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突然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和她回了那所著名的“鬼屋”。小玉端出几碟下酒的好菜，然后说着去地下室里拿点她珍藏的酒，和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到处走了走，和室其实蛮大的，但是家具很少，除了一张方桌，就是一扇紧闭的门。从外面的走廊看，那扇门后面的房间，其实和这间和室是连在一起的。换句话说那个房间唯一的进入方法，就是通过和室里的那扇门。
我来过不止一次，自然知道那个房间是用来供奉神龛的。
但是这次看了之后结果却出乎意料，那个神龛里面不只有原本小玉儿子、丈夫的神位，居然还多了鬼道众正负鬼道长的神位。
——她果然是知道了。
“铁斋这个孩子，其实很憨厚的，”小玉拎着酒，站在门口望着我，“他觉得这次出去凶多吉少，临行前就来看了我，跟我做了最后的告别。他不会说话，吞吞吐吐，我出于担心，就一直跟着他……”
小玉仰头大笑：“鬼道众的人啊，都是蠢货，我本来就不同意他们跟护庭十三番队互相来往，结果他们还偏不信。结果这下都把自己勾搭死了吧？”
我说：“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向中央四十六室透密？”
“因为我不想中一个人的圈套。”
我觉得她指的是我，但是我并没有给她下任何圈套。
小玉揪着我的衣服：“说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来陪老太婆喝酒的吗？”
她给我斟好酒，又给自己满上，一口喝了下去：“啊，真是好酒……话说你穿上死霸装还真是搞笑，又不是死神。”
我一向不喜欢思考人心，干脆不想，无奈道：“没办法，工作需要。”
“不过你这个人啊，无论穿什么都挺好看的，”小玉笑着说，“其实我很羡慕你的。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丈夫的眼神都直了，我喊了他好多声他都不理我。结果第二次带儿子来见你，儿子也为了你神魂颠倒。”
我摇摇杯中的酒：“他们那是看到了完美的研究体了吧？”
“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小玉脸颊被酒熏得很红。
我叹了口气口：“那是因为，你看着我的表情，和他们一模一样啊。”
那时候我作为静灵廷严加看管的囚徒，由那时候鬼道界权威的御岁夫妇看守。小玉和他的丈夫负责研制出能抑制我力量的鬼道，因此要和我日夜接触。
我被关在一个很黑的牢笼里，但小玉对我却不像囚徒，她给我带来了灯、棉被、干净的食物，甚至有事没事就和我讲讲静灵廷的八卦史。那时候我还没有想过逃跑，直到后来，我杀了她的丈夫和儿子，受静灵廷S级追杀令，才不得不逃出静灵廷。
小玉说：“十年前，你回来我跟你说我原谅你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没有回答。
小玉自言自语：“因为你啊，是无心的。我研究你，自然也能理解的痛苦……我把你当朋友，自然不能因为朋友的无心之失，而记恨一辈子。但你毕竟杀了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记恨你这么些年，说些过分的话，说实话我不后悔。”
——原来她一直把我当朋友吗？
小玉表情突然一冷：“但是，我无法原谅，你明明清醒着，却再次对我重要的人下了手！我不管蓝染是什么人，这次你们不会全身而退的。”
我皱了皱：“小玉，我……”
她松开手，酒杯从她的手心落下，砸到地上碎成无数片。刺耳的声音，让我心中一震。
小玉突然道：“我想杀了你，你明白吗，阿神！拿出你的觉悟和我一战吧！”
……
银刃被抽出，溅起一串一串的血珠。苍老的身体像树叶一样，慢慢坠落在地。
最后一刻我还是忍不住，扶住了她。
我淡淡道：“有一个人，无论未来是什么样子，我都会站在他那边。也许，会和很多人为敌，但是我不后悔。”
小玉断断续续道：“你……干嘛啊……装冷酷呢……那样的话，你，你哭个什么劲啊？”
我一愣，伸手去摸脸，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在哭了。
——到底我也还是会心软。到底我也还是不能做到完全无情。
“其实我知道，阿神你有必须要走的道路，”小玉咳出几口血，“你啊……有自己在意的正义与邪恶……所以要你杀了我，必须要自己先动手才行。”
我震惊：“为什么？”
小玉说：“不是说了嘛……不想中一个人的圈套……咳咳……”
我好像抓到了什么线索。
小玉从怀里拿出一个手札，递给我：“你乖乖听我把话说完……什么也不要问……有关你身上的封印，是由一千零八个缚道和三十个特殊鬼道组合而成的……很复杂，咳咳……你必须把它重新在封印一遍……要不然那个叫银的小鬼会有危险……”
染血的手札被塞在我的怀里，握着它的手，缓缓落下。
小玉叹了口气，轻轻道：“啊，最后还能和你一起喝酒，真是……太好了。”
Chapter 43
我坐在双极之丘上，俯视整个静灵廷。
春天的清晨，樱花的花瓣伴随着晨曦的微光，给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添了一笔柔美。
我将酒杯满上酒，轻轻啜了一口……说是珍藏的酒，其实不过是流魂街随处都能买到的劣质烈酒。我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辣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阿神？”
我回过头，银的脸迎着朝阳，留下浅浅的绯红。
“啊，对不起，”我想起自己似乎失踪了一天一夜，“我心情不太好，所以没有……”
银在我身边坐下：“在‘鬼屋’发现了尸体，虽然是一刀毙命却没有留下灵压，现在已经被列为悬案了。”
我点点头。
银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迹象表明，你出现了暴走的情况。”
我叹息：“不是暴走，是有意识的……虽然，灵压是她自己消除的。”
“难道和蓝染队长有关？”
我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银说：“婆婆一直盯着蓝染队长看呢。”
——是啊，小玉为什么会来参加队葬，又一直盯着蓝染，还碰巧被我发现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她是故意而为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注意到蓝染。
我告诉银，小玉临死前一直说着“不能中了那个人的圈套”。
“恐怕这一切只有婆婆和蓝染队长知道了。”银说。
我突然问银：“你还记不记得，小玉说过她一直在等一个人回来。”
银点点头。
我说：“那个人应该是她掉入断界的丈夫，你说蓝染会不会利用小玉，说帮她找回丈夫，然后代价是杀了我？”
银摇头：“应该不可能，蓝染队长没有理由要杀你。”
我也完全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我不像他们各个那么聪明，最擅长揣摩人心。身为斩魄刀，我始终觉得人心是一种非常神奇，且充满了变数的东西。
“更何况，阿神，你为什么会认为婆婆一直在等的是她的丈夫？”
我愣了一下。
银很无奈：“果然一直都没发现啊……婆婆的神龛里不是都有她丈夫的神牌了嘛，她一直在等的是你，一等就是五百年。”
我震惊：“怎，怎么可……”
“是真的哦，婆婆亲口说的。”
我沉默了。
银继续道：“我觉得，事情大概是这样。蓝染队长的确找上了婆婆，利用了她的某些弱点，要她做某些事，但是婆婆并不想按照他的说法做，还用某些方法向你透露了蓝染队长的阴谋……阿神，你想想婆婆给了你什么线索？”
我刚想摇头，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本沾血的手札。我把它从怀里拿出来，虽然我不觉得这东西和蓝染的阴谋有任何关系。
银表示非常惊讶：“咦，还有这种东西啊！”
我说：“小玉曾对我做过五十年的研究。”
“嗯，这上面对你的灵压分析的非常透彻，”银看的津津有味，“封印……你身上真有这种东西吗？”
银给我的表情写满了“那不是你上次骗那个花衣大叔的嘛”。
我皱眉：“当然不是完全骗人的，我是感觉那个刺青不对劲，只是还不能确定那是封印……可是这和蓝染的阴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吧。”
“不，有关系，”银合上手札，露出已经完全了解的表情，“这上面记载了，蓝染队长一定要得到你的理由。”
我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
“市丸副队长。”
银微微一笑：“蓝染队长呢？”
“在后院喂鱼。”我和那名队员同时回答，银偏过头看我，我耸耸肩。蓝染喜欢喂鱼，这从我这几个月的观察已经完全确定了。基本上，这货不在搞阴谋论，就肯定在后院喂鱼。
银拉着我往后院走去，在确认看到蓝染后，银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任命的上前：“啊啦，蓝染队长你还有闲工夫在这喂鱼呢？”
蓝染气定神闲反问：“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吗？”
我露出紧张的表情：“怎么蓝染队长还不知道嘛，我们陷害平子队长他们的事已经有人知道了！”
蓝染微笑道：“但是那个人，不是已经被阿神解决了吗？”
——果然是他！小玉口中的“那个人”果然是他！我恨不得上去把他揍成大饼，挂到静灵廷城墙上示众。
我不动声色：“但是听她说，蓝染队长似乎想要置我于死地呢！”
蓝染坦然：“没有这回事哦，阿神，我相信你也不会相信这种没有水平的陷害吧？”
我不回应他的“信任”。
蓝染接着道：“我们是一个团体的不是吗？”
——他这种人要真是和别人真心合作，我反而会觉得不真实。
我笑了笑：“那是当然，亏我还一直担心，是不是因为那次拒绝成为蓝染队长的斩魄刀，所以遭到记恨了呢。”
蓝染说：“你想太多了，阿神。”
“可是自再次见面以来，蓝染队长不是总换着法的整我吗？”
蓝染很无辜道：“这可真是不得了的误会呢。”
……
小玉已经死了，蓝染还在逍遥法外，所以日子还要再过下去。我和银，还要为了能杀了蓝染，而先取得他的信任。表面上看来，似乎与以前没有任何改变。
日子很平静的过着，周而复始。甚至静灵廷所有死神，都已经开始习惯新上任的各个队长副队长了。
队葬之后的第三个月，我和银终于有时间，一起坐在五番队食堂里吃着早餐。银这三个月来，已经完全适应了副队长的工作。他的适应速度非常快，甚至这个时候就连蓝染还不能很好的掌握队长的职务。
这一点，蓝染老拿来当着队众的面夸奖银。
但是你要明白，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往往是肉眼很难察觉的龟裂。我和银都明白，五番队副队长那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实用性的头衔，完全不必费多少心思。现在蓝染的魔爪正在伸向虚圈不说，我身上重重封印也够我们忙个人仰马翻。
银已经研究出来解开封印的方法，但是我们不敢贸然尝试，不管是小玉还是清里，都表明这个封印不能解。就算解开封印，我的力量会成指数倍增长也不行。
而下午的时候，蓝染又把我们叫过去开会。
三个月的研究，足够他找到黑腔所有秘密，按照他的说法，现在他可以自由控制黑腔的时间。意思就是说他可以打开黑腔让我们进去，而回来的时候时间不过去一分一秒。这简直方便到，他连镜花水月的力量都不必再用了。
但是他迟迟不动身去虚圈的原因也很明显，他还没有造出足以支持虚完全破面的东西。当然，除非有崩玉。
不过崩玉已经被浦原带走，而浦原藏在现世又很难找。
蓝染敲着队长室，那张平子真子喜欢用来睡午觉的桌子说：“其实想找出浦原喜助也并不是难事。”
我打了个哈欠：“他隔绝了所有灵压，静灵廷都找不到我们怎么找？”
银若有所思：“浦原喜助挑的位置并不是随机的，他一定想向我们复仇，所以必然要集结力量。这么说来现世的重灵地是第一首选。”
蓝染赞许的点头：“没错。”
我泼冷水：“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重灵地在哪？现世这么大，重灵地很可能大到是一个城市，也有可能小到一个村庄，最重要的是它还会随着时代而改变方位。它的行踪，归中央四十六室掌管，非特殊情况山本老头都不知道在哪儿。”
蓝染沉思：“的确，这也是个问题。”
合着他根本还没有思考到这个地步嘛……
我和银从队长室走出来，时节已经是夏末秋初，五番队池塘里的荷花都谢了。
银这几个月长得飞快，这个月初的时候他差不多就有我这么高了，这些天来他已然有了超过我的趋势。我已经自暴自弃了，他是男孩子，总有一天会长的比我高的。所以停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每晚一杯牛奶，终于又被摆在了餐桌上。
银顺利的摸摸我的头，我很怀疑这个动作他从没我高时就天天梦想着了。
“我们去吃东静灵廷的莲子粥吧？”
我两眼炯炯有神：“还有莲子饭团！”
银说：“嗯，叫上三席，回来的时候去西流魂街逛街，正好让他拿东西。”
“啊，这样的话，我去找蓝染拿出门令。”
于是乎，早上就被我们用在吃上头了。静灵廷的物价相较于副队长的工资并不算高，我吃了个九成九的饱，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指手画脚让可怜的三席把剩下的饭团寿司什么的全部打包了。
西流魂街。
“啊，小银你好久没来了呢！”柿子摊的老板似乎和银是旧识，拉着银就是一阵狂侃。
我蹲在柿子摊前，惊奇的发现除了柿饼，柿子还有这么多种做法。什么柿子糕啦、柿子团啦之类的，看起来好像很美味。
老板走到我面前：“怎么样这位小姑娘，想尝尝吗？”
我两眼放光：“可以吗？”
“当然，”老板包了一块柿子糕给我，“你是小银的朋友嘛。”
我咬着香糯的糕点口齿不清：“哎……你认识银很久了吗？”
“嗯，小银以前老是偷我们摊子上的柿饼呢！”
“……”
老板感慨：“不过啊，那时我就觉得这个小子很厉害，现在果然成为死神了呢！”
银给老板一串串的钱：“老板呐，这些糗事你再讲下去，我都不知道会被阿神笑话多久了。”
老板无奈：“都说了，你来我们铺子上吃东西，都是免费的，怎么还给钱呢？”
银说：“这不是在为柿饼付钱，而是我想把这些钱给我的亲人。”
……
我和银在那之后就和热情的柿饼摊大叔分别了。
我走在前面，嘴里堆满了各种好吃的，口齿略微不清的问银：“银，那个老板是你的什么亲人？”
银看向我：“啊，只是给我柿饼吃的人而已。”
“可是你说他是你的亲人。”
“阿神你知道，在流魂街并不存在真正的亲人……他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给过我一块柿饼，所以我当他是亲人。”
——所以我说人类的情感很奇怪。市丸银这个人不说是心狠手辣，那也是极端冷酷无情，我们进行魂魄实验的时候，那么多人在他面前化成灵子，他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但是对待一些人，他又出奇的好，尽管用上极端的方法，也在所不惜。比如乱菊。
银拍拍我的头：“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才没有！”
我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