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是另外一门专业哦,不是只靠浪漫就能做得起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商量,我爸妈是不可能听我这些话的,你帮我说服他们,如果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有一天我一定会很遗憾……”
颜琳目光幽远,神情幽远,她仿佛已经准备好,等着振翅飞入蓝天的怀抱,只要身边的人别再抓住她,她可以飞得很好……
詹祐庭啜着咖啡,心思百转,忽然明白颜伯伯夫妇俩为什么会这么焦虑,他们太爱颜琳,可是对颜琳却越来越失去掌握。那他又该怎么做呢?
抓住她?或是帮助她飞翔……
“好吧,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们再找时间过去看看,现在我得上班去了。”他站起来。
“谢谢你,如果我的想法能够实现,你一定是我最大的恩人。”颜琳对未来充满期待。
第四章
几天过去了,米方方的脚伤痊愈,开始上班,颜琳也规规距距的跟着詹祐庭朝九晚五,但是圆梦的想法一起了头,很难自动平静下来,何况她还得到了詹祐庭的承诺。
詹祐庭终于在颜琳的催促之下抽出时间来看看她的开店计划,并且在颜琳的要求下,由她当司机,在下班之后载着他和米方方一起找寻她的梦想,一路上除了时速慢些之外倒也没什么问题,詹祐庭热心的称赞她“开得很稳”,有人鼓励,颜琳表现得更好。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
她的小车顺利的来到仇炜之家门口,米方方最先下车来,兴味盎然东张西望着四周的环境,颜琳和詹祐庭一起走到她旁边,两个女生同时满怀期待的等他为这个地方打分数。
“还不错……再往前走是技术学院、风景区,往来这条路的人应该还算有闲情……”刚刚这一路走来,他已经注意了各种事项,诸如马路宽度,行车时速,夜间照明,以及附近社区的居住情况。“我想应该值得评估……你朋友还没有回来吗?”
“嗯,还没吧……”颜琳说,仇炜之的铁门是拉下来的,里面也没有灯光。“不过应该快了,我有打过电话告诉他。”
“你的朋友,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詹祐庭处事谨慎,来到这里最先想到的,是生活单纯颜琳怎么会忽然冒出一个他不认识的朋友,而且一个人住在这个未尽开发的城市近郊。
“是啊。”颜琳随口回答,带着米方方四处探险。“我觉得这里可以搭个花棚耶……”她指手画脚的说。
“嗯,花棚下再放几张桌子,”米方方附和,她和颜琳英雌所见略同,都对这块不起眼的小荒地充满愿景。“在这里喝花茶最浪漫了。”
又是浪漫。詹祐庭不禁发笑,难怪这两人可以成为好朋友。
这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意被颜琳发现了,她噘着嘴斜他一眼,又跟着米方方构思着她们的庭园咖啡,那里要种花,那里要种草,厨房又要设在哪里。远远一盏车灯慢慢靠近,一辆小绵羊机车停在门口,骑士摘下安全帽,颜琳的笑容甜甜绽开。
詹祐庭没有错过这朵笑花,仇炜之更没有错过。
“你回来了!”颜琳雀跃的趋近仇炜之;他的神情轻松,显然是对自己的来访感到愉快。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精美包装的点心递给他。“这个给你,我自己烤的小泡芙,你帮我尝尝看有没有职业水准,能不能开店。”
“开店?”他接过了泡芙,不经意的又问了一次。“你要开店?”
“是啊,我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开咖啡屋,卖咖啡、花茶,还有小点心……”她说着说着又有新的主意,“这样一间有野趣的店,夏天还可以卖冰,芒果冰最棒了……”飞扬的语气忽然变得低落,因为他看见仇炜之的神情阴暗……他刚刚接过礼物时,的确是带着笑意的啊……
仇炜之望望米方方和詹祐庭,一种极度的不愉快以他没法控制的速度在燃烧。
“他们是我的朋友——米方方,你见过她的,”她跑过去拉着米方方的手,赶紧为他介绍,“他是詹祐庭,我特地找他们来帮我看看这个地方适不适合开店。”
仇炜之心里是难以言喻的失望,以为她是专程来看他,原来她打的是另一种主意!目光杀向詹祐庭,后者以微笑点头回敬,眼神冷冽。
仇炜之恶声恶气的道:“这里不开咖啡屋,我打算开汽车改装厂。”
“什么?”颜琳想都没想到。
詹祐庭双手一摊,“如果真的开汽车改装厂,那这个点就完了。”
“仇炜之……你真的,要开改装厂?”她仰眸望他,心里更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忽然生气了。
“是啊,这里人少车少,而且这条马路正好可以试车,”他故意和她作对,“到时候这里都是噪音、空气污染,还有危险。”
米方方失望,颜琳更是失望。
“本来想在你的房子里设厨房,这样你每天都能吃到我烤的蛋糕点心……”她幽幽的说,看着仇炜之的眼里是一团问号,他生气是因为没事先告知他,让他觉得不受尊重?“对不起……”
“不要再跟我对不起!”仇炜之大嚷。
但是詹祐庭的声音也是同时发出的。
“这不必道歉!颜琳,”他在仇炜之敌意的目光下刻意抱着颜琳的肩。“没关系的,我们再找其他的地方,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欢这里,我可以想想办法,我记得你说过这地方是他借来的。”
这句话充满示威,仇炜之有种被人出卖的愤怒,他瞪着颜琳,不敢相信这看来单纯无害的女孩,居然也能害得他没地方住。
颜琳想解释,但被他眼底的厌恶和轻蔑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吧。”詹祐庭说,搭着颜琳的肩,走过仇炜之面前,优雅的说声:“打扰了。”
仇炜之绝然避开视线,从口袋里拿出摇控器按下按键打开铁卷门。
而颜琳回头,就只看见他冷酷难以亲近的身影。
颜琳的房里。
米方方才刚洗过了澡,肩上挂着浴巾,踏出浴室先来一声暧昧的叹息。
“哦……实在是太舒服了。”
“干嘛呀!”坐在床上的颜琳抬起眼来瞄她,随即像只乌龟缩进自己的小世界里,双手环着膝盖,目光停在脚边的白色手机。
“我干嘛?我才要问你干嘛咧,一脸的哀怨,你是嫌那个姓仇的刚刚给我们的脸色还不够看是不是?”她说着,一下躺到床上来,满足的抚着软柔精细的床单。“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那间和房间一样大的浴室,我一辈子也挣不到。”
离开仇炜之之后,她们一起回到颜琳的家,这是颜琳事先就邀请她的,本来以为她们的梦想终于八字有了一撇,打算整晚快快乐乐的构筑咖啡屋点心坊,现在,梦想变成妄想。
“那也不一定,人生有无限可能啊。”她懒洋洋的说。“而且,那也不是我的,是我爸的。”
“还不是你在享用。”米方方说,不过也正因为颜琳有这种想法,完全没有千金小姐的安逸懈怠和娇纵,所以她们才能成为好朋友。她看了一眼她脚边的手机,凑到她身边来,问:
“等谁的电话?詹祐庭?还是……”
颜琳摇摇头,幽幽的说:“我没有等谁的电话,我在想,该不该打个电话给他……”
“不该不该!”米方方连连挥手。“颜琳,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在乎那个姓仇的?我的天啊,他可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说起仇炜之她义愤填膺,第一次见面时,颜琳不小心撞伤了他,那时他的态度恶劣也还说得过去,这一次?哼!
“是我不对……”她沮丧极了。
米方方惊讶坐起:
“喂,你有点志气好不好!”
“你说什么啦!”
“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这也难怪,因为你看不见自己看着他的神情,”这句话,米方方怕她听不懂似的,一字一字慢慢说。 “我想詹祐庭现在一定心碎了。”
颜琳垂下眼,仇炜之厌恶的目光直到现在还扎在她的每一根神经上,她觉得伤心极了,从没被人这样讨厌过,她不懂,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随便乱发脾气的人?或者是自己就是令他讨厌。
“我只是不想他误会我,祐庭不该那么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去抢他住的房子。”
“詹祐庭那样说也不为过,如果是我,马上就让他没房子住!”她用鼻子冷哼出声。
“他真的有那么讨厌吗……”她迷惘,弄不清楚现在的心思。“我好像,有点想念他……”那个晚上,他的温柔和君子风度,一直在她脑子里转。
“只有一点吗?那还来得及,”米方方躺下来,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喜欢那一套,像浪子像孤独的狼,一双忧郁的眼睛电死人不偿命,但是,他实在太不上道了,明明不懂人情世故,还有装出一付酷酷的鸟样,就算你对詹祐庭不来电,也不可以那么没志气的去追他,知道吗?”
“我没有想过要追他呀!”这是实话,她从没想过追任何人,只是这几天偶尔会想起他,甚至梦见他,然后整个晚上醒着,小鹿乱撞。
“那就好,手机关起来,睡吧。”
米方方说着,翻过身去,她最喜欢颜琳的房间了,寝饰都是舒适的棉制品,整个的蓝色系,像睡在夜空里,颜琳关掉日光灯,房里立刻跳出许多萤光的小星星,从墙壁到天花板,一个一个,不安份的准备跳进梦里似的。桌上的小夜灯也投影着星光,搭配着轻灵的电子音乐,愉快而慵懒的旋转。
颜琳安稳的闭上眼,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几度翻来覆去终于起身,就着小夜灯传简讯。萤幕里的简讯插上翅膀飞走之后,她把它放在台灯下,侧身盯着等着,也许很快就会有回音。
深夜十二点,仇炜之的房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透进一片灰暗,偶尔行经的汽车大灯闪过,更衬得一室清冷。他靠躺在床边喝啤酒,赛车杂志摊在一旁,页面上追风飞驰的雪白房车成为一团暗影。
一年一度飞轮杯的房车大赛即将开赛,李骥南要组车队参加,记得去年多位参赛新手跌破了车迷和媒体的眼镜,打败车坛高手夺得冠军,取得国外参赛的资格,今年,车友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更把仇炜之当成主力车手,目标甚至放到了澳门大赛。
谁说不可能呢,现在是飞轮杯,很快就是ATCC,哪一个赛车手不是一路过关斩将闯出来的!但是钱从哪里来?在他出名之前,够资格吸引车厂赞助之前,比赛的资金从哪里来?
几个月前或许还有点希望,但是仇振寰出现了,把他的扑满挖了个洞,他的存款流失,连梦想实现的可能都流失。
忽然体谅了采青一些,她的选择应该是对的,如果有人能赞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去赛车,也许他连灵魂也愿意卖。
但是颜琳来搅什么局呢?如果她不出现,会不会他能更快忘记采青?
她送的小泡芙完好如初摆在采青的相片旁边,手机萤幕一直停在她传来的简讯画面,无辜的歉意,无辜的措辞,只有令他烦躁加烦躁!
她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吗?她不知道她的主动和关心对他来说是无法自持的勾引吗?他不想为她心动,她只会触动他心里最柔软、最脆弱的部份,让他看清挫折有多重,让他想大哭,想大叫,想放任自己崩溃一次。
他仰头喝酒,冰凉的啤酒滚进肚里,反而化成醺热涌向全身。
眼前变得迷蒙,他闭上眼睛留恋脑里的影像,那是采青的容颜,红着眼睛向他道歉,关心他的身体,给他亲手烤的饼干……她好像不曾离开过,前几天还在睡这里,病得软绵绵,柔若无骨……天知道他有多想抱她,但是他不行,他只能放她一个人在这张床上……
猛然一声巨响把他从浅浅的醉梦里惊醒,他睁开眼听见屋外有人喊他。
“炜之,你在吗?快下来……”
是仇振寰的声音,还有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咒骂声,似手有人动手,仇振寰一声声哀号,仇炜之本想置之不理,但是他杀猪般的哭叫硬是把他拖下楼,拖进一淌浑水里。
铁门才卷起,立刻有三人冲进来,揪住他的领子把他压制在车上,他的醉意全醒了,眼前这三个人背着光,只看见黄黄的瞳仁。
“不要伤害他,你们说过不会伤害他……”仇振寰出声求情。
“干什么?”仇炜之冷冷的问,发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龟缩着背,一看就知道刚被揍一顿。
“你叫我黑狗就可以了,”押着仇振寰的人这样说,“他说你是他儿子?”
仇炜之不答话,一把挣开来人的压制。
“他欠我五十万,你说该怎么办?”
“五十万?”仇炜之又惊又怒。“你才出狱多久,欠了五十万?”
仇振寰垂下了头,黑狗倒是轻松替他回答。
“在麻将桌上输的……”
仇炜之当场火冒三丈。“又是毒,又是赌!凭什么要我替你背这些!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会替你负责的,带他们走。”该怎么跟全世界的人说,他和这个猥琐的男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
仇振寰哭起来,眼泪鼻涕很快糊了一脸。
“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我会给他们打死,炜之,炜之……”他哭得抽噎不已,“再怎么说你都是我儿子,你不能眼睁睁看我去死啊……”
仇炜之咬着牙,抡着拳,拧着骄扬的眉,意志在剧烈交战,灰暗的车库里,只有仇振寰哭求的声音。
“我没有那么多钱。”他无奈而且愤怒的妥协了。
“年轻人,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价吗?这样好了,我找个人和你单挑,比完一场,五十万就一笔勾销……但是,你必须输给我。”
“我绝对不同意这样做,这是违法的!你怎么会答应这种事!”
咏达车厂的办公室里,李骥南拍着桌子叫,车队的车友几乎全到齐,这件事情太震惊了,谁也没想到仇炜之会去做这种事,而他们全是透过传闻才得知,他们偶尔在山道上竞逐,了不起是违反交通规则,现在是赌局耶!
“炜哥,比赛快开始了,万一被警察抄到,车队的名声就毁了,比赛资格也会受到影响。”
“那我退出车队!”他冷淡的说。
“你说什么?”李骥南问。
“我退出车队。”他面无表情的重复一次。
“我担心的是对方来阴的!现在外面的赌局一面倒,想捞大的,少不得耍一点手段……”
仇炜之打断李骥南的话。“车是我的,命也是我的。”
绝然的言词激怒李骥南,他睁着眼怒视着他。
“你的杀气一定要这么重吗!”
“别这样,有话好好说……”眼看这两个人对上了,其他队友赶紧缓颊。
仇炜之对旁人的劝解完全听不进去,他的心里越不甘,表现就越强硬,他别开头转身就走,李骥南在他跨出门口时喊住他。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重新考虑……”
但是仇炜之没有听完,因为他的路,只有一条。
又下起雨了。
颜琳望着窗外傍晚迷蒙昏暗的水世界,心情也好像浸湿了,沉重滞碍轻松不起来,桌上的手机每天都会响个几次,可惜都是美丽的错误,她传过至少五次简讯,仇炜之没有任何回应,她迟疑的手握着小巧可爱的白色手机,还是提不起勇气打电话。
“颜琳,这份资料帮我影印十份,明天开会要用。”忙碌的詹祐庭走进办公室,顺手把一个资料夹放在她桌上。
“哦。”她说着,站起来。
“工作还是不习惯吗?”詹祐庭坐下来,看出她魂不守舍。
“嗯。”她觉得自己就像祐庭的书僮,帮他准备资料,帮他倒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