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秀秀的话全都对!
2
夜还是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李小渔静静地坐在门前,抬眼看了看被雾气笼罩的上空,不禁喟然长叹。那些雾气好似被施了法,缓缓落下,透过皮肤,聚集到了她的心头。
不知道此时远在家乡的父母在做些什么,思绪跳跃,她忽地又想到了季大海,那个曾经让他莫名牵念的男人,现在应该倒在Sandy的怀里,缠绵说着情话了吧。
一股浓郁的痛意落尽了满满的心事中,眼角倏地滑出了委屈的泪。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又蓦然失落起来,有些路有尽头,尽头却是死亡,有些路没有尽头,你走在其中,生不如死。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无所事事的时候便对谜底和真相如饥似渴,当深陷其中,被秘密慢慢啃食无力自拔的时候,却又想尽办法逃脱。
秀秀从房间里出来,坐到李小渔身边,递给她一杯水:“怎么,还想着出去呢?”
李小渔急忙拭去了浅浅的泪痕,自嘲道:“早知道结局如此,我应该早一点放弃的,虽然有些遗憾,起码生活自由自在啊。现在好了,不仅自己被困在了这里,監还把好朋友弄丢了,他还有美好的人生,他还有需要照料的女友。我真是该死啊,该死!”
秀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此时此刻,任何安慰和劝导都显得多余和苍白造作。
她知道,让李小渔放弃就等于静静在这里等待死亡了,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比明知道死亡来临却无法逃脱更加让人绝望呢!
秀秀清楚记得,当她得知被困在这里无法逃生时的无助,现在轮到李小渔了,她感到无奈的同时,心中又渗出一抹浅浅的快意。
午夜时分,李小渔才缓缓起身回房休息了,她静静躺在那里,极为困倦,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终于有了些许睡意。谁知此时,一股古怪的响动钻了进来。李小渔很机警,倏地坐起身,继而出了房间。
门外传来一阵阵响动,啪嗒啪嗒的,应和着某种节奏。她立刻跑到秀秀的房间,用力推了推她:“秀秀,快醒醒。”
秀秀不耐烦地撩开眼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啊?”李小渔低声道:“门外有古怪的响动,你陪我去看看吧。”
沉寂了片刻,秀秀倏地坐起身,眼睛瞪得滚圆:“你说什么,古怪的响动?”
李小渔点点头,便拉她出了房间。
没错,她说得没错,门外确实传来一阵阵古怪的响动,细细分辨,才发现是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每一步都迈得铿锵有力。
李小渔同秀秀出了门,门外却空荡荡的,并无异常。
“脚步声好像是从街口那边传来的。”李小渔对于声音很敏感,她清楚地分辨出了那些声音的来源。
正当她们准备过去的时候,却又发现在另一个方向的街口也传来了这种脚步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循着最初的声音源头跑去。
没等他们跑到街口,秀秀便机警地将李小渔拉到了角落里,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众人排着队从眼前走过。
他们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样貌身材不同,却保持这同一种姿势,他们好似僵尸电影中的僵尸队伍,循着某一种节奏,双眼木然地盯着前方,机械地行走着。
此刻,这两个柔弱的女孩子应该发出尖叫来宣泄心中的恐惧,不过她们硬是将那些浓稠的情愫生生埋进了喉咙里。
对看了一眼,彼此的瞳孔都已经刮成了漩涡,她们生怕发出一点响动,然后被这些酷似僵尸的人们看见,接着被他们活生生地咬死,最后吃掉。
这支队伍很长,看似杂乱无章,又遵循着某种队形。
他们缓缓前进着,直至走远了,秀秀才松了口气:“真是太恐怖了,这些人不会就是当初坐上绿色卡车的人们吧?”
李小渔微微颔首,她忽的转口问道:“这么奇怪的动静,我们都听到了,为什么镇子上却没有人出来呢?”
秀秀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被困在这里的几个月里,并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啊。”
李小渔吞了吞口水道:“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可能发现,因为他们也在那些人中间,他们同那些坐上绿色卡车来到黄老人的男女们一样,也都着了魔!”
秀秀不敢想了。5㈨2Ьooк網☆
李小渔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便欲追上去,却由于刚才太过惊恐,双腿一时有些失力,又瘫坐在了地上。
秀秀凑了过来,一把拉住她:“你不会是想继续追上去吧?”
李小渔甩开她的手臂:“废话,我同周焕然来到黄老人就是为了追查那些午夜街头聚集的人的去向,现在我看到他们了,当然要追上去一探究竟,更何况这镇子上的人或许也在那队伍中,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恐怕再难揭开谜底了!”
秀秀却呵斥道:“你还真是不怕死,如果你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你必死无疑!”
李小渔强硬地回道:“死就死,反正我留在这鬼镇子里也是等死,何不继续向前走走,追寻我想要的真相!”
说着,李小渔起身便追着那隐约消失的人群跑远了。
秀秀委屈地嘟囔了两句,也快步跟了上去。李小渔发现秀秀跟上来的时候,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怕死吗?”
秀秀冷哼一声,啐了她一口:“我怕死?我是怕你死,有我在,起码你还能撑得久一点!”
李小渔干涩地笑笑:“谢谢。”
秀秀摆摆手:“谢什么谢,你说得对,与其在这里过着不知所措、生不如死的生活,还不如试着改变看看,或许有活路呢!”
3
有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你陷入的困境正是别人奢求的安宁。李小渔紧紧拉着秀秀,迅速赶上了那庞大的队伍。
午夜的黄老人镇,寂寥无比,好似一个空虚的胃,等待着两个渺小的探秘者到来。她们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那队伍的后面。
向东。向西。向南。向北。
最后她们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是机械地跟随,不管最后怎样,是死亡,还是比死亡更加深邃的结局。
跟随中,李小渔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秀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在这镇子待久了,会忽略时间的。”李小渔对于日期也不敏感,她忽地停住脚,站在原地思忖起来,秀秀困惑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小渔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她忽然想起小茹的婆婆和肖翰所说的失踪日期,每年的五月十三、八月十二和腊月二十七,可今天并不在那三个日子所覆盖的周期内啊!
“小渔,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们快点追上吧,我想真相就在路的尽头了!”话落,二人快步跟了上去,那些行走在午夜的男女好似神话故事里的妖精,咻咻几下,便消失在了淡淡的雾气中。
好像围绕着这个镇子转了好久,久到李小渔和秀秀走到筋疲力尽,在这个过程中,李小渔之前的一个猜测得到了印证。
住在这个镇子上的居民果然像是中邪一般陆续地出门,然后表情木然地加入到这个庞大的队伍中,他们好似心知肚明,又好似浑然不知。
随着他们的不断加入,笼罩在李小渔心头的迷雾也愈发浓郁了,到底是怎样的谜底,掩藏在这般庞大诡谲的谜面之下。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不过惨淡的光芒覆盖在不怀好意的薄雾之上,还是显得灰蒙蒙一片。
此时的李小渔和秀秀终于逐渐看清了那快速前进的臃肿队伍,他们穿着颜色各异的衣服,却保持着一致的动作。
忽然,眼前的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土坯房子,这好像是一个小村子。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显然是李小渔和秀秀没有想到的。
她们感觉他们并没有走出镇子,而是随着这些人走入了更深的地方,这里,好像才是主心圆的圆心,即这个镇子的中心!
那些人匆匆拥进了村子,李小渔正欲跟进去,秀秀却忽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然后她循着秀秀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块黑漆漆的石碑,上面隐隐透出三个字:黄老人!
“这个村子也叫黄老人,怎么和这个镇子同名啊?”秀秀追问道。李小渔思忖了片刻,答道:“我怀疑这个黄老人才是真正的黄老人,黄老人是一个小村子,那个镇子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来不及多说,二人便也悄悄进了村子。
只是轻松地绕过了几排土房子,眼前便倏地出现了一片广袤之地,好似一个偌大的广场,广场上熙熙攘攘地站满了人。
从这个角度看去,整个场景蔚为壮观。
“这也太恐怖了吧,好像在看演唱会!”看到眼前的一幕,秀秀已是目瞪口呆。为了防止被发现,也为了方便窥探,二人爬上了一间土坯房,不动声色地卧在了房顶上。
李小渔四下看了看,天色有些微亮,周围却还是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的,一片喜庆之气:“看这情形,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喜事吧!”
“你看,那里有一个戏台子!”秀秀突然惊叫道。
李小渔示意她降低声音,目光便倏地一下投向了远方。
秀秀说得没错,刚才她只是顾自察看周围的情况,却没有注意到在那聚集的人群中央还有一个圆拱形的红色台子,约有两米高,上面还有几个位子,台子上扎满了红色的花球,四周还悬着红灯,甚是喜庆。
这时候,有两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将一块写着“寿”字的大牌子抬到了戏台子的中央,李小渔不禁低声道:“这些人不会是来这里拜寿的吧?”
“拜寿,是镇长还是什么其他重要人物,否则谁会有这么大的排场啊,需要动辄几百口人来这里为她拜寿!”
“我也不清楚,我们静观其变吧!”
这时候,一阵引擎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细细一看,原来是一辆又一辆的绿色卡车。当时,李小渔同周焕然正是追着这些绿色的车子才来到这个鬼气森森的小镇的。
那些先到的男男女女迅速让开了一条路,车子停到了人群中央,然后车厢打开,坐在车厢里的人便如同蝗虫一般咻咻几下窜了出来,男女老少,形形色色。
李小渔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藏在人群中的算命的,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根杖子,然后轻轻地摇晃了铃铛。
原来她们追寻的这些人并不是当时乘坐绿色卡车的人,那他们应该只是纯粹的镇子上的人。
“是他!”李小渔正欲尖叫,却忽地被秀秀堵住了嘴巴:“喂,你想死啊!”
李小渔强压住了心中的激动,这时候,那个算命的竟应景地向这个方向看了看,然后摇晃起了杖子上的铃铛。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
随着那清脆的铃声,那些人竟然做出了相应的反应,他们迅速融入了人群,然后站成了井然有序的队形。
“他竟然是在用铃声操控这些人!”当李小渔看到那个算命的用铃声在控制这些人的行动时,也甚是吃惊。
她蓦然想到,最初突然离家的徐氏父子,包括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女,也包括肖翰和白霜霜,他们或许都是受到了这诡异铃声的操控,才在某一刻失去了自我,然后随着铃声的指令来至午夜街头,继而坐上这绿色的卡车,来到这个莫名之地的。
没错,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只有这些人对那摇铃声有反应呢?
李小渔蓦然想到,他们能够被那个算命的摇铃声操控一定是同腹部的绿色纹饰有关系了,所以也就同那支红钗有关系了!
真相好像在一步一步逼近了,李小渔却忽然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了。“小渔,你还好吗?”秀秀见她脸色惨白,低声问道。
李小渔点点头,没有吱声,依旧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一切。这时候,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登上了台子,他一袭白衣,潇洒俊逸,然后对着台下的人们说:“大家辛苦了!”
他的声音很洪亮,即使在几十米开外的房顶上,李小渔和秀秀还是听得十分清晰,每一个都饱满铿锵,传入耳中的时候还有浓浓的回音。
“是他?”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秀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李小渔也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了,她转头问道:“怎么了,你见过这个人?”
秀秀点点头,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片,展开来看,纸上画的人正是台子上站着的男人!
“你有他的画像,他是谁啊?”
此刻,秀秀的脸色已经变成了苍紫色,瞳孔里是翻腾着绝望的黑海,良久,她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蒲庶!”
“蒲庶,你说的是当年被嘉庆皇帝赏赐的大孝子蒲庶吗?”听到秀秀的这个信息,李小渔也甚是吃惊!
这怎么可能,现在是2011年,距离蒲庶生活的年代已经几百年了,他应该是一个死人了,那为什么眼前还会有一个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穿的衣服也是画像上的白衣!
这一刻,有一股诡异的力量从脑海的土壤里钻了出来,一把扯断了所有的脑血管:如果真如秀秀所言,眼前这个白衣男人才是蒲庶,那么葬在狸子墓镇蒲家大院之下的“蒲庶”又是何人?▲我就愛手機dǐǎn子書網△
最重要的是,他的金棺中为何空空,只有一卷画像,蒲庶,不,应该称呼“那个人”的尸体去了哪里?
谜团好似腐烂的桃子,扑哧扑哧向外分泌着诱人却让人作呕的汁液。
她知道,真相就藏在那腐烂的中央,要么触手可及,要么会有吞掉你整条手臂,甚至是整个人的危险!
容不得李小渔消化这些诡秘,刚刚出现的两个红衣女子便搀着一个中年女人上了台,那人一身深红的袍服,头上盘了一个发髻,其他的无法分辨了。
那个中年女子登上台子后,站在身边的蒲庶,不,暂且先称呼他为年轻男人吧,他挥了挥衣袖,大声说道:“今天是七月二十九,正是家母二百四十岁的寿辰之日,欢迎大家如期到来!”
这时候,站在白衣男子后面的算命的摇了摇铃声,台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便好似接收到了某种指令,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这些人是来给这个中年女人拜寿的吗?太诡异了,太恐怖了!
这个妖艳的中年女人是那个年轻男子的母亲吧,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为何她的儿子说今天是她二百四十岁的寿辰。
她,是妖怪吗?
如果不要妖怪,为何能够保持容颜不老?
她的儿子,也就是蒲庶,应该也有二百余岁了,为何也能同他的母亲一样,经历百年,却依旧年轻!
还是说,他们双双成了仙,或者双双遁入了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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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们总是天真地认为,眼前看到的骇人的一幕就是真相了,其实不然,真相永远没有穷尽!
当李小渔从年轻男子口中得知他身边的女人,即他的母亲已有二百四十岁,而他也有二百余岁,唯一的感觉便是战栗。
无法停止的战栗!
她没有想到这个藏在中国某处的圆形黄老人小镇中,还藏着一个黄老人小村。
那些由绿色卡车运载而来的男人们,女人们,老人们,孩子们,连同生活在镇子上的人们,全部聚集于此,为这个号称有二百四十岁的老妖怪拜寿。
而她的儿子,正是当年嘉庆皇帝和孝和睿皇后亲自嘉许的孝子蒲庶!
这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他的弥天谎言?
李小渔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