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场,各种各样恶毒的话语铺天盖地而来。因为,这个场地中几乎所有的观众都不看好他。
文羽一边走着,一边听着这些刺耳的嘲讽,心里很是难受。他虽然是第一次走进大武场,可是他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恶毒的言语,更重要的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气氛。
去年他在看台上,还曾幻想过自己站在这个场地中央,在万人瞩目下比赛会是怎样一种荣耀的感觉。可是今天,当他真的踏上这片土地,却突然有种吃了大把苍蝇般恶心的感觉。
四周高耸的看台就像是一道围墙将他牢牢地禁锢在这里。自己如同是被关在鸟笼中任人观赏的鸟儿,又或是被关在圆笼里的蛐蛐儿,不过是人们的玩物而已。那些看台上的人们只是期待着他和连邪以命相搏,流洒鲜血。无论他和连邪中的哪一个倒下,这些人都不会有丝毫的怜惜。他们要的,只是一场刺激血腥的决斗。
就在这时,全场突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热烈掌声和喝彩声。一个人从对面的选手入口处走出,缓缓朝文羽走来。
这还是文羽第一次与连邪碰面。
却见连邪浑身穿着黑色的简单装束,留着寸头,全然是一副干练的杀手打扮,唯有腰间一绺玉带能彰现他的非同一般的身份。当这个传说中的微笑刺客由一个抽象的代号变成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文羽还是不由浑身颤了一下。他再清楚不过,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待连邪走到近前,文羽才仔细打量起他的相貌。只一瞥,文羽就觉自惭形秽。却见这连邪丰神俊朗,高挺秀拔,举止间端的气宇不凡。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虽然他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如同这天气一般阳光灿烂,可他的眼神却又是那般冰冷凌厉,简直似能直透入你的心里,让你不自觉地心生寒意,不战而怯。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神情古怪地统一在一张脸上,显得格外诡异,深不可测。
第十九章 仇恨的种子(8)
文羽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在右手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用彩色丝线编织的手链。那是秦宛昨晚熬夜亲手给他织的,希望能保佑他平安归来。他的眼前一下又浮现出了秦宛温柔的笑脸。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争取活着离开这里!想到此,他心中的种种杂念顿时一扫而光。
“你就是文羽?”连邪走到文羽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文羽点点头:“正是。”
“为什么是你呢?你还真是可怜……”连邪摇头笑着,眼中却射出森寒厉芒,“其实我真正想杀的,是那个会幻术的小子,他居然让我出了那么大的洋相……不过很可惜,你要做他的替死鬼了……”言语间,杀机毕现。
自那次刺杀失败后,杨屹和李毅隆对他的态度大改,一连几天都是不冷不热。连邪大感丢份,心中自是对白铘恨之入骨。今次有这机会,他自然要将一腔怨气发到文羽身上。文羽却全然不惧,反而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自信笑容。
连邪心头一凛。
一个武官模样的人站在场中央,对文羽和连邪交代了几句,无非是点到为止的废话,然后领着随从退往场边候着。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鼓声忽地响了起来。这,就是决斗开始的信号。
“现在我宣布,连邪与文羽的龙虎决斗现在正式开始!”杨喜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全场顿时欢声雷动。
文羽和连邪相隔丈许,并排面向主席台的方向,先朝城主等诸位大人物敬礼,然后转身面向对手。偌大的武场中央,只剩下他二人对峙。
文羽刚摆开架势,连邪却突然开口道:“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呢。”文羽不由一愣,怔怔地看着连邪,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
“听说昨晚你和秦家小姐单独到河边散步呢,还真是好兴致……”连邪揶揄着,嘴上挂着轻蔑的笑。
文羽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昨晚一定被跟踪了。
“不过,你到底是知道自己没胜算而与心上人诀别呢,还是真有那么大的信心打败我?我真的很想试试哦。”连邪依旧嘴角含笑,眼中却射出了摄人的寒光。
文羽冷哼一声,很快镇定了心神。他记得临出发前白铘和风之彦对他的告诫。他清楚,这不过是连邪扰乱他心神的一个手段。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实力已经不是决定胜负的惟一因素。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的变化都能让对手紊乱,决定决斗的走向。他一定不能让连邪乱了他的心神。想到此,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心情平服。
连邪看着神色自若的文羽,不由皱了皱眉头。显然他刚才的话根本没有起作用。不,有作用,那就是反而让文羽更加镇定了。突然,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因为文羽突然抽出了腰间佩着的剑,剑尖斜举胸前,遥遥指着自己。这把剑浑身乌黑透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连邪嘴角泛起嘲弄的笑容:“嘿嘿,你想和我比剑?有意思,我成全你好了……”说着,他伸手一招,一个士兵就立即飞奔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一把耀着寒光的利剑。
连邪擎剑卓立,端的是玉树临风。他看着文羽,嘴角含着讥讽的笑意:“你很聪明,知道比仙术只有死路一条。可我也要很遗憾地告诉你,对刺客来说,高超的剑术是最基本的技能,比剑,你同样没有胜算!”说完,他“锵”的一声拔出长剑,摆开了架势。
连邪手中的长剑在阳光的映照下放射出阵阵寒光,文羽顿觉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他集中精神,双眼死死盯着连邪握着剑柄的右手。他清楚,面对一个以杀人为生的人,尤其是像这样一个几乎没有失败过的顶级杀手,你不能出现哪怕是一秒钟的大意或是松懈。
高手,哪怕在分秒间都能一招毙敌。
“我来了。”连邪微笑着吐出三个字,右手忽地挥了起来。
寒光一闪,快得如疾风掠过一般。
全场大多数的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惊呼。
只听”当”的一声响,文羽竟然双手举剑挡住了连邪这一击。凌厉劲疾的剑气将他的腰带都震得飘了起来,威力可见一斑。
此时,周围的观众无不看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们当然不是为文羽的安危而担忧,只不过是怕文羽太早倒下他们没戏看。
连邪对文羽挡下这一剑微感诧异,不过他还是笑呵呵地收回手中的剑说道:“很好,很好,这样才有点意思嘛……”
没想到文羽也是淡淡一笑,他单手持剑,左手竟朝连邪挑衅似地招了招:“来吧,你不会只有这点本事吧?”
连邪微微有些色变,他冷哼一声道:“你真急着找死,我就成全你!”说完,他挥剑跃上半空,朝文羽迅疾砸扫,如雷霆疾发,发出破空的呼啸声。他恨不能这一剑便将文羽劈得身首异处。然而文羽迅疾将剑一横,再次挡下了他这一击,脚下居然纹丝不动。
连邪往后一跃,他感觉得到手中的剑在不住颤震。他不由看了文羽的剑一眼,皱眉问:“你那到底是什么剑?”
文羽说:“是乌木剑。”
连邪冷笑一声:“乌木剑吗?难怪……”
原来,乌木又叫做荫沉木,在民间则被尊称为“神木”。专指那些埋藏于地下数千年的各类名贵古树。其性为纯阴,古籍中亦有入药记载。其原生树种多为麻柳、红椿、香樟、楠木、马桑等。
这些深埋在地下的千年古木历经数千年鬼斧神工的自然造化,逐渐形成仪态万千、幻化出神奇的天然肌理和纹饰,变成了这或乌黑透亮,或灰褐如云,或红似玛瑙,或灿若黄金的乌木。
用这种似石非石、似木非木的乌木造出的剑,不但有着与普通金属打造的剑相同的锋利,而且还有着金属刀剑所不具备的韧性,刚柔并济,实在是兵器中的上品。
由于乌木非常珍稀,乌木剑自是罕有人见。这一把,亦是秦家珍藏多年的宝贝。若非万不得已,秦铭是决计舍不得将这把剑交付文羽使用的。
连邪先前没有想到这一层,自然有些惊讶,因为以他的实力,刚才那两下应该能切断文羽的手中剑才对。此时知道了个中缘由,连邪立即恢复了镇定。他依旧笑着对文羽道:“难怪你想比剑,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把砍不断的宝剑……看来,我不拿出点真功夫是不行了……”说完,他眼中寒光闪烁,伸出左手往右手剑的剑身一点,剑身发出的绿色剑气在空中划出“吱吱”的轻响。
第十九章 仇恨的种子(9)
这一剑迅若电光,斜斜由下方如雷奔电掣般直刺文羽胸口。无论从速度还是力道上说,都远胜先前。文羽赶紧挥剑阻挡,一时步法有些紊乱,连人带剑跌退两步,但还是勉勉强强格挡下了这一剑。
不过连邪的攻势才刚刚开始。没容文羽喘息,就听他大喝一声,手腕一抖,长剑便如电光疾闪,又似蛟龙出海朝文羽袭去。一时间,绿光激荡。“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迫得文羽完全只有招架之功。
看台上的观众连声喝彩,将气氛推上炽热的高峰。他们都为连邪的精彩表现所倾倒,在他们看来,文羽的倒下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连邪却渐渐发现了不妙。因为无论他如何进攻,文羽的双脚只是在一条线上来回移动,手上的招式也很简单,只是反复的几个扫、点、挑、磕、撩等简单的动作,但偏偏就防住了他的每一次攻击。
文羽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的一棵小树,随风摇摆,但就是无法被打倒。他甚至有这么一种荒谬的感觉,文羽手中的那把剑就像是自己在阻挡——对,完全像是一个生命体。
但这怎么可能呢?剑怎么可能会有生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人剑合一的境界?可这个小子怎么可能在一周的时间内就取得这样的进步呢?连邪想着,不禁焦躁起来。
这时候,全场的观众只看到连邪如水银泻地般的攻势,不时爆出震天的呐喊声,为他轰然喝好。可在主席台上,杨屹和李毅隆等人也看出了端倪。他二人对视一眼,皆感诧异。他们原本以为以连邪的身手可迅速毙敌,但没想到文羽竟如此厉害。
此时连邪已经毫无保留地全力进攻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子竟能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有些心浮气躁的他眼下只期望着自己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能轰破文羽的防线。他的攻击越来越狠越来越快,风声呼呼,剑光如漫天飞虹。
终于,文羽的防御露出了一丝的破绽:就在他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态挡下连邪一剑时,脖子在一瞬间完全暴露了出来。连邪自然不会放过这转瞬即逝的大好机会。他大喝一声,顺势一推,挥剑扫向文羽的颈项。
只见整把剑都散发出幽绿的光彩,剑气四溢,疾风乍生。文羽慌忙闪避,可是这一剑来势实在太快,饶是他拼尽全力,右肩依然被刺中,划出一道伤口,立即鲜血喷涌。
文羽纵身跃出数米,右手提剑,左手捂住伤口,咬牙看着连邪。鲜血沿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淌了下来。
“好啊,劈得好!”
看台上的观众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连邪的脸上重又浮现出了那招牌似的笑容。他清楚,胜负已分。尽管这一战的艰难程度远远超出了他预期的估计,但毕竟是完成任务了。接下来要做的,再简单不过,就是割下文羽的人头。
就在这时候,文羽忽然举起了手中的剑,大喝一声,竟朝连邪冲了过去。
连邪一愣,既而大笑三声。他只道文羽穷途末路做困兽斗,便也使出全力,举剑朝文羽面门直劈过去。剑气滚腾,有如惊涛骇浪。
二人如两道疾电交错。
一刹那,全场鸦雀无声,一切都在瞬间凝固。
文羽和连邪背对站着,擎剑而立。
滴答……滴答……一滴滴血珠如丝线般坠落,在地面溅起一朵朵细小的鲜红血花。
连邪大睁着双眼,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他的额头已然出现了一条血痕,渗出丝丝鲜血,逐渐扩散,顺着脸颊徐徐滑落。
这是他有生以来,当然,也是今后都再无法看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居然,从那把乌木剑里生生飞出了一个人!
尽管这实在荒谬,但他绝对没有看错,的的确确是从剑里飞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就像是一个附着在木剑上的幽灵,无声无息,几乎就在文羽挥剑刺向自己的刹那间一下从剑里破空而出。正是这个人朝他使出了闪电般的一击,他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防御。
对方的身手,和他一样的快。而击中他的,不是刀剑,是风。
风之彦轻盈地落到地面,一阵风随之掠过,吹起他几缕发丝。
在他身后,满脸鲜血的连邪瞪大双眼,僵硬地站着。蓦然,他浑身一抖,长剑脱手坠地。
大校场寂静至落针可闻,似乎连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这样的结果实在太令人意外:胜利的不是连邪,也不是文羽,而是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的第三人。
“卑……鄙……”连邪恨恨地吐出这两个字,双膝跪地,接着一下扑倒。他躺在文羽的脚下一动不动,身下渗出一大片的血迹。
他双目圆睁,死得是那般不甘心。
看到这一幕,主席台上的华少奕脸色突变,起身脱口而出:“叶障之术!”
就在这当口,风之彦猛然腾跃上半空,如一阵旋风径直冲向华少奕。此时,其余所有人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华少奕见对方来得凶猛,也不敢大意,迅疾从坐椅上跃起,躲开了这雷霆一击。只听得“咔嚓”几声,他的坐椅在瞬间被风之彦以手刀带出的气劲切得四分五裂。
几乎就在同时,秦铭突然离席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双手,紧紧锁住身旁的城主方梦阳,带着他一道纵身跃下主席台,快步奔到场中央的文羽身边。风之彦也一个转身,复又跃回场中——他这一招声东击西,正是给秦铭提供机会。
所有人都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全场一片骚动。
华少奕显然没想到秦铭会来这么一手,他脸上阴霾密布,呵斥道:“秦铭,你们想做什么?”说完,就见他手一挥,主席台一侧的杨屹立即心领神会,起身发令:“来人,速将这逆贼拿下!”
顿时,无数条黑影闪电般从看台上纵身跃下,转瞬间将秦铭几个围了个严严实实。秦铭斜眼扫了一遍,心中暗惊。他认得,这些人都是城邦一等一的术将,倘若真打起来,他们三人决不是对手。不过,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看来,你们是早有准备啊。”
一旁的陈松闻言,立即指着秦铭厉声说道:“秦铭,实话告诉你,城主大人早就看出你有谋反之心了。当初他下令我等布置伏兵,我还不相信,可如今你竟公然挟持城主大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秦铭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们在这大武场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啰?”
第十九章 仇恨的种子(10)
没等陈松回答,杨屹和李毅隆就抢先答道:“那是当然!在这大武场的各个角落,都有我们事先安插好的术将。就算你们有三头六臂也是插翅难逃了!”
“对。”方继朝也跟着道,“你们这些谋反者,识相的立即放了我父亲,束手就擒!”
秦铭闻言却哈哈大笑,朗声道:“谋反?这恐怕是某个人的打算吧!”
华少奕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秦铭冷哼一声,遥指华少奕大声说道:“华少奕,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天衣无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城主已经中了你的蛊毒,为你所操控,眼下不过是一个活傀儡罢了!”
此话一出,全场竟皆骇然。就连杨屹和李毅隆也都惊恐地扭头看着华少奕,寒意瞬间从脚跟蹿到头顶。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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