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颠峰沈默了半晌,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嗯,伊东华同学,其实……其实我星期天说的‘交往’,可能跟你想的意思不太一样。”
“嗯,我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毕竟我只听到了转述。”伊东华浅笑着说。
“该怎么说呢?”杨颠峰抓着头说:“我想高一学生的‘喜欢’只是很纯粹的一种直觉,并不是说马上要发展成男女关系或是论及婚嫁。只是,如果不交往看看的话,除非有天时地利人和,不然喜欢永远也不会变成‘爱’……”
“我也是这样觉得。”伊东华平静地说。
“……所以我只是想说,能不能偶而给我一些更了解彼此的机会……等等,你说……你说你也是这样觉得?”杨颠峰讶异地说:“这么说,你的拒绝,意思就是说根本就不希望我们更进一步地了解彼此?”
“……”伊东华讶异地说:“……我倒不曾这样想过。”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清爽的笑容令杨颠峰如沐春风,虽然现在已是秋天:“但是我并不知道你对交往的定义,所以这样的回答比较安全,不是吗?”
杨颠峰双眼一亮:“……那……那么……”
“不是。”伊东华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或许你听了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会改变主意呢!”
“什,什么话?”杨颠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已经完全被弄得晕头转向了。
伊东华隔着校门远望着校庭说:“其实我早就已经决定,下学期要出国留学。”
杨颠峰差点没跌倒。
“半年之后,不管经记公司愿不愿意,伊东华的活动都会完全从演艺圈消失。”伊东华忍住不看杨颠峰的表情,继续说道:“以后的事情,我现在不想去想。可是,至少到……大学毕业为止,我都不会回台湾定居了。
“……我想,应该有不少人会觉得,和一个半年后一定要远渡重洋的女孩交往,是一种很不划算的事情吧?而且,半年后那个女孩不是明星了,什么也不是……”她意识到杨颠峰停下了脚步之后,驻足回头望了望他。
杨颠峰低着头,双肩发着抖,干笑着:“呵呵,哈,哈哈,呵……”
“……杨同学?”伊东华困惑地问道。
“其实……”杨颠峰抬起头来,伊东华这才发现他是在苦笑。少年结结巴巴地说:“其实,其实我半年后也要出国留学,所以才……迫不急待的把心意传达给你。”
“欸!”伊东华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就像杨颠峰刚刚的反应一样。
杨颠峰抓着头苦笑说:“这么说起来,如果你觉得半年后一定会远渡重洋的那种交往,是种难以承受的负担,我一开始就已经出局了。我实在应该早一点说的。”
伊东华神情复杂地回过头,继续缓步往教室走去。
杨颠峰跟了上去,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都注定要出局了,尽情地享受难得这段能和伊东华做朋友的时光不是很好吗?这样一想,天空变蓝了,阳光也变得和煦多了。
两人步上校舍的走廊。他们的教室就在这栋校舍的一楼。
“杨颠峰同学!”伊东华突然开朗地笑道:“我只是就别人的立场这样想。其实,我并不害怕谈一场可能只有半年的恋爱!”
杨颠峰张大了嘴巴阖不起来。仿佛是少年的错觉,伊东华的双颊染上若有似无的霞色,回头快步走进了教室。
“这……这并不能说是告白吧!顶多只是……可能是她在鼓励我不要放弃。总之,这并不代表她答应和我交往了。可,可是,这个脸皮没办法停止傻笑啊!”杨颠峰傻笑着想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一点笑容,不过还算是笑容满面,精神抖擞地走进了教室。
“早安!”杨颠峰大声说道。
有几个比较熟的同学大声答应了,伊东华则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和杨颠峰的表情正成对比的,席佳宜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轻轻挥了挥手。
“今天怎么这么早来?”杨颠峰贴近席佳宜的桌边问道。
席佳宜也不答话,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讲桌上和窗台边。
“盆栽啊?我一进门就看到了啊!你从你家阳台搬来的?”杨颠峰追问道。
“怎么可能。”席佳宜勉强撑起上半身,答道:“阳台上那几盆可是老妈的命根子,她把她们看得可比我重要多了。这些是我昨天自己掏腰包买的。”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买这种东西?”杨颠峰边说边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不是很漂亮吗?”
“是很漂亮啊!”杨颠峰注意到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过放弃了追问。
“……所以啊!”席佳宜笑着说:“以后我要每天早半小时起床,来学校浇花。”她贼头贼脑地窃笑着,斜眼看着杨颠峰说:“我看你以后可能会常常迟到了,要是我不叫你的话。你应该不可能会想早半小时跟我一起上学吧?”
“当然不想!”杨颠峰扮了个鬼脸,心想:“才不是因为我爬不起来,嘿!”
席佳宜等到杨颠峰的视线离开自己后,又懒洋洋地摊在座位上,好似早起和搬盆栽已经花掉了她一整天所有的力气一般。
一整天留在学校的都是伊东华本人,或许翌日也是,当然杨颠峰并没有再跟她并肩走进校门的好运气。放学之后,他无奈地开始写起繁重的功课。正如席佳宜所说的,刚开学之后没有多久,沈重的课业压力就已经降临在每一个台湾高中生的肩上。
“后天还要考英文单字,讨厌。”杨颠峰边和数学题目搏斗边自言自语着:“不知道银河法庭特殊教育学校又是怎么样的呢?”
背后传来小小的敲打声。“老大,老大!”妖精男孩笑嘻嘻地敲着窗户。
杨颠峰打开窗户,把他放了进来,问道:“什么事?武术大会要举办了吗?”
“哪有这么快!”威特多说:“而且啊!听说其他妖精使的寻找过程不太顺利的样子。”他说着说着又挺起胸膛说:“可不是每个妖精使的办事效率都跟我一样杰出哪!对了,我今天是带这个东西来给老大填的。”
杨颠峰接过一卷羊皮纸,摊在书桌的灯光下仔细看着──
它的抬头写着:
魔法王国葛里布林特皇家主办
第六届勇者选拔比武大会
报名简章
杨颠峰却抬起头来问道:“这是什么?上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啊!”
“……啊哈哈,”威特多摸摸头笑着答道:“当然啰,上面写的是葛里布林特文啊!”
“看不懂……”杨颠峰板着脸说:“看不懂的话我绝对不会签!”
妖精男孩抓抓头说:“我可以翻译给你听。”
“不行!”杨颠峰又发起牛脾气来:“谁知道你的翻译会不会出问题?”
“你的坚持也有道理啦!”威特多胸前叉着手沈思道:“我去回报给上面,想办法弄一张中文版来好了。”
威特多卷起羊皮卷离开之后,杨颠峰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想了一下,发觉这种感觉是来自那羊皮卷上的“文字”,那“文字”居然让他有种熟悉感。“我最近在哪里看过陌生的文字呢?”杨颠峰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早晨,杨颠峰依然清晨五点就挣扎起身,洗把脸后便拿着电线和鞭法书到了自家屋顶练习。他依照前几天的想法为每一招起了名字,练起来也更起劲,但是“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的问题还是很严重。
这是第十招了吧?杨颠峰照着笔记上的图形,把电线甩出了三个圈圈,再使劲抽了出去。“唔!这一招很费力。”杨颠峰自言自语道:“真奇妙,甩动的力量聚集在三个圈圈之中,然后一口气爆发出来。这一招可以叫做‘三阳开泰’,三个圈圈就像是三个太阳,而聚在一起的威力直能劈开泰山。”
迳自曲解了“三阳开泰”的意义拿来用之后,杨颠峰又想:“如果这真是文言文的鞭法古籍,一定会说这招有开石裂碑之威。在我手底下又有多大威力呢?可惜不能发出声音,不然就可以找个木板之类的来打打看。”
“这样下去不行。”他嘀咕着:“还是得找个别的地点。”
杨颠峰正想下楼盥洗,却听见邻近住家的开门声。他心念一动,从屋顶的女儿墙边探头出去,确认目标之后调整好音量喊道:“早安,席佳宜!”
的确是她。刚走出家门的席佳宜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往杨颠峰所在的屋顶平台望来。“……你,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席佳宜难以置信地问道。
“练功。”杨颠峰简单地答道。
“……”席佳宜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她低下头去又迟疑了几秒钟,才抬头问道:“既然都醒来了,就跟我一起上学嘛!”
“可是我衣服还没换,早餐也没吃……”杨颠峰说。
“那就快点换衣服,早餐我也没吃啊!到学校附近再买吧!快点,我等你!”席佳宜不耐烦地说道。
“好好。”杨颠峰耸耸肩答应了。
两人提早了将近半小时出门,这段小小的时间差,足以让在尖峰时间拥挤不堪的上下学必经之路意外地冷清。一个人占据一张双人座,两人在捷运车厢里各自以最舒服的姿势分别坐了下来。
席佳宜想了想,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问道:“你练什么功?”
“就是上次说过的鞭法啊?”杨颠峰答道。
“你真的在练?”席佳宜讶然说道:“看来不是拿到一本秘笈这么单纯吧?不然去书店也可以找到一堆少林拳啊、太极拳秘笈,只有闲人才会想去找一本真的来练吧?”
“的确不是这么单纯。”杨颠峰想了想,答道:“算是拿人的嘴软、吃人的手短吧!其实我收下不少好东西,不练一下总觉得良心难安。”
席佳宜没有纠正他的错误成语,只是更困惑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简单地说。”杨颠峰简单地说:“他们要我冒充那位武术大师的徒弟,以逃避某些法律制裁,我做了,他们就把那位武术大师的遗物真的送给了我。”
“……”席佳宜伸伸舌头说:“算了!算了!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再问的,越听只会让我越头痛而已。那……总之你为了成功的扮演那人的传人,就真的练起鞭法来了吗?对了,很费力吧!看你这几天早上都没有精神,手臂倒是变粗了。”
“咦!”杨颠峰讶然看着自己的手臂:“有吗?”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真的有点变粗的样子。
“唉呀,糟了!”两人起身走出已到站的捷运车厢,席佳宜边走边比手划脚地说:“练武不练气,犹如有肉无骨,只会事倍功半!你这样再练下去也只会练出几斤笨力气,打不赢内家高手的!”
“你在说什么?”杨颠峰问道。
席佳宜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单手叉腰续道:“这你就不懂了!武侠小说看得不够哩!高手就是要内外兼修;也就是内功和外功的修练齐头并进。通常如果只练外功,必须服用或涂抹独门的药剂、膏药来顺气,不然迟早会有内伤或是气血翻涌、走火入魔等大祸缠身!”
杨颠峰怀疑地说:“你武侠小说看太多了吗?”
“信不信由你啰!”席佳宜淡淡地说:“往另一方面去想,你也不想因为把肌肉练粗而变成虎背熊腰的大汉吧?通常内家真气的高手就不会有雄壮的肌肉,因为这反而会干扰真气的修练。”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杨颠峰沈思了一会儿,想起这几天手臂出乎寻常的疲劳,愕然醒悟:“对了!这鞭招显然不是光靠肌力就可以顺利施展的武术,乔邦大师一定是一开始就把念动力融入鞭招当中,才能施展自如吧?不知这鞭法源于何处?或许它本来有搭配一套类似内功修练法的东西,只是乔邦大师不需要罢了!
“那我又该怎么办呢?我的念动力被药物暂时封住了……这样下去的话,就算不像席佳宜所说的练出大祸来,进展一定也有限!真的要去找一种内功来练吗?”
“你在想什么?”席佳宜问道。
“我想通了!”杨颠峰突然转身握住她的双手说:“你说的有道理!我应该开始学学气功才是!‘内外双修、齐头并进’。谢谢!”
然后豁然开朗的杨颠峰踩着雀跃的步伐迈入校门,席佳宜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双手不自觉地贴在脸颊上一会儿,才快步追了上去。
进了教室以后,杨颠峰帮着席佳宜为盆栽们浇花倒水。早自习的时间很快地接近尾声,伊东华走进了教室。
“伊东华同学早安。”杨颠峰打了声招呼。
伊东华对别人的招呼都礼貌的回应,只有杨颠峰的招呼只是冷淡地点头以对。
“啊……今天的是妹妹吧!”杨颠峰心想。
但是再转念一想:“难道我分辨她们姊妹的方法就是看她对我的态度和善与否?唉,说实在的,如果她们刻意要装,我根本就分不出来吧!虽然想不出她们要这么做的理由。”
刚打过中午的下课钟,行动电话就摇动了起来。
“是我。”沙百州学长的声音传来。
杨颠峰问:“学长有事找我?”
“是啊!现在就拿着便当到拳击社办来。”沙百州说。
“哦?”杨颠峰应了一下,答道:“好。”
他跑着进了拳击社办,本来还在猜想会不会又有友谊赛之类的,却从门外就看到社办里沙包都被撤到一边,空出的地方摆了好几张课桌并成的大桌子。桌上摆满了各式卤菜零嘴,而众人围坐在桌边。
“咱们今天迎新,来帮忙吃吧!”沙百州学长招呼道。
“……可是学长我……”杨颠峰讶异地说。
“放心,你的事我跟其他干部说过了。”沙百州学长眨眨眼,装作惋惜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咱们当人家子女的又能怎么办?他要你出国留学,你能说个不字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放心,就算只有这个学期,咱们拳击社还是把你当自己人的!”
“来来!学弟坐这里!”另一个学长拉了把椅子过来,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杨颠峰和拳击社的学长们寒暄了几句,发现自己还挺受欢迎的。很快地,他就发觉是因为上次自己为台林高中拳击社挣回了少许颜面的关系。
“人都到齐了吧!”沙百州学长的脸上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高喊道:“来人!关门放狗。”
二年级的学长应声而起,虽然没有放狗,倒是把门关上,百叶窗也阖上了。
杨颠峰正疑惑着,另一个学长已经笑容满面地从冰箱中搬出了一箱台湾啤酒。
少年也露出了笑容。就算他不是什么奸恶之徒,却也离卫道人士相去甚远,更重要的是流传已久的骚人墨客文化让杨颠峰早就对酒有许多美丽的想像,何况他一直没什么实际尝到的机会。
“我沙百州平生不跟三种人来往。”沙百州长身而起,朗声说道:“第一种,不喝酒的男人;第二种,不想交女朋友的男人;第三种,孬种!喝多喝少大家量力而为,但是谁不喝今天就别想走出去,来!开开开!”
在一阵纷乱之中,整罐啤酒递到了杨颠峰的手中。他迳自打开喝了一小口,虽然比料想中的还要苦涩,可是滑入喉咙之后却有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
“虽然是便宜的酒,还挺好喝的耶!”少年心想。
“怎么样?能喝吗?”一个刚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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