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签订了。布里松想让他的夫人罗莎琳德·目塞尔扮演科科。科科觉得她太庸俗,说她像“一匹高头大马”。她说话的声音很大,美国记者听得很清楚。罗莎琳德虽然辞去了这个角色,但剧本仍留下了她的痕迹。剧本以1954年科科回归为素材,但科科却希望能见到她的早期生活,如在多维尔为奥黛丽·赫本改制第一件套衫,在姑娘和骑士的簇拥下在隆尚骑马奔驰,在结识才华横溢的凯瑟琳·赫本时自己又是如何自叹弗如的。剧本改编拉纳坚持要罗莎琳德·吕塞尔记住这样一个主题思想:
“科科是一个为了自身的独立而牺牲了一切的女人。她虽然取得了独立,但陷入了孤独,付出的代价是昂贵的。”
他的看法没错。
——这是悲剧的题材,埃韦尔·米尔说。
——那么就把它改编成一出音乐悲剧,拉尔内说。
1965年拉尔内开始改编,他用了10年的时间说服科科。科科则委托勒内·德尚布伦与他商谈版权问题。1966年春,布里松到巴黎,随行的有拉尔内和作曲家普雷文。在普雷文钢琴伴奏下,拉尔内唱了《科科》中的主题歌。
科科说:“剧中,‘我’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坐在那里看别人在我面前走来晃去。”
戏的开场是她的父亲低头看着摇篮,在为她取个小名,最终取了“科科”,她的祖母念着这个名字,对她的小孙女说她会有名誉地位的,也会很有钱,但将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埃尔韦·米尔说,科科听到这段歌词时泪流满面。很少有人看到晚年的她哭得如此伤心。
按照拉尔内的构思,科科在第一次服装展示会失败后,精神上受了很大的打击。~位美国帽子商帮她走出了困境。他不仅使她的时装设计重新出现了生机,而且还为她带来了一批有钱的美国顾客。科科拒绝出席在百老汇的首场演出,原因是她不喜欢剧中人穿的是由塞西尔·比顿设计的“夏奈尔式”的裙子。
她对我说:“在里兹饭店里,一些美国人围着我说:其遗憾,剧中人的服装不是由您做的。我们看这出戏原本是想看到些什么的。”
我责备她没有去百老汇。
——难道您对别人是怎样看您的不感兴趣吗?我说。
——现在走来走去太复杂了,她回答说,到处都是人,最好的旅行是躺在沙发床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1946年科科重返美国。“
科科说:“我在48小时内领到了护照。我没有带贴身女佣。快到目的地时,我还在独自一人慢慢地穿戴打扮。这时船上一片嘈杂的搬动行李声。我想大概有什么重要人物在船上。我看到一个黑人拳击手(阿尔·布朗),人们等的也许就是他。他没有权利和我们~起在船上。离下船还有三刻钟,我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行李,不打算第一个下船。这时有人敲门,我问是谁,但我没开门。这里不存在信任问题。外面有人隔着广l高声地说,有许多人在大厅里等我。我回答说我没有约见过任何人。门外的人大声喧哗,闹得船长也来了。当然我给船长开了门。他说是一些记者想见我。我说我这次旅行纯为私事,我不想见记者,况且我还没整理好裙子。船长说他要是事先知道有记者要来的话,他会把事情安排得好好的。他说:”现在您看我该怎么办呢?他们至少有40个人,他们现在在大厅里等着。‘我说:“船长,这事可不好办,您看我正在整理行李。’船长说:”行李我派人来帮您整理。‘我遗忘了一支牙刷、一支指甲刷和一块香皂。我的贴身女佣原本应当替我放好的,她没有放。“
记者们问她对时装新款式有什么看法。
“我带了两套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服装,一套穿在身匕我对记者们说:”你们看见了吗?‘他们笑了,他们问我是不是还要做裙子。我说;’由于战争的原因,我的公司关门了,我来纽约是为了推销香水。“‘
一位年轻妇女想知道去哪里用得上酒香水。科科回答说:
“凡是去您想被人拥抱的地方时,都要酒香水。”这个回答使玛丽莲大受启发。
科科说:“我和美国记者们建立了友谊。他们都是些孩子,我逗得他们笑声不绝。他们想知道早上我吃什么,我说:”一支山茶花。‘晚上吃什么,我说:“绣球花。’我这么回答是为了返他们,丝毫没有哗众取宠,想当明星的意思。我们这个时代制造了两样可怕的东西:明星和模特。我对这两样东西都是持反对态度的,我想过饿了就吃,渴了就喝的平静安溢的生活。”
1957年9月,她同意去达拉斯参加斯坦利·马科斯百货公司开业50周年庆典。马科斯授予她马科斯奖,以表彰她为设计高雅明快,富有艺术气息和吸引力的时装而作出的贡献。科科不想接受。马科斯也向克里斯汀·迪奥和埃莱娜·拉扎雷夫接了奖。科科害怕乘飞机,而且也不想适应它。勒内·德尚布伦邀请马科斯在拉格朗热城堡共进午餐。这座城堡是他的先人拉斐特将军的宅第。客厅里挂满着旧的海报,其中有一张是《哈姆雷特》上演时的(丝质)海报。哈姆雷特一角由英国的塔尔玛·麦克里迪扮演。在演员和莎士比亚的名字上方用大字写着:拉斐特将军将出席观看。
——如果您想把夏奈尔小姐吸引到达拉斯来,德尚布伦悄悄地对马科斯说,那就让她看这张海报,对她说……
——我明白了,马科斯说。
他把科科拉到海报前:
——我来宣布:
夏奈尔小姐将出席观看
科科的重返使美国人大为震惊。他们为科科在1939年失去世界时装之王的头衔后,又如此轻而易举地重新获得f这个称号感到惊奇。达拉斯的报纸以《科科像休格·雷一样》大字标题撰文把她比作体格·雷·鲁宾逊。
科科说:“人们为我准备了一个惊喜。一天舰上,在盛大的招待会上,一对夫妇出人意料地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出现在人们的眼前。男的扮成一头公牛,穿着一件礼服,两只角之间戴着一顶礼帽。女的扮成一头母牛,身穿白色夏奈尔服装,头披长纱巾。聚光灯使人热得难以忍受,但每个房间里都开着空调,感觉很冷。我很快就感冒了。我在头上放着一块手帕,在房间里走动。人们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巧妙,只要碰一下什么东西,都能发出美妙的音乐。我有5台电视机,我常用的是浴室里的那一台,屏幕上的广告做得像电影一样,让我觉得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真可怕。”
她想会晤曾在电视上布道传经(总是谈对另一个世界的种种木安)的比利‘格雷厄姆,她曾经随人去参加过一次聚会,但聚会上人太多。我嘲笑比利·格雷厄姆,科科为他辩护说:
“他这个人很聪明,而且生逢其时。他把自己的经验告诉听众:看看我吧,我的牙长得很好,笑起来不惹人讨厌,因为没有人愿意向长得很丑的人学什么东西的。他还玩高尔夫球,表明他是时代的宠儿,而绝不是一个光会读《圣经》的老好人。”
这是不是对我含沙射影的攻击?达拉斯之行给她留下的印象很坏:
“要和2000多人握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这么干过。这不错,就是太累人了。斯坦利·马科斯先生把他的供应商和顾主都叫来了,他把夏奈尔小姐当作吸引人的手段,他们都听到过夏奈尔小姐的名字,但从来没有见过她。我再也不会让人把我当明星耍了。”
她后来随人去了新奥尔良。她说:“这是美国最不令人烦恼的地方,但是我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玩玩,因为我太累了。”
她回忆加利福尼亚之行时神情极其愉快。乔治‘凯塞尔和她同行,他们在蒙特里过了一夜。阳台面朝大海,有一个黑人在唱歌。科科说:
“他老是唱一支曲子,我要他为我也唱一支。第二天我买了牛仔用品,拆了重做。我已经发了财,现在,我一想起旅途劳顿就讨厌旅行。我去瑞士是为了保养身体,而且因为我在那里有一处住房。虽然去瑞士的人越来越多,太多了些,我还是只喜欢瑞士。在美国我无所事事,美国人期望我们给他们带去新东西。我们应当为他们找出些什么。我们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些什么呢?一些小玩意儿。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豪华之物、真正的豪华之物。一个只知道舒适生活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百万富翁们在墙上挂画,他们可以花钱买画,把买画作为投资,美国人是这么说的,买回投资也成了广告。豪华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在法国也没有豪华可言,在德国则豪华犹存。我去过一些城堡。简直难以置信,亲爱的,每张椅子后站着_名仆人,还有沉甸甸的银器。这才是豪华。在法国则是真真假假,真假掺半。”
在美国时,她在火车上看到一家工厂的烟囱上写着:夏奈尔。
“大概是我父亲的。”
她不想知道得更多。
她说:“没有美国就一事无成。美国人不喜欢的东西就卖不动。这很好,因为美国代表着青春和效率。”
第Th次世界大战前的1931年,科科曾应塞梁尔·戈尔德温的邀请去过好莱坞。戈尔德温给她100万美元,要她为他的影星们提供服装。合同(未签)规定科科一年去好莱坞两次。合同遭到了影星们的反对,她只为格洛丽娜·斯旺森提供了服装,如此而已。科科说:“好莱坞只不过是展示胸部和臀部的圣米歇尔山。”
在夏奈尔公司最困难的年代里,我见到科科的机会更多了。
不久前的几次服装展示会;尤其是衬长裤的裙子展示会失败后,她深切感到这些失败都与记者有关。她说:
“再也没有人关心夏奈尔了,你们应当和我一起来关心夏奈尔。”
我离开普鲁沃斯特后,她对我的命运深表关切,有时她甚至还问起我的心脏情况依心动过速。
通常,莉鲁·格伦巴赫负责与报界联络。有人问她你的职责是什么,她笑着回答说,她也希望有人给她明确。在夏奈尔小姐晚年时期,就数莉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最多。我是通过她的哥哥克里斯蒂昂·马尔康认识她的。
莉鲁经常出现在科科的左右;要听小姐说话,和她一起吃饭,没有人在的时候还要把她带回里兹饭店。科科少不了莉鲁。但也常常赶她走开。
她大声吼叫道:“行了,我不要做事马虎的人在我的身边。”
她讨厌莉鲁的丈夫菲利浦·格伦巴赫,我的一位报界朋友。一般而言,她不喜欢看上去很亲密的夫妇,因为她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格伦巴赫夫妇还领养了两个孩子,这对她也是刺激。
她睡眠不好,吃也吃得越来越少。她还得了梦游症,有人曾经深夜在走廊里看见过她,她冷得发抖,有时还弄断了肋骨,划破了腿,撞破了鼻子,都是她自己包扎了事。
她说:“如果请医生,医生就会要你去做透视,弄得你没完没了。”
她做着手势对我说:“鼻子上的伤,只要把伤口两端这么一捏,伤口就合拢了。”她坐着时腿关节僵硬,要站起来才能使膝关节弯曲。
科科说:“我可以站立,如果骨折了就站不起来了。一位美国朋友问我是否颈骨有毛病,这个笨蛋以为我股骨颈骨折了。”
她对病痛有很大的忍受力。他们那代人都是这样。在农村,他们只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请医生,而这时往往已经太迟了。为了把她稳在床上,只好把桌子放在床垫上。
她自己也说:“我叫人把床棚放在地上,这样,即使我掉了下来也不会摔得太重。有对我关节痛得厉害就会在睡梦中叫起来。我怕睡在床上,所以只好睡在椅子上,一不小心就会略的一下摔了下来。”
她笑着用手摩擦着头部。梦游症使她想起了她的父亲:
“我慢慢地从床上下来,还是那么迷迷糊糊。父亲把我抱上床,我很害怕,伸出双手高叫:”他在这里。‘父亲说:“别瞎说,别怕,他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她接着又说,他的父亲不喜欢吃猪肉,也不许她吃猪肉。在奥弗涅时,人们有时三四个月不能去户外。
她提起童年生活时,背景总是严寒和风雪,从来没有春天和夏天。也没有收获的季节。哦,收获季节是有的,那就是佃户带了东西向她的姨妈们交租。
她埋怨我没有预先告诉她星期天早上我在欧洲一台有一档节目(原先是这样安排的):
“您怕吵醒我吗?您总是怕这怕那的。我们是朋友,别这么快回阿尔萨斯写什么书,不要让人把自己忘了,应当和那些常常叨念着的人一起呆在旋梯上,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要被人撵走。”
旋梯!她原想使我理解些什么,但却用了这个表示相反意思的调。~个人失去了名望就会从旋梯上滑下去。她雄居时装界最高地位,令人觊觎不已,早就作好准备,不让出位置。
她对我说:“我还要筹划最后一次时装展示会,一次综合我以往全部成就的大展示会。”
她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衣服上的绦子说:
“这套衣服我穿了10年了。”
最后一次时装展示会,这个预言使我警觉了起来。她说话时是认真的,我应当像儒安维尔关注圣·路易的十字军东征那样,密切关注这次展示会。当然,我错了,科科准备的服装展示会有5次。不过,她同意我和她一起操办的是最后一次。
“办展示会应当先有构思,寻找主题,然后大家讨论,您会明白主题从何而来,您能学到许多东西。”
一个星期六,她召集手下人在康邦街商谈。
“没有人就没法工作,”她说。
然而,科科有时是很孤独的。她说:“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他们如果有事问我只要来就是了。但是,从来没有人来问我。这样就麻烦了,因为事情是边说边做出来的。在我们这个时代里,展示会应当办得极好才行,否则就过时了。”
科科是不是在作自我批评?
“现在的人只是仿制,他们(这回显然是指服装设计师们了)想把一切都弄乱,但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要改变时尚光把裙子做短是不够的。我不认为长裙很快会卷土重来,因为这与人们目前的生活不协调。巴黎已经拥挤不堪,但人们还是利用拥挤来推销汽车,每个星期天都有100多人死于车祸。这种情景使我害怕,使我不敢外出,我对我自己说,还是留在家里,就这样生活吧!
没有转折,没有铺垫,她接着又说:
“我在为新的女性寻找一种新的形象。”
“在此之前你就没有感到需要有所创新吗?”我问。
她皱起眉头斜眼看着我说:
“您认为都过时了?”她躲躲闪闪地说:“我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做。有人对我说,不善待名时装设计师是不行的。我问他,时装名师是些什么人?是不是那些从美国来推销服装上的小玩意儿的年轻妇女?真是想得出!所有的人都疯了。”
在她家里,一切都要经过她的手。她在事业上越是失利,她就越显得挑剔。大家都在暗地里反抗,用眼神说:“这个老婆子疯了。”
科科邀请美国《妇女服装》报的一位同行共进晚餐。《妇女服装》报是一份专业时装报,在第三街的服装制造商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该报有一个版面的广‘告,费用全由服装制造商支付。这个版面的通栏标题是WeloveCoco我们热爱科科)。IOV6中的O印成一颗心。对科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这位同行和他年轻的妻子同来。同行的妻子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