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丛林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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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丛林的火车-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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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冬末,凌晨,天气异常的寒冷。天刚微蒙蒙的亮,在高山之端的轮廓上,出现了鱼肚白。丛林里仍然像深夜里一般寂静,不时有夜莺发出的悲戚的低叫,大雾弥漫在空气中,似乎浓的化不开。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行驶在西宁察岗县祁连山脉的盘山公路上,绕过树影重重的环山大道,进入阴森的林间小道。最后在树林里一片宁静的小荒地上停了下来。地上落满干枯的树叶,车轮压过的时候,发出“叽叽咋咋”的碎裂声。

  车子停下来后,左面的一扇车窗被缓缓地打开,座位上的一名老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悠然的吐出一圈烟雾。旁边驾座上的一名年轻警察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老警察呼出的烟圈,和他脸上复杂的表情,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打住了。静静地凝视着眼前那透过车窗被隔在外面的浓雾和渐渐变淡的黑夜。

  一支烟的功夫过去后,老警察使了一个颜色,暗示车里的其他几个同事“可以开始”了,于是,车门打开,下来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老警察和他的同行手下——警察A、B、C。老警察厉声一下,道:立正!其余三个警察立刻排成整齐的队列,在相互之间敬过礼后,老警察再次示意,三个警察A、B、C立即行动,打开面包车的后部的车厢,拖出一个戴着头套,手被反铐着的囚犯。

  这个囚犯并不挣扎,只是身体有些发抖。

  警察A和警察B一起把囚犯向前押去,在前面一片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警察A用力摁下囚犯的胳膊,发现没有反应。警察B立刻用力,一脚踢在囚犯的右腿膝盖上,球犯跪了下去,膝盖有些颤抖。

  警察A猛的拉开了套在囚犯头上的黑色头布,我们发现这是一个消瘦的年青人,头上的头发发并没有像一般的囚犯那样被剃个精光,而是保留着凌乱的长发,盖住了他那张紧张得有些发青的脸。微暗的晨光中,我们看见他的嘴角边残留着一丝丝暗红的血丝,肌肉颤抖地抽搐着。反扣在背后的手我紧着成了拳头,青筋暴怒,似乎整个人内心充满了恐惧!

  但是他始终没有挣扎

  警察A和警察B立刻快速地回到原位,警察C已经在那里端起了架子,摆好姿势。只是因为太年轻而紧张,或者因为天气太冷?手也不禁有些颤抖。警察A和B也相继端起枪做好准备姿势,等待老警察的发号施令。

  这时,我们看见,前面跪在地上的囚犯突然抬起头来,一张清瘦的脸对着天空仰望着,仿佛有无限的悲戚流过,嘴角还在抽搐着,深陷的眼睛恐怖的睁大着,似乎想穿透头顶上那浓密的树叶和黑暗,以及弥漫的浓雾。

  但是他始终没有出声,只是从满恐惧,眼眶都发蓝了。

  “1——2——3——执行!”老警察似乎是缓慢而有节奏的发出了这一道命令。

  可是“砰!砰!砰!”三声枪响同样紧凑而有序的爆出在这个凌晨安静的林子里,回声在浓雾里渐渐的被淹没,一切又回到安静中。

  只有前面的囚犯应声倒下,后脑上的窟窿不断地奔涌出滚烫的鲜血,浸湿了散落在地上的凌乱的头发,流到地上的落叶上,渐渐地变得黏糊、冷却、变色。

  “唉——”老警察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嘴上的烟拿了下来,抬起右手摆了摆手掌,示意其他警察收枪完事。自己则低着头走到一边,坐在一樽木桩上,默默地抽起烟来,苍老的脸上也不免有些悲戚。

  丛林里异常地冷静。

  又是一根烟的工夫,其他的几个警察已经把现场清理好,死亡的囚犯身上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枯草叶,年轻警察C回到老警察身边,默默地敬了个礼。老警察转过脸来,盯着他看了一下,似乎在提醒他过度紧张的神情,又像是安慰和鼓励。警察C发现这一点,显得更加有些不自然。

  只是老警察终于没说什么,起身走到囚犯倒地的那一个地方,站在一边,看着地上覆盖的厚厚的干草枯木,又环顾了一下周围清理过的隔离线,才把剩下的一节烟头丢下,点燃了囚犯身上的草木。

  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在这个寒冷的森林里的凌晨,似乎给周围的空气带来了一丝丝温暖,周围的浓雾和黑暗也化得更快了。

  老警察看看戴在手上的老式古董手表,看见是凌晨五点了。仍然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回到车上,示意司机开车。

  白色面包车驶出了丛林。

  整个过程,始终是沉默的,没有人说过一句话。除了老警察重重的叹过一声气外。

  老警察突然想起,这一天,离他退休就要进入100天了。

  这一年,是1993年。

第一章  丛林
天色渐近黄昏了;从山腰往西望去;温暖的夕阳给群山延绵的轮廓渡上了一层金边。轮廓上一些较高的树;外围的树枝被罩上了火红的圈;好像是立刻就要燃烧了起来似的。

  “枫哥哥就是向着那方向去的吧;现在太阳就要落到那个地方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能得看见它们呢?”叶小衫蹲在木屋的廊前;一双小手擎住下巴;痴痴的望着远方;一会儿想着心事;一会儿盼着她的哥哥林枫。她甚至会想象:也许她的枫哥哥会突然的就从太阳的那一边探出脸来,对她微微一笑,问她在看什么?

  叶小衫还是个孩子,她想象着,便像是真的就看见了似的。她看见的,我们虽无法看见,但她太纯真,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于是我们就可以猜到了:她一定是看见了她的小枫哥哥了。他正长了翅膀,从太阳那边飞了过来!于是我们的叶小衫稚嫩的脸上荡漾开了同样稚嫩的笑容,那微笑,像一泓清泉,又像是远处一缕温暖的夕阳。

  “咳,咳咳……”这时,屋里传来奶奶微弱的咳嗽声,却突然打断了叶小衫的思绪,她赶紧紧张地站起来,向屋里奔去。屋里是暗的,几缕微弱的光透过木窗流进来,照射在旧而有些凌乱的家具上,竟显出一点凄惨的色调来

  “咳……咳咳……”暗光中,奶奶已经艰难的撑起了半截身子。叶小衫赶紧走过去,伏在奶奶床前,用手去扶住奶奶,着急地问道:“奶奶,你怎么……”

  “咳……小衫啊,咳!给我倒……杯……杯水……咳咳……”

  “哦!”叶小衫答应着,已经快速地跑到一边,在慌乱中拿起一个黑漆漆的灌水壶,颤抖着倒了一小碗水。已经顾不上溅湿了临时煎药用的橱具,赶忙地把水送到奶奶嘴边,一双小手小心翼翼的捧着。

  奶奶艰难的伸出一双老粗的手在空中,颤抖中小心的接过碗,移到嘴边,用力的吸了一口,又“咳咳”的咳起来,几乎弄掉了手中的碗。叶小衫赶紧用一双小手去扶住,几乎带了一点哭腔的说:“奶奶,奶奶,我拿着给你喝……”

  “哦……”奶奶脸上掠过一丝艰难的笑容,叶小衫于是用她那双小小的手,谨慎的将水送到奶奶的唇边,奶奶又小心的吸了两口,叹了两口气,似乎显得轻松了许多。

  “好了,小衫,把水放到桌上吧”

  “哦,”叶小衫站起来,转过身。突然发现,窗外已经没有了刚才温暖的夕阳了。远处的山,原来耀眼的金边已经化成了一条条隐约的影。山谷里也静了下来,听不到鸟叫声了。细细的去听,只有一些“呜呜”的的锯木声隐隐的在风中飘荡。

  夜幕渐临了。

  叶小衫双手还端着碗,却不觉地站到了门前;她想起刚才的那些热烈的晚霞,真是像极了起舞少女翩翩的裙摆,可是现在夜幕降临了,那个少女不知又辗转到了哪一个地方去了,一切仿佛就在梦中一样。

  屋里又传来奶奶的咳嗽声了,叶小衫又一次被惊醒过来,走到床前,只见奶奶躺在床上,用微弱的声音问道:“小衫啊,林枫还没有回来么?”

  “没……没有……”叶小衫小心的回答。她不会说谎,但又似乎想要隐瞒些什么。大概是希望奶奶不要担心吧?谁知奶奶却反过来安慰她道:“不要紧,待会儿就回来了……天黑了,你去点盏灯来吧。”

  “哦,好的”叶小衫应了一声,转身点灯去了。

  她来到灶前,在黑暗中摸出火柴,划了一支,借着它微弱的光,找到了一边的煤油灯,又划了一支,把煤油灯点上了,然后小心翼翼的端起来,捧到奶奶床前的桌子上放好。一切又陷入安静了。

  叶小衫忍不住,又问道:“奶奶,小枫哥哥知道回家的路吗?”

  “嘿嘿……傻孩子,林枫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木桑农场他也去过几回了,怎么会迷了路呢?——要真是迷了啊,那就是他自己笨啊!嘿嘿……”

  “可是,现在天黑了……”

  “不打紧,不打紧……月亮照着呢。而且,他带了手电筒啦!……待会儿就回来了,放心吧。”

  奶奶这样说着,像是在极力安慰着叶小衫,这反而让叶小衫一下子感到不安起来了。因为一开始本来是她想安慰安慰奶奶的,现在却反过来让奶奶安慰她,这使她感觉自己好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了。

  “奶奶!……小衫!……我回来了!”正想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林枫的声音。叶小衫一阵惊喜,说:“奶奶,是枫哥哥回来啦!”说着,已经飞快的奔出门去,门外的黑暗中,闪现着林枫手电筒的光,他正往楼梯上走上来,身上好像还背着沉重的包。叶小衫站在楼梯口处,欣喜而又焦急的喊道:

  “哥哥,枫哥哥!你快上来!……小心啊!”

  林枫手里拿着手电筒摇摇晃晃,总算爬到了楼上,将包裹卸下。叶小衫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林枫的手臂,紧紧的,像是一个在家等待父母的小孩。虽然,林枫也不过比她大了三岁,但从小——大约是极少有父母在身边的缘故,奶奶又年老体弱,常常卧在床,叶小衫就把林枫当作是一种依靠了,就像是家里唯一的大人那样。林枫也早已习以为常,虽然只有15岁的年龄,做起事来已然像个大人一般了,处处以“一家之柱”为己任。

  现在,他开始到山外的农场做学徒了。今天一大早,他就是出发前往木桑农场和阿保老头谈论这件事的。因为正好碰上阿保老头外出做事,他便在农场和伙计们试着做了一天的工。直到傍晚阿保老头回来,又执意地留他吃晚饭,所有事情谈妥了才肯放他回来,所以弄到这么晚了。

  一进门,林枫就赶紧来到奶奶床前,问道:“奶奶,你好么?”

  奶奶很欣喜,伸出手来摸摸林枫的头,一边回答:“好……好!你呢?见到农场阿保老头了吗?……他怎么说?”

  “见到了,奶奶!阿保老头很好,他已经答应我做学徒的事了,还说要亲自收我为徒哩,封我做他的“弼马温”呢!”

  “呵呵,好,好……那你就好好做个“弼马温”吧!就是……不要大闹天宫啊!”——病床上的奶奶见林枫开玩笑,也忍不住要幽他一默了

  “嘿嘿,好的知道了,奶奶!”

  “对了林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是不是迷路啦?”奶奶似乎是在问他,又似乎在跟他开玩笑。

  “没有,奶奶,我怎么会还迷路呢,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几个正在做测量的人,他们还得向我问路呢!”

  “做测量?就是那些测量铁路的人么?”

  “嗯,是的,奶奶”

  “……”

  奶奶不再说什么了,许久才补充道:“刚才啊,小衫担心你呢!”

  “哦,是吗?”林枫边说边回过头看叶小衫。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往门外奔去,走到刚才背回来的大包袱旁边,又招呼叶小衫道:“小衫,快过来,帮哥哥拿点东西!”

  叶小衫一听,欣喜地说:“啊,枫哥哥,是什么啊!”

  “待会儿再告诉你!”

  林枫打开包裹,掏出许多东西,和叶小衫一起把他们全部搬到了桌上,然后林枫才拍拍手高兴地说:“奶奶,小衫,今晚我们不用煮饭啦,阿保老头给我塞了好多东西呢!有牛肉干,羊奶酪,羊肉驴打滚……好多呢,我背都背不过来啦,简直要累死!”

  “是吗,是吗!”叶小衫欣喜的简直要手足舞蹈起来。

  林枫走到奶奶床前蹲下来说:“奶奶,你吃羊奶酪吧,阿保老头说,这时特意要带给你的呢!他还说,他刚做农场那会儿还多亏你帮了他的不少大忙呢,是这样吗?”

  “嘿嘿……倒也算不上是帮了什么大忙,就是你爷爷还在那会儿,他做农场的时候借了些木材给他,又帮忙他在财计上做了一些工作。想不到这老头儿倒还挂念着呢!”

  林枫听了这样,才突然间豁然开朗起来,难怪阿保老头今天总对他那么热情,说什么只怕怕委屈了他之类的话,还说一定要亲自收他为徒。原来这老头儿与他家倒是有些老关系的。

  想着这些。又忽然想到叶小衫,这孩子今天一个人在家,一定是累坏了。于是转过身对叶小衫说:“小衫,你坐好吧,哥哥来给你们拿东西,咱们吃晚饭啰!”

  说着便走到桌前,在昏暗的灯光下将一包包的东西打开好,又和叶小衫把奶奶扶起来,一家人开始吃晚饭了。

  窗外洁白的月光透过木屋细长的缝隙穿流进来,混着浑浊的黄色的煤油灯光,照耀着这一家三口——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和两个单纯而懂事的孩子。他们生活在这群山环抱的茂盛丛林中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孤独而安静、贫穷而温馨。

  吃着饭的时候,林枫无意间抬起头来,突然看见远处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竟不禁地在心里暗吃了一惊,想到自己刚才还在那些地方穿梭着,一心只想快点回到家里的心情,忽然间不禁住有些黯然……又转眼看看叶小衫,她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一个“驴打滚”。林枫顿时心中一阵怜悯之情流过,想想这个小女孩,几乎单纯到了孤僻。也总喜欢学着林枫,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可她毕竟也还只是个小女孩啊!她渴望上学,奶奶教他们读书写字的时候她总是特别认真,上次爸爸寄了一封信回来,她就吵着要自己写封信给爸爸。林枫突然想到她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总是细小如蚂蚁,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一笑。

  想到写信,林枫又突然想起今天叔叔的来信的事了,于是打破沉默说:“对了,奶奶,小衫,今天有叔叔的一封信,邮递员李叔叔在农场看见我就交给我了,说也省得他再跑一趟了……我现在就拿给你们看吧!”

  “啊,是吗,是吗!是我爸爸吗?枫哥哥,真的是我爸爸吗!”叶小衫突然高兴起来,饭也忘了吃了,等林枫一把信拿出来,就吵着非要由她来撕开不可。信撕开以后,又撒娇着要由她来念给大家听!奶奶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就说:“好,好,就由小衫来念给我们听!”。 

  可是她刚念了两行问候语,便不能往下了。羞了的她故意说是灯光太暗,看不清字迹!又说他爸爸不好,写的字太难看!惹得奶奶和林枫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最终还是由林枫来念,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母亲、小衫和林枫:

  你们好!

  上次我有寄过一封信回家的,不知你们可曾收到?母亲意见如何?我这里大多的事情都已办得差不多了,大约在年底就能回家的。家里住在林中,无法装上电话,写信又太麻烦和缓慢,实在很不方便。一切具体事情只等回家以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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