一等儿子离开,红肿着核桃眼的钱母,一脸歉意地看着天晴说:“抱歉,让你遇上这种事,害你也跟着不自在吧? ”天晴摇了摇头。“伯母,你不要这么说。我才是……要请你们节哀顺变。”苦笑了下,钱母以餐巾擦着眼角说:“其实阿爸的身体,我是知道的,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一旦……唉,还是太快了,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快,阿爸就这么走了……”“阿嫂,你不要再哭了,不然我也又想哭了。”婶婶哽咽地说:“最可怜的还是阿雨那孩子,难得回来一趟,竟是替爷爷送终,他想都没想到吧!”钱母抬起头。“天晴,你是阿雨的朋友,这种时候就有劳你多多开解他了。他一定又自己关在房间内喝酒,我知道。唉,那孩子天生脾气硬,从小到大不知和他爷爷吵过多少次架,也吃了不少他爷爷的拳头。可是祖孙天性是不会改的,他不可能不难过……有空你也帮我劝劝他。”“伯母,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劝钱雨什么。”说是朋友,却也不是那么“亲”的朋友啊!“我看得出阿雨那孩子挺喜欢你的,你说的话他会听的。”
不能把伯母的客套话当真,但天晴还是僵着微笑说:“我会尽量的。”
“那就麻烦你了。”
织梦方舟OCR晚餐过后,天晴在书房门口徘徊着。
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敲门,万一被钱雨轰出来的话,怎么办?可想起钱伯母“万事拜托”的忧愁脸蛋,天晴又无法装作没这回事。………不管了,被赶出来就被赶出来!视情况量力而为,我就做我能做得到的!“叩叩”地敲了两下门,天晴对着书房门板说:“钱雨,是我,我要进去喽!”没有任何反应,当他是同意自己进入,天晴转开门把,赫然看到他确实如伯母所预料的,手握着一只酒杯,脸色阴郁地沉思中。“你还好吧?”反手把门关上,一边走近他,一边问。
先是吐口气,接着冰冷黑硬的眸子缓慢地转向她,挑眉。“怎么?我看来有什么不好吗?是我妈要你来的?”“对。”天晴也不隐瞒,拉把椅子坐在他面前说:“我也可以喝吗?”
他默默地由身后的书柜中,取出另一只酒杯,倒了半杯红酒,推到她面前。天晴道声谢,轻啜着。房间里就只有屋外的风声、树声、夜枭声,其余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这枚翡翠……”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幽幽地开口说:“真的把我爷爷的命也带走了吗?不过是块石头,怎么看就是块哪里都买得到的石头,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就……可恶!”说着,钱雨将翡翠往桌上一扔。
绿石在桌面上旋转两下,停止。坚硬的表面仍是光滑而美丽的,宁静的碧绿在灯光下依然耀眼迷人。什么也没变,即使它可能是恶魔附身的邪石,但不管它带来多少灾难,它那残酷的美丽却是不变的。“当然和石头没有关系。”天晴没有动手去摸翡翠,只是低语着。“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爷爷?是我把石头带回钱家的。”钱雨冰冷的眸子闪烁着片刻的迟疑,最后他烦闷地以手指扫过浏海说:“你不要把我的话当真,我是醉了,心情不好乱说话。我也不相信一枚石头能左右人的寿命或是运气。要是把自己的失败全归纳为不走运,那么失败者将永远是失败者,永远都是战败的狗。我不会笨到那种程度!”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呢?天晴知道他不需要她的建言,况且他比自己要聪明,她能给他什么他不懂得的建议?没有。那么……她也只能借他一双耳朵倾听而已。“我的父母,在我七岁的时候过世了。”要让人开口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先开口。“那个时候,我一直没有哭,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钱雨抬起满是红丝的眼看着她,半晌后,才干涩地说:“你太小了,不知道父母亲死亡的悲哀?”摇了摇头,天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扯扯唇角说:“我一直认为哭了的话,事情就会变成真的。如果我哭了,爸妈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不哭,因为我不相信那会是真的。很傻吧?其实无论我哭或不哭,都改变不了事实。”笑笑地况:“等我有一次真的哭了,结果就哭个不停,差点没有把我外婆、外公和阿姨给急坏,因为他们以为我会一直哭到眼睛瞎了呢!”钱雨默默地听完后,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她讲这些事无非是想宽慰他,宽慰无法为爷爷掉一滴眼泪的自己,也宽慰对于在爷爷死前也没能和他和解而耿耿于怀的那个自己。好聪慧的眼,将他的一切都看透了……
“那老头子活像是为了折磨我而活的。”开启了往事的门扉,跌入回忆的深潭,钱雨赫然发现自己对那些事竟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因为我父亲的浪荡,让他认为唯有严格地教育我,才不会让我步上父亲的后尘。极小的时候,他就对我贯彻铁的教育,从早到晚,我的二十四小时都是按照他所规定的方式、时间表在度过。”没有游戏,只有美其名为锻练的工作;捡着柴火、学习砍下小林木、栽种林苗等等,许多工作填满了本来是给儿童们玩耍的时间。没有休闲,只有称之为学习的填鸭读书。一本又一本的古典文学,从《论语》到《孙子兵法》,许多不适合小孩念的书,他全在那个时候背得滚瓜烂熟。“只要我一表现不好,那老头就会责骂我的母亲,说都是她的错。接着又开始数落我过世的父亲,仿佛他对我父亲的怨恨,全都转移到我的身上似地痛恨着我。因此,我也开始叫自己要痛恨他,把他当成敌人。为了不让这个敌人有借口欺负我和母亲,我一直都要自己表现得最好……”小学、中学、大学甚至是到海外留学,钱雨全部以最高分的标准,念完课程并且捧着优秀成绩单毕业。“但他没有称赞过我一次。”钱雨苦笑着。“虽然我也没在期待就是了。”“你骗人……”
喀哒!天晴顾不得因为自己急于起身而弄翻的椅子,绕过大书桌,将坐在椅上的男人揽人自己的胸怀中,说着:“你爷爷是小气鬼!怎么这么傻?只是称赞你一声罢了,有什么好吝惜的?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这些年来不都为了这个家、为了他而在努力着吗?他欠你一句:‘辛苦你了’!”滴答滴答的,钱雨知道这屋子里头不会下雨,但滴落在他脸颊上的咸咸泪水,就像是洗涤心灵的温柔小雨。“为什么是你在哭呢?”他抬起眸轻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替小时候的你哭,也许是替你的笨爷爷哭,总之……我就是想哭哇!”啜泣着,天晴再搂紧他说:“你也要哭,哭一哭,就可以原谅你的傻爷爷了!他只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会对你这么严格,他是爱你的!”爱……
是吗?钱雨在她温暖的怀抱中,闭上双眼。
爷爷并不恨我,而是爱我的吗?也许在这像天使般温柔无私的怀抱中,自己的确感受到了爱,也感受到了爷爷的心意。钱雨心中从不曾融化的一块冰,逐渐地化开来。泪水渗出了眼角。
僵硬地梗住胸口的硬块,缓缓地在空气中消解。
“哭吧,我会陪你的!今天一整晚,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不只是他的悲伤而已,连同自己的悲伤也一起。天晴搂住的是他,也是自己。是两个同样渴望着一份爱,而不曾得到过的孩子。她是迫于命运拆分的无奈,他是迫于成人顽固执念的牺牲。
他们在这一刻,都是一样的。
第六章
天晴做了一个美梦。
梦境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但那梦的感觉很温柔、很轻飘飘,像是躺在棉花糖般的云絮上,被满满的幸福笼罩着。宛如没有诞生前,被水拥抱、养育的美好感受。也许是太幸福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眶热热的,唇也烫烫的……
啾的一声,让她睁开迷蒙的眼,哇——为什么钱雨的脸贴得这么近,近得她都可以数出他眼瞳里掺着几条黑褐色的丝?接着,自己的唇又再度被轻啄了一下。
原、原来自己的唇会发烫,是因为他一直亲着她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呃……呃……她只记得自己安慰着失去爷爷而伤心的他,抱着他、陪他一起掉泪……“天晴……”
唔,不要在人家耳边用那种声音说话,想叫她骨头都化成酥吗?“我喜欢你。”
啊!!天晴瞪大眼睛。
“如果你讨厌我,现在就推开我吧!”
低低柔柔的耳语是狡猾的,明知道她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思考、无法判断嘛!喜欢?讨厌?她如果讨厌他,就不会抱着他一起哭、一起睡……对,她想起来了!自己承诺会整晚一直陪着他,结果两人就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他听她说着失去父母之后的空虚与孤单,她也听他谈论着过往被严格训练的甘与苦。两人就像在互拼谁的遭遇最凄惨似的,像要把那些往事全都一吐为快,然后全都抛开似的,喝着、谈着、笑着、哭着……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天晴也记不清了。太危险了!天晴觉得自己正在乘虚而入。
失去爷爷而悲伤的钱雨,并不是普通时候的他,他的寂寞全在酒精的助力下发酵而出,所以才会想……不行,她不能让他在心灵空虚的时候,允许他做出他会在事后后悔不已的事!他不是喜欢她,他只是太寂寞、太空虚、太需要一个拥抱了!渴望让他失去理智,本能并不意味着本性,他现在正是“洒后乱性”的状态!“天晴……”钱雨又低下头,轻舔着她的唇。“我要吻你喽!”
不可以的——然而天晴还找不到拒绝的声音,他的唇就已经热热地覆住了她。起初的试探像是在确认着她的唇瓣有多柔软似地轻压细辗着,一等天晴意志松动,迷糊地开启樱唇后,他热烫的舌立刻长驱直人。“啊……唔……”
天晴没有尝过这么火热且具挑逗性的吻。
她屈指可数的几任男友中,即使是亲吻也是笨拙的,顶多是以嘴唇压着她的唇,她也一直以为亲吻就是这么回事……说什么心头小鹿会乱撞,那根本是爱情小说夸张的形容词。可是……
她快溺死了!溺死在他的双唇与灵舌下!被辗压的唇畔为他的气息占有,被卷动的舌端为他的滋味侵蚀,而她……她的意识就快被这人捣成一摊软泥了!当他结束这一吻时,天晴的双颊已经滚烫地红着,胸部也悸痛地渴望空气。“哈啊”、“哈啊”地,她不住喘息之际,钱雨的手在两人紧贴着的身躯间游走着。“你……在摸……哪里啊?!”
边喘,边羞着脸,天晴扭动着身子,却益发感受到他强硬的男性曲线,如何熨贴在自己身上。“你说呢?”
他的手掌心隔着她的牛仔裤不住磨蹭着。
天晴实在很想高喊:那是我的腿,不是给你练爪子用的磨爪板!但深恐自己一出声会走调,她只好死命地往后缩,并且闪躲着他意欲再次亲吻的唇。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亲吻不到她的唇,索性亲吻她的颈项。他每舔一下,天晴就觉得自己的骨头一根根地融成了水。“你再继续蹭下去,我可不保证自己能维持理智到最后,小不点。”
啾地在她粉颈上制造出一朵红花,他执拗地吮吻着,直到那粉樱色的花盛开为紫红的艳痕。受到他恐吓,一动也不敢动的天晴,迎撞上他满是逗弄意味的邪恶黑眸,立刻晓得自己被骗了。可是在她能抗议之前,他的大手一握住她的双腕,将它们扣在一手中,压过她的头顶。哇哇!这态势越来越不妙了!“停、停、暂停!”不能随波逐流,不然事后他和她都会后悔的!他黑眸牢牢地盯着她。“我不会停下来的,小不点。我喜欢你、想要你,如果你不愿意被我占有,现在就把我踢倒,离开这里,不然我是不会停止的。”不行啊……她现在哪有力气踢他?被他的唇吻到浑身乏力,现在她的身子还在发热呢!“你的唇是这么甜、你的身体是这么温暖,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是……但不行……天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犯错!不然又会有第二个悲剧产生的。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我吧。”他缓缓地拉扯着她的薄T恤,以牙齿咬着T恤下方露出的粉嫩幼肤说:“你只要负责感觉就好……”“啊……”她弓起轻颤的腰,眼眶热热的,莫名地想哭。
他继而舔着她平坦小腹上的小巧肚脐,沿着逐渐揭高的衣料,碰触到朴素的白色胸衣边。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牙齿,正拉扯着前方的拴扣……她真后悔!早知道该买那种超级难解开的内衣,而不是这种方便穿脱的!扣子终于被解开来,天晴脑中的“什么”也跟着绷断!“不要……”她掉下泪宋。
被她的泪水给吓了一跳,钱雨愕然停下亲吻爱抚的动作,松开她的双手,坐直了上半身说:“抱歉,你别哭,我不晓得你竟如此地讨厌我。你放心,我不会继续做了。”“不……不是的。”天晴觉得自己好没用,这张脸此刻一定哭得很丑,于是用双手遮掩住自己哭泣的小脸。“你别哭嘛,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手足无措的同时,天晴心中正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真的可以吗?我可以乘人之危吗?如果我不阻止他,我就可以得到他了?你这傻瓜,即使这么做他也不会是你的!清醒之后留下的,是他的愧疚,和你的无颜以对吧!……但是我不想拒绝他,我的身体、我的心都拒绝不了啊!你这可耻的色女,快点把他推开,要不然你们会后悔一辈子的!我、我……
她忽然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他。
无论良心怎么样的苛责,她都不能否认自己也想要他、也没有抗拒他所给予的爱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