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璃 雪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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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璃 雪灵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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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美璃手上没来得及递给虹铃的茶盅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张口结舌地看着泪流满面却表情冷漠的应如福晋,震惊得忘了去扶她起来。
“格格,格格!”应如福晋一声比一声高地喊她,似诅咒又似哀求,“你放过我们家吧!请您开开恩吧!”
虹铃轻推了一下已经呆了的美璃,她这才想起去拉应如福晋起身,原本就手脚无力,再加上应如福晋执意跪着,她根本拉不起她,不敢受福晋的跪拜,美璃只好也对着她跪下来。
“福晋……”她默默忍耐应如福晋抓得她胳膊疼痛不堪的手,决定离开永赫的话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不知怎么开口。
“格格,我知道我这样……作为一个长辈真是可鄙可耻,但就是因为‘您’!”她加重的这个敬称,口气重得让美璃浑身一哆嗦。“我的丈夫一把年纪了要去阵前效力,我的儿子现在被关在天牢大狱……格格,当初我们家应承了老祖宗的意思,就算对您没恩,也没亏欠你啊!我的儿子,为了你……”应如福晋的声音尖厉起来,“就算看在他对你曾经一往情深的份上,你别再害他了,别在害我们家了!”
美璃浑身虚软地跌坐在地上……怪不得他会那么气定神闲,怪不得他会那么冷淡笃定,他不用来逼她,不用对她多说一个字,就已经把她逼上绝路!
她闭上眼,仰天苦笑,泪水凌乱从面颊上滚落。她哭不出声音,曾是她挖空心思想得到的男人……没想到,当她终于属于他的时候会是这般绝望痛苦。
“福晋,美璃……知道怎么做。”她没睁开眼,她突然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兴趣。她觉得自己被好几个人拉到榻上,不知道应如福晋还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夜是不是已经深了,天何时会亮。
当她再次睁开眼,从门窗里照进来的阳光太过明亮了,明明是个春天的艳阳天,她只是觉得眼睛刺痛。坐在铜镜前,她直直看着镜中憔悴如鬼的自己,“虹铃,给我打扮一下。”
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的虹铃被她的口气吓得毛骨悚然,扑过来扶住她的双肩,“格格,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快点儿,我还有事出去。”美璃淡笑着催促。
她的头发很容易梳理,又不用戴太多首饰,很快就打理完毕。“去把我那身淡蓝的袍子拿来,今天我想穿那个。”她随意地说。
虹铃点头,快步去了。
美璃走出房间,花木在阳光下分外精神,她笑着在姹紫嫣红上掠过眼光,下人们放置杂务的房间开着门,她走进去,轻松地在抽屉里找到毒老鼠的砒霜。回到房间,她满意地审视镜中自己一会儿,虹铃才慌慌张张地拿了衣包回来。
她知道她的死……毫无意义,但是她太气愤了!她气靖轩,更气命运!她想嫁给他的时候,他不答应,忘记他的苦……她看着镜中自己发笑,她拼命忍过了,孤苦难捱的冷宫岁月,她也忍过了,当她暗暗庆幸自己终于忘记了他,终于有了永赫时,他竟然又非要得到她!她又如此火辣地承受他要她的痛楚!
她无法像他那样强硬地控制别人的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就一直是被控制,被摆布的那个人!她就连躲都躲不开!她不想寻死,有那么多次痛苦得想死去的时刻她都捱过来了,但她除了死才能让他吃一次瘪,竟别无他法!
她突然笑起来,发现那么多苦难并没把她的任性全数磨灭。其实,如果不爱他了,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他家财万贯权势熏天,嫁给他吃好的穿好的。偏不!她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得太气恼了,怎么也要出这口气!
这才是美璃格格吧!她笑着看镜中也笑了的自己,仿佛遇见了故友。
靖轩为了方便并没去承德别业住,宿在行宫的一个偏僻的配殿里,不同于别的宫室,有很多兵士护卫把守。负责通传的太监去了很久才出来,居然告诉她王爷还没起。
美璃挑了下嘴角,他也回敬了她些颜色,自小习武,他不可能晏起的。他要她等,她便等。
整整半个时辰,美璃的腿已经僵直酸痛得快要失去知觉,才被人带入内室。他正悠闲地穿着松散的长褂坐在太师椅里喝茶,见她脸色死白,嘴唇都干裂地被带进来,还假意殷勤地让宫女为她上茶。
美璃没再向他施礼,没再避开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的脸,被她冰冷的眼光看着,他微笑的眼睛里泛起怒意冷冽。
“找我干什么?选好皈依圣地了?”他冷哼,把手上的茶盅顿在几上。
“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她说。
“我要你怎样?”他眯眼看着她冷笑,故作不解。
“放了永赫,也别为难他阿玛,我什么都听你的。”她一字一字地说,突然有些促狭地想笑,什么都听他的?就不!
“嗯——”他看着她拉长调子,“是么?”
“对!”她无比痛快地欺骗他,竟为了自己的死亡有种报复的快感。
“很好,现在你就跟我去老祖宗那儿亲口说出你的决定。”他站起身,吩咐宫女给他更换正式的袍褂,“哦,对了。”他好像刚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说闲话一样边被伺候穿衣,边说:“我娶到你以后才能把永赫放出来。你要是寻死了,我就让他一家给你陪葬。”
她胸膛里的空气好像突然被全数抽去,愣了一会儿,她无法置信地摇着头,像是呓语又像是劝服自己:“不会的,你不会这么胡来的!”
他推开宫女,自己扣着扣子,心情变好地看着脸色灰败的她,“怎么不会?只要我高兴。”
“胡说!”她觉得自己最后一击在他面前全然无效,脑袋开始发热,强装出来的冷静自持土崩瓦解,“永赫的阿玛也算封疆大吏,又是皇上得用的臣子,于公于私你都不会的!”她无法自抑的后退两步,惊惶地瞪着他。
他穿戴整齐,笑着走过来如爱抚般轻掐了下她颤抖的小下巴,口气却阴冷残酷,“大清朝就连缺了皇帝都会继续传承,更何况小小一个图哈!美璃怪我吗?”他笑着问,温柔得几乎诡异。
她死瞪着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做出一个表情。
“你不该怪我。你该怪那个男人。如果他比我强,能把我关进天牢,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你又怎何需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他一扯她的胳膊,她被他弄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脚无力得竟然站不起来。
他没扶她,反而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他,“我查了,五天后就是个好日子。”
五天……她不想看他,只能闭上自己的眼睛。
当她觉得自己再无一丝抗争的力量,不得不屈服于他,屈服于命运时,那个曾让她小小雀跃的充满勇气的美璃也终于断了与她的最后一丝联系。她又堕于忍耐,堕于绝望……过去的美璃终于死了个彻底,只留下她……一个对命运无奈却无法反抗的女子。
她的悲恸激怒了他。
她轻微地点了点头,“好。”越快越好,如果都是注定好的结局,她希望永赫能少受些苦。
他紧紧咬了下牙,她不答应,他恨,她答应,他更恨!都是为了那个男人!她从十二岁就一直缠着他,怎么就比不上与永赫相处的短短几个月?!
他太恨了,只能用最刻薄地话来舒缓这愤怒。“我承德的宅子已经叫他们去收拾了,娶你,不用太费周章,五天足够布置妥帖。”
她还是没睁眼,毫无血色的唇还是只吐出清淡的一个“好。”
“走!”他暴虐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自己去和老祖宗说!”



第26章 名分

排成一长队的太监把一箱箱的结婚用品抬进美璃小小的院落,虹铃忙得满头大汗,能用得上的地方都堆满了,太监还在源源不断地抬进来。很多小宫女挤在院门口看热闹,一改往日的嘲讽表情,都羡慕地赞叹着,故意放大私语的声音,讨好似的让美璃的下人们听清,“庆王爷对格格可真好啊!”
美璃倚着高高的枕头半躺在榻上,默默无语地翻动手上的书页,对门外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永赫送她的杂谈和笑话书现在已积攒了厚厚一摞,陪伴了无数个她不敢入睡的夜晚。
“格格,承毅贝勒来了。”虹铃用手绢擦着汗跑进来,一脸惊疑,一万个没想到承毅贝勒会来看自家格格,他就连给老祖宗请安,也只在春节拜年的时候才会来一次。
美璃也有些意外,坐直的身子,愣了一会儿才起身迎接,承毅已经从外面缓步走进来了。
彼此无言地互看了一眼,承毅轻皱了下眉头,眼睛淡淡地向呆杵在那儿的虹铃扫了一眼,虹铃背脊一凉,立刻心领神会地福身退下。承毅贝勒和庆王爷一样,越是面无表情越是让人害怕。退出门口的时候,虹铃还自动自发地掩上门,总觉得承毅贝勒肯来见格格,一定会有很重要的事。
“承毅哥,坐。”美璃亲自为他斟了杯茶,他一定是快马加鞭从围场赶回来的,颜色素淡的长袍上浮了薄薄的灰尘。
承毅在椅子里坐下,却没喝茶,他没有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包递给美璃,“拿去。”
美璃出于礼貌地接过,不想让他失望才假装好奇地打开,锦帕包的是块发黄的羊皮,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形,有人物也有八卦,纷繁杂乱,好像是江湖骗子故作神秘的符咒。她无心探究,只是好奇承毅为什么会送她这么块东西。
“这是‘八部八阵’图。”承毅简短地解说着,“皇上派我找了很久,关系前明巨大宝藏。我两年前找到后……一直留在身边,就是怕皇上降罪下来,我等不到去准噶尔的那天。”他清冷一笑。
美璃拿着羊皮的手剧烈一抖,差点拿不住,她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八部八阵”图对皇上甚至大清非常重要,重要到承毅可以用它保命。
“皇上明天回銮,你拿这个给他,纵然不能做王妃,也足以成为平妻。”
“承毅哥……”美璃忍住眼泪,她的心里似苦又甜,这世间还有人肯为她这样着想,这恩惠她铭感肺腑,却不能领受。轻轻捧过他的手,把羊皮送还在他手里,“我不能要,你留下吧。”
这是他用以保命的宝物,她不能收下。
“拿去吧。”承毅悠长一笑,又把羊皮塞回她的手里。“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他……不会杀我了。”
她还想拒绝,被他沉沉地看了一眼,承毅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我就要先行领兵到边界驻扎候命,想来……身为兄长也没为你做过什么。你拿去给皇上,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恢复你和硕格格的封号,虽然你不是大福晋,但品阶却比她高,以后至少不会受辱于她。”
知道她心灰意冷,承毅难得多说了一些,也许此刻她已无心盘算未来,但……日子总还是会继续,他苦笑,这不曾为任何人任何事停止流逝的日子,简直残忍。
命运对她一再责难,他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么多。
“美璃,就算是为了我一片苦心,你也要按我说的做。”他叹了口气,美璃的未来……其实靠这份宝藏图于事无补,他能做的……真的只有这么多。
美璃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夜晚,躺在被里紧握着羊皮宝图,她竟然对未来的岁月充满恐惧,麻木的心绪被承毅哥的那番话打破了,她……只是侧福晋,小老婆,冷宫里,这样的人她看得多了。风光过的、没风光过的,在被她们的男人丢弃后,都是一样的结局。她们的眼睛,是她刚进冷宫时最害怕的,一双双都是死气沉沉,鬼气森森,她们每天就在做一件事,等死。
只有体会过黑暗的人……才会怕黑。
终于,她揣着宝图走在去往皇上正殿的路上,至少她要为自己试一下,至少她不要辜负承毅哥对她的恩情……她,害怕。
也许她去的太早,负责打扫的宫女太监刚刚收工,宫宇间一片寂静,连鸟儿的鸣唱在她听来都如声声哀叹。
走过靖轩住所外,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但是……几步后她停下了,孤身行路,她的脚步又轻,此处的宫墙仅仅是为了间隔道路格外单薄,她清楚地听见了素莹的声音。
“……靖轩,你就不能娶了我以后再让她进门吗?”素莹几乎卑微地哀求。
“……”靖轩没有回答。
“求求你。”素莹哭泣着,撒娇又乞怜,美璃似乎都看到她柔美的脸梨花带雨的神情,任谁都会怜惜她。
“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她只是个侧福晋。”靖轩似乎有些心疼,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只是个侧福晋。
美璃僵直地站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宫道上,她想逃开不听,人却像被重锤钉在原地。
“她……也是格格。”素莹哽咽,“她还深得老祖宗的喜爱。更重要的是……”她哭出声,委屈难过地搂紧他的腰身,他喜欢美璃!为了得到她竟然大费周章,甚至训斥了她阿玛!她靠在他怀里,嘤咛哭泣,“靖轩,我好怕!和别的女人分享你……我不敢抱怨,我就是怕……就是怕……将来会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靖轩也搂紧了在他怀中轻颤的她,“你会成为我的正妻,皇上需要你成为我的正妻,你有了我,怎么还会一无所有?”
“靖轩,我拥有了你吗?”素莹傻傻地追问。
“嗯。我承诺给你的,不会少一样。”他笑笑。
“靖轩……”素莹低泣着叹息,“未来的岁月,我很怕。”
美璃抬起眼,看天空中缓慢飘过的云,只有这样酸痛的眼才不至于流出眼泪。
素莹……也可怜,她和她一样害怕。
她听见靖轩对札穆朗说的那些话,知道素莹和靖轩的婚姻皇上另有深意。她扶着墙转回身,一眼看不到漫漫宫墙间的道路哪儿是尽头。她又何必为难皇上呢?
命运已经铁了心要伤害她,她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即使她成了平妻,即使她又能恢复和硕格格的封号,那又如何?她还只是个侧福晋!
她还只是靖轩的侧福晋!
她令皇上、老祖宗,甚至承毅哥都为难,承毅哥毕竟是私藏了这份宝藏图两年,而且是明知皇上心意还执意为她拂逆圣意,皇上真的还能一再原谅他?
她何必再做愚顽挣扎?徒劳。


第27章 花烛

夜已有些深了,但房间里很亮,照得蒙在脸上的红盖头遮在眼前越发艳红,美璃觉得眼睛长时间被这血一般的颜色刺激着有些疼,就闭上了眼。
就娶一个侧福晋而言,靖轩也算给足她面子,聘礼、执仗都是上等。老祖宗也坚持让她从宫里嫁出,百般优待。这些……她都不意外。老祖宗和承毅哥一样,是怕她将来受气,靖轩,就算娶别人,他也会这般大费周章,因为他是庆王爷,不会失了自己的身份。
承毅哥……美璃有些心烦意乱,她拿八部八阵图去还他的时候,他只是向她笑了笑,说让她留着,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他已经不需要了。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十分不祥,似乎他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
不及细想下去,门外的喜娘丫鬟们都像麻雀一样骤然欢闹起来,她听见那熟悉的冷漠声调依旧平淡地说了声“赏”,然后仆妇们的笑声就更高了。
庆王府的承德别业已经颇有年头,虽然装饰一新,门被推开时仍发出吱嘎的声响,让美璃浑身一抖。
她攥紧了拳,手心没过程的就满是汗珠。
他坐到她身边,喜娘们跟进来不停地说着吉祥话,美璃去闹过别人的洞房,知道这时候喜娘会把新郎和新娘的袍角系在一起,寓意永结同心,可是眼下……那些叽叽呱呱的女人只是像念经一样把那套说熟的吉祥话说了又说,直到塞了交杯酒给她。
她猛省……她不过是侧福晋,不是和他“永结同心”的那个人。喜娘扶着她的手,与靖轩交杯对饮,这酒冰凉而苦涩。
他在嬉闹声中用秤杆挑开她盖头的时候,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膝头裙上艳丽的纹样,嘴唇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
房间静了下去,但仍能看见门外侍立丫鬟的影子倒影在窗纸上。他就站在她对面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跨步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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