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人家可怜,还拿人家来说事儿?阿弟,你这样子要是被先生知道了,可是会好好说你一顿的哟。不过听你这样讲,这事情肯定是真的了……”
当然是真的了,那个被下堂了的赵木棉甚至还杀到赵家来,将她赵兰花儿给教训了一顿的。她自然是最清楚这件事的人。虽然她不想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可听狗蛋这么讲,还是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这次本家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兰花儿很是知道本家的人有多在意钱财。以前他们就为了收兰花儿的聘礼,而特地想尽法子来让兰花儿搬到本家去的。虽说当时他们以为兰花儿攀上了贵人,会收到很多礼金的。可不管怎么样,对他们而言,兰花儿都应该是他们最不想见到的人才是。
当初就因为柳燕燕的事情闹了一大场,紧接着就再也没有联系,一直到五房当家出事儿了,才又被求上门要钱的。虽然兰花儿一点都没有以前的记忆,据说柳燕燕也从来不带兰花儿到本家去祈钱的,可她还是能感觉到本家的人对她怀着深深的敌意。
可他们为了钱,就连自己深深鄙视着的兰花儿都能想着迎家去。兰花儿便觉得本家的也还真算是神人。为了钱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就因为这样,兰花儿一直都不喜欢本家。有谁会喜欢一些厌恶自己的人啊。特别是在赵木棉的事情以后。兰花儿更是觉悟了。赵家本家里边的人,估摸着没有一个想着要对五房好。
一旦想明白了这点以后,她对本家的人也就愈发地不客气起来。她可没有用热脸一次次贴别人冷屁股的癖好。
“我可不是幸灾乐祸啊。我就是觉得……这些人这样……可就没心思打搅阿姐你了。我和阿哥都在镇上。其实也碰不上本家的人。他们要找上门,还不是找到阿姐你这来啊。”狗蛋再一旁嘀嘀咕咕地解释着,伸手拉了拉兰花儿。
其实本家的人要真狠一狠心的话,估摸着可以到镇上去找狗蛋和改花的。不过镇上和村里边毕竟不一样。赵家本家在这附近也算是大的家族,据说还在镇上有点儿小生意往来的。要是他们真把这事情闹到了镇上去。兰花儿相信,改花和狗蛋也不是怕事的人。到时候谁丢脸还说不一定呢。反正改花和狗蛋在镇上可以说是孤家寡人的,也用不着顾忌那么多。
兰花儿伸手揉了揉狗蛋的脑袋,叮嘱他要早睡早起。
本家的事,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刚开始的时候,兰花儿还曾经想过。能不能用什么法子,和本家脱离关系的。后来渐渐对这个社会熟悉了,她才发现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当初五房赵长生因为媳妇的事情和家里边闹出那么大的矛盾来。都被赶到别的村子白手起家了的,也没有完全彻底地和本家脱离关系。
应该说,本家可以随意地和下边的几房脱离关系,不给他们分家产,对他们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在那期间,被抛弃的小家子的确可以忽视本家。也不给本家进孝心的。可他们自己却没法子主动抛却家族。
不管闹得怎么不好,下边的小辈都只能忍着。要是本家发话了,他们还得巴巴地赶回去,孝顺的孝顺,干活儿的干活儿。因为他们的名字还写在赵家的族谱上边,只要本家的长辈愿意,甚至可以拿着族谱到镇上衙门去,告发五房不孝。
本家的人就是再烦人再恶心,兰花儿只能把他们一次次赶出去。
要说脱离关系什么的,好像还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就连当初赵长生做出娶红姐儿的事情来都没有被本家从族谱上勾去名字的,兰花儿实在很难想象,自己到底要做出什么来,本家才会同意把五房所有人的名字从族谱上边勾掉。
这真要是勾掉了,也不见得完全是好事。
像是狗蛋这样想要参加考试的人,出身来历是必须被检查一遍的。要是出身清白,那也没什么,可要是连个家族都没有,估摸着狗蛋也就用不着考试了——没有那个地方会允许一个被家族勾去名字的人参加科考。
烦呐。
当天晚上,兰花儿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本家的事情,一整夜都没有休息好。等她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赵家的院子里边养了鸡,每天早上到点儿了就“咯呜呜”地打鸣。兰花儿这一晚上原本就没睡,就是睡着了,也还是反反复复地做梦,根本没睡熟的。院子外头的鸡一打鸣,她跟着就醒了过来。
一夜没睡好,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没有精神。不过想着狗蛋和改花好不容易才家来一趟,她又说好了要杀鸡烧野山参鸡汤的,赶紧就打起精神翻下炕去。
臧狼起得比她还要早。每天在公鸡打鸣以前,臧狼就已经爬起来了的,把温着水的灶头捅热,紧接着就到村里边去打水。等兰花儿起来的时候,家里边的水桶肯定已经都装满了,早上也烧好了洗脸用的热水。
改花也是个早起的人,就算回到家来,也还是习惯性地早早起身,捡些家里边的活计做了,等吃过早饭就和臧狼一道去田里边帮忙。
至于狗蛋,难得家来一次,每天都要赖床到兰花儿喊他吃早饭的时候才会慢悠悠地爬起来。兰花儿有次去瞧了瞧他,发现他也不是睡懒觉。公鸡打鸣以后,他也是醒了的,只是不愿意起身,翻来覆去地在炕上滚。
兰花儿想着他在镇上的时候常常要早起上学,好不容易家来,也就随他懒散去了。
因为预备好了要炖野山参鸡汤,兰花儿将家里边年纪最老的一只老母鸡杀了,又把那野山参的参须都仔仔细细剪了下来,一并放到汤里边去煮着。
杨郎中之前帮着炮制了野山参,兰花儿便让狗蛋顺道将杨郎中喊到了家来,一起吃这道野山参炖鸡,也算是孝敬先生了。
至于关雎和方甯嫒,这两人说以前在城里边的时候常常能吃到这样的东西,据说现在想要买,也还是能买到手,就没有到赵家去分这来之不易的参汤了。
兰花儿原本想给阿茹也送两口过去,可杨郎中过来以后,笑眯眯地就把她给拦住了。
“隔壁家的阿茹啊,她现在可不能喝这样大补的东西。你还不知道吧,我前两天刚给她把了脉,喜脉啊。”杨郎中一边讲,一边伸手摸了摸下巴上长着的细长胡须,“现在时候还不到,正是不太安稳的时候,不适合喝这参汤的。你要是有心,之后送几个鸡蛋过去吧。”
“喜脉……阿茹这是怀上了?”
兰花儿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等看到杨郎中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以后,她才“哎呀”一声回过神来。
“这可真算是喜事儿了,难怪我说这些天都没见着阿茹在门口干活的。哎呦,你说这些人,铁生哥见天打门前走过,也不见他说一声的。嗯嗯,先生说得是,等这边忙完了,我就拎点儿鸡蛋过去。啊哟,这怎么这样快啊。”
“这还快?他们成婚都好久了。”杨郎中在旁边莫名地讲。
“不是不是,”兰花儿赶紧摆手,“我就是……这事儿多呢,我都没做好心理准备的。”
杨郎中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你要做什么心理准备啊,得得,你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她吧。她这时候正是最需要注意的时候,你知道了,就帮着在旁边看着点儿,不要让她累着摔着的。”
兰花儿干脆地答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连她心里边都生起了点儿兴奋来。对她来说,阿茹可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个亲近起来、也是最亲近的邻里。她还记得当初阿茹拦着她路找她问话的情形呢。这才过了多久,阿茹都要生娃子了。
一百九十六保胎安胎【一更】
因为知道了阿茹怀上了娃子这件事,兰花儿当天下午就急急忙忙地从家里边找了些适合送人的东西,赶着到阿茹家里边去看她。阿茹正处于前两个月不稳定的时候,还有点儿害喜得厉害。家里边的人大概是怕她出什么意外,都不许她在外边做重活,都有点不让她随意下地的意思。
兰花儿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坐在炕上,有些闷闷不乐地在做着针线。一看到兰花儿,阿茹马上露出了个欣喜的表情来,一下子就从炕上站了起来,向着兰花儿迎了过去:
“哎呀,阿兰你过来了。怎么来拎了这好多东西的。哎哟,你可过来看我啦,这些天我闷在家里边和婆婆在一块儿,什么事儿都不许我做的,我都快闲得长出毛来了。你赶紧把东西放下了过来跟我聊聊天。”
阿茹站起来的动作有些猛,看得兰花儿一脸心惊胆颤的,哪里还想得起来要放下手里边拎着的东西,赶紧就上前去扶着阿茹的手,劝她安安稳稳地坐下:
“你这都是要当阿母的人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家里还不是怕你一个不小心闪着身子的,才让你在家里边安胎的呀。你就知足了吧。在家里安胎,可不比那些怀了娃子还要下地种田的要好么。人家巴不得的好事咧,瞧你还在这抱怨的。”
兰花儿仔细地看了看阿茹的脸色,发现阿茹脸色红润得很,显然营养和休息都十分跟得上的。虽然阿茹眉间好像带了些忧虑的神色,不过,那大概是因为常常窝在家里边没法子到外边去的缘故吧。兰花儿这样想了,才松了口气,扶着阿茹重新坐回到炕上去。等阿茹做好了,她这才将手上装着鸡蛋和肉干的篮子放到了墙角去。拖了个凳子,陪着阿茹旁边坐了下来,一边打趣道:
“埋怨我不过来看你,怎么也没见你给我说说这事儿?这可是好事呢,可要不是杨郎中上家来讲一回,我都完全不知道,咱还是邻居呢。你怎么的也不告诉我一声。要是早知道呀,我就早拿东西过来看你了。我过来陪你说说话,你也没那么无聊呀。”
“唉,这还不是因为家里边太乱嘛。”阿茹皱了皱眉头。好像想起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微微发了个愣,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来。朝着兰花儿道歉了一句,“我这个,可能不太稳。之前找杨郎中看过了,说是娃娃有些虚。我们都怕把这事张扬开去了会惊吓了小娃子。他要是受不住这个喜,说不定就……所以这事连家里边的亲戚都没有说。”
兰花儿也跟着愣了愣。
她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情况。她刚才还以为阿茹脸上忧虑的神色是因为在家里给憋出来的。没想到原来她这孩子怀得并不好。用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讲,大概就是容易滑胎。这和母亲的体质有关,有些女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的确会患上这样的毛病。
阿茹扭头看见兰花儿脸上也跟着忧心了起来,又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拉了拉兰花儿。在兰花儿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阿兰你想什么呢。我觉得没事儿的。之前是因为害喜的时候落了点儿红,才让杨郎中来看了。杨郎中给开了安胎的药,也说只要静养就可以了。过了打头的两个月。这胎就算是怀稳了,人也可以下地做些家务事,不碍事的。”
兰花儿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脑子里边却还是不断想着自己过去看过的知识。有没有什么是保胎安胎相关的。可惜她上辈子做的工作和医学一点儿不搭边,身边也从来没有什么孕妇的。自己也没有怀过孩子,一点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得脑子都要冒烟了,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一个鲫鱼豆腐汤来。这汤据说不管是保胎安胎还是催乳的作用都十分显著。
她回忆了一下,后山上的那条小溪里边还真就有鲫鱼。这玩意一点儿不值钱,基本上就算是在现代,随便下网捞或者是下勾钓,上来最多的肯定是鲫鱼。就连到市场去买鱼,这鲫鱼也算是最便宜的鱼类之一。
结果她才刚跟阿茹提起,阿茹就笑了起来。说杨郎中也跟她提过鲫鱼的。不过当初杨郎中说的是用鲫鱼煎水喝,实在是腥得很,她试了几次都忍不住又吐出来了。她原本就害喜,现在反倒成了一闻到鲫鱼的味道就想吐的。
兰花儿听她这样讲,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直接煎水喝?那得多腥呀。没事儿,我回头去问问杨郎中,他要是说可以了,我负责给你做这个汤,保管一点儿也不腥。平常我们家里边都做这个汤喝的咧。你知道狗蛋那小子嘴巴多刁,就是他那样的,也把汤喝得高高兴兴的。回头我给你试试。”
阿茹点了点头,又笑话兰花儿,“就你茶饭好。打后啊,谁娶了你,谁就得吃成个大胖子。”
兰花儿忍不住就想起臧狼来。心想那人吃得多是多,可也不见长胖啊,嗯,人家活动量也大嘛。等反应过来以后,她自己也羞红了脸,朝着阿茹“呸”了一声。
两人又打趣着聊了一会儿,兰花儿才问出来了当初是什么个情况。
原来,阿茹说,她的月事是十分准时的,每个月都是那时候来。可之前日子到了,血却没有下来,她当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怀上了。正好那个时候开始害喜,她便想着要找杨郎中看一看。结果杨郎中还没找来,她居然就又出血了。
“当时觉得自己想错了,还有些失望咧。”阿茹在一边叹着气说,“还想着幸亏没跟铁生讲,省得他白高兴一趟的。可后来我就发现不对劲儿。那血只有很少一点,不多,之后两天也再没有了,反倒是害喜越来越严重,铁生就说要给我找杨郎中看看。当时我就是怕是什么别的怪病……没想到杨郎中一下子就说是喜脉……”
喜脉,只是还不稳定。
兰花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茹的小腹。现在这个时候还摸不出起伏来,阿茹的小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只是,一想到这肚子里边怀了个小小的生命,兰花儿就觉得十分的奇妙。
就只是这样把手放在阿茹的肚子上边,就好像能感受到里边的生命一样。兰花儿知道这大概只是她自己的想象罢了,可不知怎么的,她还是觉得十分的感动。
虽然她和这小生命没有一点儿关系,她还是想要尽力帮忙,帮阿茹留住这个孩子。
“你摸什么呐。”阿茹被她这个举动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兰你这是想要摸摸孩子呀?他还小呢,还不会动呢。说再等几个月,他都会在里边踢人的了。到时候你就能摸着了。”
“是呀,再等几个月,就会踢人了。”
兰花儿跟着答应了一句,心里边忍不住祈祷这个小娃子能健康顺利地长大。
她出门的时候,整好迎面碰上了铁生。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现在的铁生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小年轻的青涩感,不敢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有着一股沉稳成熟的味道,让兰花儿看着不由得愣了愣。
铁生看见她,率先笑着打了个招呼:
“阿兰,你过来找阿茹耍?”
“嗯,我前头听杨郎中讲了,铁生哥,恭喜你。”兰花儿赶紧点了点头,又让到了一边去,“我刚和阿茹说完,等回头我问问杨郎中,要是可以,我给阿茹做个鲫鱼汤。这鲫鱼光是煎水喝,估计那味儿谁也受不了呢。”
“啊,鲫鱼。”铁生露出了个恍然的表情来,又笑着挠了挠头,“麻烦你了。你要是没事,多过来陪陪阿茹。她现在经常一个人在家,闷得慌。”
兰花儿从他脸上看出了爱惜来,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互相道别了,这才跑回家去了。
她其实很确定鲫鱼豆腐汤是个好东西,不过阿茹如今身子重,她也不敢随便乱给阿茹吃东西,趁着天色还早,就赶紧地到杨郎中家里边跑了一趟,问问他能不能用鲫鱼豆腐汤代替鲫鱼煎水的。那个味儿,连一般人闻了都受不了,何况是个正在害喜的孕妇。
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