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她还在后山上发现了蜂窝。
只不过她从前从来没有亲自打过蜂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先将地方给记下来,准备等浆果成熟了以后再打下来,用来泡果脯。她以前虽然生活在城市里边,却常常看到母亲做这些零碎的东西,又常常帮忙,倒也算是个熟手的。
而现在,她手上多了张瞧着还算结实的渔网。
货郎收了她五十钱,又交代她记得每天都要晾网,不要将网泡烂了。兰花儿一边答应,一边心疼得要命。
——这要是捉不上鱼来,可就亏大发了。
三十八鱼汤
小溪在后山头一个稍远的地方,拐了个弯,一直往山坳外边流出去。
村里边的人到后山上捡柴或是采野菜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过溪的,也不会顺着溪流往上走。那条小溪就好像是坳子村的一个界线,将人们的生活空间给划了道线。
兰花儿已经到溪边去看过好几回。
就在后山边上溪流拐弯的地方有好几个小小的漩涡,有点儿水草和落叶堆着,鱼影绰绰的,看着像是个鱼儿多的地方。
她拎着渔网,踩在溪边湿润的石头上边,紧张得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会儿还在心疼花出去的钱咧。要真是逮不着鱼,这渔网又不能退回去的。
狗蛋跟在她后边,一脸小心翼翼地往溪水的方向伸头看。
原本兰花儿是不想带他到溪边来的。
说是水边很危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逮到鱼,还不如照例到山上去捉些麻雀,晚上也好有些肉吃。
可这些理由哪里拦得住狗蛋的好奇。
兰花儿说了好多嘴,狗蛋仍是巴巴的要跟着。
那么就跟着吧。
“只是”,兰花儿瞥了眼狗蛋讲,“可不许在溪边哇哇大叫的。鱼都被吓跑了,你说我们晚上要吃什么”。
狗蛋被叮嘱过,完全都不敢在溪边讲话,只是跟在阿姐身后,伸着脑袋看水里边。
这段日子里边,兰花儿发现狗蛋实在算得上是个聪明的孩子。教他的事儿,一学就会;叮嘱他的事,他也记得牢牢的。这就让兰花儿更升起了送狗蛋到学堂里头去启蒙的念头来。
不过,这些都是吃饱以后的后话。
最近的学堂都在镇上,可不是谁都能随便去的。
唯一可想的法子,就是将狗蛋送到杨郎中哪里去。兰花儿却只怕那位先生不高兴。
眼下要做好的是捕鱼。
兰花儿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她仔细观察了,发现村里边也没有什么捕鱼的人家。
因为这村子实在是在山里头,平日里能见到的活水,除了村头的那口深井以外,就只剩下这边这条小溪流了。
在农闲的时候,偶尔会有人到小溪这边来戏水,或是摸点儿螺子吃,捉鱼的却不多。毕竟光着手的,也实在难将滑溜的鱼捞起来。曾经有人用衣服去兜,兜了两条以后却挣烂了衣服,于是捉鱼的人也少了。
仍是那句话——这里头的人既懒又愚昧。想着种地足够自己家里头吃用的,就不再花心思去提高生活质量。兰花儿有时候甚至觉得奇怪,这些人平常都做的什么呢,难道农闲下来了,就是在家里头造小人么?
总说古代人民的智慧无穷无尽,她现在一看,觉得也不全是这么回事嘛。
不过后来她想了想,觉得大概也该是这样的。这坳子村里头的人哪怕是有点儿出息的,或者是有远见的,能一直窝在这么个山坳里头生活么,早走出去了的。
兰花儿定了定神,又稳了稳手,这才回忆着过往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捕鱼人的动作,一甩手将渔网给撒了出去。
她的动作有点儿僵硬,甩了手腕,又将上半身给送了出去。抛出去了个渔网,还差点连自己都给甩到了溪水里边去。
狗蛋在后边被吓了一跳。可还是记着兰花儿跟他讲的,让他不要大声讲话。他就赶紧地扑上去扯着兰花儿的衣服,好歹把人给拉住了。
兰花儿自己也给吓到了,拍着胸口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渔网自然也没抛出去多远。她用力的方式不对,整个渔网完全没有张开,几乎就是直直地掉到了溪水里边去。她急急忙忙地将渔网给拖上来了,里头一点儿重量都没有,只捞到了几条细细的水草。她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种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不管能不能吃,这样少的一点点,到底是不粘肚子的。
兰花儿就露了张苦脸。
狗蛋在旁边看着好玩,伸手又扯了扯兰花儿的衣角,讲:
“阿姐,我试试,我试试。”
难得他还压着嗓子,一副生怕惊走了水里边鱼儿的模样。
兰花儿哪敢让他试,拿手肘将他朝后边推了推,给自己定了定神,才又重新将网撒了出去。
这次她力气使得整好,姿势仍然有些僵硬,网却总算是散开去了。
她从来没有捕过鱼,将网撒下去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把握时间,只能呆呆地等了等,然后将网给抽上来。
渔网还没离开水面,兰花儿脸上已经禁不住露出喜色来。
她能感觉到网里边有往下扯的力道,而且还不算小。
“狗蛋,快来帮着一块扯网。”
她这样一喊,狗蛋也顾不得躲远,赶紧颠颠儿地跑过去,就着她握的那点儿渔网一路扯了上来。
这次收获相当的不错。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捕鱼的缘故,水里边的鱼都有点儿傻愣愣的,见了溪边有人影也并不怎么躲。兰花儿的网虽然撒得不怎样,却还是连拉带扯地拉出来了好几条鱼。
有条还不到巴掌大的小鱼卡在渔网眼上,兰花儿就将它解了下来,重新放回到水里边去了。
这么一次下来居然也捉到了五条有兰花儿小臂长的鱼。看着不太肉,但是绝对够两个小孩子吃上好几顿。
兰花儿就笑得一脸的灿烂。
她用之前勾上来的水草随意编了编,从鱼鳃子那穿过去,吊着鱼儿笑嘻嘻地跟狗蛋讲:
“今晚上咱喝鱼汤!”
“鱼汤……?”狗蛋歪了歪脑袋,又看了看兰花儿手上拎着的草鱼:“好吃不?”
兰花儿一脸肯定地点头:
“好吃!”
狗蛋就乐了,兴高采烈地跟着兰花儿往家里赶,还一定要帮兰花儿背渔网。
做菜的时候兰花儿有点犯愁,因为家里边没有酒也没有姜,鱼的腥味总是有点去不掉。她用家里头晾着的野菜干将鱼上下里外都擦了一遍,又在鱼汤里头放了好多蘑菇,才将鱼的腥味稍微盖上了一些。
狗蛋有点儿皱眉,但还是将鱼汤和鱼吃了下去。
这是他没有尝试过的味道。
“有些怪……”
狗蛋这样讲。
兰花儿就又夹了块鱼肉,将里头的鱼骨挑了挑,放到狗蛋碗里去。
多吃点儿吧,快快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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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浅夏
狗蛋抱着汤碗,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还舔了舔嘴唇。
兰花儿看着他那样子不由得就眯着眼睛笑了笑,觉得自家小弟可真是可爱。
有了鱼汤填肚子,兰花儿的心也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后山上的那条小溪里边的鱼不算十分的多,但也不少。她只要不是过量地去捕鱼,一年四季的吃食是不用再发愁了的。再加上改花时不时能回家将粮食给补上,她总算是第一次真正地可以舒一口气。
——再也用不着为着吃饱肚子的问题挠得头皮都烂了。
等日子安定了下来,她才真正有这个闲功夫去想怎样发家致富的问题。
菘菜种子按着日子播下去了。
兰花儿不是个一直种菜的,但她现在的身份也不是个熟练的姑娘。看着生疏,慢慢学就是了。林大娘那边有些疏远了,她便去请教阿茹。阿茹家里头也有好些兄长的,还有几个阿公阿叔的,都是田里边的一把好手。
可惜,家里头仍是没地也没力气。兰花儿试着将水桶添得慢慢的拎回家,半路上差点没泼了一身湿。
只好慢慢来。
倒是村口那户大财主不得安生,大大地操办了一回法事,说是要请胎神正位。
这样的热闹在村里边是一等一的大事,连狗蛋都一大早地跑出去瞧热闹去了,那天回来的时候手上空空的,连个麻雀都没逮回来,被兰花儿点着脑门一顿好念叨。
“人家家里头热闹管你什么事。让你捉吃的,话都忘到哪里去了。今儿晚上可没有肉吃。”
狗蛋也不生气也不恼,嘿嘿笑着揉了揉鼻子,讲:
“我现在去逮鸟?”
兰花儿便气笑了:
“天都黑了,你到哪里逮去。家里边呆着吧,今儿只许你喝粥。”
结果狗蛋的粥碗里头还是放了鱼肉片儿。
阿茹私下跟兰花儿讲,说村里边的人一直在议论着,那大财主家里头就是太刻薄了,太得不到庇护的。否则这样家业大的人家,子孙怎么稀薄成这样。
兰花儿一边干活一边听着,只是笑了笑,也没接这个话。
她对那户人家虽然没有什么好感,却也谈不上厌恶。人家之前闹了一回,之后却没有再太为难她,估计也是觉得跟她为难实在是件掉身份的事儿。既然这样,她也就不觉得那人家有多么的无恶不作。
只当是个笑话听听。
七月的时候,改花又着人传了话。
说在外头过得很好,让兰花儿放心。
只是这传话的密度却让兰花儿在心里边升起疑惑来。
以往改花也是在外边做工的,干的苦力,三四个月不回一次家,也从来没有这样频密地让人带话。突然这样异常了,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她细细地问了问传话的人,又觉得传话的人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那人反过来安慰她,说:
“我瞧着阿赵是换了个活儿,怕你担心,才一味地传话。他瞧着是真好,人都壮了,胳膊上能瞧出腱子肉来。你也别乱想,他说下月就抽空回家的。”
兰花儿也只能接受这个说法,又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回。
她知道改花是个有分寸的,虽然大字不懂一个,人却着实不错。大概真的是因为做了镖局这样的行当,生怕家里边担心,才多传了两次话。
回头到狗蛋面前,她还不能将自己的担心摆脸上,仍然是满脸笑地教训那个小调皮。
日头渐渐毒辣了起来。
兰花儿每日在家门前伺候鸡和菘菜苗,又到后山割乌拉草采蘑菇野菜和捕鱼,总觉得一天的时间一下子就滑溜过去了,热得气都不大喘得过来。
有次她在村后边碰到了杨郎中,杨郎中还专门叮嘱了她一遍,让她小心暑气。
兰花儿答应了,又在心里头想,这哪里有时间休息呢。
连阿茹到她家里边去的时间也少了。说是要帮着家里头干些下地的活儿,挑水浇菜什么的。家里边还有猪需要割猪草,还得学些女红茶饭,渐渐地都忙碌起来。
铁生家里边果真开始寻了媒人在外头问亲。
只是坳子村地理位置并不好,陷在个深深的山坳子里头,寻常要出门都得翻山越岭的。而且十乡八里都知道坳子村里边的山头上住着个叫红大王的凶恶土匪,连官府都要忌惮三分的。因此媒人讲这话一说出去,甭管铁生家里头条件如何,姑娘家首先就觉得不乐意了。
还有人家家里头放话,说:
“家里边穷不穷的,只要日子能过下去就成。人忠厚老实,又有田地,没有兄弟分产,听着是不错——可不能让闺女嫁到了虎穴边上啊。人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
阿茹跟兰花儿嘀咕了一回,有些觉得铁生家里头就是想得太不仔细,又有些迟迟疑疑地觉得同情铁生,只是又怕这同情招了兰花儿不高兴,就一脸犹犹豫豫的。
兰花儿看着她那样子,倒觉得这姑娘还真真有趣。
要是换了别个儿,例如之前和她呛话的那个阿杏小娘子,说不好就得一脸的幸灾乐祸。
阿茹倒真是个不赖的。
不过这些跟她兰花儿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一等一想着的就是吃和挣钱。剩下的心思,便是琢磨着狗蛋开蒙的事儿。她之前找了机会问了狗蛋生辰,说是在九月下旬的。等那日子过了,狗蛋便是虚岁六岁了——按照兰花儿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里边,这已经是好要到学堂里头去开蒙的年纪。
她还问过狗蛋一回,问他愿不愿意到学堂去学字的。
狗蛋一脸的迷糊,反问道:
“学了字能怎样么?”
兰花儿便哄他:
“学了字识了数能帮家里边写账本呀。还能到镇上去当大官儿,养着一家人,就能常常在一块。”
狗蛋歪了歪脑袋,问:
“能给阿哥找媳妇么,给阿姐存嫁妆?”
兰花儿落了满额头的汗,还得一脸笑容地点头,讲,“能的,能的”。
狗蛋于是下了决心,说一定要学会写字,要当大官,要给阿哥找媳妇,给阿姐存嫁妆。
兰花儿在后边一边拍小胸脯一边翻白眼:哎呦,小弟你这当大官之后的愿望也真真奇怪。
四十大狗子
兰花儿第一次梦到那只大狗子的时候,她其实是不在意的。觉得那不过是个寻常的梦罢了,并不代表什么。
梦里边是在个深山里头,夏天,树木长得相当的繁茂,几乎没有阳光透过树荫之间打落到地面上。她盘着膝盖坐在草地上,风吹过来的时候打在她脸上,轻轻柔柔的,将她的鼻尖搔得痒痒的。
那只藏青毛色的大狗子就立在树丛后边,用一种很安静的眼神看着她——那只狗子实在是太大,立起来的时候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以至于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不可能是只狼。
狼没有这样庞大的体型,也没有这样沉稳的眼神。
面对着这样一只庞然大物,她却居然并不觉得害怕。
在梦里边,她一脸笑意地朝着那只毛色漂亮的狗子伸出手去,梦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
起来的时候,兰花儿并没有将这梦当成是一回事。只是想着那样漂亮的一只大狗子,毛皮若是扒下来了,想必可以卖出个好价钱。旋儿又觉得有些不舍。那样漂亮的家伙,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是黑漆漆的,却好像能在里边看到星光一样,含着让她不舍的神色。
这样好看的,要真是杀掉了,又觉得好可惜。
兰花儿想了半天,就连她自己都将将要笑出来。
不过是个梦罢了。
那时候她的莱菔还没到收成的时候。后来下了暴雨,她忙得整个人都跟个小陀螺似的转起来,便将那个梦连着梦里头那只好看的大狗子都忘到脑后边去了。
等她之后又重新梦到那只藏青毛色的大狗子的时候,那只狗子在梦里头用一种近乎是哀伤的眼神看着她,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完全将人家忘到天边。对着狗子那个简直要算得上是怨望的神情,兰花儿没有来由地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便又向那个方向伸出手去。
藏青色的大狗子很安静地看了她好久一会儿,才慢慢地从树丛里边走了出来。
没有了周围树丛的遮掩以后,狗子庞大的身躯完全露了出来,就显得愈发的巨大。
兰花儿总觉得自己看到那样庞大的一只野兽,总归是该觉得害怕的才对。但不知道是因为身在梦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反倒觉得眼前的这只身形巨大的东西反而让她有点儿安心的感觉。
她又朝着那只大狗子伸了伸手,整个人都往前探出去,几乎要摸到狗子红扑扑的鼻头了。
狗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